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确会除咒。只不过,这易公子的咒还没有除掉。”
“除咒,是一件很难的事吗?”
“至少在翎君看来,很难。就好像要让一个人心悦诚服,回心转意,痛改前非,这难吗?”
“难。”祸娘爱怜地看着翎君,“就像我想劝你放弃易斐斐一样,难。”
她沉吟一下,“你就那么喜欢易斐斐,愿意为她断了自己的活路?”
“不,我对易公子从来都谈不上喜欢或不喜欢。我想帮易斐斐,一来是他真的需要我来帮忙,我,我感觉与有荣焉;二来,我想替姐您赎罪。”
“呵呵,替我赎罪?”
祸娘正感到可笑,翎君却正色盯着她。
“姐,可以回答我上一次问的话吗?您是不是让莫辨给易公子下咒?”
“你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我又何必回答?”
“可我不相信您是会损人利已的人······”
“你是不相信,还是不愿相信?”祸娘冷笑道,“你知道我的目的,你知道我的性子,你知道我所有的一切,难道你觉得我是那种正义凛然的人吗?你在我身边那么久,你也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人善人,甚至是一个坏人恶人。可你偏偏在这时候提出来,那是因为之前做过那些见不得光的事,与你毫无干系,你觉得无所谓;但现在不一样了,你喜欢易斐斐,你便不能忍受我了,对吗?”
“姐,”翎君含泪道,“您这是承认自己陷害了易斐斐吗?”
“陷害?呵呵,我只是莫辨手下一名棋子罢了。”
这时,房外传来柳梦梁的声音:
“姐妹们,那最令人讨厌的翎君被祸娘赶出了祸水轩!哈哈哈哈哈。”
祸娘苦苦笑了笑,看着看似瘦小纤弱的翎君。
翎君摇摇头道,“不,我知道姐您是不想我走的。”
“为何如此肯定?你既然能怀疑我陷害易斐斐,为何不怀疑我其实也想把你逐离寮里呢?”
翎君一怔,一时语塞。
但她很快地,使劲地摇了摇头。
“我了解您,您是不会这样对我的。”翎君看着桌上的烟杆子,“我就要走了,我再伺候您吸一杆子,可以吗?”
“······好吧。”
祸娘逐坐了下来。翎君拿起烟杆子,往烟锅里细致地添上乌香烟末,然后置于烛火上,均匀地灼烧着。待烟丝烧红了,她忙递给祸娘。
祸娘慢慢地吸了一口,吐出一口青烟。
翎君烧的乌香,真是正合祸娘的口味。烟丝放得不多不少,灼烧时间也是刚刚好。有时候,祸娘自己也没办法烧得这么好。
正是这一口恰到好处的乌香,祸娘顿时黯然有愧。
“或许你真的该离开我了。不然我便离不开你了。”祸娘沉吟了一下,“不错,是我害了易斐斐。”
“姐您······”
“你的确很了解我,所以有些事情我也不想隐瞒你。万一我心愿未成身先死,这世间总还有你翎君记得我的事情。回想起来,你在家里,便是我的贴身丫鬟。霍家被贼寇灭门后,我与你一同被默然救了。从默然娶我,到休我赶我与兼女出家门,你就一直跟在我身边。这其中的心酸悲苦,你也是过来人,我便不说了。所以你也很清楚,莫辨是我的恩人,是我们的恩人。如果当初不是莫辨救了我们,我们可能就会饿死在峤山上,或是被狼吃了。”
“但随后他又把我们卖给了黄鑫!”
“不,他没有。是我叫他这么做的。”
“那时候我想回蜀山。我便告诉莫辨,我想杀了无心,一雪前耻,报休妻之仇。要接近一个深居简出,位高权重的男人,最好是成为他的女人。于是我想成为蜀山一名倌人,而且是娼界中的无心。莫辨也有自己的算盘,他正缺一个安插在蜀山城内的眼线。于是,我与莫辨便达成了协议。他帮我了了心愿,我成为他手中一枚棋子。他把我们送到了黄鑫那里,而且与黄鑫一起捧我成为一个高贵的,可远望而不可及的红花。这一点,我也是要感谢莫辨的。如果没有他,我便只是风月街那些不出名的娼寮里一个小小的倌人,甚至会沦落到旧城当野妓,而不是现在的祸娘。
于是,我便时常传一些情报给莫辨,这些你都知道。但你不知道的是,他和满常是一伙的。帮他,就是帮满常。他和满常的阴谋,就是让无心成为西蜀王,彻彻底底毁了西蜀。他们第一步,便是要除掉易家在西蜀的分家。而西蜀易家和易难的命门,就是易斐斐。
因此,伏劫峤山帮时,我带上易斐斐,就是让满常抓走易斐斐;易斐斐对柳梦梁痴恋,我觉得这有机可乘,便让莫辨对易斐斐下咒。当时我只是想,让易斐斐发疯一下,好让陆载除咒,没想到半路跑来一个送死的刘亨达,竟为易家惹出这么大的麻烦。但后来想一想,这只是我的意料之外,却是莫辨与满常的阴谋之内。不过也罢了,我与他们各取所需,有何不可。”
祸娘沉吟了一下,“所以,你可以说是我陷害了易斐斐。有两次,我都把易斐斐推进了深渊。”
“您把这些事情都告诉我,不怕我告诉易家吗?”
祸娘微微一笑,“不怕。因为这些事情都是在面上浮着的,聪明如你自己便可以猜出来。但真正要为之事都潜伏在底下,你也知道那才是我最终的本意。”
“是那封信吗?”
“不错,就是那封信。”
“······您骗了所有人,玩弄了所有人······”
“不,除了你。”
听了这番话,翎君的内心忽然涌起一股酸楚,无限感慨。
她看着祸娘,发现祸娘也眼泛泪光。
“姐,为了他,值得吗?”
“爱一个人,从来都不是值得,”祸娘闭上眼睛,泪珠滴落,“而是甘愿。”
这时,柳梦梁又发疯似的闯了进来。她不容分说地拉起翎君,往门外拽去。
“走啊,小翎君,快给我滚出祸水轩!”
翎君离开房间前,向祸娘投去深情的一眼,两姐妹最后的一眼。
祸娘也是眼睁睁地看着翎君被发疯的柳梦梁扯走了。
刚刚还看着柳梦梁发疯,还与翎君起了争执,又述说了往事与秘密;而这一切在一瞬间内如飓风卷过,万籁俱寂,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安安静静的一个人,孤孤落落的一个人。
“走了便好。”祸娘含着泪自言自语,“去过你自己的人生吧,翎君。”
随后,她又苦苦笑道,“我害了易斐斐,现在还一个翎君给易家。想来想去,总感觉易家赚大了,呵呵。”
祸水轩的前堂闹翻天了。
柳梦梁使唤着众倌人,竟在众目睽睽之下生生剥掉了翎君的衣裳,让翎君赤身地趴在地上,任嫖客们欣赏,任倌人们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