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轻推开门,露出一条门缝来,我站在门口望着屋里的两个人,迟疑着不敢进去,这样的他们,如何打扰?
这时,我听见了祁然的声音……
“蕴芳,昨天你问我,可不可以最后抱你一次,我狠狠心拒绝了你,当然你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可是,我又如何不难过。我们认识了九年,我现在还记得第一次看见你的样子,你穿着一件大红色的毛衣,梳着高高的马尾辫,躲在何教授后面看着我……”祁然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哽咽。
听到这番话,我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心像被撕裂了一条大口子,刺痛无比、寒气逼人!
正当我犹豫着想要离开的时候,我又听见了祁然的声音:“蕴芳,如果可以重新选择,我一定地好好抱抱你,一定不会让你那么难过,你能听见吗?蕴芳?我只想你醒过来,好好地活着,快乐地笑,活蹦乱跳……”
我实在听不下去了,我的眼泪一直顺着脸颊流淌下来,止不住的哀伤一瞬间就将我击倒。
我轻轻地退了出去,关上了房间,然后把手上的东西交给了护士站的护士,然后在她们疑惑的眼神中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医院。
我木然地走出医院大门,才发现大风越刮越烈,汹涌而至,仓促而来。
过往的两个行人惊奇地望着天空:“下雪了?竟然下雪了!”
我举起右手撑在额前,怔怔地望着天空,天空中真的飘下来了一粒一粒的雪粒,不仔细看还看不真切,居然真的下雪了……
南江的冬天从来都不下雪,我有很多很多年,没有看见过雪花了,我呆呆地仰头望着天空,不由得看得入了神。
初雪来临的时候,如果一直走,是不是可以一直到白头?我忽然笑了起来,想不起这是从哪里看到的话了,初雪的时候,不是有炸鸡和啤酒就好了吗?哪里有一起走到白头的人呢?
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下来,我迎着风雨,在那片阴沉苍茫的公路上静静地走着,不知道走了多久,时间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了概念,我只知道,双腿已经冻得麻木不堪,眼泪的泪水流下来,一开始是滚烫的,很快就变得冰冰凉凉地淌进我的脖子里,似乎连心都要冻住了!
(这一年的冬天,格外地冷,冷到南方都开始下雪了,冷到了心里,冷到很多很多年后,我回忆里这个冬天,心里都是寒凉一片,荒芜的世界里从来都是杂草不生,何来温暖、何来牵挂……)
我行之将木地在雪里晃荡了许久许久,直到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把我从茫然的思绪中惊醒了过来,这是一首歌的名字,许巍的歌,我想和风一样自由,我傻笑起来,我呆呆地站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祁然的手机铃声……
万万没有想到的话,在接了这个电话的一个小时以后,我已经收拾行装离开了这座城市,离开了祁然,离开了随即而来的一场尴尬,我,去了千里之遥的一个地方……
我回了祁然家收拾了自己所有的东西,包括那块墨玉,走之前,看着他家里的一草一木,满满的都是伤痛,那餐桌我们一起吃饭,那沙发我们一起拥抱,那阳台我们一起趴着看风景……
可惜,春梦不留痕,时光不再来……
那只叫小鱼的小花猫破天荒地溜达了过来,眼神虽然还是那么傲娇,可是它对着我抬起了一只前爪,我把手靠过去,它轻轻地搭了上来,冲我喵呜一声。
“你在跟我说再见吗?好吧,再见,你是唯一和我告别的……”我语不成声,泪流不止。
随后我把他的手机端端正正地放在桌上,片字不留,在这个初雪的冬天,我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他家,离开了这座伤感的城市……
这天的黄昏,阴云密布,小雪纷飞。一个小时以后,我已经坐上了去四川的火车。
我去的这个地方,叫永宁,离我的老家仅仅一百多公里……
我趴在车窗边,看着窗外的风景,一个小时前的那个电话犹在耳畔。
“然娃子!你总算接电话了!我查出来了!”我刚刚接通还来不及说话,一个兴奋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我听了好半天,才想起这个声音:“阿森?”
他卡壳了一下:“然娃子不在啊?”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雪渣:“他在医院,你有什么事吗?”
“嗯,一尤,我知道那襄迤在哪儿了,就在离这里1000多公里的四川省永宁市,那里有一个叫孟晏城的地方!那地方晚清时期就叫那个名字,那里是一个少数民族聚居地。”他的声音很是兴奋。
我深吸了一口气:“那地图上的地方难道……?”
他忙不迭地回答:“地图上是房屋建筑图,如果不太出名,也是查不到的,可以去当地找找看。”
他停顿了好一会儿,又说:“还有那秦家祖坟,我不知道和我曾经看到的那个传说有没有关联……或者真是那样呢……”
“阿森,你别吞吞吐吐了!我朋友可能在那个地方,我急着过去找她,你有什么线索就告诉我吧。”我急切地追问到。
阿森很快说:“不知道你听说过换魂的传说没有?流传于云南的少数民族地区,据说是如果某一家人犯了忌讳,或者说命数已尽的话,可以找替死鬼,让他承担你的厄运,而自己则可以逃过一劫。”
我本来冻到麻木的脑袋忽然像被什么东西穿透了一样,某种想法呼之欲出:“阿森,那么你上次说的没错了,这样说来,秦家的木头死人就是挡煞的工具?可能当年这些秦家人也许并没有死,而是迁去了那个叫襄迤的地方?!而这个叫胭脂的女子因为犯了大罪,所以被留在了青石镇!会不会就是这样?”
阿森苦笑一声:“一尤,我想是的。我一直以为那种野史传说都是杜撰,可是,我看到了那木头死人后才明白,世间有很多事情都会出乎自己预料,想想我一个学历史的,探寻到的事实却是这般地不合常理……唉!”
“阿森,你有什么新的消息就给我打电话吧,我一会儿把我的号码发给你,我现在就走了,有事再联系!”然后我匆匆挂了电话。
我趴在车窗边越想越觉得可怕,以前以为陈斌掳走湘琴只是为了报复,现在联想到那个叫襄迆的地方,再想到那一具具空棺,和那极阴之物,以及湘琴腹中的孩子,似乎很多东西要呼之欲出了……
这时,我包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我心里一格登,会不会是祁然打来的?我犹豫了好一会,也没有去接。坐我旁边的一个老大爷朝我努努嘴:“姑娘,你电话在响。”
我的手指抠着掌心,几乎要抠出血印子来,最后我还是从包里摸出了电话,看到屏幕上的名字上,心里却是一阵失望……
“燕子啊?你找我啊?”我有气无力地说。
余燕抱怨的声音从那头传过来:“一尤,不是说好的今天过来吗?办公桌都给你安排啦,就和我挨在一起的!你怎么说话不算话呀!今天才进了货,我还给你留了两件呢!你穿肯定好看的。”
我心里升腾起了一股暖意,也许春城记挂着我的,还有燕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