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确确切切地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她有说去哪里吗?她有留下什么话吗?”
“她有留下一句话给你。”四善说道。
“什么话?”
“鸿鹄一朝破藩篱,燕雀独行逐恩仇。”
听到此言,陆载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默念,最后是仰天大笑起来。
“大,大哥,你笑什么?不会是被风吹坏脑袋了吧?”四善说道。
“鸿鹄和燕雀,鸿鹄和燕雀!还真不知道谁是鸿鹄谁是燕雀呢!”
“大哥,姐,姐她独自跑了呀!你还得笑得出来!”三善眼圈通红道,“我知道姐要去哪,她要回子鱼里,她要报仇。可万一姐遇到了危险或者是麻烦,那可怎么办?”
是啊。
陆载一拳捶在了树干上,心下梗塞。
“二善啊二善,你还真的是······”
“大哥,你没事吧?”四善问道。
“唉,没事。”
“我何妨不担心。”陆载安慰三善道,“只是她去意已决,日日夜夜都盼着自己离开甘糜城,离开甘糜村。也罢,就让她一个人去冷静一下。”
他故作放松道,“哎,放心吧!你姐可不是一般女子,她一个人应该也能逍遥快活。过一段时间,我们再去找她。或者过不了多久,我们有缘自然就能相见。”
然而说完这句话,陆载的心也黯淡下来。
她真的会没事吗?
三善也只好点了点头。
“一善先生,一善先生,”商队的人在唤道,“请快一点,我们要启程了。”
“好的。”陆载长呼一口气,“我们先离开再说吧。你们的包袱呢?就你手上这个吗?其他的呢?不会都吹走了吧?不是说要压在身子下吗?”
“没有吹走,只是都被二姐拿走了。”三善四善不约而同道。
“你,你说什么?都被她拿走了?”陆载吃了一惊,在两人周围转了一圈,“那,那包石头全都被她拿走了?”
三善还懵然不知地点了点头。
四善说道,“姐她说了,你是大哥,得让着她。既然分家,就两人各一半。她拿药材和石头,你就有我和三哥两个劳力,哦,还外赠一个天仙般的白华姐姐。说便宜你了,你该知足。”
“呵呵,呵呵。”陆载苦笑地点了点头,“那我可真是捡了大便宜。”
“我也是这样子觉得,”三善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我就说姐,既然你坚持一个人走,那就把银两和两个包包都带上,一路上千万别委屈自己,反正都是一些草和石头嘛,不值什么钱,我们还可以捡。”
“唉,不值什么钱?三哥啊三哥,你是被感情蒙蔽了双眼。”四善摇头道。
“你说,她把盘缠都带走了?”陆载又是一惊。
“是啊,”三善打开手上的包袱,“我们就只剩下这个,就我们三的衣服。”
陆载摇了摇头,苦笑不得,“我的二姐啊,你还真是家里的顶梁柱啊。”
“三哥实在是憨得可以。”四善摊手道,“姐说什么,他全都答应了。”
三善不明道,“这怎么了吗?”
四善咧嘴笑道,“没什么,三哥,你只是有点笨而已。”
“什么,我怎么笨了?我哪里笨了!我姐一个女孩子,照顾她一下不好吗?”
“对!应该的!你姐会好好的!”
陆载看着理直气壮,脸上还挂着泪滴的三善,心中是感慨万千,温暖如春。
是啊,有这样子的弟弟们,还要什么金银财宝呢。
至于那只燕雀或者鸿鹄,就让她去飞吧。
“一善先生,快一点,太阳要下山啦。”
他此时望了望天空,才发觉天边早已夕色染霞。
夕阳西落无限好,迎面绽放出一道异常鲜红的光,如此之鲜,如此之红。红日如火球陨落,引人注目,再在凝眸处彩霞掩映。
陆载拉起四善,挽着三善,走到林道,一棵白杨树下,扯着两人跪了下来。
三人朝着甘糜城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陆载庄重地说道,“甘糜城收留之恩德,陆一善将永存于心。”
落日消逝,清风渐徐。
陆载骑上马,踏碎着五年来难得的宁静安逸,在一片亦落寞亦潇洒间,告别了这边陲小村。
(西陇篇完)
闷,实在是太闷了。
木箱子里塞满了绫罗绸缎,他整个身子被压在箱子最底下。虽说也不是很重,但压得胸口直发闷。箱子又被封得严严实实的,他不能自如地翻身,动弹不得。
他偷偷藏进箱子前,在箱子边上钻了一个洞。本来是用来呼吸透气的,现在成了外边烧烤香味和酒香味的入口,一阵又一阵地飘进来,直惹得他口舌生津。还有篝火灼灼之下,大伙那豪迈爽朗的谈笑风生,听起来充满逍遥自在的惬意,令人无限向往。
“马歧之啊马歧之,你脑子真笨,想这么一个憋屈死的馊主意!”
烤肉香气不断,他拼命叫自己忍住,可肚子却诚实地叫了一声。
“咕噜······”
这声音从箱子闷闷发出,还挺大的。外头的人旋即起了疑心。
“诶,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在响?”
“什么响啊?”
“好像这箱子有什么声音······”
“哈哈哈哈,”大伙笑了起来,“这可不是巫女大人的箱子,咋会有声音呢?”
“就算是巫女大人的箱子,巫女大人早已昏死过去了,也不会发出声音啊!”
“哎,别疑神疑鬼的,来,喝酒吃肉!”
“来来来,这可是吕大哥烤的野猪蹄,烤得皮脆肉嫩,可香啦!”
“吕大哥烤的野猪蹄!”他听到这话,肠子可都悔青了。
“就是就是,在咱们鸿鹄镖局,没吃过吕大哥的野猪蹄跟没喝过老爷子的烧酒一样,都不算镖局里的镖师!”
“什么叫吕大哥的野猪蹄?瞧你这话说的,赶紧吃吧!”
“对对对,都快点下手,不然就没啦!”
“吃吃吃!大口吃酒,大口吃肉!人生得意须尽欢呀!”
“算了!怂了怂了!”他大喊一声,拳头一捏,双腿一蹬,拼命敲打着箱子。
外面顿时鸦雀无声,仿佛都被吓住了。
“打开箱子啊!放我出来啊!”他叫道。
叫喊好一阵子,还是没人来开。
在束发之龄,他力气也算大,拳打脚踢间,竟然掀开了木箱子一角。
有人把木箱子打开,绫罗绸缎马上被扑腾出来。
他一下子站了起来,扬起了脸,手臂交叉着,那眼神从薄薄的一张眼皮底下瞪着大家。
所有人都是一阵错愕,一时不语。
“你们看什么呀,没见过我——镖局的歧哥吗?”他趾高气扬地喊道。
众人对视一番后,突然爆发出一阵笑声,哄然一片。
“哈哈哈哈哈哈,这个小兔崽子!”
“竟然是小歧子!没想到啊没想到!”
“我想起来了!这孩子死缠烂打求吕大哥带上,吕大哥死活不答应,所以他就······哈哈哈哈······”
“笑吧,笑吧,都使劲笑,”他跨出木箱子,走到篝火旁,伸手就抓着一串烤得直流油的猪蹄子,正欲张嘴就吃,手却被吕克靖拦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