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场周围的府兵看见都瞠目结舌:这花俏的轿子里,到底坐着什么人,竟然有这么大的架子,让雷坤山走在前头开路?
看着一幅幅新鲜面孔,祸娘叹气道,“果真全是新人啊。”
外头的雷坤山也说道,“是啊,黑铁卫不比以前了。”
轿子来到一道山门下,也有军兵守卫。但这两个军兵,却是身穿赤色盔甲。
“雷将军。”
“无帅此刻在哪?”
“回将军,无帅在地室。”
轿子里发出声音,“地室是什么地方?他不在山上吗?”
雷坤山忙凑近轿子,轻声道,“嫂子,山上的黑塔在改造。无帅已经住在地室好些日子了。”
“哦,是这样。”轿子里的声音变得悻悻然,“原来一直都是我自作多情吗?”
“嫂子?”
“没什么。地室是不能进轿子的吧?那我便下来吧。”
祸娘落了地,雷坤山便道,“这位是祸水轩的祸娘,过来服侍无帅的。”
“可雷将军,刚刚已经有了倌人送进去了。”
“这祸娘是倌人们的头子,所以晚来了。”
“好的,雷将军。但是这几位恐怕是不能进去的。”卫兵看着四位轿夫,“这是赤将军的命令,非我军将士不得进去。”
祸娘见雷坤山面有难色,又见两卫兵一身赤甲,便对轿夫说道,“无妨,你们就在这里等我吧。有雷将军照顾我,我不会有事的。”
轿夫点了点头,雷坤山接过纸伞,打在祸娘的头上,和祸娘走进山门。
他们不上山,绕到山道另一侧,再走进一道阴森森的大门。
那道门,是黑铁制成,人力不足,唯有用机关开启。进去的那条直道,地上是黑铁铺成,走在上面“铛铛”地响。两边的墙壁也是镀上青铜,在火光之下发着荧荧绿光。
“看来你们在庆州的矿山大有收获呀。”祸娘摸了摸青铜墙,冰凉凉的。
“嫂子见笑了。”
“你还是叫我祸娘吧,免得隔墙有耳。”
“是。祸娘,这边请。”
这里俨然是一座地下堡垒,七拐八弯,越走越深。路过一道道紧闭的铁门,见到的都是赤盔赤甲的军兵。
“赤炎卫还是一如既往的强大么?”祸娘问道。
“唉,赤崖那个愚忠之人······”
祸娘正说着,走到一个分岔口,忽遇见一个从另一条道走过来的人。
此人,满身赤盔赤甲,还有那令人注目的满头红发,正是赤崖。
他慢慢踱步而来,眼神紧紧看着祸娘。
雷坤山马上紧张起来,祸娘却镇静道,“不用担心,我今天妆容浓,他认不出我的。”
“雷将军,”赤崖先对着雷坤山抱拳行礼,再向祸娘躬身颔首,“祸娘。”
“哎呀,赤将军,自上次那台戏一别,我们也有好些日子没见。可惜啊,都怪那个商牧之,闹得大家不欢而散。”祸娘笑道。
“祸娘为何至此?”赤崖的目光冷若冰霜。
“自然是无帅叫我来的。”祸娘攥出手帕,捂了捂鼻子,故作无奈之色,“唉,要不然,我才不要来这种全是男人臭汗味的地方呢。”
赤崖掠了雷坤山一样,雷坤山点了点头。
“的确是无帅叫她来的。”
“可无帅从来没有叫过祸水轩的倌人来府中侍候。”
“哎呀赤将军,这您就不懂了。”祸娘笑吟吟道,“你们这些男人,都光顾着喜欢十六七岁女孩的俏脸嫩肤,却不知道像我这般半老徐娘的,最是令男人一夜销魂,欲罢不能。我想无帅深谙其道,才会让我来教教那几个小女孩。赤将军和雷将军若是有空,也可以来我们祸水轩尝试一下,我会让几朵上等的金花,服侍好将军的。”
雷坤山看着赤崖充满怀疑的神色,也忙说道,“赤将军,这祸娘的确是无帅命我派人从祸水轩带过来的。你若是不放心,我此刻立刻派人送她回去。”
赤崖打量了祸娘一下,摇头道,“不必了。既然是无帅叫她过来,就有劳雷将军带她进去无帅的房间吧。”
“好。赤将军,告辞了。”
雷将军和祸娘向赤崖行礼作别后,便转身离开。
待走了两步,身后又传来赤崖的声音,“慢着!”
