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跑着跑着,五婆临终前的样子又浮现在了我的眼前,她叫我去煮粥的时候,看起来好多了,会不会是睡着以后,一口气上不来,晕了过去,出现了假死状态?
有这个可能吗?会有吗?我在心里一直追问着自己,脚步却是慢了下来,直到自己停了下来。我转身看看那间木屋,想着五婆对我说过的那些话,心酸的感觉又浮了上来,最终,我调转回头,还是向那间木屋走了去。
我走得很慢,短短一百多米我至少走了十分钟,我小心翼翼地踏过那些杂草和碎石,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当我走到木屋门口的时候,那炊烟看起来更加明显起来,这时我才发现,木屋的门微微地虚掩着,而我走的时候,是关好了的,空气中隐隐约约传来一股米饭的香味来……
这味道,就像是我们四川农村爱做的一种箜饭,也可以叫做焖饭。具体做法就是先将大米用大锅煮成六成熟,滤去米汤,然后锅里放入少许油,放切成小段的四季豆和腊肉,放盐、花椒面,炒一会儿加入米饭,盖上锅盖小火焖着,等有香味飘出来的时候就好了!
好了以后有微微的锅巴,拌匀了米饭和食材,那米饭和蜡肉四季豆的味道合二为一,香得很!而且食材可以任意变化,这个一直都是我的最爱之一……
可这味道,为什么出现在了这里?我悄悄地透过糊了纸的厨房小门往里面看去,一个身影赫然出现,影影绰绰看不真切!里面真的有人!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把东西轻轻地放在门口,单单留下了那根拐杖,我紧拽着它,轻轻推开了屋门,虽然我动作很轻,但仍然传来了吱呀一声响!
这让我紧张起来!我站在那儿,半天没动,生怕里面出来个什么东西!好一会儿,看着没啥动静,我才稳定心神,从那条可容一人通过的门缝挤了进去!
厨房的门掩了一半,那香味却越来越浓,整个屋子里,全是四季豆腊肉箜饭的味道!可这时候,我连闻一口的勇气都没有!我站在厨房门口,心跳得很快,似乎要钻出胸膛,跑了出来!
透过厨房门缝,阵阵烟雾中,隐隐约约地浮现出来一个人影来,那人在灶间忙前忙后,一刻不停!我偷窥了好一阵子,那人却丝毫没有发现我……
忽然,就一瞬间的功夫,烟雾中的那个影子忽然不见了!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仔细看了一个来回,真的不见了!香味依然,烟雾依然,可那是身影却凭平消失了!
我的心跳得越来越厉害!我拽着厨房门的把手,猛地一下拉开了来!
和我意料中的一模一样,门后没有人!整个厨房也不见那人踪影!灶上的锅里却还飘着热气,那箜饭的香味飘飘荡荡地越发明显……
我的直觉告诉我,刚刚那个也许那是五婆的鬼魂!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我转身就跑去了她躺下的那间屋子!
那门照常虚掩着,和我走时毫无变化,我轻轻推开它,走了进去,一眼我就看到了床上的五婆!她和我走时没有区别,唯一要说不同的,就是脸色更难看了,呈一种死灰般的青色。她还在那儿!没有我的那些想象,她不是假死,厨房也不可能有米有菜,她是真真正正地死了!
可那厨房里的人是谁?为何会凭空消失?我打了个哆嗦,心里更加紧张起来,背上全是冷汗!
忽然,背后一个声音凭空响了起来:“你是谁?”
这声音不大却来得突然,犹如炸雷般,我一下子跳了起来!
我迅速转了过去,忽然看清了后面那人,她看起来50多岁年纪,穿着黑色裤子,米色毛衣,黑黑的头发中间夹着些许银丝,盘成了一个髻,她打扮得很素雅,可是气质娴静,五官清秀,虽然年纪不小了,却依然是个美人……
看着眼前这个素未平生的人,有一种熟悉感油然而生,我愣愣地看着她,她又开口说道:“丫头,你是来找五婆吗?五婆最近身体不好,没怎么接活了。她在睡觉,你在外面坐坐吧。”
“睡觉?”我傻傻地看看她,又看看病床上的那具尸体。
她见我一直盯着床上一动不动的五婆,也疑惑起来,她纳闷地看着她:“平时早该起了,这都九点过了,还没醒……”
“五婆她不会醒了。”我直勾勾地看着那尸体,轻轻地说:“因为……她死了!”
那妇人一脸气愤:“你!你这丫头怎么胡说八道!五婆她昨天还好好的,她……”
话没说完,她顿住了,眼睛转向了五婆,盯着看了好一会儿,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她像我昨天一样,盯着五婆的脸看了好久,然后伸出颤抖的手指触了触她的鼻息……
好一会儿,她惊慌地缩回了手,疯狂地摇起了病床上那具已经僵直的瘦弱身躯:“五婆!五婆!”
哪里会有半点反应!她喊了许久,急急回头对我说:“丫头,快打120!”
“没用了,昨天晚上,她就死了……”我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
她忽然站起身满眼含泪,激动地抓着我的衣袖:“你既然在,为什么不马上送医院?还有,你是谁?”
我苦笑一声:“我?我算是一个正巧路过的人。也许五婆最想回的地方,就是这里吧……”
那妇人看了我好一会儿,不再说话,迟缓地走回床边,坐在五婆旁边,抚起了她的手背,看着看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过了好久,我拿起那袋寿衣走到她的面前:“阿姨,给五婆换上吧!她身上的衣服都破了。”
她看了我一眼,迟迟不接,我低声安慰道:“人死如灯灭,总不能让她老人家死了都这么不舒服吧。”
阿姨擦了一下脸上的泪水,接过了那个袋子:“厨房里有热水,你去拿盆子打盆热水来。”
我明白了她的意思,应了一声,走出那房间,去厨房里找到开水壶,把热水倒了出来,看着烫,又兑了些凉的,取了毛巾,端着走出去。
刚刚走到大门口,只听见砰地一声,那木门被重重地推开,我端着水盆和门口那人面面相觑!
“祁然!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我望着门口那个风尘仆仆、满头是汗的人愣住了。
祁然二话没说,一下子把住了我的肩膀,他的声音急切得很:“五婆她出事了吗?”
我还来不及回答,门口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传了过来:“然娃子,你跑那么快干啥子?我老肖这腿都走软了!我可是早上五点钟就起床了呀!急行这一路把我骨头都要抖散乱了!”
我往祁然身后一看,那穿着一条哈伦裤、顶着一头刺猬头晃晃悠悠走过来的居然是肖豆豆。
肖豆豆瞧见我,对我咧嘴一笑,指了指身后:“一尤妹子,咱们又见面了,余燕和阿森在后头呢!我们一心想着找你喝酒呢!”
我往后面一看,果然,石梯上有两个身影,越走越近。我纳闷地看着他们,惊讶为什么他们都来了,可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晚点再问他们吧。
我对肖豆豆勉强笑笑:“我先进去了,有什么话我们一会儿再说,你们先别进来,先在外面坐着等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