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没想过孟伟会报复他,但是他想象中的报复最多就是几名壮汉,拎着鸡仔般将他捉回去。然后自己被绑在床上,一番鞭笞折磨之后,再被轮番蹂躏而已。他自认为自己已经见识到了足够多人性中的丑恶黑暗,等闲的打击都不会再让他感到惊讶了。
可今天遇到的种种事件,彻底超过了他可怜的小脑瓜,能够想象到的极限。刀与火的交织,枪与炮的齐鸣,对于从未见过这些的少年来说,颠覆了他对生命的理解和认知。他终于明白人类的武器远不仅限于皮鞭和橡胶制品,还有这些精密强大的,专门用来收割生命的可怕器具。
原来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坚强,这副躯体是如此的渺小和孱弱,在被血锋丢下楼顶的那一刻他脑海中一片空白,只觉得灵魂已经透体而去。能够忍住没有失禁,已经是他在面对这一切最后的倔强了。
感受着鱼谦厚实的胸膛,他伸出双手紧紧的攥着后者的衣襟,把头深深的埋了进去。紧实有力的肌肉,让他感到无比的安心。和抱着孟伟不同,前者只会让他感到痛苦和恶心,而后者则像厚实的大地承载了他所有的恐惧和不安。
是的,他说的没错,他在自己最危险的时候兑现了自己的诺言,他确实站出来保护了自己。在自己最危险,最绝望,最无助的时候,站了出来。
“嗯,我不哭了。”秋鲤沫将头埋进鱼谦的胸膛,含含糊糊的说道。他努力的将自己蜷缩起来,钻进鱼谦的怀里,身下传来的温暖让他无比心安。
发觉怀中的少年终于安定了下来,鱼谦长长舒了一口气,今天的事情绝对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即便是再后知后觉,他也察觉到了很多不对劲的地方。且不管任源抛下的鱼饵钓上的究竟是什么,但从种种迹象来看,沉在鱼塘中的饵料只怕不止秋鲤沫这一支,甚至有可能只是最不重要的一支。
对方为什么要如此大张旗鼓?佣兵小队又为何要瞒着任源前来监视?任源又为何单单去追那名重伤织的怪异女子?断掉的通讯是故意为之还是意外?一个个谜团在脑海中碰撞交织。
鱼谦双眉拧起,陷入了沉思…
且说众人缀着血锋而去,冥灵则安排稻荷与夜枭二人追索远去的任源,他断定能够吸引任源注意的,必然就是制造第一次爆炸的人。而那个人,一定是摆了他们一道的美杜莎。可两人终究不敢追的太紧,等一路跟到人工河边,已然没了任源的踪迹。面对涟漪散尽的人工河,两人既没能力也没胆量追下去,无奈只能汇报离开。
而扎进河里的任源,紧紧的咬着前方如一条皎白水蛇的美杜莎,不远不近的跟着。对于能够改变身体的任源来说,不存在不适合自己的环境和地形,但他并不想就这么加速抓住对方,他要看看美杜莎到底要去哪里。
钓上了美杜莎,对于任源来说秋鲤沫这支鱼饵便失去了价值,现在他要用美杜莎挖出更多的东西。他要看看,十年后的今天,站在s市降临派身后的到底是什么人。究竟是十年前的种子在今天开花结果,还是未除尽的老根焕发了新芽。
游出了百余公里,河水突然渐渐变得咸了,视野也豁然开阔起来,追逐中的两人已经穿过了出海口,一路游进了海里。又游了一会儿前方白皙的身影忽地一跃失去了踪迹。任源跟着跃出水面,才发现身处一处阴暗的洞穴中。
这种被海水腐蚀淘洗出的岩洞,往往从海平面上找不到入口,唯有从海面下才能窥得门径。一团团发光的海藻生长在岩洞中,制造着氧气提供着稀缺的光源。
任源抖落身上的海水,信步向深处走去。脚下潮湿的细碎的沙砾上,印着一排秀美清晰的脚印,仿佛一个个充满魅惑的神秘路标,指引着来者走进未知的深渊。
很快他就看到了斜靠在岩壁上的蛇媚女郎,任源定下脚步细细打量了后者一番,笑着说道
“你便选这里,作为待客的地方?”
岩洞虽然阴暗潮湿,但是空气并不腥臭,还能感觉到微微的气流在流动。这预示着入口并非只有水下这一条路。
美杜莎低眉一笑,轻快的说道
“这里用来待客,自是简陋了些。不过好歹是个能好好说话的地方,要是在您哪里,可没这么悠闲。”
“是吗?这孤男寡女的,我觉得也不太合适呀。”任源爽朗一笑“你的声音我听着倒是耳熟,美杜莎?”
“难得前辈还记得我。”美杜莎略带欣喜的说道“我还担心您那么快就忘了呢,我这不践行约定,急急忙忙的来见您了吗?”
“怎么会,这才几天呀,我记性哪有那么差。尤其是你这样的美女。”任源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意有所指的说道“关于美女我一向是记忆深刻,就算十年前的也不会忘。”
“那真是倍感荣幸呀。”美杜莎轻掩樱唇,笑得花枝乱颤。
“上次在海边,光听声音我就会知道,一定是个了不得的美女。”任源就势盘膝坐下说道“今日一见,果然不俗。”
“上次不辞而别,实在是抱歉。”美杜莎语带谦意“您的同伴,来的太急了。”
“无妨无妨,我时间多的是,也不急在一天两天。”任源豪迈的一挥手,扯下盘在头上的上衣,用力拧干水分迎风抖了几抖,抛在了美杜莎的脚边。
“来先穿上衣服,光着身子别着凉了。”
美杜莎看着仍在脚边的皮衣,噗呲一下笑出了声“您也太可爱了吧?您不会觉得我会把这件衣服穿回住处吧?还是说只要我摸一下这件衣服,您就有把握追踪到我?”
“你看看,你看看,俗了。”任源惋惜地说到“我这只是单纯的心疼后辈。”
“算了吧,任前辈。”美杜莎说道“您的威名,我可是久仰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手法还是这么老套。”
“久仰吗?”任源微微一笑“我以为,你是亲历过呢,半个月前我还在监狱里,听到美杜莎这个名字可想起了不少往事。”
“是吗?没想到贱名能入了您的…”
“行啦,不要绕弯子了。”任源表情一肃,淡淡说道“我没看错的话,你和那个穿着斗篷的家伙,是学院派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