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地痞也不问我的意见,起身打了个电话。陈雨应该就在旁边的屋子,两分钟后,她被人带过来了。小地痞让她进屋,然后对后面的伙计道:“两天没好好吃饭了,出去带几个硬菜回来,再带瓶酒。”
那伙计答应了一声就走了,小地痞关上房门钻进卫生间。陈雨呆呆的站在那儿,在这个时候如此之近的望着她,我突然想把心里的一切包袱都放下,不想再有任何隐晦和掩饰,我想亲口对她说:我喜欢你,也在乎你。
但我知道现在说这些是不合适的,我能做的,就是拉着她的手让她坐下。我站起来走向她,慢慢伸出手,当我的手指碰到她的指尖时,她心里压抑的很深的情绪骤然就爆发了,一下子就哭出了声。
“别哭。”我擦掉她脸上的泪水,我不傻,我知道自己的这些举动都被小地痞暗中看在眼里,这会让他更加意识到,我不能彻底的割舍或者说忘掉陈雨,这会是他手里一张对付我的王牌,也会是我的软肋。
但是我能怎么样?就这样面对一个哭的稀里哗啦的女人而硬起心肠不管?我做不到。陈雨紧紧抓着我的手,她在极力的压抑自己的哭声,她使劲咬着嘴唇,眼泪滚落的擦都擦不干。我的心像是被一根无形的针狠狠的刺了一下,因为我想起上一次在石堰川时,另一个陈雨死去前的那一幕。
她也是那样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带着永远都消弭不掉的哀怨和遗憾,哭着对我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我咳嗽了一声,捂着嘴,其实是想掩饰自己眼角渗出的一点泪迹。我们俩的身体贴的很近,她的抽泣声让我的耳膜跟着心脏一起震动起来。就这样面对面的站了几分钟,小地痞出来了,陈雨马上扭头自己擦掉眼泪,忍了几忍,终于止住了哭泣。
“你知道,谁都不想这样。”小地痞这次没有笑,站在那边道:“雨姐,事情过去了,别人怎么对你,我不管,但我还是叫你一声雨姐,我们俩算是一起长大的吧,我的脾气你知道,到了什么时候,我都会替你说话,你安心,文叔不会把你怎么样。”
这话像是说给陈雨听,其实我知道是说给我听,话的潜台词就是:陈雨现在很安全,只要不再出麻烦,她会一直安全下去,但是如果出了意外,就很难保证了。
这时候,被小地痞派去买东西的人回来了,拿了菜和酒,顺便又把陈雨给带了出去,我没阻拦。小地痞把床头柜挪到两张床中间,摆好酒菜,给我倒了一杯。我听人说过,过去那些河边江边水性很好的人,一般都好酒,活血而且驱寒,小地痞也不例外,虽然年纪小,但从端杯子嘬酒那个姿势上看,就是此道老手。
“你水性很好。”我稍抿了一口,这个时候真的不想喝醉,尽管心里还是烦,但必须要保持清醒。
“从小练的,喜欢这个,说出来你别笑,我最开始是在游泳池里练的。”小地痞嘿嘿一笑,道:“那时候老爹管的严,不许随便出门,只能在几个固定的地方玩儿,一来二去就喜欢上游泳了。来吧,喝两口,这是好东西,我八岁开始就偷偷的喝,开始也是觉得好玩,白酒辣,朝里面放白糖喝,被老爹抓住了,揍了一顿,然后告诉我:小兔崽子,你憨头,白酒加白糖会发苦,得加冰糖。”
说着,他就哈哈的笑,我也跟着笑,但是觉得很傻,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笑什么。
“这次,你们准备让我干什么?”我慢慢的喝着,想先从小地痞这里套点话,不过心知这很难,小地痞天生的伶俐样,而且酒量很大,喝了半斤下去跟没喝一样,肯定不会乱跟我讲什么。
“我跟文叔不一样,他那把年纪了,跟我们有代沟的。我们两个在一起,就是吃饭喝酒聊天,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随便侃呗,所以,不谈正事,你别问,我也不想喝着酒扫兴,来,碰一个。”
他这么一说,等于提前堵住了我的嘴,所以后面的话就没必要再说了。我闭上嘴巴,此刻最应该想着的,还是李富生能不能救活。
“问问,你多大了?”小地痞咂了口酒,一边吃菜一边道:“好歹算是前后见了几面了,知道你叫什么,但不知道岁数,现在酒桌上都是这规矩,谁是兄弟谁是哥,咱也赁赁。”
“我?”我的思路一开始,就有点心不在焉,想着李富生在手术室里的情景:“我87年的。”
“巧了不是。”小地痞咧嘴道:“我也87年的,六月六号的生日,多吉利的数字。”
“我十一月的,你大,你是哥,喝你的酒。”
“不该这么说。”小地痞端起杯子,眨了眨眼睛,神秘兮兮的对我道:“其实你大,你是哥。”
“嗯?什么意思?”我看着小地痞的表情,虽然他在笑,但好像说的一本正经,这肯定不是喝多了之后的醉话,本来聊的都是闲话,突然问起我的年龄了,而且来了这么一个大转弯,让我很迷惑。
“没什么意思,说你大,我应该尊敬你呗,来,喝一个。”小地痞端着杯子就跟我碰。
“你跟王炳文都有个毛病,说话说一半。”我喝了一小口,道:“要么你就别说,要说就说完。”
“真的没什么意思,你想多了。”
不管我怎么问,小地痞却不肯再说下去了,这个事渐渐在我心里结了个疙瘩,他应该不会无缘无故的说起这些,但他不说,我猜也猜不出来。我比他大,他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这会不会又是一个圈套的开始?我的脾气性格,文哥应该跟小地痞说过,他们就是想让我自己瞎琢磨?
想到这儿,我就越发觉得不能让他们称心如意,所以干脆就不想了。
小地痞很健谈,嘴皮子和文哥一样利索,不过他身上有一种文哥不具备的草莽气,就好像是在道上混的人一样,显得洒脱而且直爽,我们俩说着说着就把一瓶子白酒喝光了,我就喝了一点,剩下的全进了小地痞的肚子。小地痞显然没喝过瘾,琢磨着让人再去买一点,这时候,他的电话响了起来,小地痞擦擦油光光的手,也不避讳我,拿起来就接了。
电话不知道是谁打来的,就说了两句话,我没听清楚。不过小地痞挂了电话之后打了个响指,道:“告诉你个好消息,李富生没死。”
听到这句话,我一直在心里紧紧绷着的那根弦突然就松了,整个人重重的倒在床上。这是我期望的结果,李富生没死,让我觉得在石堰川所经历的挫折都是值得的。或许,真的是李富生命大。
不过李富生被抢救过来了,仍然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休养,好在已经离开了荒僻的地方,在这里呆两天,可以把他转到医疗条件更好的医院去,至少没有生命危险。我慢慢从床上坐起来,看着小地痞,刚刚松开的那根心弦又有点发紧,李富生是活了,但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对付文哥?
“我想去看看李富生。”
“现在恐怕不行,得为病人着想,他的状况估计不是很好,让他先静静吧。”小地痞对我笑笑,道:“而且这个事我也做不了主,要请示文叔。”
“你叫的可真亲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