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姐惶恐地瞄了我一样,后又低头下去,眼泪簌簌而落。
我叹了一口气,走过去欲抱一下她。正要碰到她身体时,她却猛地一抖,身子一缩,趔趄地退到墙上。她显得更加害怕了,牙关打颤道,“不要!不要啊!不要过来啊!”
“吴姐,您到底怎么了?您的夫君和您的孩子都不想看到您这样啊!”
听到这句话,吴姐一个激灵,弹跳起来。
“我的夫君和孩子?他们死了呀!他们全死了呀!他们抛下我在这个世道,自己跑去死了呀!尽管他们抛弃了我,但我不会怪责他们,我也不会为他们悲伤难过!我羡慕他们,我嫉妒他们,我庆幸他们,我祝福他们,终于终于离开这个人间了!”
我和苏子姐一听,面面相觑。
“那,您是为何哭泣,为何难过呢?”
“我,我不应该哭泣,不应该难过吗?我,我被人xx了呀!”吴姐手指抓搔着自己的身体,“我被人xx了呀!”
我和苏子姐大吃一惊,急问道,“吴姐,您说什么?您,您被人······”
“对啊,我,我被人······”
“什么时候的事情?吴姐,这个话可不能乱说!”
“我没有乱说,我哪有乱说!就是昨天晚上!有人狠狠地,狠狠地,像杀死一个人一样,狠狠地,狠狠地······”
吴姐双手抓在了一起,像抓住什么东西一样使劲地,抓狂地,拼命地拧着,捏着,掰着,扯着。另一旁的七万也发疯一般叫叫喊起来:
“我也被xx了!我也被xx了!我也被狠狠地,狠狠地,想杀死一个人一样,狠狠地,狠狠地······”
“你们这是怎么了?”面对无明而狂妄的她们,我和苏子姐都感到有点害怕,“昨晚我们一直都在一起,不是吗?吴姐?”
“你不相信我吗?你竟然不相信我?”
“我不是不相······”
“你也被xx了不是吗?你也被xx了呀!”
我猛地一怔。她,她怎么知道······
“你何必逃避!你何必逃避呀!你和我们一样的呀!”
“我······不,吴姐,您想多了,您还好好的······”
“我有!!”
吴姐发疯似的,一下子尖吼了出来。
“逃避什么!!”
“这!都!是!没!办!法!的!事!情!啊!!!!!!!”
“姐您别激动!您何苦这样!想想您的夫君和孩子呀!”
“想想我的夫君和孩子?不,我不能想他们,我真的不能想他们。但,但我好想他们呀,我真的好想好想他们呀!你们在哪里呀!你们在哪里!寿实!新儿!你们为何死了呀!”
吴姐再次哭喊起来。但这一次,她流下的竟然不是眼泪,而是两痕鲜血。
我正吃惊地走上前,她却整个身子倒了下来,膝跪着,臀部撅起,头顿地。
我忙扶起她,“吴姐,吴姐!”
我顿觉指间黏稠,颤颤地抬起手,发现满手是血。
苏子姐惊呼起来,指着吴姐的胸前——一把小刀正好插在她的心口上。
那小刀不偏不倚,不深不浅,正正好插在心的中央,真真是丝毫不差。
哥哥说,那是人心痛时,最能感受到痛处的地方。
我正黯然神伤间,身后却惊叫了一声。我忙回头,发现苏子姐满手是血,而她面前的七万正举起小刀,往自己心胸插去。那一刹那间我飞快地出手,一手拨去了小刀,并马上扑上前,赶在七万前把小刀按住,再使劲往外一扔。七万起身欲奔,我又马上搂抱住她,将她按在地上。
“让我死,让我死啊······”
“七万!冷静下来啊!”
这时,门被猛地打开了。我抬头一看,如见救星——哥哥出现在我面前。
“发生什么事了?”哥哥先是瞄了我和七万一眼,后马上跑到吴姐身边。
“吴姐她刚刚自杀了。现在这七万也想寻死!”我说道。
“她,是死了。”哥哥看了过来,“放开她吧,刀子在我手里了。”
不知何时,地上的小刀已是不见,哥哥正拿着它晃动着。
我和苏子姐便放开七万。七万慢慢地爬起来,又想扑出去时,哥哥往她面前一站,她一下子站住了。
她仰起头,似乎迷茫的眼神突然一亮,痴痴地看着哥哥。
哥哥先是严肃,后微微露出两个小酒窝,“等一下我,好吗?”
“等,等一下你?”七万诧异道。
“对,等一下我,可以吗?”
哥哥的声音犹如清冽的泉水,看起来透澈见底,然濯足之后,才发现没过了膝盖,一阵清凉油然而生。七万迟疑地点了点头。
“好,二善,你出来一下。”
我随哥哥出了屋子。哥哥问我,“怎么一回事?怎么突然间会寻死?”
我把事情的经过,从昨晚到今天,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你确定她们没有被······?”
“怎么可能?我昨晚一直都跟她们在一起。”
“好吧。我要对两人使用窥观。”
“你觉得是咒念作崇?”
“嗯。吴姐很有可能是因为丈夫孩子的死而形成自咒,一时无法自拔。”
“可她一直都在说自己被······”
“我去看看吧,用窥观就知道了。”
其后,哥哥先对吴姐使用了窥观。他看到什么我不得而知,但从他的表情来看,应该是很痛苦的事情。
一个时辰后,他慢慢睁开眼睛。
我和苏子姐迫切地问道,“怎么样?看到了什么?吴姐生前真的?”
“不,她没有。”哥哥叹了一口气,“我看到的,都是她生前的幻想。”
“幻想?”
“嗯。她在幻想,没有夫君和孩子的日子。她分为两种,一种是在成魔诞里的,一种是离开成魔诞的。在成魔诞里头的,她会被**而死,她会思念而死,她会干活累死,她会下湖淹死。因为没有了对夫君孩子的念想,她失去了在成魔诞顽强生存下去的动力,她觉得自己一定会死在这里。另一种离开成魔诞的,就要复杂得多。她想着自己一个人要去整理店铺的东西,要将店面转让出去。她还不知怎么跟店里的伙计说,怎么租用板车返乡,返乡之后,又该怎么面对父老乡亲,该怎么对她夫君的爹娘讲。她甚至想到了夫家人要自己守活寡,而娘家人会劝她改嫁。她害怕村里的流言蜚语,她害怕邻里那些单身汉子,她甚至害怕村里的村巫,对她判了克夫晦家的命格。她越是想象,越是觉得独自一人活下去颇为艰辛,还不如干脆在成魔诞一日度一日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