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女要把这个绳花绾到手上,再翻成一个新花样。来,姐姐教你。”
二善教兼女勾挑起其中两根绳,两手再慢慢地拢起。那绳花神奇地从二善手上“溜”了出来,一下子赶到了兼女小小的手上。
兼女看得眼睛发亮,满脸惊奇。
“你看,这花样不一样了,对吗?”二善笑道。
兼女连连点头,直呼神奇。
“二善姐姐,你怎么会玩这个呀?”
“这是姐姐的哥哥教的。”
“那姐姐的哥哥,又怎么会玩这个呢?”
“因为姐姐的哥哥是个巫覡大人呀,他说这翻花绳来自于巫术。凡是巫覡都会玩这个。”
兼女听着,眨巴眨巴眼睛,“好想看看姐姐的哥哥。”
“是啊,”二善也点头道,“姐姐也很想念他。”
哎,不知道陆载和三善四善现在在什么地方,过得怎么样。
这时,巷子深处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吆喝声,“让让!让让!”
二善顺着声音一看,只见四个轿夫抬着一顶轿子刚刚好挤满了巷子,正气喘呼呼地走过来。
“哪来的轿子,为何不走大路?”
没想到这话音刚落,轿子便在二善面前停了下来。
“你们是······”
“你还愣着干什么!”轿夫们边唤道,边手忙脚乱地搀着一倌人下轿子。
那个脸青唇白,看起来奄奄一息的倌人,竟正是祸娘。
二善大惊,赶忙上前搀扶着祸娘。
兼女也吓着了,拉了拉祸娘的手,喊道,“娘,娘?”
祸娘紧闭着眼,额冒大汗,一声不响。
她似乎一点力气都没有,路都走不妥当。
“这怎么回事啊!喂你们,把祸娘姐架到我背上!”
二善赶紧蹲下来,要背祸娘。
“姑娘你行吗你,不如我来······”
“哎呀别废话,赶紧的!”
二善一顿呵斥,轿夫们赶紧将祸娘放到二善背上。
二善两臂箍住祸娘的腿,一使劲就背了上去。
“你们赶紧去通知翎君姐和蒙叔!”
二善赶忙背祸娘上楼,兼女边哭着边紧跟在后面。
她一脚踢开了祸娘房间的门,将祸娘放在床上。
她脱下那件玄色氅衣,只见祸娘双唇带血,可怜一条玉臂满是一沓沓的淤青红肿。胳膊处还有一道伤口,应是被咬出来的,还能隐隐预约看见咬痕。
兼女看见这些伤口,不由得嚎啕大哭起来。
这时翎君和蒙叔都冲了进来。
两人见状,都大为吃惊。
“蒙叔,快去附近的巫寮请巫医大人来!”
“来不及了!”二善看着祸娘身上那件血迹斑斑的布衣,嗫嚅道,“祸娘姐身子应该还有其他地方也受伤了。我要马上帮她处理伤口!”
“二善,你会吗?!”
“我哥就是巫医,我也会一点!”
“好,我去拿酒拿东西来!蒙叔,你赶紧去巫寮!”翎君和蒙叔又走了出去。
兼女的哭声哇哇不止,听得二善大为心烦。
“兼女,兼女!别哭了,听姐姐说,和姐姐一起,给你娘治病好吗?”二善把兼女抱到床上,“来,和姐姐慢慢地把你娘的衣服脱掉。乖,别哭了,眼泪掉在伤口上,你娘可是很疼的。”
兼女点点头,拭了一把眼泪,扯着祸娘的衫角。
二善拿过一把剪刀,小心翼翼地剪开了那件布衣。
当祸娘的身子完完全露在二善眼前时,二善一下子瞠目结舌。
果然不止一处伤口。从脖子到,从再到肚脐,从肚脐再到大腿两侧的,全是被咬伤的累累伤痕,触目惊心。血已经干涸在皮肤上,变成了黑色。
她心头揪地一酸。这,这已经不是她能够处理的范畴了。
兼女一看,又吓得大哭起来。
翎君和娣娣,各端着一盆清水和一个盘子走了进来。盘子上是酒液、银针、器皿。
柳梦梁、琴苏子、芦嫦娥都在后头跟了进来。琴苏子关上了门。
几位倌人一看,都花容失色。
“这,是谁,对祸娘姐姐下手那么狠!”芦嫦娥惊呼。
“还有谁?”柳梦梁没好气道,“还不是我们蜀山城的主人。”
琴苏子叹了一口气,自己走到桌边,就着清水洗起毛巾来。
翎君眼睁睁地看着祸娘,豆大的泪珠不断地滚落了下来。
她哽咽着,颤抖着,现在心里头是何等的懊恼和后悔!
