刚刚在众人眼中还像是纯情二愣子般的雷神,此刻转身离去的背影竟如此男人。他的肩膀看上去是那么宽广,有着能承受也敢于承受的力量。
雷神留下三个字后就这么走了,背影不落寞,只是一种稀松平常的淡然。这样的背影,让人很难相信他之前竟也是如个少年般的激动紧张过的。
没有人阻拦雷神的离开,因为明白不可能留住他。而龙女背对着大伙儿,谁也不知道她此刻是用什么样的神情目送雷神,只知道当她转身过来,是对月老和多恶鬼王的仇视: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闲着太无聊,合伙儿过来看老娘笑话是吗?”
“阴司地狱千千万,若非有事,本座来紫竹林作甚。”妖孽男红发熠熠,冷然的丽颜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他只是轻描淡写的在陈述着事实。
“听闻你一直对本座存有贪恋之心,本座今日便来将事情说清楚。”
龙女嗤笑:“说清楚?你要来说清楚什么?告诉我应该感激的不是你而是雷神?”
“感恩之心,人应有之,更何况是天界诸神。”
“感恩?你竟然说感恩之心?”龙女觉得太过可笑,这简直是她听过最好笑的事情。
鬼王那双红亮的眸子就静静看着她,无波无澜:“无论什么心,无论你想要什么,但本座是阴司的鬼王。你应该明白。”
一句鬼王,一句明白,当真绝情绝义。龙女哑然失笑:“所以呢,你专门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
“你信不信都好,本座与你之间仅仅是不周山废墟欠你一次。若你非说欠你一命,本座现在大可以还你,但你不能罔顾事实真相,否认雷神为你的付出。”
这男人始终是没有表情和情绪的,那张脸确实美丽无比,也如剧毒一般能伤人心神。或许正是因为这样一张脸,正是因为这样的性情。五百年前好意才更容易招人误解。
龙女看着他,很明白不仅仅是自己,这天界阴司谁人不知鬼王是个什么东西?
是了,五百年来龙女对他有什么看不透、想不开?就像雷神明白自己一样,她又怎么不会理解眼前的这家伙是多恶鬼王。
可怒火还是在龙女的心中狂烧着:“好,这可是你说的。像你这样无情无爱的怪物,老娘今天就把你的心掏出来好好看看!”
“心?”多恶鬼王几分意外,“本座早已无心。本座是鬼王,生前恶贯满注,杀戮嗜血,早在不知多少年前,那心已被地藏王投入了炼狱的熔炉中。”
他依然轻描淡写,而在场的除了裴昶以外都知道:即便无心是的痛。将心投入炼狱的熔炉中,那莫大的痛楚和决意绝非旁人所能理解。这个男人始终都像是一个谜,不管是谁想探究,都只会发现他根本让你无从下手。
便见他在掌中幻化出了一颗心来:“外像皆虚幻,若你要心,本座多少都能给你。”
此心非彼心。他们相信多恶鬼王不会不明白,可龙女是多么希望他是真不明白,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故意。
佛门有时最伤人,这句话确是不假。用如此残酷冷血的方式拒绝人,还说是为了还人情、让人家面对真相——对于多恶鬼王这红毛的做法,司马晴和黔墨几个真觉得简直了。
看龙女下不来台,同样作为女人,司马晴也是于心不忍,上前道:“其实这次是我们有事相求,所以才拜托了鬼王和月老。”
“有事相求?”龙女眯了眯眼,她对司马家人也就是陌生人的交情,算不上喜欢也谈不得讨厌。不过今天这件事之后,多半就要记仇了。
这事儿总归是月老搭桥牵的线,他往后还得在天界混,真得罪了龙女也不好,便借着司马晴制造的机会,赶紧上前赔笑:
“是啊是啊,这人有点问题,司马家和阴司都搞不定,想找你帮忙引荐引荐,看能不能跟观音菩萨说说。”月老指着裴昶,而龙女也在裴昶身上打量了一阵。
“找我帮忙,还敢怎么玩我,让我出丑?”
“哪有啊,我们真的只是帮你!你看看这个薄情寡义的东西,你看看!”月老边骂边指着多恶鬼王,“你说你堂堂天界十美之一,怎么能喜欢错了人呢?还是惦记着这么个没心没肺的怪胎!”
“我们这也真的是为了你好。上次不周山龙珠的事传出去之后,现在整个天界都在议论,说你暗恋这玩意。如果你再不搞清楚事实,继续一错再错,以后岂不是要闹出更大的笑话?”
这么一听,月老的话似乎真有些道理,但左一句这东西,右一句这玩意,多恶鬼王确实有点听不下去了,冷然说道:
“此人深陷泥泞,帮手也是善举。”他一句话就怼了两个人,而且还正义凛然,不得不说嘴皮子厉害。
多恶鬼王手里还拿着那颗心,而看着那颗心,龙女竟忽然自己都觉得自己可笑了:
“好!既然你这么狠,老娘也不是玩不起的弱鸡。帮就帮!以后你我两不相欠!”
龙女性情刚烈,又爱面子,他们合伙搞了这么大一个激将法,不上钩才怪。只是可怜了雷神。不过事前已经问过了雷神的意见,所以对他也算不上内疚。何况已经纠葛了五百年,也许雷神也想做个了断吧?
雷神在感情上的事,眼下最没兴趣的应该就是黔墨了。在不周山废墟时候的事,黔墨可还记得清清楚楚,雷神的确是个强大的对手。而且黔墨可以确信,之前月老刚找雷神到阴司那会儿,雷神看自己的眼神是有想要一战的冲动的。只不过……
“呵。”黔墨兴味索然的笑笑,或许换做以前,他也会想再跟雷神打上一场,但从日本回来之后,他已经不是过去那个黔墨了。
雷神?
怕是根本已经不够看了呀……
哧哧。黔墨几分玩味的看着自己指尖的雷光,仿佛觉得它们可爱极了。却蓦地脑海中闪过血腥光景,那些可怖的幻觉和疼痛忽然就跳了出来!
“黔墨你怎么了?”
“黔墨?”
人来人往的广场上,黔墨忽然站定停了下来,司马晴上前唤了几声才让他回了神。
“……没什么,我没事。”黔墨摇摇头,看看四周清一色的洋人,暗暗松了口气。和在司马家时候是一个道理,天界正气满满,在紫竹林呆久了果然还是会出问题,好在现在已经离开了。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能稳定多久。想想若再转头回去司马家,他竟真有些后怕起来。
却这时候他又看到裴昶在鬼鬼祟祟写些什么。
他们此刻身在希腊的一处跑马场外。龙女说观音长期不在紫竹林,便带他们来了这里。而裴昶正猫在大门口的一座雕像前,看上去像是在和雕像窃窃私语,可手里却拿着一支油性笔。
因为龙女和多恶鬼王之间紧张的气氛,裴昶一路存在感都很低。一行人到了跑马场就跟着龙女往里走,没人注意走在最后的裴昶。要不是黔墨突然停下,就连司马晴都不会发现。
“你干什么?”黔墨闪身过去就抓住了裴昶的手,怒气和敌意相当明显。却发现这家伙居然在给雕像涂指甲。
雕像的指甲本来就是黑色的,时间长了,指甲的颜色有些剥落,而裴昶就是填补这些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