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那孩子尸体被捞上来之后,我还专门跑去看了。大老远就看到他肚子圆滚滚的大肚子,十分吓人,走到近前一看,脸上皮肤被水泡的又白又肿,嘴巴张得很大,能够清楚的看到里面僵硬发黑的舌头,整个舌苔呈青黑色,看着很恶心。
眼睛也瞪的极大,眼球上全是因为缺氧而憋胀出来的红血丝,一根根清晰的,就像一条条张牙舞爪的红蜈蚣,嘴里,鼻孔里,耳朵眼里,甚至是眼框里,全是黑泥污垢,让人看了就觉得又恶心又恐怖。
全身浮肿,又白又胀,就好像全身皮下裹的不是肉,而是一泡水,并且让人有种用手指头轻轻一戳,就能戳破表皮,令死尸身上汩汩流出脏水来的恐怖感觉。
我们这里人称这个叫“发尸”,也就是说,像蒸馒头的面团一样发酵了,想想都恶心,那次导致我好几天都吃不下饭,发誓今后再也不看类似事件了。
“各位观众,从画面中我们可以看到,溺水身亡的三人,已经被我们的消防战士打捞了上来,接下来,会由公丨安丨部门查明死者身份,尽快联系死者家属前来确认尸体。”
“根据我们那位热心观众提供的线索,死者为母子三人,母亲名叫朱云,二十八岁,男孩名叫吴乾,女孩名叫吴坤,是一对双胞胎,今年五岁,均为安徽淮南人。”
“提供线索的那位热心观众在电话中声称:母子三人由安徽淮南前来凤栖镇的目的,是为了寻找一名在本镇打工的男子。这名男子与死者朱云为夫妻关系,两人于六年前成婚,婚后育有一子一女,也就是与母亲朱云一同溺水身亡的这对双胞胎……”
“就在两年前,该男子抛弃了她们母子三人,并与本镇一名年轻女子成婚,母子三人无奈之下,被迫前来寻亲。”
“她们要找的那名负心男子,究竟是谁?母子三人又缘何在寻亲路上溺死蓄水池中?她们期间究竟遭遇了什么?是他杀,还是自杀?广告之后,马上回来……”
“我靠,这广告插的,真他妈有水准!”坐电视机前的我忍不住骂了一句!
还是那令人恶心的洗发水广告,看得我直想换台。就在这时,坐在我身边的小悦狠狠掐了一下,冲我愤愤道:“哥!你骗人!”
我扭脸看了她一眼,露出一脸茫然:“我什么时候骗人了?”
“就昨天晚上!你说你去超市是专门给我买东西的,原来是去给电视台打电话,我说你买个棒棒糖,咋会用了那么长时间呢,我恨死你了!”小悦说着,又在我身上狠狠掐了一下,一脸委屈。
我冲小悦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对不起啊小悦,下次,下次哥一定买个好东西送你……”
我话音还没落下,就在这时,一旁的孙洁,“噗”地一声,把嘴里的瓜子皮,直接吐我脸上了:“我呢……”
“你……你也有你也有……哎呦,小悦,你咋又掐我呢……”
“各位观众,这里是都市频道新闻专题节目——溺水母子背后的故事,欢迎各位观众回来……”
闻言我在心里腹诽一句:“是各位观众欢迎你回来吧?插个广告都插的这么客气……”
这时,电视画面由炮楼切换到一间办公室里,那名女记者站在一张办公桌前,在她身边,还站着一个四十多岁,肥头大耳身穿警服的家伙。
穿警服那家伙,我一看,认识,经常在我们镇电视台出现,这是我们镇公丨安丨分局的局长,姓刘,名叫刘毅守,我们镇上的人都管他叫“留一手儿”,这家伙坑蒙拐骗偷,贼不是个东西,整个儿就是一只披着狗皮的狼,比丫强盗还黑!
就见女记者拿着话筒对“留一手儿”问道:“刘局长,您身为本镇公丨安丨分局局长,您对于母子三人溺水事件有什么看法呢?这起溺水事件,究竟是他杀,还是自杀呢?”
面对电视台女记者的询问,就见留一手“吭吭吭”的清了清嗓子,然后微微低下头,把嘴对向话筒,还没说话,眼皮却先向上一翻,俩耗子似的眼珠子贼眉鼠眼偷瞄一下镜头,好像在确定摄像机是啥牌子似的。
摄像时偷看镜头,是我们镇这位刘大局长养成的优良革命传统,每次上电视接受采访都这样。他这种优良的革命传统现在已然成为了我们镇流行的一种时尚,每每镇上那些企业家们,或者那些个成功人士们,接受采访时,都要跟风山寨这位局长大人,都要把这种贼眉鼠眼的优良传统,通过媒体传播一次,我们镇上的人现在都已经见怪不怪了,唯一让人不满的就是,那些个企业家们成功人士们,没有东施效颦那种演技,模仿不出我们这位刘局长大人原装正版的猥琐神韵。
把优良的革命传统演绎一下之后,留一手儿对着话筒,用一口正宗的河南话说:“啊……这个这个……你刚才问了俺个啥问题吖?”
镜头里的女主持明显一窒,看那样子如果不是在拍节目,非一头栽地上不可,女主持人又把刚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留一手儿点了点头,然后摆出一副人民好公仆的完美形象,把嘴凑到话筒跟前,又偷瞄了一眼镜头后,说:“啊……这个这个……啊……这个经过俺们分局里公丨安丨干警们滴、夜以继日滴、废寝忘食滴、任劳任怨滴、不懈努力滴……啊,初步判定泥,这个这个,奏是一起自杀案件儿,而且泥,啊……还是一起性质十分恶劣滴、严重扰乱治安滴、向我们公丨安丨机关发起挑战滴、严重无视我国宪法滴……啊,这个这个,性质十分恶劣的,集体自杀案件儿!这个这个……啊,请各位相亲父老们放心,俺们公丨安丨机关本着为人民服务,啊,做人民的公仆,啊,会对相关责任人,严惩不贷,严惩不贷啊……”
留一手儿一通“恩啊”过后,女主持几乎一头黑线满脸苦楚,她或许和我们镇上的人一样不明白,这小镇上咱会有这么一位奇趴,女主持耐着性子又问:“刘局长,照您这么说,这起自杀事件,还有相关责任人?那您能透露一下吗?”
留一手闻言,腰板儿一挺:“透露一下啊,这个这个……不是不可以滴,这个这个……透露一下,并不违反俺们公丨安丨机关的保密制度,爷并不违反咱们国家滴宪法嘛,你说滴很对,俺们就是要把它们透露出来,让广大群众放心,让父老乡亲们放心,俺们呀,这个这个,啊……是可以透露透露滴啊……”
女主持终于不耐烦了,她紧蹙着眉头说:“刘局长,您能说下重点吗?具体透露一下相关责任人。”
“啊……可以可以,可以透露滴嘛,这个这个……并不违反俺们公丨安丨机关的保密制度,爷并不违反咱们国家滴宪法嘛,你说滴很对,俺们就是要把它们透露出来,让广大群众放心,让父老乡亲们放心,俺们呀,这个这个,啊……是可以透露透露滴啊……”
镜头里的女主持人快哭了,就连镜头也在不停晃动,不知道扛摄像机摄像那位是被留一手逗乐了,还是气晕了。
“刘局长,请您讲重点好吗?”
“啊,啊中,啊中,咱讲一讲这个这个,这起恶性集体自杀滴重点……这个这个……李秘书,把俺哩演讲稿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