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不恨李亿,又恨谁呢?”
苦心方丈摇摇头:“人间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蕴炽盛。”
“空桑小友,你进入了一个误区。”
“这位在玄门之中也颇有名气,但流连风花雪月的坤道奇女子,为何苏醒之后的执念,就一定是报仇呢?”
“你又如何断定,她想要杀死你,就是为了报仇呢?”
“难道,除了报仇,她就不能有其它念想了吗?”
“又或者,这位奇女子的执念,除了恨,就是爱吗?另外......执念到底是自己产生的,还是人为导引的呢?”
空桑一愣。
苦心方丈接着说:“阿弥陀佛。”
“空桑小友,你的壶天手环之中,似有一物。这物品我虽不知是什么,但上面有着同属于紫金钵的气息。”
“也许,那件东西,能给你答案吧。”
与苦心方丈的交流,让空桑心中隐隐抓住了什么。
但细细想之,却似乎又云里雾里,捉摸不透。
古董店内,桌案前,空桑看着壶天手环内从李旭源处找到的《三水小牍》的残本。
思来想去,空桑没有选择睡觉,而是用裁纸刀开始一点点将所有的页面全部裁开。
随着一张张画面被打开之后,空桑愣住了。
每一张都画着不同的场景,主题无一例外,均是鱼玄机。
有在道观静室之中的,有在贵妃榻上的,有在湖边饮酒的,有在花海中赏梅的等等。
每一张,都极具鱼玄机之绝代风华。然而其身边之人,每一张,却也不尽相同。
空桑以为,这些画面中的内容,原本都会是李亿或者是温庭筠。
然而在看完所有的画面之后才发现,他们两人,也仅仅在这画面之中占据了两页纸而已。
就在疑惑之际,眼前的纸张忽然纷纷自残本之上脱离开来。
彼此之间,仿佛诞生了灵性一样,互相折叠,互相飘零,光芒中,犹如碎裂的蝴蝶缠绕而舞。
片刻之下,那种熟悉的感觉再度涌上心头。
渐渐的,意识开始模糊,开始深入,开始一探那如镜花水月般的大唐风骨。
法海和鱼玄机第一次相遇的时候,法海不认识鱼玄机,鱼玄机却已然认识了法海。
第二次相遇的时候,则是在寺庙之中。
此时,天晴爽朗,鱼玄机缓缓踏入寺庙之中。
一个坤道打扮的妙龄女子,走在山寺的石梯上,不由地引起众人的驻足。
此时,还在长安城内修行的法海,正在大雄宝殿之中做着早课。
忽然,一阵香风拂过,一阵银铃笑声穿入耳中:
“禅师的早课尚未结束吗?”
法海看着之前在山下遇到过的女子,不禁有些讶异。
“原来是施主。”
“不必称呼施主。我叫鱼玄机,如今在咸宜观修行。”鱼玄机手中葵扇掩嘴轻笑。
“原来您就是玄机道友。”空桑起身,双手合十。
鱼玄机笑道:“竟不知,小女的名声在外到,已经连法海禅师都知道了吗?”
法海摇摇头:“倒也不是。只是前些日子,认识了庭筠好友。他酒后之时,曾经提起过道友您。”
鱼玄机挥舞的葵扇微微一顿,又道:“禅师称呼庭筠为好友,称呼我却为道友,这可有些见外了。”
“便与庭筠一般,称我好友,如何?”
法海也不是矫情之人:“既如此,玄机好友此番前来寻法海,是有何事吗?”
鱼玄机笑道:“只是想着先前山下一见,禅师所说之话,让玄机有些感慨而已。”
“不过,今日天色晴好,玄机也不想谈那些煞人风景的事情。”
说着,鱼玄机送上一份请帖。
法海有些疑惑:“这是......”
“三日之后,桃花林下,诗词之会。”
“玄机知道禅师文名不弱,还请不要推辞。”
说完,鱼玄机便起身离去。
法海看着手中的请帖,收好之后,又重新跪坐回蒲团之上。
三日之期,转瞬已至。
这一日,法海禅师拿着请帖,来到了桃花林处。
尚未走近,便已听到诸多才子书生,口诵华章,好一番书卷锦绣之气。
不过,此时略有突兀的,还有一人,便是温庭筠。
温庭筠并未如其余书生一样跟随鱼玄机身后,而是独自一人坐在桃花树下,远远看去,似有些寂寥。
法海徐徐上前:“庭筠好友,闷酒伤身,可不要再饮了。”
温庭筠苦笑着摇摇头。
法海又道:“那日之后,你便如苦海行舟。今日诗词之会,正好是个机会,你不问问她?”
温庭筠叹然道:“她既已表明态度,又何须再问。”
鱼玄机也注意到了法海的到来,莲步缓缓踏来。
“诸位,和大家介绍一二。这位,便是如今在长安颇有盛名的法海禅师。”
一众才子眼前一亮。
法海禅师乃裴家嫡子,自幼文名在外,这不是秘密。
而后代替太子去密印寺修行,又成一段佳话美谈。
因而,诸位才子书生也不敢拖大,纷纷行礼:
“禅师。”
法海双手合十,笑如拈花佛陀:“阿弥陀佛,诸位客气了。”
看的一旁的鱼玄机,眉目之中如有异光。
诗会诗会,说白了,就是文人墨客的风雅之事。
一时间,一众才子以桃花为题,或诗词,或对联,或挥毫泼墨,好不潇洒。
看着兴致缺缺的温庭筠,法海无奈地摇了摇头,坐在一旁,从身上取出了一个巴掌大的炉子和茶壶。
“咕嘟咕嘟。”
不多时,茶香四溢。
温庭筠看着法海将风中恰巧飘落的桃花瓣放入茶壶之内,顷刻间,一杯香茶浑然天成。
仿佛来了兴趣,温庭筠道:“好友的泡茶之法,倒是闻所未闻。”
法海笑答:“只是从前闲来无事之时,和一位老者学习过。”
“哦?”温庭筠眼前一亮:“能让法海好友拥有如此茶道技艺,此老者必是茶道大才!敢为庭筠能否寻之?”
法海却露出一丝怀念和遗憾,缓缓道:“好友,那位老者......已然身故。”
温庭筠不免遗憾:“敢问,是何因由?莫非,是天妒大才吗?”
法海轻叹一声:“一场水灾,力竭而亡。”
温庭筠连道:“抱歉,是庭筠唐突了。”
法海并未生气,也并未回答。
温庭筠看着不断将桃花瓣放入茶壶的法海,只觉对方这一刻的拈花一笑,那慈悲之相下,隐隐的,似有些悲伤?
“好友品上一品。”
温庭筠接过桃花香茶,抿了一口不由感叹:“好友若不为佛家僧,而是与庭筠一同流连茶道,该有多好啊!”
“两位只在这里喝茶,全然不作诗,可是有些扫兴了。”
笑声中,鱼玄机上前道:“这是什么茶,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