她应该陪姐一起去的!她去了,遇着事情了才能劝姐冷静下来!
“唉翎君,别哭了。我们赶紧在巫医来之前,给祸娘姐洗一洗,用酒消毒一下。嫦娥,你把兼女抱下去吧,哭得怪可怜的。”琴苏子道。
“就是,都别哭了。大家都是**,都会遇着这些野蛮的客人。都是皮外伤,伤不到筋骨的。”柳梦梁道。
“但他是姐的夫君!何止伤到筋骨,还伤到心里去了!”听着柳梦梁的话,翎君很想这样子反驳回去,但她并没有说出口,只是哽咽道,“梦梁姐姐,不如您先下去吧,下面的客人还是得有人去招待的。”
“我正有此意,毕竟是开门做生意的,可不能冷落了客人。”柳梦梁瞄了瞄看祸娘看得发怔的娣娣,忙说道,“娣娣,你也跟着我走吧,你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
待柳梦梁带着娣娣走后,琴苏子忙安抚翎君道,“梦梁就是嘴欠,翎君你别介意。”
翎君摇摇头,含泪笑了笑。
芦嫦娥将兼女抱下床,说道,“不如我带兼女出去?”
“不要!我不要出去!我要留在这里看我娘!”兼女哭喊道。
“你想留在这里,就和嫦娥姐姐乖乖在这里等着,别吵到你娘了,好吗?”芦嫦娥边说着边擦着兼女的眼泪,兼女一个劲儿地点头。
二善接过琴苏子递来的毛巾,轻轻地擦拭着祸娘的身子。
刚才柳梦梁的话,让她心里震惊不已。
就是那个无心,把祸娘咬打成这个样子的?
为什么?他还是兼女的父亲,不是吗?
一想至此,一听到兼女那呜呜的哭声,看着祸娘那满身咬痕的伤口,二善就不禁咬牙切齿起来。
世间竟有如此恶人?!
翎君喂了祸娘喝了几口水。不久后,祸娘微微睁开了眼睛。
房里几个人都凑到了床边。翎君紧紧握着祸娘的手。
“我的兼女······是哭了吗?”祸娘醒来的第一句话。
芦嫦娥赶紧将兼女推至床边,祸娘扭头便看见了她。
“娘,你不会是死了,你不会不要我了吧娘······”兼女哭道。
“傻孩子。”翎君把祸娘的手放在兼女的头上,祸娘轻轻地揩掉兼女的眼泪,“是谁告诉你生与死的?你都还没长大,娘怎么会死呢?”
“那我永远都不要长大!我不要娘死!”
祸娘苦苦笑了笑,头转回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平棊。
这是熟悉的,属于她房间的平棊。一晃之间,她好像出了神。
她很想告诉兼女,没有谁能离不开谁的。她死了,你也会快高长大。
但是,她自己真的离不开无心了。离开他,她连死都死不了。
“娘说错话了,娘是不会死的。娘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祸娘吃力地挤出笑容,“兼女你看,娘不是没事了吗?兼女,你和嫦娥姐姐去厨房,让刘妈熬一碗娘最喜欢喝的莲子粥,好吗?记得叫刘妈,别把莲子心去掉哦。”
看见祸娘的笑容,兼女破涕为笑,连连点头,拉着芦嫦娥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