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为了这两句话,”祸娘没好气地一叹,“我竟安然等了······”
话还没说完,门又被“咚咚咚”地敲响了。
她赶紧藏信于袖。“欸,进来吧。”
门被推开了。祸娘抬头一看,竟然是翎君。
她正惊愕间,翎君身后出现了风风火火的柳梦梁。
“姐,”柳梦梁瞟了翎君一眼,“她说是您叫她来,还带一个人见您,对吗?”
带一个人见自己?祸娘看着翎君炯炯的双目,恍然大悟。
“对,是的。梦梁,你先出去吧。”
柳梦梁又狠狠地瞪了翎君一下,忿忿地离开了。
祸娘赶紧拉了翎君一把,忙把门关上。
“他除咒成功了?”祸娘急急问道。
“怎么成功了?成功了是什么意思?”祸娘又急又有点惊喜,竟一下子不知所言,“就是,就是除咒成功是什么一个样子?”
“就是,易公子完全醒了过来。虽然情绪有点低落,但完全恢复正常了。”
“完全恢复正常了?”
“这,这,”祸娘一时难以置信,以手做扇,扇着自己过于激动的情绪。
“那,那我马上去找他!他住在哪?是不是棋盘街?哪个坊来着······”
“姐,你先别激动。”翎君执起祸娘的手,“刚才不是说了吗,我带了一个人来见你。他就在书房。”
祸娘一惊,咽下一口水。
“姐,您要不要整理一下妆容······”
“不用,我们马上去书房吧!”
祸娘不容分说地打开房门,正踏出一步时,忽然想到了什么。
“你什么时候走?”她忽问道。
翎君有点意外,“明天。”
祸娘一听“明天”,心间一下子空落了。
看来是不存在“未雨绸缪”一说的。毕竟雨下个不停。
“好,好,好啊。”祸娘回头微微一笑,“自己保重,照顾好自己。”
说罢,还没待翎君回答,她就大步踏了出去。
那背影,那气势,孤注一掷,视死如归。
尽管翎君见过了许多次,然此刻却更觉不舍。
毕竟,是最后一次了。
宿主是谁?
无心。都护府的都督,西蜀军的统帅。
你们是什么关系?
五年前,夫妻关系。五年后,买卖关系。
发生了什么?
他变了。他变得像一头恶魔。他杀了许多军兵和囚犯。他抛弃了我。
你就此认为他中了咒?你如何得知咒禊的存在?
不,我一开始并不知道。是因为这封信。
这信是谁给你的?
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是谁写的。我还想你来告诉我。
就因为这封信,你就一直在等我?
当你是一名女人,连同自己的女儿被丈夫抛弃,你就会明白到那股绝望和恨意。那时候的世间是黑暗无光的,而这封信是那一片黑暗中一小缀火苗。你会拼命地朝那微弱的光亮跑去,你会不顾一切地想知道这黑暗的真相:天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的心上人为何要如此狠心对待自己。
你相信他是因为中咒而抛弃你?
当丈夫不忠时,妻子总是想方设法为丈夫开脱和寻求第三者,不是吗?
万一不是呢?
那便杀了他!
万一真是呢?
祸娘一时无言以对。
她避过陆载凛凛的目光,眼神里露出一丝彷徨。
陆载看着手中那封信,“无心有变,实为咒禊。巫覡陆一善可除之。”
他不禁心生疑惑,谁会知道他,更知道他是除咒师呢?
巫界巫覡们都以为世上再无除咒师;凡人们更加不知道“咒”为何物了。
是雷坤山吗?雷坤山不是让他答应某人的除咒请求吗?此人就是祸娘吧?
但看着这张抹上旧色的纸,应是有些时日了。
不是雷坤山,那又会是谁,串联在陆载与祸娘之间呢?
算了,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他捋了捋眉毛,有一些话难以启齿。
听了祸娘与无心的经历,他心情颇为沉重。
如果无心真的有咒,而又成功除掉之后······
“如果无心真的有咒,我一定会为他除掉。”陆载还是说了出来,“然而,他恢复正常后,会想起来所有事情,包括他中咒之后的,只要他做过的,都会一一浮现脑海。”
陆载沉吟了一下,“你愿意吗?”
“我愿意吗?我当然愿意!这有什么!让他回想起如何待我的,这不很好吗?我找你除咒,不正是要如此吗?”
陆载看着她,叹气地摇了摇头。
他看着祸娘那激动而发红的眼眶,又无奈地,点了点头。
九月至,深秋浓。北雁离,落枫红。
秋风萦荡,秋叶翩跹,乍看整座蜀山,处处都笼罩在一片瑟瑟飘零中,仿佛是微波泛起的蜀水上飘零的小船。
到了九月初三,城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九月初五,家家客栈已是人满为患。
他们都是蜀州各地的考生,到州府赶考来了。而初八,便是乡试开考之日。
开考之前,这几天是书声满街,纶巾盈目。风月街的夜市凋敝了不少。街上的小孩都一蹦一跳地唱道:
“九月五,秋老虎,
秀才郎君聚西蜀,
倌人娘娘摆花酒,
去啥去,不去乎,
枕边抱着圣贤书。
九月六,真别扭,
佛脚太多难深究,
废寝忘食夜难休,
东刘刘,西刘刘,
不如上山求一求。
九月七,考篮子,
一摞书籍一坛米,
父母亲友齐鼓励,
何自疑,莫自疑,
他朝金榜题名时。
九月八,木莲花,
贡院门开抢号码,
可嫌臭号夜来香,
可怜火号口垂涎,
有何妨,又何妨,
眨眼一晃,三年茫茫。”
待到初六,一些杂役便进驻位于北安门附近的蜀山贡院,行打扫整理之事;初七,各位考官大人陆续抵达蜀山,进入贡院。初八子时,贡院正式门户大开,迎考生进场。
因此初七晚上,全城不眠。
亥时,公羊府上更是灯火通明,上上下下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相约在前,华元祺早早来到公羊府,与公羊师道同往贡院。
这仆役们前前后后都在为公羊师道打点着,没人理睬华元祺。
华元祺就静静地坐在厅子里,颇有兴味地看着大伙忙上忙下。
他们到底在忙什么呢?虽然考试是人生大事,但也不至于忙这么久吧。
琴苏子走进厅子,款款向华元祺走过来,盈盈一拜。
华元祺也起身行礼,“苏子姑娘。”
“沙公子都准备好了?”
“嗯,准备好了。”
琴苏子打量了一番华元祺,只见其两袖空空,什么都没带。
“公子的考篮呢?”
“考篮?”
“哎哟,公子不会连考篮都不知道吧?君不见,最近市集多了许多卖篮子的?”琴苏子掩嘴笑道。
“这,考篮拿来装什么呢?若是文房四宝,我听闻号舍里已经都备好了。”
“那你得吃东西啊。这试考三场,每场考三天。这头一场初八进去,初十才能出来,你三天就在号舍那里饿肚子吗?”
“这,”华元祺不好意思道,“号舍那里不是有伙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