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水爷,那我们靖······”
商牧之正说出口时,不觉意瞄了一眼芦嫦娥。
芦嫦娥领会到什么,忙起身说道,“我先出去等着,你们好好聊。”
“那太好不过······”
“嫦娥姑娘就留在这里吧。”金生水打断商牧之的话,“祸水五姝,早已知道你我皆是靖楚党人。”
“啊,这些倌人······”商牧之大惊,又瞄了一眼芦嫦娥。
“牧之不要大惊小怪。你这次能平安出来,全靠这些倌人。”
金生水将靖楚党与祸水轩结盟,祸娘去都护府交易,其后除掉黄鑫的事情一一告知。
“这,这太精彩了!”商牧之激动道,“这祸娘姐简直就是女中豪杰啊!”
“呵呵,的确是。少有女子有祸娘如此魄力。”
“黄鑫一死,那现在烟雨楼和祸水轩都是祸娘的了?”
“那靖楚党的资金······”
“全数由祸娘提供。”
芦嫦娥见商牧之尽是问祸娘之事,而对自己似乎没有挂念之意,甚至没一眼正眼看过来,心里陡然失望。
她袅袅地站起,默默地蹲下身子,收拾着地上书籍。
她捡到了那《嫦娥奔月》的戏本,情不自禁地翻了翻,发现是自己喜欢的版本,不由得满心欢喜。她抬起头,正想问商牧之是否有意再演,却发现他仍满盘心思在祸娘和靖楚党身上,自己根本插不进话。
“那水爷,您快带我出去吧!我要拜会一下祸娘姐!”商牧之兴高采烈道。
“牧之,你才刚回来,身上还有伤,就好好呆在家里静养吧。既然已经结盟,祸娘你早晚都能见上。你可是我们靖楚党鼓刀扬声之人,千万得养好身子。”
“唉,我留在家里作甚,简直是虚度时光。我爹还把那些针砭时弊之书全给我烧了,留下的全是地上这些靡靡之音。”
芦嫦娥一听,淡眉微蹙,手上一攥,心头一紧。
“那些所谓针砭时弊的文章,不读也罢。那都是些名为儒道,而心同商贾,口谈道德,而志在利欲的伪君子哗众取宠之作,害人害已。”金生水意味深长道,“牧之,你也不要尽写一些才子佳人的故事。我们靖楚党需要的,是有关于贫苦百姓,唤醒愚民心智的启蒙之作。”
“是是,水爷教训的是。在狱中我便已思考百遍,现在也是懊悔不已。”商牧之感叹道,“自己以前写的戏本子,才真真是哗众取宠,迎合时人,于社会竟无一点益处,更谈不上振聋发聩!”
听到此言,芦嫦娥心里甚是难受。
哗众取宠,迎合时人······连《嫦娥奔月》都是吗?
“慢慢来,我们很看好你。能否有更多人加入我们靖楚党,就全靠你了。”
金生水拍了拍商牧之,商牧之忙连连点头,备受鼓舞。
但他又马上叹了一口气,有点着急地扯着自己的胡子。
芦嫦娥一看他这个动作,便知道他在烦恼什么事情了。
“嫦娥不才,公子可以试着将这次对付黄鑫的经历写进戏本里。”芦嫦娥忽道,“就以祸娘姐和一些江湖人士为正角,黄鑫为反角,如何?”
金生水和商牧之都眼睛一亮,看向芦嫦娥。
“对啊,嫦娥!你说得对啊!”
商牧之第一次正眼瞧自己还赞扬一句,芦嫦娥感到喜悦涨满了心房。
但很快地,商牧之目光闪了闪,离开了芦嫦娥。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眼色里充满了跃跃欲试的兴奋。
他的思绪,顷刻之间,已经不在此间。
“看来我的牧之兄弟,已经有了动笔的冲动。”金生水笑道。
“是的水爷!我想到了角色!我想到了楔子应该怎么写!”
“那你便在家好好写吧。”金生水转向芦嫦娥,“嫦娥姑娘,我们也该离开了。我想我那位高当家被商府的人抓住就麻烦了。”
“哈哈哈哈!高大哥也来了么!那个小贼就是他!”
商牧之眉飞色舞地笑着,走到书案前,展开了宣纸。
他头低下来,便再也没有抬起过。
“商公子,”芦嫦娥多么希望他抬头再看她一眼,“这些书我都放在这里了。”
“嗯嗯好,你走吧。”商牧之边磨墨边说道。
金生水瞧了瞧商牧之,又瞄了一眼芦嫦娥,无奈地摇摇头。
他打开门,和芦嫦娥走出房间。
离开商府后,金生水看着芦嫦娥,感叹道,“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像牧之这样的人,怎么能写出那么多儿女情长之作呢?看来,千古文章皆虚妄啊。”
芦嫦娥苦苦笑了笑,无言以对。
是日清晨,老月未退,天地初开,就有人敲响了琴苏子的房门。
琴苏子略感诧异。她打开门,祸娘出现在眼前。
“啊,祸娘姐。”琴苏子疑惑地看着祸娘。没有人这么早来找她。
祸娘笑了笑,掠了一眼琴苏子的房间,只见满案书籍。
“我就知道你会早起读书。怎么,不让我进去坐一坐吗?”
“啊姐快进来。”琴苏子迎祸娘进房,便关上了门,“我没想到姐这么早来。”
“声色犬马的日子可以通宵达旦,但有些事情却耽误不得。”
祸娘的目光落在琴苏子的案台上,那是一本被翻开的厚厚的书籍,琴苏子正欲收拾,祸娘却一手挡住,另一手拿起来顿觉一沉,赶紧双手拿住。
原来这书不是厚,而是七八本线订在了一起,且已经老旧发黄。她一手抱着,另一手翻看书面,一个字一个字念出来,“《大晟绍元年六部所颁条例一览》。绍元年,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姐,是八十年多年前了。”
“就一年,六部就颁了这么多条例?”
“不,绍元年有十几年呢。”
“哦。这种书你竟然还能读得下去。”
祸娘顿觉非己所学,看着琴苏子脸上有担忧之色,便笑道,“你怕姐把你这本书弄坏了?不是你的书吧?我看这些书,寻常书商那里也难买得到吧。”
“嗯,这是公羊公子借给我读的。”
“呵呵,原来是公羊公子。”祸娘放下书,意味深长地笑道,“你最近跟那位公羊公子走得很近嘛,是嫖客,还是书友?”
“自是书友,公羊公子他从没点过我的名。”
“若是点你的名,你愿意以身相许吗?”
“身为倌人,岂有愿不愿意一途,又岂有相许一说?”琴苏子苦笑道。
“苏子,平常你应付一下梦梁便得了,你在我面前可莫要作戏。”祸娘叹声道,“我一直都觉得,在祸水五姝里头,你是最有见地的,也是最不自甘堕落的。你莫要说,你看这些书都是为了可以帮助弟弟,让弟弟考上功名。你就是可怜了这女儿身,要不大有一番作为。”
这些话直说到琴苏子心坎里去,让她心头顿觉酸楚。
“你知道黄鑫已除,现在祸水轩是在我名下了吧?”
“知道。恭喜姐。”
“这是你的卖身契。”祸娘掏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纸,递给琴苏子。
“姐,这!”琴苏子吃惊地接了过来,细细看着。
“公羊师道若是可托终身之人,你便许了他吧。嫁入官宦之家,或许是你最好的归宿。”
“姐开玩笑了,且不论我许不许,公羊公子哪能瞧得起我?公羊家又怎会待见一个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