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慢慢等,再给我来支烟,我越来越喜欢这种慢性自杀的东西了。”李富生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悠然的抽着烟,那神情举动镇定的如同在等老婆下班一样。在危险的环境下,如果同伴跟屁股上长了火疖子一样坐卧不安,那么另一个人无形中会更紧张,反之,如果同伴非常冷静乐观,那么这种积极的情绪是会蔓延和传染的,我渐渐的被李富生传染了,反正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该怎么样,那都是躲不过去的。
我们两个就在椅子上坐着,李富生抽完了烟,用老屋里遗留的粗瓷碗泡了两碗茶,他不再跟我说等会遇见情况要如何如何,而且东拉西扯的闲聊,问我小时候的一些故事。就这样,时间无形中又溜过去两个多小时。到了夜里将近十一点的时候,李富生慢慢端起只剩下一点茶根儿的碗,抿了一口,轻声道:“镇定,人来了。”
我真的佩服李富生的推算能力了,低头看看表,现在距离昨天泄露情况,恰好二十四个小时。
接着,我听到了一些动静,但不知道对方来了多少人。很快,敞开的院门外慢慢聚拢了七八个人,他们都带着武器,可是一看我和李富生这样悠闲的坐在院子里,马上就迟疑了。
这时候,我的电话嗡嗡响起来,打开一看,是文哥打来的,李富生随手拿过电话接通,跟文哥对话。我听到文哥说了一通废话,然后说事情又不是不可以商量,何必弄到翻脸的地步。
“你废话太多了。”李富生淡淡的对着话筒道:“你让我们在原地等着,我们已经等着了。”
“你心眼太多了,我怕斗不过你。”文哥非常鸡贼,只派了手下人到这里,他本人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躲着:“作为多少年的老朋友,我劝你一句,配合一点,你不会吃亏,至少保证你们的安全是没问题的,如果半途出现了意外,那可就不好说了。”
“是吗?”李富生不动声色的道:“谁死在前面还说不一定的。”
“好话赖话我都说了,实话说吧,这次我们来的人很多,就算你找了帮手估计也没用的。”文哥道:“要是闹掰了,吃亏的只会是你们。”
“那你就试试看。”李富生不多说废话了,啪的挂断了电话。我努力朝着院子外面望去,但是没有看到陈雨。
文哥没再打来电话,李富生慢慢站起身,朝院子四周扫视了一眼,对我道:“王炳文像狐狸一样,不肯把所有的人集中在一起,不过这也差不多了,等一下,他们肯定会有顾忌的。好了,跳吧。”
说完这句话,李富生转身就朝旁边掩饰住的坑里跳了下去,我跟着也朝下跳,两个人一前一后顺着斜挖下去的通道钻。外面那些人估计被搞懵了,等我们钻进通道不到一分钟时间,老屋四周的院门,墙角等等几个地方同时响起了爆炸声,爆炸声是连贯的,鞭炮一样,虽然不能把过来的人全干掉,但至少会让他们慌乱一阵子。
我们两个人顺着通道一口气爬到了墙外那条土沟的出口,然后就朝石堰川地下那个方向走。李富生的胆子很正,好像并不害怕,走的不紧不慢。整个老屋周围都藏着文哥的人,我们俩钻出来之后,被不远处的几个人发现了,对方吆喝着追来。但是跑到土沟旁边时,轰隆隆都陷到了一人多深的坑里。
这些人显然都有点功夫,一人多深的坑在正常情况下困不住他们,很快就会爬出来。但是邝海阁从黑暗中嗖的蹿了过去,提着一根不到一米长的棍子,几个试图爬上来的人被几棍子给闷了下去。
“这样搞他们一下,他们肯定还会追击,但不敢那么放肆。”李富生这时候加快了脚步,边走边道:“我们到地下入口那边守住,能拖多久拖多久,其他收到消息的人肯定会来,他们一来,局面就会混乱,对我们有利。”
“你怎么这么肯定?”
“我判断,只是判断。”李富生道:“马遥可能死掉了。”
“马遥……”我马上回想起来,马遥就是我第一次在丘道士居所地下室里看到的那个烂成柿子的人,也在文州聚会上出现过。
“马遥是你老爹留下的一颗棋子,他不死,下面的人再有二心也不敢乱来,但是他一死,情况就难说了,那些中了诅咒的人会拼命。我上次死的时候,你该记得的吧,南湾湖那里,我逼老余说了一些实话,他跟赖卫国的关系最近,赖卫国告诉他,马遥撑了这么久,实在是保不住他的命了,最多再有一二十天功夫,肯定会挂。”
我爸已经联系不上了,如果马遥死掉的话,那些身中诅咒的人最后一丝希望也会破灭,李富生在这时候给他们抛出饵,即便知道是饵,那些人为了保命,也会冒险赶来。
“但是这样一来,郑立夫辛辛苦苦打拼下来的一切,都无形中毁于一旦了。”
“不要再说了!”邝海阁打断李富生的话,瞪了他一眼,又转身对我道:“一号一定还会回来。”
“忠言逆耳啊。”李富生闭上了嘴巴,我们三个人闷头一阵猛跑,等跑到石堰川地下入口的时候,我发现入口已经被他们俩堵住了一大半,只剩下一个勉强能钻进去的洞,李富生从一边的草堆里拿出一个歪歪斜斜的木头牌子,上面竟然用醒目的红颜料写着“小心地雷”这四个大字。
木头牌子就插在入口前面,接着我们三个人钻进入口,跑到这里,形势就对我们有利了一些,入口这么狭窄,文哥的人无法一拥而入,如果一个一个的硬着头皮钻进来,邝海阁绝对能收拾的干干净净。
大概二三十分钟后,有人追击到了这里,随即又发现了竖在入口外的那个木牌,果然如李富生所料,这些人迟疑了,看着牌子上的字,一时间不知所措。李富生趴在正对着入口的位置上,对我们说,那些人暂时退到一边去了,可能是在商议对策。
又过了十来分钟,一个人慢慢的开始靠近那块木头牌,李富生一直不动声色,到对方完全进入了视野范围时,他慢慢伸出枪,光线非常的暗,但李富生的枪法相当好,扣动扳机之后,一声枪响震的我耳朵乱响,而试图靠近木牌的那个人被一枪打爆了头。
清亮的月光下,我只能看到入口外的那个人的脑袋像一个熟透了的西瓜,砰的爆开了,一股鲜血狂飙而出,撒的到处都是。李富生把身体全都缩回石头后面,冲着外头大声喊道:“我的子丨弹丨很多。”
“你打的真准。”我道,心里却已经说不清楚李富生究竟算是个什么性格的人。
“不准点能行吗?”李富生侧脸朝外面张望着,道:“这个时候心慈手软,那就是跟自己过不去了,如果你不想死的话,就先弄死准备弄死你的人。”
被打爆了头的尸体斜斜倒在木牌前面,这是个无声的威慑,再也没有人敢过来了。我顿时放下心来,入口只有这么窄,就李富生一个人都能守的滴水不漏。
过了一会儿,外面有人大声的喊话,喊话的人躲在视线死角里,我们看不到,但他的声音可以隐隐约约的传进来,他喊的乱七八糟的话我不想听,然而过了一会儿,他竟然直接喊我的名字,然后说陈雨也在。
尽管李富生已经给我做过思想工作,但我听到陈雨这两个字,还是不由自主的抖动了一下。我没有接对方的话,李富生和邝海阁也没有任何反应。过了几分钟,入口外不远处的视线死角中,慢慢出现了两道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