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跟我提西乞孤鸰!他除了长得人模人样之外,还能有什么作为!他若当上大家长,那他最终还是会像西乞无冥,还有西乞家两百年来所有大家长一样,每一位都只是沉耽于祝由之术,而让整个家族都偏安西隅,不思进取!如此一年复一年,我们西乞家要困在这茫茫戈壁困到什么时候?我们西乞家什么时候才能回归中原?我们是大晟四大巫族啊,我们不是要当什么迦顿白虎城的居民!我不能等!我不能再等了!所以,西乞蝉——”
“蝉姑娘和蝶姑娘,”陆载已走到西乞蝉的身边,结界未破,两人睡得安稳,“我是不会让你伤害他们的。西乞先生,此事已然,你就让佣兵团的人······”
“此事已然?是吗?哈哈哈哈!”西乞一恪盯着西乞蝉,忽然忿忿喊道,“西乞蝉,你是西乞家的人!你是西乞家的人!”
陆载大惊,猛地一回头,只见西乞蝉一下子丨弹丨跳而起,破了结界,拔下腰间永不离身的匕首,飞快地向陆载挥去。陆载忙往后一闪,西乞蝉连连进击,其身法可与陆载相当,逼得陆载步步后退。
“西乞蝉!你是西乞家的人!而他是西乞家的敌人!把他杀了!把他杀了!”
陆载窜到西乞蝉的身后,紧紧箍住她的双臂,看到她的眼睛还是闭着,突然恍然大悟。
“西乞家的人······那天晚上,她根本不是被下毒,而是中了傀儡咒!该死,我若能早一点发现除咒的话······”
心里正懊悔间,西乞蝉身子一退,攀住陆载的手臂,猛地来了一下过肩摔。陆载措手不及,被西乞蝉一下子压住自己,匕首直刺向自己的鼻尖。陆载双臂一撑,西乞蝉用力下压,两人角力,刀尖和陆载鼻尖仅有毫厘之距!
西乞一恪见陆载渐渐挣脱开来,心里焦急,眼睛一眨,用巫力驾驭起地上的银针,一枚枚飞起,不刺向陆载,反刺向西乞蝉。陆载头顶生风,顿时大惊,一咬牙一发力,猛地推开西乞蝉,旋即飞身而起,背身挡在西乞蝉面前,生生地受下了这一拨银针。他拼命忍住自己,不让血吐出来,让其如涌泉一般流出嘴边。西乞一恪再发银针,陆载转身一划,在陆载、西乞蝉、西乞蝶三人身上又建起了一道结界。
就是此刻瞬间,忽然传来了哭童震耳欲聋的哭声。那是有如那大海之上的鲸音,入耳后令人浑身难受,头晕目眩。陆载忘记刚刚建了结界,自己与西乞蝉身处结界之中,忙紧紧抱住西乞蝉,两臂掩住西乞蝉的耳朵。
“蝉姑娘,别醒过来,别醒过来······继续睡,好好睡······”
西乞一恪昏倒在地上,银针也刺破了结界,纷纷落地。
哭童的哭声也戛然而止,屋外是死一般的沉寂。
忽然又传来金首领的喊声:
“该死!该死!撤!能站起来的,都跟我撤!撤即金钱!撤即金钱!”
看来他们都走了。
陆载将西乞蝉轻轻地抱回床上后,自己也猛吐出一口恶血。
他已无力发动巫力,只能反手于背,将银针一根根拔出。
接着,扶起西乞一恪,扶其出屋子;又回来扶起西乞麸,扶其出屋子。
最后,自己也躺在了门口。
只见发女牵着哭童,向自己走来。
“半藏大人和徐公公没事吧?”
“都自身难保了还想着人家呀?”发女笑道,“你放心,他两老很好,幸好我及时让哭童止住了哭声。”
“有劳您了······”陆载又转向哭童,“小兄弟,今天对亏你了。”
“大人是在表扬我吗?”
“嗯,若不是你,我们都无法击退敌人,谢谢你。”
发女瞄了一眼屋内,“哎,这两姑娘睡得真死,天快要塌了她们还睡着。”
“我让其他人在晚饭的酒里头放了一点安神的药,她们会好睡些。黑夜总是残酷的,头一天晚上,让她们睡得好点,不要有噩梦。”
陆载眺望着东方,天边已经稍稍露白,天色已经冲淡了浓墨。
“天快亮了,陆帅哥不去休息一阵么?”
“不了,你们回城吧,照顾好两位大人。我要看着西乞村迎来新的一天。”
是啊,新的一天。
对于西乞蝉来说,更是如此。
她还没睁开眼睛,已经感觉到和煦的阳光披淋在眼皮上,脸颊上,发丝上。
这和午日热辣辣的阳光不一样,一缕缕如飘落的叶子轻拂着脸庞,还夹带着青草的香气,让她感到温暖和舒适。
也轻轻催促着她,终于终于,要醒过来了。
她微微睁开眼睛,惺忪之间,看到了模模糊糊的西乞蝶。
直到看见她眼中饱含的泪水,一切才显得真实。
她拿起自己的手,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脸。
她笑了,“噗”地一声笑了,边流着眼泪边笑了。
西乞蝉也哭了,也笑了,哭得由衷,笑得意外。
只见她蹦了起来,如同那豆蔻年华的女孩一般,按捺不住心中的兴奋和激动,还差点跌下床;她来不及梳洗收拾,就像风一样冲出房间,无视了屋内的一片狼藉,如同忘记了二十多年每一个夜晚的煎熬和苦涩,破门而出,一抬头便迎来了万丈晨光。
还有每一个人喜极而泣的样子。她张开双臂,冲向所有人。大家簇拥着她,以及后跟上来的西乞蝶,都泣不成声,哭得像一个个孩子一样。
陆载就在旁边,一手攀着三善,一手搂着四善,三人也笑得像孩子一样。
不知是心喜还是疲累,他放开弟弟们,直晃晃地倒在了地上。
眼前的羲和,幻化成七色的光芒。
“陆,一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是日,西乞村。
西乞村的村民,西乞家一些巫觋长老们,以及吉娜和华元祺一行人,都聚集在西乞蝉的屋前。
正当大家都在感悟之际,一把忿忿怨恨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还不行!还不行!这不足以说明什么!不足以说明什么!”
众人回头一看,正是披头散发,已失去往日儒士风采的西乞一恪。
“不足以说明什么?”修史长老驱轮来到西乞孤鸰身边,对大家说道,“西乞村的虎祭之人听着,这位就是我们西乞家的少主,未来的大家长,西乞孤鸰!也正是他,一直都在为各位夜难之象想方设法,终于在昨晚除掉了这二十余年的顽咒!”
“长老,不是我,是······”
“哈哈哈哈哈,长老还真会编故事!明明是因为西乞孤鸰身上的咒禊,虎祭之人这二十多年才夜不能眠,现在功劳倒归他了?”西乞一恪踉踉跄跄地走来,“千秋青史难欺!千秋青史难欺!修史长老,你这般睁着眼睛说瞎话,你简直枉为修史之人!”
修史长老不慌不忙,转动着车轮子,驶过每一个喜悦难平的虎祭之人;虎祭之人看着只有半截身躯的长老,不禁肃然起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