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之后,满常已经先行离开蜀山,秘密前往西域,谋划诸事。算无心在内,原西蜀五虎只剩下三虎,无心已无将可用。此次西征事关重大,无心自然不容有失,三虎率军,驻兵尽出,并按赤崖先锋,无心中军,雷坤山备后的安排来整备军需。至于留守蜀山的人选,拟定是新晋的青年将军文琼。按计划,无心留给文琼的,仅仅是一块西蜀军白虎虎符,以及一千重步兵,一千轻步兵,五百铁弩,或许还有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
此乃大海中一处礁浪。
玉鞍争道三千骑,金钗满目五万市。经历诸事,风月街繁华依旧。只要你有钱,管你是男人女人,好人坏人,富人穷人,都可以在风月街烟酒赌嫖,醉生梦死。当一切人情世故,律法道德都变得不公平的时候,金钱反而是待人最公平的。
街上最远近驰名的两大娼寮,祸水轩和烟雨楼,不知不觉便换了东家。新东家祸娘依然是坐镇祸水轩,而翎君则成为了烟雨楼新的“老鸨”。
只不过,翎君的名气远远不如祸娘的名气大,烟雨楼一众倌人自然不服。
不服有三:其一,翎君的年龄,与大部分倌人相当,做过的男人却不多,如此资历,何能统领百倌?其二,女人身材便是德,翎君面容虽是姣好,然身材矮小,胸平臀憋,让她当老鸨,这不是砸招牌是什么?其三,翎君也算是一名倌人,好歹也是一片银叶,可老主顾甚少,更不指望有大户点她的名了。如此女子,放在别的娼寮能不能当上红倌还成疑呢,现在还要管着大家?何以服众!
翎君初到烟雨楼主持数日,碍于祸娘的面子,众倌人不敢发难。可看着翎君每晚都清闲得很,几个客人多的金花红倌越发看不过眼。
该来的总会来。一天晚上,翎君要筹备一桌花酒,正从厨房打点妥当后走出来,却被七八个倌人拦在了后院。
她们气赳赳地围着翎君,不怀好意地瞪着她。
翎君早有预感,也是云淡风轻地笑道,“几位姐妹,有什么事吗?”
“姐妹?”为首的倌人红珊瑚身高腿长,俯视着翎君,冷笑道,“你若是我们的姐妹,那我们出去岂不是得笑死人?不认识的还以为我生了一个杂种女儿呢!”
说罢,倌人们都讥笑起来。
“那真是你多虑了珊瑚。”翎君面不改色道,“若你和我出去,我必定是走在前面,你跟在我后头。男人们也是先跟我打招呼。当然了,若你真想生一个像我这样子的女儿,那又不一样了。”
“哼,好一张伶俐的小嘴。”红珊瑚一脸嫌弃地打量了一下翎君,“我若是真有女儿长得像你这般,我会给一把刀她,让她自杀的。”
翎君看了看月色,便没好气道,“你们有什么问题,可以白天找我。现在那桌花酒,客人都快到了,你们就不能去准备准备吗?”
“可以啊,当然可以。”红珊瑚趾高气扬道,“只要你离开烟雨楼,滚回祸水轩告诉祸娘姐,说烟雨楼由我来管,我现在便带着我的姐妹们去伺候那班大老爷们,怎样?”
“呵呵,你的姐妹们。”翎君冷笑道,“所以,你们现在是罢工的意思吗?”
“对啊,你这小平胸能管得了我们吗?”
“是啊,我可管不了你们。我得先管好顾客。”翎君朝着厨房喊道,“吴妈!你现在去祸水轩,说我翎君找八位倌人来陪花酒!”
吴妈走出厨房,正欲走出后院,却被红珊瑚喝住,“吴妈,不准去!这烟雨楼我是头牌,得听我的!”
“吴妈,”翎君也不甘示弱,“谁找你来的,谁发工钱给你的,你应该很清楚吧?”
吴妈当然清楚。她瞪了红珊瑚一眼,便走出了后院。
红珊瑚咬牙切齿道,“小平胸,你不就是借了祸娘姐的光,才能过来管我们吗?你以为你是谁啊?你在这个烟雨楼,你算得上老几啊!现在正是生意最旺的时候,你以为你一句话,就能把祸水轩那些红花叫来撑场子?还名列祸水五姝呢,我怕呸!姐妹们,今晚咱们就不干了,看这个不招客的小平胸自己怎么玩得转!”
身后的倌人都跟着喊了几声,一个个一副恣意的样子。
“行啊,不干就不干。你们可千万别后悔,错过了大雨可别赖我!现在我能走了吧?”
翎君正欲离开,红珊瑚却一手强硬把她拉住。
“你站住!你说清楚,今天摆花酒的是谁?”
“不算是谁,只是蓬峘商会会长万瑞元做的东,有他的儿子万通,还有蜀州太守刘泰庵,以及州府里头一些官员。”
翎君一言落下,红珊瑚几个倌人都大吃一惊。
“你,你骗人!就凭你,万瑞元能找你帮忙?”
“不信就算了。我可是跟万老爷子熟络得很。你们应该都知道,之前商牧之在祸水轩唱了一台戏,后来被无心抓的那一晚吧?”
“知道,怎么了?”
“那台戏,也是万老爷子做的东,也是叫我吆喝的。我记得,当时我怕倌人不够,还特意提前找你们烟雨楼的倌人来。你们这几位里头,好像就有人去过,不是吗?”
一个十六岁的小倌人小声地说出来,“我,我去过。”
“那你说,那天晚上,是谁在吆喝?是谁在招呼万老板?”
“是,是翎君姐您······”
一听此话,红珊瑚的脸气得煞白。
她气急败坏道,“就算你人脉广,那,那你也得走!我们烟雨楼不需要接不到客人的倌人!”
面对着忿忿的红珊瑚,翎君只得苦笑着,语气放缓道,“没错,像我这种身材,是接不到客。但我却可以让你们接到更多的客,不是吗?你们就难道没有感觉,我来了之后,烟雨楼的生意变好了吗?”
几个倌人面面相觑,红珊瑚也面露愠色,“哼,这几天生意好,能是你的功劳吗?都是姐妹们尽力吆喝罢了。”
“当然不算我的功劳,我只是推波助澜罢了。你们好一些倌人都爱吸乌香,把自己的房间吸得乌烟瘴气,那些不喜欢乌香的客人一进去还会心情愉悦吗?心情不愉悦还会给赏钱吗?那我就指定几间房间,买进几张弥勒榻,布置成烟馆子那般,一来你们可以吸,二来客人可以吸。这几天客人大多爱吸乌香,这算我有帮到大家吗?小谪仙,很多客人点你的名,就是因为你名字清新,老主顾也好你这清秀文雅的样子,可你私底下偏偏就是不懂得收拾的女孩子,房间乱得一塌糊涂。于是,我让人每天都收拾一趟你的房间,还挂满了李谪仙的诗句,还竭力帮你挽回一些旧主顾。你自己说说,这几天,是不是有更多人点你的名,有更多老主顾回来?还有你,白钟馗,你的样子本不讨好,都胜在身段和手段。但很多顾客只看脸的,便不肯进你的房间。我建议你学学巫觋,为你戴上一副神秘的面具之后,是不是多了很多客人?有一晚上有一位客人,还散尽千金,势必要留在你那过夜,是不是?你以前可像现在这么受欢迎?”
那小谪仙和白钟馗都不由得点了点头,低下头去。
“怎么了你们,这算什么,不是说好了要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