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乌云散开,混沌的天空慢慢地化晴。西边放出霞光,正好是日落时分。
其他人都跑了过来,察看易斐斐。易难急急地蹲下,抱起易斐斐。陆载一探鼻息,再摸了摸腕脉。易难忙问道,“陆兄如何?咒除掉了吗?”
陆载摇摇头,“尚未可知,要等他醒来后才知道。但现在气息平静,是个好兆头。若白华姑娘在此便好了,她或许能察觉到人气息巫力的细微变化。”
易难叹了一口气,逐将易斐斐抱起,走向杏林阁。南宫羽也紧跟其后。
“呵,没想到你对白华挺了解的嘛。”凤夷君对陆载侧眼道。
“陆大人与白华大人乃生死之交,当然了解了。”一旁的西乞蝉道。
“哼。”凤夷君狠狠瞪了一眼陆载。
窭子老一直看着易难的背影若有所思,待易难走进杏林阁才回过头来。
陆载也一直看着窭子老。经历了一番易难的梦,他多么清楚窭子老对易难而言多么重要,反之亦然。
真真是老子与小子的关系。
“陆小子,”窭子老先问起陆载来,“刚刚在梦里,发生了什么事。”
“回忆了一番易兄的身世。”
“哦,原来如此,”窭子老抚额一叹,“这易小子命苦啊。”
“但也幸得有窭子伯这样的贵人相助。”
“老子?哈,哈哈哈哈。”窭子老先是一愣,后大笑起来。
陆载仰望一下天色,缓和的日光,依稀而明朗地预兆着白天的结尾。
数天不见华元祺,陆载有点担心他的安危。
毕竟他身份太尊贵,陆载可承担不起他出事的责任。
凤夷君却看出了他的担心,得意一笑,“陆载你放心。”
“放心什么?”
“宅子里头,有我娲皇宫的巫女们镇守着,你那位戴面具的朋友不会有事。哪个小贼敢闯我少宫主的府邸,那真是吃了豹子胆了。”
“哦。”陆载一听此话,若有所思。
“怎么了,多谢都没一句吗?”
“哦哦,真是有劳少宫主了。”
不知为何,陆载反而觉得有巫女保护华元祺,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一想至此,他便急急向窭子老和凤夷君告辞,与西乞蝉赶回蜀山。
华元祺,的确受娲皇宫的巫女们保护着。
巫女们在宅子周围建了一道结界,以为如此便平安无事。
可危险还是悄然而至。
天已经昏沉沉地入了夜。偌大的宅子里,只有百无聊赖的门房郑伯,巡逻的巫女,还有在房间里点灯夜读的华元祺。庭院里安静祥和,偶尔飘来凉凉的秋风以及或断或续,时紧时慢的蛐蛐声。
突然之间,宅子上空发出“砰啦”一声,如同打碎了瓷碗。
巫女们瞬即跑到院子里,房间里的华元祺则正专心致志,便无着意。
巫女首领警惕地环视四周,忽见一个黑影闪过屋顶。
“啊,那是!”
“大人,那边也出现了!”
“你与我带人分头去追,你们两个留守!”
巫女们不知华元祺身份,便兵分两路追贼人,只留下两人驻守。过了一会儿,那巫女们被贼人们引开后,一个黑影倏地出现,无声无息地落到院子,先后绕到两巫女的身后,徒手一劈一搂,便静悄悄地将两巫女放倒。那人马上窜到华元祺的房间,用手指戳破窗纸,拿出一支短小的竹筒,凑到嘴边,对着纸洞轻轻一吹。一缕无色无味的气雾便飘进房间。不一会儿,华元祺枕臂而眠。那人再轻轻打开门,蹑手蹑脚地走进去。他先是脱下华元祺的面具,仔细端详了一番华元祺的容颜,再在房间四处搜寻,发现了一副字画,展开一看,上面写着“化民为俗”四个大字。他再看落款,眉毛一抖。
这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啊,陆大人,您看!”
“糟了!”
那人听有急促的脚步声往房间走来,赶忙卷起字画,躲到门边。陆载推门而进,看见华元祺睡在文案上,不由得大惊,赶忙上前探鼻息,发现无事后,才松了一口气。那人趁机破窗逃出。陆载回头大喝“什么人”,忙急匆匆地跃出房间。西乞蝉欲追,陆载却早已跟着那人跃上屋顶,留下一句话,“蝉姑娘,保护好王爷!”
话说在陆载认识的凡人之中,王轩云与西乞蝉的轻功可谓一绝,然而此人更是厉害,不但速度之快,且又轻又静,真真达到“休迅飞凫,飘忽若神”的境界。陆载竟然追不上,只得使出禹步,虚空急走。
那人发现自己逃不掉了,索性在一处屋顶停了下来,等着陆载。
陆载瞬即飘至,落地即建起一道笼罩彼此的结界。
“没想到陆大人竟然也会上古巫术禹步,这又是一则情报。”
“你是谁?为何闯入我们府邸,并对沙公子下手?”
“沙公子?哼。”
那人慢慢转过身来,显出炯炯目光。他再揭下自己的蒙面布,露出一张粗糙多皱,坚毅如铁的脸孔。
“明人不说暗话。我是衡家谍人众众首聂阗。”聂阗说话铿锵有力,“我们已经查明,陆大人口中所谓的沙公子,便是从西域逃亡回国的,当今皇上的兄长,华元祺!”
“不错,我们是从西域来的。但沙公子不是华元祺。那王爷早在西域死了,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听说那尸骨都已经运到昊京大葬了。”
“哼,拿去。”聂阗向陆载抛来一幅卷轴,陆载一把接住。
他展开一看,正正是华元祺那幅“化民为俗”。
“落款之人,正是先帝。谍人众从不妄言。哪怕是陆大人在甘糜城得罪满常,逃亡西域一事,我们也查得一清二楚。我聂某乃一介武夫,不想与陆大人作口舌之争。今番前来,并无恶意。”
陆载无奈,“聂兄想怎么样?”
“恕聂某直言,陆大人保护不了王爷。”
“何出此言?”
“王爷这几天做过什么,见过什么人,陆大人可知道?”
“王爷······王爷不是一直都在宅子里吗?”
“七夕那晚,王爷去了祸水轩,与公羊家公子公羊师道,商家公子商牧之,易家公子易斐斐一起喝酒。王爷离开后,易斐斐便出了事。若是王爷晚一步离开,后果不堪设想。”
“次日,公羊家公羊师道来贵府拜访王爷,两人相谈甚欢;一天后,王爷回访公羊家,并结识了郡令公羊阳明及前昊京太学府律学博士公羊德孺。从公羊阳明的表情来看,他对这位沙公子很是好奇。这些,陆大人可否知晓?”
陆大人捋了捋眉毛。
“幸好是结识公羊家人,若是结识一些为非作歹之人,那王爷这一身贵介,恐怕会惨遭毒手。也幸好西蜀都护府正忙着无心封王一事,无心和满常无暇顾及城中变动,否则,像两位面相这么不凡,又是在满常面前露个相的人,随时都会被满常的人盯上。总而言之,王爷岌岌可危,陆大人责无旁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