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考虑的也有道理，我给秦玉使了个眼色，当时流浪汉是他找来的，现在出事了，自然还是他去。

秦玉也明白，就见他微笑着来到流浪汉身前，没说话，却先从兜里掏出几百块钱，放在流浪汉床上枕边，然后才说：“现在都没事了，这几百块钱给你当补偿，然后我还有几句话要问你，如果你如实回答，我再给你一千块，怎么样？”

我暗暗撇了撇嘴，这家伙又用钱来开路，不过流浪汉眼睛却是一亮，虽然脖子上缠着纱布，还是连连点头，嘴里啊啊两声，表示同意。

秦玉问道：“我问你，你昨天晚上是怎么出的事，那个凶手是谁？”

流浪汉又是啊啊几声，喉咙里呼噜几声，沙哑的说了几个字，但是的确听不清，秦玉又追问了几遍，流浪汉有些着急，努力想要说出来，但却没法做到。

我看着流浪汉脖子上的纱布都隐约渗出血了，忙拦住秦玉说：“你这样不行，你看他这个样子，能完整的表达一件事么？”

秦玉一摊手：“那你说怎么办？”

我没理他，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和颜悦色地对流浪汉说：“我知道你说话不方便，从现在开始，不需要你说话，你只要点头摇头就可以，这个没问题吧？”

流浪汉连连点了几下头，我问道：“昨天晚上，你受到袭击的时候有没有看到凶手？”

流浪汉摇了摇头，然后却又不确定似的点了两下头。

我们三人对视一眼，秦玉急道：“你问他，到底是看到了，还是没看到？”

我想了想，又问道：“你的意思是不是说，你看到了，但是没看清？”

这一次，流浪汉使劲的点了两下头，我按了他一下说：“你只要点头摇头就行，别使那么大劲，不然我可不保证你的生命安全。”

然后我又问：“你看到的人，是男人？”

流浪汉点头。

“是年轻人？中年人，还是老人？”

我竖起三根手指，依次比划，流浪汉犹豫了下，却摇了摇头。

“那……他是什么身材，是胖，是瘦，还是不胖不瘦？”

我又竖起三根手指，但这次，流浪汉还是摇头。

看来他是一点特征都没看出来，我皱了皱眉，继续问。

“伤了你的凶器，你看清了么？”

流浪汉摇头。

“那有没有人看到你受伤？”

“那你有没有听见他的声音？”

流浪汉摇头……

我突然有了一股子把那几百块钱拿回来的冲动，这问什么都摇头，问了跟没问一样。

秦玉也急了，瞪眼道：“你他娘的到底知道些什么，问什么都摇头，你……”

高晓东打断了他，上前问道：“如果我现在把那个凶手带过来，你能不能认出他来？”

流浪汉还是摇头。

高晓东嘴角微翘，不疾不徐地说道：“你不用跟我装糊涂，根据我的调查，你叫刘连柱，是镇子下面新丰村的，一贯的好吃懒做，不务正业。为了这，你气死了老娘，气跑了媳妇，你到镇上和县里找媳妇，结果没找到，又花光了钱，就在县里的火车站跟一群盲流混日子，但是后来总受欺负，你就跑回镇里，又没脸回家，从此就在镇上流浪，对不对？”

流浪汉愣住了，高晓东又继续说：“如果你肯说出实情，我可以想办法帮你找到媳妇，把她带到你面前，就算她不肯跟你回去，最起码也能让你们见一面，然后我们还可以送你回家，让村里给你点照顾，好歹对付着把日子过下去，据我了解，你家是三代单传，你总不会想就这么混一辈子，到老了在外面冻饿而死吧，这样的话，你对得起生你养你的父母，对得起你的祖宗么？”

高晓东的一番话，让这流浪汉眼睛渐渐湿润了，张嘴啊啊了几声，我忙低头凑到近前，就听他从嗓子眼里艰难的说：“……我……我……我……”

我听了半天，他却就是这一个字，再说不出别的，我低头一看，他脖子上的纱布在这一会的功夫，已经被渗出的血几乎完全染红了，人也越来越虚弱，眼看着脸色变得苍白无比。

我忙跑出去喊来了医生，医生来了之后立即进行了处置，并给流浪汉换了纱布，但就在换纱布的时候，流浪汉脖子侧面的一个特征吸引了我。

那是一颗黄豆大小的黑痣，看起来很是显眼。

不知为何，看到这个黑痣，我忽然间仿佛想起了什么，就好像同样的场景，在不久前刚刚见过一样……

经过医生的及时处理，流浪汉迸裂的伤势得到了控制，因为要抢救，我们被赶到了门外，我在门口隔着玻璃，看着医生不断忙碌，看着流浪汉苍白如死人的脸色，痛苦的神情，还有层层包扎的纱布，我忽然想起了另一个人。

一个死人。

陈生！

昨天夜里我在太平间里给陈生穿衣服的时候，他的脖子下面有一道疑似伤口，那个时候，我的注意力都在伤口上，但此刻回想起来，他的脖子上似乎也有一个同样的黑痣。

过了一会，医生处置完毕走了出来，告诉我们病人情绪很不稳定，已经打了镇静剂，又昏睡过去了，至少有几个小时，我们不能再对他进行询问。

忙了半天，结果什么线索都没得到，高晓东皱着眉四处踱步，我悄悄告诉秦玉，流浪汉脖子上黑痣的事，秦玉也恍然想了起来，我们两个对了一下细节，完全符合。

于是我立即把这个疑点告诉了高晓东，并对他说，最好现在立刻去太平间再核实一下，两个受害者，相同的特征，如果这不是偶然巧合，那就极有可能是一条重要线索！

高晓东没有急着去调查，而是思索了一会，然后叫人立即赶回派出所，去调这几年的悬案卷宗。又打电话给县里刑警队，叫队里火速派人过来，并特意说，带个法医过来，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古城镇。

接下来我们一起来到殡仪馆，高晓东亮出证件，殡仪馆那个老头忙打开太平间的冷柜，然后陈生的尸体就再次出现在我们面前。

高晓东戴上白手套，上前翻开陈生身上的衣服，脖子上那颗黑痣就露了出来。

陈生的尸体已经焦黑，但那黑痣倒是清晰，然后高晓东又检查了一下陈生脖子上的伤口，用手比量了一下，皱起了眉头。

“这个伤口的大小，应该是被利器所割，但是不是致命伤现在还不好判断。”

高晓东挥了挥手，让看守老头把尸体推进冷柜，对我们说：“这个火灾案倒是多亏你们了，不然的话，恐怕没人能发现他的身上还有伤。”

“这没什么，只不过凑巧碰上了而已，还得感谢那个偷寿衣的人，哦对了，还得感谢一下秦先生……的衣服。”

秦玉耸了耸肩：“我倒是有个想法，你们说，偷寿衣的人到底是谁呢？”

这个问题我们都陷入了思索，昨天夜里来殡仪馆喝酒的光棍老头，旅馆老板的智障儿子，还有理发店的胡师傅，这几个人都有可能是嫌疑人。

但旅馆老板的智障儿子很难从他身上查出什么线索，因为他要么满嘴胡说八道，要么一言不发，谁也拿他没办法，一切都要等精神鉴定之后才能下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