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坏了吧,”吕克靖笑道,“吃我这碟子的吧,那个还没熟呢。”
他接过一碟子肉,徒手就狼吞虎咽起来。
“歧子啊,从昊京到陇州这里,少说也有十来天了呀。”吕克靖看着他身上的饼屑,笑道,“这十几天你都熬过来了,怎么就今天晚上忍不住亮相了呢?”
“哼,你管我!这里离昊京何止十万八千里,你可赶不了我走!”
“莫非是因为我烤的野猪蹄子味道太香了,所以你就······”
听着这话,大伙再次哄堂大笑,都捧着肚子,笑翻在地上。
“可恶!连吕大哥你都笑我!”
“哎哟,大伙快过来看啊!”一镖师从木箱子里拿出半块大饼,还有一袋水囊,水囊上面还有一条吸管子,“这家伙可以啊!小歧子都要变成小耗子了,在箱子里好吃好喝啊!”
众人又是捧腹大笑,都笑得趴在地上了。
“你们笑吧,笑吧,尽管笑,”他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你们只管笑,笑完了你们这个猪蹄子也没了。”
“就是,你们都不要笑了。”吕克靖故作严肃道,“这回也算是提醒了我们,以后自家检查镖物时得仔细点,别混进了一个大耗子都不知道······”
大家已经笑得死去活来。
“吕大哥!!!!!”他放下盘子,扑到吕克靖的身上,不断地用头拱着吕克靖的肚子,双手还使劲地抓吕克靖的痒痒,“吕大哥尽会欺负我!”
“好啦好啦,快点吃东西吧。”吕克靖抓住他,按着他坐下来,“正长身体的年纪呢,吃了十几天饼子咋行呢?慢慢吃,没人跟你抢。”
吕克靖呼喊道,“大伙都围过来,围过来!我宣布,从今晚开始,马歧之马镖师正式成为咱镖队的一员!”
“好咧!”大家欢呼。
众镖师一一围到篝火旁边来,都爱怜地看着这位镖局里的孩子——马歧之。
“歧子啊,现在你就成为了咱们鸿鹄镖局,年纪最小的镖师了呀。”
“是啊是啊,怎么,要不要喝一杯酒庆祝一下?”
“算了吧,”吕克靖摆摆手,“歧子还是小孩呢!”
歧子一听,马上翘起了嘴巴,“谁说我是小孩子!”
他倏地站起来,抢过吕克靖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是猛地咳嗽起来。
“哈哈哈,是个爷们啊!”
“那是,要知道歧子还是襁褓里的小婴儿的时候,就被老爷子灌了一口烧酒!我敢说,他以后比你几个还能喝呢!”
“哈哈哈哈,还有这事!”
“可不吗!你看看歧子他那双单皮子的凤眼,就是从小被老爷子灌酒,斜看着老爷子斜出来的!”
“老李头你说什么呢!”歧子撅起了嘴巴,斜着眼说着,“我咋敢对老爷子不敬呢?”
“嘿,这小崽子,明明还经常跟老爷子顶嘴呢!”老李摸了摸歧子的头,酒上兴头,继续说道,“你们几个进镖局虽然说也有点年头,但论上资历,还不如咱们歧子呢!”
“哟有故事!”
“老李,赶紧跟咱们说说啊!”
“听老爷子说过,歧子是捡来的?”
“什么捡来不捡来的!”歧子又是扔碟跳起,“你是石头崩出来的呢!”
大伙又哄堂一笑,老李却已一捋须根,“对,没错!歧子就是捡回来的!”
“老李!”
“哎,歧子,这是你的命,有啥不好说的!再说了,不是捡回来,你哪能叫马歧之?”老李摁下歧子,慢慢聊开,“话说,那是当年腊月里的一个晚上,昊京早早就冷透了,那风刮得呼哧呼哧地响,直刺骨头,没雪比大雪还瘆人!那时候老爷子还是一个贪杯的北汉子,深更半夜喝醉了酒,骑着马在路上晃悠着。没想到这马竟然走错了路,把老爷子带到一个小巷子里头。老爷子正晕着呢,忽然发现这墙根下有一个竹篮子。老爷子以为是什么宝贝,便跌下了马,拎起一看,篮子里头竟然是个小娃蛋!这小娃蛋也不哭声,想必也是冻了一个晚上,差不多没气了。嘿,老爷子想也没想,就把手上的酒囊,往小娃蛋嘴里一塞!没想到这一下就奇怪了!”
老李煞有其事地说道,“你们都喝过老爷子的烧酒,入口那股劲多辣呀,还不呛死人?所以按理说,这刚出生不久的小婴儿,是受不了这口烧酒的。没想到,也兴许是这天太冷了,这小婴儿正因这口酒,活了!一下子哇哇地大哭起来。也因为这娃娃的哭声,镖局的人才得以找到老爷子!”
“哟,这还算是一段佳话呀!”
“什么算是,就是!后来老爷子给这娃起了一个名字,叫马歧之,就说是马迷路了,才找到他的。恰巧那段时间,你们的吕大哥,当年也是差不多十几岁,跪求着老爷子,要入门拜师。老爷子瞧着这少年有点志气,便收了他。只不过先不教他拳脚功夫,倒要他自己一个人把马歧之养大。”
“什么?要一个十几岁男孩养大一个小婴儿?”
“可不是吗?老爷子对着吕大哥还撂下狠话,”老李装模作样道,“哼,你这小子不是要做镖师吗?咱们押镖这一行,讲究的可是无微不至,忍辱负重,细水长流!世间最难为莫过于父母者,把这个娃娃养到你这般大了,你就可以当镖师了!”
“哎哟!这老头子!”众人感叹之余,都把目光投向吕克靖。
吕克靖笑而不语。
“可没想到咱们的吕大哥,当年啥话也没说,就点了点头,答应下来了。在那些年啊,每天早晨练武最好玩的一件事,就是看着个头还没长高的吕克靖背着一个小娃娃,在队伍的最后边耍着拳脚。有时候老爷子正训着大伙,大伙都耷拉着脑袋大气不敢喘一声,往往就是这小娃娃忽然哗哗啦啦一哭,老爷子破怒为笑,大伙也才好松了一口气。”
“刚开始一直都没发生什么事。后来有一回,吕克靖背着孩子上独木桩练单脚的时候,兴许是他腰变得粗壮了些,那带子没绑紧,忽然间一松,孩子从高处边掉了下来。大家都知道,那木桩子多高呀······”
“后来呢?孩子摔着了?”
“哪能摔着,那么高摔着可不是开玩笑,不然歧子还能在这里当耗子?”
“说得对!幸好老爷子就在旁边,眼疾手快接住了孩子。要不然,”老李又摸了摸歧子的头,“这小歧子若是能活下来,必定是个矮个子,哪能像现在长得像竹竿似的!”
众人都笑了起来。
“哼,你们只会拿我开涮!”歧子又抢了老李的酒囊,咕噜咕噜地一顿猛喝。
“慢点喝!小兔崽子,你以为你真的能喝呀!”老李忙抓住酒囊。
“老李说的这些,”吕克靖一下感慨道,“真是恍如昨天,历历在目啊。时间过得快,一眨眼就到了忆起往事的年纪。”
“可不是吗!”老李抢过自己的酒囊,站了起来,举向吕克靖,“那会老爷子还说了你一句,说你胆子忒大,心却不细,迟早栽在这里头。可现在,当年意气少年今儿变成了一代镖头,半个鸿鹄镖局都靠你来撑着,一路走来着实不容易啊!来,兄弟们,咱们都敬一下吕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