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来之,则安之么?你的性子还真是······令人提不起劲来。”白华叹了一口气,“你还记得我在西艮村,对你说过的话么?”
“姑娘跟我说过不少话,请问是哪一句?”
“我劝你不要只甘当一介山野村夫,应该建功立业,匡扶天下,成就一代大巫。那时候我以为你冥顽不灵,听不进去,现在看来,你已是这西域的救世之主。假以时日,你必是一代大巫。莫如我,拖着这一副病躯,什么事情都不能做,连今晚都不能留下来帮你。”
“姑娘过誉了。世间本无救世主,皆人人自救罢了。姑娘也是。若要完成心中宏愿,便要努力除掉身上的血虫蛊,方精神身体,皆全力而赴。”
“明白。”
白华回过头,和陆载对视着。
此时天已黑昧,火光未现,两人半截身体都沉没在黑夜中,彼此都只看到对方那有如星辰的眼睛。
远处亮起了火光,传来了叫声。
“白华妹妹,你们还要聊多久啊!我们要走啦!”
“陆载大人,万事小心,明天见。”
“······好的,明天见。”
目送白华离开后,陆载便走进西乞蝉的屋子。
屋内的铁炉子烧得正旺,将屋里头烘照得暖暖和和,亮亮堂堂。
“大人······”
西乞蝉和西乞蝶忙起身致礼。
“怎么,还不睡么?”
“哎,刚刚吃完饭,这么早怎么睡得着!这整一天都想着睡觉睡觉,好端端平平常常的不算是事的事,现在倒庄重了起来,反让人不自在!”西乞蝶抱怨道。
“哈哈那也是!睡觉本来就是轻松平常的事。”
“大人今晚睡哪?若不嫌弃,不如就在寒舍将就一晚。”
“不,我今晚回白虎城。”
“那大人现在就回去吧,白虎城虽说不远,但骑马也需一个时辰······”
“不不,我得你们睡着了,我才好放心回去。”
“那如此,我们现在便进房躺下吧!蝶······”
“蝉,我还很饱!这才刚收拾完呢!”
“哎,躺下吧躺下吧!我们在床上聊聊心事也好。”
“你真是······那也好吧,陆大人,你自己自便啊,当自己家一样啊!”
“好,好,好好休息。”陆载笑道。
蝉蝶两姑娘便进了房间,不久后,便传来闺房之音。
她们说着话,先是小声,后渐渐高亢;原是兴奋,后又感伤;一时鸦雀无声,一时辗转反侧;时而笑声,时而哭声。
陆载静静地坐在火炉旁,闭目养神,似是等待着什么。
约摸一个时辰后,房子里没有了声音。
陆载站起来,走到房间旁,轻轻推开房门,发现两人相拥而眠,脸上露着微微的笑容,还挂着泪珠。
陆载向着两人一指,两人周围马上建起了一道结界。
如此,外面不管发生什么事,哪怕是天崩地裂,她们也不会被吵醒。
夜色残酷,入眠正好。
陆载移步到屋子中央,严谨地结着手印,默默念着咒语,然后往地上一印。
整个西乞村瞬间被一个结界笼罩着。
这时,外面传来轰隆隆的声音,恍若地震。
陆载大惊,忙越出门外,向着村口奔去。
只见火光处,西乞半藏和徐如鲣严阵以待。
望向石牌坊,在昏暗的黑夜中,竟缓缓走来一群人。
为首者,是三个极为引人注目的“人”。
其中两人皆如西乞半藏一般,都是何其庞大的身躯。
他们渐渐靠近,也渐渐将衰微的月光挡住了。
一人面恶狰狞,鼻大如牛,鼻穿牛环;龇牙咧嘴,上颚短疏,下颚长密,且两边獠牙突出;发肤皆惨白,简直活生生如一头野兽。
另一人为高大的女将,也是一脸凶相,双手执一对浑黑铁骨朵,全身甲胄。
而体态正常的那人,有着瘦狭的面容,仿佛自带光芒,一身金色长袍,全身发肤都是金光闪闪。
他们身后约有百名壮士,个个高大壮硕,头戴兽骨,藤甲为胄,手持刀棒。
“真没想到,西乞一恪会请来佣兵团。”徐如鲣道。
“唔!”西乞半藏那一只眼睛紧紧盯着那高大的女将,女将竟略略低下了头。
“这不是,佣兵团兽人部的副将贝斯特吗?歧之怎么样了?”
女将猛地抬头,正是那天带走马歧之的“兽女”贝斯特。
徐如鲣回头,只见陆载慢慢走来。
他每走一步,村道两侧便各亮起火光。
“贝斯特将军,歧之究竟怎么样了?”
火光熠熠中,贝斯特大吃一惊,“怎么会是你?怎么你也在这?!”
“陆大人和西域恶名昭著的佣兵团也有交往么?”徐如鲣问道。
“何止是我和佣兵团有交往,我看半藏大人和这位贝斯特将军更是关系匪浅。”陆载看着西乞半藏,两人都拥有庞大硕壮的身躯。
“唔。她不叫贝斯特。她叫西乞媛,是我的大女儿,也是西乞家的叛徒!”
“原来如此,兽女,难怪你不想接这活了!”那个“金人”笑咧出两排金牙,“不过西乞媛这个名字,还真是不太适合你啊,哈哈哈哈哈······”
贝斯特羞怒道,“金首领,你明明知道我是西乞家的······”
“管你是西乞家还是东乞家!干活即金钱!杀戮即金钱!而且这一次又是那么丰厚!”
“金钱?”陆载看着那“金人”,心里想到了什么。
千万不要是,千万不要是。
否则的话,西乞村会在一夜之间消失!
“阁下又是谁?”徐如鲣问道。
“哼,我即金钱!我即金钱!我即金首领!时间即金钱!时间即金钱!一个个愣在这里干什么,赶紧给我上,把这里全毁了!奥克,上!”
金首领拍了拍那被唤为“奥克”的如兽之人,后者怒吼一声,张开血盘大口,双手落地,如猛兽一般四肢奔动,直扑向徐如鲣。
徐如鲣双手执于后背,面不改色,一动不动,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砰”一声巨响,似有一堵无形之墙将冲势猛烈的奥克重重地弹开。
“徐公公太相信我了吧?”陆载苦笑道。
刚刚奥克势头如此猛,他在那一瞬间真有点害怕。
徐如鲣云淡风轻道,“陆大人太自谦,倒不像那些孤高大巫。”
那金首领先是错愕,后慢慢地走进,摸了摸徐如鲣面前。
“噢,原来有一道结界。这道结界的巫力,还是挺强大的。”
“半藏大人,徐公公,要小心这个金首领!”
话音未落,只见那金首领“嗖”一声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消,消失了?”
“他不是消失了!他是化成了风沙!”
这时,声落漫天,直慑人心,“哈哈哈哈哈!你这个巫觋倒也知道我的厉害!”
突然,飘浮在空中的沙子直坠下来,瞬时漫天下着一场猛烈的黄金沙雨。那沙雨滂沱直下,如无数沙粒暴击头上。空中更是“砰砰砰砰砰”地暴响不断。
“哈哈哈哈哈,看看你这个结界能坚持多久!坚持即金钱!坚持即金钱!”
“此人为什么会化为风沙!”徐如鲣惊异道。
“他是咒人!”西乞半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