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易难看着窭子老走起路来一抽一抽的,看起来浑身有劲,但脱下斗笠后的满头白发却让人感到苍老,便赶忙上前扶着,“寺主大人,我们回屋再谈吧。”
“哎呀不用你扶!瞧你那样,老子还没老到那个份上!”窭子老用力地推开易难,边往屋里走边说道,“你这小子,是不是想问老子昨晚,那班魔教邪巫来袭的事情?”
“哼,瞧你那样,这算什么事!那些魔教小徒顶多就是,欸,不是,”窭子老回头,那只单眼又瞪了易难一样,指着易难质问道,“昨晚是不是你小子叫朔风和衡机回来的?”
“不用问,肯定是你小子!”窭子老生气地一跺脚,没好气道,“哼,正因为那两个小子回来,那群魔教小徒才攻到地皇就被打退了,老子还准备大展身手,结果连影子都没看到!只打着了几条偷偷溜进院子的蛇!”
易难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
“瞧你还笑!小子你说,你是不是觉得老子老了,不中用了?连几个魔教的小毛贼,老子也对付不了了?”
“当然不是。我只不过是觉得杀鸡焉用牛刀。像您说这些小毛贼,何必劳您出马呢?”
“哼,臭小子,”窭子老板着的脸忽然咧嘴一笑,“瞧你这句话还中听。走,去屋里喝茶去,那些当官的送了一些蒙顶茶给老子,好喝得很······”
正说着,窭子老脚下一滑,竟然一下子摔了脚朝天,吓得易难和旁边的巫覡赶紧扶他起来。
“哎哟哟,老子的老腰,折了折了!”窭子老扼着自己的腰间,痛喊连连,“还有老子的老腿,瘸了瘸了!”
易难赶紧蹲下来细看,却冷不防被窭子老打了一下脑袋。
“哎哟寺主大人!”
“哼,瞧你那个样!你是不是觉得老子真的老了,走个路摔个跤都能摔出人命来!老子告诉你!要是老子年轻十岁,老子若是知道那魔教在哪扎堆,老子一个人就可以去灭了他们!真是的,瞧你们一个个,出什么事了真是!”
说罢窭子老气汹汹地走进院子,还不忘喊上一句,“易难!赶紧进来!”
“是是!”易难无奈地站起来,旁边的巫覡们皆笑了。
院子里有烹茶的茶台,脱下蓑衣,穿着一身褴褛薄衣的窭子老已经坐了下来,一双泥脚搭在了茶台上。
易难露出一脸难色,对着茶台望而却步。
“怎么了,瞧你那样!”窭子老抠了抠脚丫子,“人人都叫老子巫丐,巫丐就是这样!赶紧坐下来烹茶,别杵在那,我仰着头看你脖子疼!”
易难只得坐下来,煮水烹茶。
“你两个小儿如何?南宫羽如何?”窭子老问得极为直接。
“一切安好,”说着此话,易难也觉释然,“有劳寺主大人担心了。”
“老子知道,昨晚那班魔头既袭击了易府,也袭击了寺里。你说说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真不把老子巫丐放在眼里!”
“小巫以为,长生教趁着内子临产时袭击易府,但只派来了胡门,又毫无战意,朔风衡机一击便退,可谓雷声大雨点小。所以,易府应是他们的佯攻之地。他们真正要攻打的地方,就是方相寺这里。”
“不错,听说昨晚是魔教白、黄、常三门来袭,攻得着实厉害。”
“那现在问题就是,长生教为何平白无故地袭击方相寺呢?我们方相寺最近也没办什么事,应该也无巫覡和长生教结怨,让他们非得在此时发动袭击?难不成,真因为内子临盆,声东击西,想一举拿下蜀山方相寺?”易难想至此,便忙摇摇头,“应是不会如此鲁莽行事,他们难道忘了,我们还有寺主大人您坐镇呢。”
窭子老想了想,猛拍一下大腿,“瞧老子这脑袋!前几天不是来了一个人吗!”
“来了谁?”
“昊京方相寺的相司!徐璈生!”窭子老忙改口,“说错了,应该是昊京方相寺前相司!”
“徐璈生徐大人?”易难也是甚为吃惊,“他可是阆大人的旧部。”
“何止是阆鸣的旧部!”窭子老一脸思索,“他可是阆鸣手下的一员大将,和山司崇丘齐名,人称‘山崇丘,璈生相’。不错,应该是他,应该就是徐璈生!”
“应该是?”易难忙问道,“寺主大人是没有与其相遇吗?”
“唉,合当老子老眼昏花,”窭子老叹气道,“就前几天晚上,老子正在睡得好好的,忽然感觉有人闯进了老子的院子。老子哇哇地大喊一声,发出巫力,想吓退那小贼。没想到老子却反被一股巫力震慑到,脑子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已经来到了老子的床边。老子正要发作,那人便在老子耳边喊了一声,叫老子窭子大人。你也知道,老子巫名叫窭子,因年龄渐长,老子便加多一个老字,不了解老子的人,以为老子就是叫窭子老,所以他们反而会省去子字,叫老子窭老。而叫老子大人的,肯定是方相寺的晚辈。然而他偏偏叫窭子大人,那肯定不是咱寺里的人,一定是别的寺里,而且还是了解老子的,才会知道老子的巫名,叫老子窭子大人!我在那一刻便没有了敌意,正想问他是谁,他便施了一道法术,应该是建了一道结界,困住了我俩。后来呆得不久,他就破界走了。”
易难神情震惊,“寺主大人,这么重要的事情,您怎么不早说呢?”
“哎呀忘了嘛!现在老子不是说了吗!瞧你那个样,大惊小怪!”
说罢,窭子老捧起茶碗,慢慢呷了起茶来。
良久,易难忙问道,“······寺主大人,然后呢?”
“什么然后?”
“那人就没跟您说什么?”
“没错,什么都没说!就这样子走了,真是的,莫名其妙!”
易难犯疑起来,“怎么什么都没有说呢?他真的是大名鼎鼎的徐璈生吗?”
“是,肯定是!老子看他的身形,还有他的巫力。他的结界可相当厉害,你说,在这中原的相师里,单凭这结界之术,能困住我窭子老的,屈指可数吧?他徐璈生算一个!”
“若是徐璈生真来过我们方相寺,那长生教的确有理由袭击我们。毕竟现在整个巫界都在找阆鸣旧部。”易难沉思道,“阆大人遇刺后,王巫白华出逃,徐璈生四司也在此前失踪不见,昊京方相寺认为四巫与阆大人之死有关,或为帮凶,对其进行高额悬赏追捕。因此其他巫派找徐璈生他们,一来都是为了赏金,二来是为了探秘阆大人之死的隐情。可是这长生教为什么会插手其中呢?”
“哼,哪有为什么,阆鸣生前大义凛然,这些魔教最痛恨阆鸣。阆鸣死了,他们还不赶尽杀绝?”窭子老说道。
易难眉毛一耸,“难道这长生教背后有人指使?又或者和其他门派勾结了?”
随即他又摇摇头道,“谁能指使得了长生教?又为何这样子做呢?”
“哎,瞧你那样,年轻人想那么多干嘛······”忽然之间,窭子老眼睛倏地睁大,又猛拍一下大腿,“瞧老子这脑袋!那徐璈生的确对老子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寺主大人,您想起来了?”易难忙问道。
“你等会,老子去拿来!哎哟,老子放哪里了!”
易难看着窭子老急急地跑进房间,心中更是疑惑,“拿来?”
好一会儿后,窭子老两小短腿一跨一跨地跑了出来。
易难看他手里,什么东西都没有。
“寺主大人,您拿来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