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该死!你们这些商人就是急功近利!”军兵跺脚道,“这无,无心是晟人的大统帅!他手下还有多少厉害的将军啊!杀了他,那些将军会饶得过我们?本来那个华皇子的事就没完,现在你是想新仇加旧恨,让那些晟人把我们全灭了吗?”
“哼!你们晟人前晟人后的,简直就像是晟人的走狗!”年长者骂道,“他们本来就没有想过放我们一条生路!就算你放了无心,那些残暴的晟人还是会杀了我们!就像火烧捷克城一样!”
“不会的不会的!刚才我就已经说过了,晟人不会攻打我们英格城,因为不顺道!他们何必要耗费那么多天的粮草,来绕道费劲打我们啊!搞不好这无心就只是想过来喝酒吃肉罢了!你现在把他杀了,那些将军不见人回去,那这个英格城就得遭殃了呀!”
“你那是放虎归山!”
“你是引狼入室啊!”
双方正争持不下,老板却一把跪在年长者面前,“几位大哥,我知道你们丧亲之痛,想杀了这无心报仇,可痛快一时,却是苦了大家呀!这英格城本来可以躲过一劫,现在你若杀了他,明天我们就被晟人杀了!行行好,行行好,放了他吧!”
“这,这怎么可以!”因努克忿怒道,“这可是报仇的最好机会!”
“老板,你们都听我说!”年长者正色道,“无心这个鬼神是冷血的!他才不会可怜放过你们!等到他的军队在捷克城休息够了,他们一定会来攻打英格城!把无心杀了,我们只要重塑防线,便还有机会击败晟人!若此刻放虎归山,那才真真是后患无穷啊!”
“哎呀哎呀!”军兵抓狂跺脚,“你们想得太简单!你们想得太简单了!你们会毁了城主大人的部署!”
“还跟他们说什么!他们都是胆小鬼!他们只是怕惹麻烦!”阿鲁姆瞄着三个双脚发软,浑身发抖的军兵,又瞟了一眼无心,以及依偎在无心身边的阿法芙,眼里的嫉妒之火熊熊烈烈,“武器就在你们手上!你们想杀便杀!”
因努克和年长者对视了一眼,心下又犹豫了。
因努克咬紧牙关,“阿大,杀了他,就能报仇雪恨了么!”
“人死不能复生,但是杀了他,就能,就能······”
“不要,不要啊!”老板抱着年长者的脚哭喊道,“我只是一个小商人,只是好好做生意,过日子!像我们这些做小本生意的,虽说没什么见识,但却知道,一旦时局乱了,我们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呀!”
“他不死,你们才会死路一条!”
“放了他,放了他好吗?我可不想惹什么烦呀!”
又是一顿口舌之争,一个人影却冷不防地走到了无心的跟前。
他喃喃自语道,“我要报仇,杀了无心,我要报仇,杀了无心!”
“奎迪,你干什么!”
“无心,去死吧!”奎迪举起长铤,对着无心的脑袋,狠狠地刺了下去。
“不要!”一声尖叫,鲜血飞溅,阿鲁姆、老板和老板娘都怔住了。
阿法芙竟用身体护住无心,自己却被长铤刺穿!
所有人都惊呆了,奎迪更是害怕得扔下长铤,跪在地上。
“不!!!!不要!!!!”老板忙扑过去,抱住阿法芙,“你为什么要这样!你为什么要做这样做啊!”
“······阿大,这,这大人刚刚帮了我,我,我想报答他······”
“女儿!!!!我的乖女儿啊!!!”
“阿,阿法芙······”阿鲁姆目光呆滞,无力地跪了下来。
小店里一片哀嚎。
“快,快帮无心松绑!”
几个军兵正欲上前,却突感到脊背一凛,忽如其来的寒意直窜进全身。
紧接着一股暖流弥漫出来。
两名军兵颤颤地低下头,发现长铤那尖锐带血的刃头,从肚子里穿了出来。
就这一眼,两个人倒在了地上。
看着同伴被杀死,最后一名军兵也瞪大了眼睛。
他正欲喊出来,又被因努克的长铤穿肠破肚。
他杀红了眼,目光落在了阿法芙身下的无心。
“去吧,因努克!杀了无心!为兄弟们报仇!”
长铤抓得紧紧的,因努克走向无心。
可还没走到,奎迪就一声惨叫,倒在了自己的脚下。
因努克吃惊地抬起头,只见阿鲁姆手上握着奎迪扔下的长铤,刃上滴血。
“他杀了阿法芙!他杀了阿法芙!”
“他是错手的!他是想杀了无心!可恶!可恶啊!”
因努克和阿鲁姆两人的长铤,不约而同地刺向对方。
因努克先倒地,阿鲁姆也跪在地上,血慢慢地滴在了老板的手上。
“不,不,不要,阿鲁姆······阿鲁姆······”
老板颤颤地指着年长者,“你,你们怎么比晟人还恶,还恶啊!”
“唉!对不起了老板!此仇,不得不报!”年长者哽咽着,慢慢地阖上因努克的眼睛;然后走向老板,一铤刺死老板。
老板娘见状,失疯大喊,撒下儿子,一头撞向墙壁。
“无,无心!”年长者举起长铤,“去,去死吧!”
正欲刺下去时,他一眨眼,发现无心不见了。
他刚回过头,脖子处就绽开了一道血口子。
无心就站在他的跟前,冷冷地看着他倒下去。
这时,那个小男孩和小黑狗竟同时醒了过来。
小男孩痛哭流涕,小黑狗对着无心狂吠。
可当无心走到毯子上坐下来后,男孩和小狗都没有了声响。
死寂的小店,奄奄一息。
无心倒了一杯马奶酒,慢慢地呷着。
此时夜幕已临,城里是火光一片,鸡飞狗走,沸沸扬扬。
店门被撞开,一名高大的将领和一名满头红发的将领走了进来。
“末将雷坤山参见无帅!”
“末将赤崖参见无帅。”
“如何了?”无心冷冷道。
“已经拿下英格城!”
“很好。”无心一饮而尽,走了出来,“屠城。”
在这个昏暗闷热的屋子里,他睡得昏昏沉沉,醒过来时全身冷汗津津的。
他又做了那个血色的梦。马蹄湖边,官道上的杀戮历历在目。
吕大哥那声歇斯底里,“歧子,跑啊!跑!”还不断地在耳边回荡着。
“呼······”马歧之擦了一把额上的汗,长呼一口气。
“吕大哥是谁?老李又是谁?”睡在自己旁边的,年迈的伊穆图向马歧之递过一块毛巾,“又做噩梦了?”
“嗯。”马歧之接过毛巾,看着伊穆图那骨瘦如柴,老皮斑斑的手,不禁怔住了。
在这大屋子里睡着的,全是佣兵团的奴隶少年。唯独伊穆图是古稀之年的老人家。也唯独只有他会说会听晟语。听他说,他年轻时候跑过商,去过中原。至于为何会沦落至此,当了佣兵团的奴隶,老人家不愿意说,马歧之也不好意思问。
反正,都是奴隶。
马歧之正捧起一碗发臭的水,正欲喝下,忽然门猛地被踹开,刺眼的亮光倏忽而至,直晃得马歧之眯起了眼睛。紧接着是一阵咆哮的女声:
“哈里!哈里!哈里!木!木!木!”
在这里呆了几个月,马歧之也晓得了“哈里”便是“赶紧的,别磨磨蹭蹭的意思”,他总是想起镖局的老爷子时常大喊着这句话;而“木”便是“走走走走”,他会想起老李一拍马背,吆喝道,“走!走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