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你,红珊瑚。”翎君抬起头,对着红珊瑚挚诚地说道,“你很漂亮,你身段也很好,你是我们烟雨楼的头牌,相当于祸水轩的柳梦梁。但你在风月街的名声总是不及柳梦梁,为什么?恰恰是因为你接客太多,什么客都接。柳梦梁就不一样了,她会挑客。什么客该接,什么客该拒,什么客留夜不得,什么客不能长做,什么客得欲擒故纵,什么客得好好缠住,这些柳梦梁都玩得溜溜转。前几天你还奚落我,说我是不是妒忌你,否则为什么要将一些点你名的客挡掉。挡客,本来就是一个老鸨,一个娼寮大姐姐的工作。你以为我在害你,其实我是在帮你。若是雅客,你伺候好他了,他逢人会说你贴心,是朵解语花;若是俗客,你伺候好他了,他逢人会笑你是**,是个风*娘们;若是痴客,你伺候好他了,他便赖着不走死缠烂打,甚至平时白天还会来骚扰你,让你不得安生;若是惧内之客,可能妻子还会上门来骂你是狐狸精。你说,我该不该帮你挡掉一些客?你这几天接的是不是都是上等的贵客?其实我们不是野妓,是在风月街有头有脸的金花银叶,岂能什么客都接?再说了,我们倌人有点名费,有赏钱,年底还有股子钱,真的已经足够了,何必要赚一些自找麻烦的小钱?红珊瑚,不,珊瑚姐姐,难道你以前还少受嫖客的罪?”
听到这番话,红珊瑚不禁心有所感,无言以对。为何她一直这么努力接客,却名声总比不上柳梦梁,这问题早已困扰她许久许久。而那些俗客痴客,更是让她心有余悸。经翎君这一说,她瞬间有茅塞顿开之感。
但,狠话已出,难道要她反过来向翎君道歉,并挽留她吗?
不,这面子她搁不下!
她正要发作,没想到翎君却盈盈一拜,满脸歉意道:“其实新官上任三把火,我来主持这个烟雨楼,姐妹们觉得不舒服也是应该的。可我生来就是这身段,男人不喜欢我又有什么办法?所以我只能发挥所长,尽力来帮助大家,帮助烟雨楼。我从来没有妒忌过姐妹们,我都是一心一意地替姐妹们着想。你们可能觉得这些都是套话,但其实都是实在话。祸娘姐是我的恩人,她让我管着烟雨楼,我务必得管好,才能对得住祸娘姐。再说了,我若想把烟雨楼弄坏弄差,我尽不用折腾这么多,也不用帮你们揽客挡客,可我自己能有什么好处?姐妹们,你们觉得呢?”
倌人们听到这些好言好语,不由得叹了几声,心悦诚服。落入风尘皆是不幸之事,谁想为难谁?有时候只不过内心戾气煽风点火罢了。只是倌人好面子,此刻面子上还搁不下来。
翎君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其实人与人能相遇一遭,都是缘分。同在一个娼寮下赚身子钱,其中辛酸痛苦,谁能体会得到?除了我们自己,真的只有彼此才能够理解。所以我总觉得,虽然我们没有姐妹之实,但有姐妹之谊。互相扶持帮忙,在这个世道里好好生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这时,一个小厮急忙忙地跑进后院,对翎君道,“翎君姐,万老板,刘大人他们都来了。他们都问倌人怎么还没来。”
“好,我知道了,你先去招呼好他们。”
翎君面露难色,但仍笑脸以对,“珊瑚姐姐,你们不想接客,那就去好好休息吧。万老板这顿花酒,我自会找祸水轩的倌人······”
“慢着!”红珊瑚脸上虽不情愿,但也放缓了语气,“万老板这种贵客,怎好怠慢?我们会去好生招待。姐妹们,走吧。”
临走出后院,红珊瑚又支支吾吾地留了一句,“你,你也不用走了,就在烟雨楼好好帮忙吧。”
说罢,她领着倌人们急急离开了后院。
看着她们的背影,翎君的心终于踏实下来了。
她从来没有为自己考虑过什么。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嘛,再多了什么也是于事无补。于是,她总是替别人考虑,想人家所想。唯有这样,她才觉得生命的踏实。
她为自己感到欣慰,笑着仰望着皎洁的月色。
何当有翅翎,飞去堕尔前?
此又是大海中一处礁浪。
祸水轩。
祸娘凭栏而望,望着明月底下,那高峻的黑铁之城,其如同黑夜的影子。
她隐隐约约,似乎看见了那黑森森之间,有着一处灼眼的灯火。
有两个人影在那灯光下跳舞,一个高大英俊,一个妩媚多情。
她出神地眺望着,迷恋着,幻想着,身子情不自禁地往前倾。
“嫂子,小心!”
蒙啸林正走了过来,发现祸娘几欲摔出栏杆,赶紧抓住她的手臂,往回一拉。
这一拉,将祸娘从幻想拉回现实之中。
她眨了眨眼睛,发现鸳鸯不见影。远处除了月光,还是月光,冷冷淡淡的。
又是她自作多情了吗?
听着兼女和娣娣在院子里的笑声,祸娘瞬间放下了心中的惆怅。
“有什么消息了?”
“嫂子,犬儿在乌香市打听到了,留守在都护府的将领是文琼。”
“文琼是谁?您可认识?”
“不认识,听闻是一个从五品的武略将军。应是后面提拔上来的。”
“呵呵,什么文琼武琼,尽会扰人视听。您是怎么跟高金二人说文琼的?”
“我说文将军乃年轻有为之将才,切不可冒进。”
“呵呵,好。有多少兵留在蜀山?”
“只留下一千重步兵,一千轻步兵,五百铁弩,其中重步兵是黑铁卫。”
“呵呵,这真是看不起人。我们有多少人马?”
“靖楚党共有一千余人。而我的旧部,若都召集出来,将有三千人可供嫂子差遣!”
“三千人?!”祸娘啧啧惊叹,“蒙叔,您可没有夸大?”
“从军者岂能有冒失之言!”蒙啸林铮铮道,“兵变之后,我将他们都分散到西蜀各郡县谋生,且庆州居多。我告诉他们,我们将来一定会重返都护府!”
“嗯不错!”祸娘微微一笑,“一定会的,但不是现在,时机尚未成熟。这一次,我们就当陪靖楚党玩玩吧。您与高金二人商量好计策了吗?”
“商量好了。”
“好,说给我听听。”
“攻打的时间,是无帅西征十天后的半夜。人马都是先进入城内才开始。蜀山陆上八门,由我们负责拿下。拿下后,再控制住州府和郡府的官兵。高金二人则兵分两路。高锟率领一千人先在旧城潜伏。金生水独自一人从守月峡进入蜀山,并发动巫术,让蜀水水淹南岸的兵营和粮仓。高锟部再趁机而上,逼西蜀军上东岸,即都护府校场。当西蜀军酿成街亭之失后,我们再围而不攻,断其水源粮草,逼他们投降。”
“这是您的谋划,还是他们俩的谋划?”
“他们的谋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