雷坤山和祸娘止步,赤崖快步走了过来。
他细细地打量了一番祸娘,面露疑色。
“祸娘,为何本将军每次见你,都觉得你好生熟悉?”
“将军真是会开玩笑。”祸娘摊手道,“无帅每次过来祸水轩都带上将军,进军不熟悉我,难道你熟悉烟雨楼的老鸨么?呵呵呵呵。”
赤崖又观察了一番,才作礼道,“告辞。”
随后他大步离开。雷坤山和祸娘才松了一口气。
两人边走边说道:
“这赤崖算是有眼力,竟然差点被他认出来了。不过也对,平常在祸水轩人来人往,百花入眼,他自然不曾留意我。今日撞上面了,他看多了几眼,便留意了几分。”
“嫂子,赤将军认不出您来,才真叫奇怪。”雷坤山苦笑道。
“你这话是何解?”
“凡是西蜀旧部,谁不认识嫂子您呢?”
雷坤山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却让两人都徒自心酸起来。
“只可惜于我最重要那个人,却偏偏忘记了我。”祸娘戚戚说着,短吁一声,拍了拍雷坤山的肩膀,语气缓和,“你兄长现在如何了?”
“还在大牢里,应该还活着。”
“活着便好,活着便有希望。”祸娘强颜欢笑鼓励道。
“只怕活着却是更多的绝望。”
“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他的,而且还是堂堂正正地让他走出大牢。”
“好······嫂子,祸娘,到了。”
祸娘抬起头,只见雷坤山走到一处两扇的铁门前,对着赤甲卫兵说了几句话,卫兵便打开了铁门。
这地底下本是万籁俱寂,只能听见“蹬蹬蹬”的脚步声和回声。
一打开门,那的极乐之声便迎面扑来。
她们呻吟着,痛叫着,一个个叫着无心的名字,一个个都在欲拒还迎。每一句话都是痛苦,又都是渴求;每一个语气都是挣扎,又都是享受。而在这其中,又不时响起她那梦牵魂绕的声音。
她望而却步,但双脚却不知不觉地走了进去,大门关上。
荧荧烛下,罗纱帐后,烟云雾间,裸影缠绵挪动,淫乐悱恻淋漓尽致。
祸娘独自一个人,直落落地站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无心的身影,和五六个赤身的女子耳厮鬓磨地着。她第一个反应,竟然是笑了,冷冷地没好气地笑了。
她这被弃之躯,又是被心爱之人抛掷,所爱者偏偏是极权者,她何其没想过无心御女之事?在这之前,此情此景,已经在她脑海里上演千遍万遍了,但远远不及此时此刻,她亲眼看见,她亲耳听见,她亲身遇见!啊,看见自己心爱挚爱的男人,在床上和别的女人堂而皇之地寻欢作乐,她心里面是什么感觉?她该是什么感觉?她能是什么感觉啊!
愤怒与醋意已经难以涵盖她此时内心的炽热,那从骨子间喷薄而出的炽热。她或许有上百个理由让她冷静下来,但是她是做不到的。
因为她是女人,而无心是她的男人,只能是她的男人!
祸娘大步踏上去,一手猛地掀开纱帐,怒目瞪着那圆状床榻上一具具倌人,狂吼道,“滚出去!统统都给我出去!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