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人大吼一声,张开大口,对着山下狂喷黄沙。沙如瀑流,以恶洪之势狂泻而下,不但灭掉了泱泱茫茫的大火,似乎还要毁灭一切,湮没一切。
眼前就要全军覆没,南宫葵一咬牙,紧闭眼睛,双手合十,潜心念咒。
西乞墓见状,马上禹步飞天,直扑向南宫葵。
南宫葵却顺势落地,南宫家数十个巫觋团团围住了她,立结界,死相卫。
西乞墓无可奈何,也马上飞上山顶,也是紧闭眼睛,双手合十念咒。
陆载却大惊,“他们不会想······”
“都会禹步,都会五雷掌,便都是上古神兽附体。双方又想速战速决,欲借神兽之力斗乾坤,有何奇怪?”
“可如此一来,这座万咒窟······”
“万咒窟里头多是西乞家的咒人,毁了也不足惜。而且,我们西乞家可不只一座万蛊窟!”只听见一息叹声,“痛心者,皆是我们西乞城的人······”
见南宫葵正在施法,三族的人尽皆慌忙撤离。
过了一会儿,南宫葵眼睛一睁,全身竟呼呼哧哧地冒起了通红的火焰。
那烈焰愈演愈烈,在南宫葵身上渐发成一对火翼,若垂天之云,照亮了半边夜色。南宫葵对着万咒窟一指,山脚下的土地霎时震动,震声有如霹雳;紧接着轰隆隆地发出巨响,整座万咒窟竟一下子往下陷。
地面一破,红焰滚动,下陷处竟变成一个熔浆涌现的火山口,那沸腾的火海,无尽的炙热和翻滚的火浪,在电闪雷鸣与地震崩塌间,如同一个巨大的熔炉,更如死无葬身之地的炼狱。
陆载惊呼,“这就是朱雀之力······”
南宫葵再大喝一声,继续施法,那熔浆倾泻出来,弥漫大地。她振臂高呼,地面上的熔浆突矗起千层火浪,凝固成焰红焰红的火墙,严丝合缝地死死困住了万咒窟。
困在山上的西乞家巫觋,抬头是千尺火墙,低头是万丈火海,且眼看着自己即将葬身熔狱,皆现绝望之色。
陆载也是看得胆颤心惊,“南宫葵这样做,连她的族人都会遭殃的!”
“这本来就是一场同归于尽的战争!”
只听得一声巨响,那流着熔浆的火墙突然裂开,裂得越急越猛,仿佛有东西正戳破一样。又是一声震天之音,那火墙崩裂处竟露出一个浑黑色的巨铁锥子尖。
万咒窟山上发出炸裂的一声,紧接着是轰隆隆的巨响,四面的火墙皆被巨锥捅破,尽数崩塌。
陆载看到了惊人的一幕:整座万咒窟俨然成为了巨型的狼牙棒铁钉锤,从万咒窟山上竟横长出了四根巨大的铁锥子。目力所及的大地,也慢慢长出了尖利的铁棘,越来越长,越来越长,对地上的巫觋们硬生生地穿肠破肚。不仅如此,就连天空都长出了无数寒光铁刺,对着地面越生越长,就好像天与地要合拢一般,要将所有人都刺死在世间这个囚笼里。
“呵呵如何?我们西乞家的白虎之力,可比南宫家的朱雀之力强多了吧?”
“你们这么乱来,岂不是会殃及池鱼?周围的百姓······”
“不伤及无辜,就不是战争了!”
此时,西乞墓和南宫葵皆禹步飞起,于空中飞速结印,一掌当胸,扑向对方。两人出掌一对,皆是用尽全身巫力,使出了一招惊天动地的五雷掌。相击时雷声大作,天地陷塌,所有人与物都被一股强大的巫力消亡殆尽。
两股巫力相撞那一瞬间,陆载在刺眼的光芒触发时,忽然在山顶上看到了西乞孤鸰的脸孔。还没细看,他顿觉眼前一晃一闪,然后耳边生鸣,昏昏沉沉地晕了过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他发现已从高空,落在了地面。
只是仍是无手无脚,感觉轻飘飘的。说是地面,也是在地面上空飘着。
眼前再也不是什么万咒窟,不是剑拔弩张的战争。
而是一座城,一座被战火荼毒,惨绝人寰的城。
处处皆是残垣断壁,尸横遍野。一道道溅血印在烂墙上,已被四处肆虐的火烧烤得凝固起来。地上碎瓷般的面具,破毁的宝石,以及一截截断掉的手脚,一个个滚地的头颅,上面还有睁着的忿目,以及竖起的怒眉。这里曾经响起的厮杀和惨叫声,此刻已经什么也听不到。
“南宫家去攻打万咒窟的时候,东陵和北堂便来攻打西乞城。屠城,灭族!”
“无一幸免?”
“大家长身陷万咒窟,西乞家所有人便以死命,护着本家少主西乞震逃离。”
这时,不远处渐起惨烈之声。只见城门近处,西乞家十多位巫觋已是巫力用尽,正手持刀剑,和同样筋疲力尽的三族巫觋肉搏。城门前,有三位年迈的巫觋,正盘坐于地,默念咒语,以阵法立起了坚固的结界。
一个身披虎皮袄子的青年,正激动地看着族人,止不住流下滚烫的泪水。
“少主,快走啊!”
“少主!为了西乞家!求求你快走吧!”
更多歇斯底里的叫喊已是听不清楚,只能感觉到吼声间,那股舍生求义的豪气激荡胸中。
青年一咬牙关,飞身而起,跃过城墙,只身逃离。
可没逃多远,黑夜中火光一遍,亮晃晃地围住了青年。
陆载一看,全是身披黑色巫袍,头戴面具的巫觋。
青年义愤填膺,杀出一条血路,夺马而逃。
“西乞震可否逃出生天?”
“如何逃?那时北堂家在西乞城方圆百里布下十面埋伏,势必要将我们斩草除根!若不是灵山那几个老头子出面,世上便再无西乞一族!”
城外那帮巫觋也不追赶,回城杀尽西乞家人。
惨烈之后,城门积尸,血流成河。地上那一滩滩能照出人影的血,却照不出陆载的样子。所有的血泊,除了残暴的火光和废墟的痕迹,便只有一个人落寞孤独的影子,怔怔地看着毁坏的城门,眺望着那一骑绝尘的西乞震。
陆载正盯着影子,影子忽然回过头来。
还没看清是什么样子,陆载又是一阵晕眩,如坠云雾。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又是面对一片山顶。可此时已是光天白日,此山也褪尽了邪魅之气,多了点人间烟火的味道。满山的青葱,还可以看到搁在树荫底下的草帽子。
山腰种满了枣树,还有几口窑洞。山脚是一条狭长的的村庄。
此般景象,陆载再熟悉不过。这里便是西艮山。只是村子看起来年代久远,并不是现在的西艮村。
而几百年前的西艮山,也和现在的西艮山不尽相同。
彼时南山的山顶,多了一个白石祭台。
祭台上躺着的,正是西乞家的少主,西乞震。
他被冰火石链紧紧地绑在祭台上,满脸大义凛然的样子。
祭台周围熙熙攘攘地站满了东陵、南宫、北堂三族之人。
“他们想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施诛族咒。出于对灵山十巫的承诺,他们不会杀死西乞震。但他们也不甘心就这样放走西乞家的人,便向西乞震,这位西乞家唯一幸存之人施下诛族咒,让其子孙后代都命舛多病,身体残疾。此咒将会持续百世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