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还是来到之前那间茶铺,还是在外头布帐坐下。
第一口茶刚进嘴,高锟便一下子吐了出来,再猛地拍案而起,怒吼道,“这哪是茶,明明就是水!”他再忿忿地揭开茶壶的盖子,一瞄壶里,再度破口大骂,“小二,你给我滚过来!你卖的是什么茶,一片叶子都没有,一点色花都没变!”
店里的伙计赶紧跑来,见是两人,忙低头哈腰地道歉一番,拎起茶壶便走。
高锟坐了下来,小声问了一句,“水爷,如何?”
“浮夸了点。”
过了一会儿,活计又提着茶壶走了过来,为高金二人倒上茶。
“二位客官久等了,这是新砌的好茶,二位再尝尝。”
高锟又揭开茶壶,往里一看,果然飘满了茶叶。
他再盖上时,两指将茶盖底下的纸条拿了出来。
他先是瞄了一眼,后一手和金生水一碰杯,另一手便从桌地上传纸条。
“水爷,如何?”
“做作了点。”
“我是问这写着是什么意思!”
金生水瞄了一眼纸条,上面写着“维鹊有巢,维鸠居之。”
他将纸条揉成一条,塞进嘴里,喝茶咽了下去。
“到底什么意思?”
“看来不会错了,无心要出兵西域。越州那边要我们利用祸娘给的资费壮大起来,趁无心西征之时一举拿下蜀山城。”
高锟半信半疑地看着金生水,“这八个字被你说成了这么长的意思?”
“这叫解读嘛。”
“如果真是这意思那太好了!”高锟兴奋道,“我们就等着这个,不是吗?”
“怕是有点冒进啊。”金生水皱眉道,“你想想,这无心岂是个毫无防备之人,大后方会没有兵马驻守?就算我们攻下了蜀山,可其他郡县也全都是西蜀军的人马呀,那时候蜀山城岂不是成了一座孤城?”
“只要无心把西蜀军主力都带走,我就不怕其他虾兵蟹反过来围攻我们。”
高锟抬起头,眺望着不远处那遮天蔽月的城头。“这蜀山城是出了名的易守难攻啊,要不然我们也不用潜伏这么久。哪怕最后真的守不住了,我们也算是重创了无心,不是吗?”
金生水先是看着高锟那兴奋的,激情的,映现着月光的双瞳,然后也抬起头,眺望着城楼。
月色之下,那城楼就像是黑夜的影子,森森莽莽地矗立在天边,仿佛站在上面便可以攀月摘星。
他忽道,“高当家的,你觉得这祸娘到底有什么目的?”
高锟疑惑,“欸水爷,您怎么突然间说起祸娘来了?”
“她不是也说过,她召集蒙啸林这些旧部,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攻打都护府,报复无心吗?”
“对啊!我们可以跟蒙啸林他们一起······”
金生水却苦苦笑道,“像蒙啸林这种人,真的会反叛朝廷吗?”
“他们已经反叛了!从兵变那一刻起,他们已经反叛了!”高锟激动起来,“水爷您想想,如果祸娘与蒙啸林愿意参与进来,那我们的胜算得有多大呀!”
金生水叹了一口气,缓缓道,“祸水祸水,或浅或深啊。”
雨夜朦胧,天色苍茫。雨滴湿湿沓沓,雨声纷纷扰扰,一切充满着离愁别绪。
沙沙的歌声,四更天在轿子里响起:“淅沥沥淅沥,茅屋下游子。淅沥沥淅沥,雏儿居残枝。可怜一餐饭,出走万余里。淅沥沥淅沥,唯恐狗争食。淅沥沥淅沥,家穷逼人离。淅沥沥淅沥,身疾遭人弃。隔岸观霓裳,锦瑟催人迷。淅沥沥淅沥,永暗无天日。”
祸娘又去了一趟西蜀都护府。不过这回,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她的行踪。她也不是去见无心,她是去见满常。
整个都护府都在满常的控制之下。满常要密会一个人,其他人绝对不会知道。
两人在一个铁墙屋子里,一盏气若游丝的烛灯无力地抵抗着黑暗的吞噬。
满常上下打量了一番祸娘,笑道:
“蜀山城大名鼎鼎的祸娘,为何要找我这个秃老头?”
祸娘则娇媚地笑道,“满大师若想找乐子,欢迎随时来到我的祸水轩和烟雨楼。不过,出征在即,满大师应该忙得很吧?”
“呵呵,这消息真灵通。不过我不用去祸水轩。现在孤男寡女,老子把你那个了,再把你杀了,然后对无帅说你勾结楚匪,死不足惜。”满常冷笑道,“你就算再工于心计,你也只是一介女流。一个女人若是没男人的庇护,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呵呵,满大师,我为你除掉了黄鑫,还送了易斐斐给你,你怎么恩将仇报呢?没错,我只是一个女人,可保护我这个女人的,可是西蜀,啊不,应该是世间上最强大的男人。你想杀我就来吧,我既然有胆来,还怕死吗?”
祸娘说此番话时,脸上依旧脸不改色,笑容满面。
满常轻轻拍了拍手掌,“厉害厉害,难怪黄鑫斗不过你。祸娘此去前来,还指定要见我,到底所为何事?”
“我先告诉大师一个秘密,如何?”
“怎么,又是八桓寺的公函吗?”
“西蜀靖楚党想趁你们西征之时,攻打都护府。”
“这,”满常先是错愕,但又马上不自在地笑道,“这不算秘密吧?换着我是楚匪,也会想着鸠占鹊巢。祸娘你和楚匪已经混在了一块,现在说这个,算是自投罗网吗?”
“不,我想借此机会再帮大师一把,帮大师将靖楚党斩草除根!”
满常一怔,心下暗暗吃惊。
他看着祸娘那妩媚的笑容和婀娜的身姿,却色心全无,唯有猜度。
她到底想干什么?
“呵呵,你打算怎么做?”
“很简单,我说服他们趁你们西征时攻打都护府,并且尽量让他们全数进入这里头。到时候你们关门打狗,瓮中捉鳖。”
“我们西蜀军的武将皆出,可没有谁留守蜀山。更何况,负责此事的人是雷坤山,我可无权决定。”
“让谁来留守蜀山,那是你们的事,不是吗?”祸娘敲了敲铁壁,意味深长地道,“而且,这铜墙铁壁,恐怕也不是白建的吧?有了这个,换谁守还不是一样?”
满常更是震惊了:她连这个都知道?!
他犯疑了,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祸娘,心里盘算着。
心念一转,他大步一跨,一手紧紧掐住了祸娘的喉咙,恶狠狠地问道:
“我听闻,你是无帅曾经的妻子,无帅后来抛弃了你。你现在成了祸娘,又做出这么多事情,到底想干什么?你到底有何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