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半晌,眼前的白胡子老头方才对着我一声怒喝。
“死十三!!!”
他晃荡着脑袋站在我身前满眼震愤:“本座真是看错你了,方才还觉得你老实,你竟然这么就在这里给我下套?你是真忘了自己姓甚名谁了是吗?你别忘了,我是前辈!!!”
我笑了笑满眼坦然,摊开双臂一身清然。
“这我自然是不会忘了,您是前辈没错啊,可既然是前辈在我们这些晚辈之前自然该是带领大家走出困境,难道不是吗?”
清运道长急了,他看着我眼眶瞪得很大,像是眼珠子都要翻出来似的。
“你,你你!大,大逆不道!!”
说着像是在为了自己开脱似的,他望着众人后退着大喊:“大逆不道,你们都是大逆不道!!”
鸣锣适时上前低声轻笑:“前辈,清运前辈,您既然自己拿乔却还要躲在晚辈身后,是不是就是出去了也还要在外人面前说是自己带我们出去这地狱的啊?您这份心思,当真是称得起这一声前辈吗?”
说着他鄙夷一笑,瞥了眼老道闷声轻呼:“倒不如称个老妈咪罢了……”
人群中止不住地闷笑响起,清运道长登时抽出拂尘一把甩了出来。
我霎时抽身站在鸣锣身前一手抓住拂尘,继而伸手用力将拂尘扯在掌心浑身淡然。
望着眼前之人面色极寒:“道长要是觉得没这个本事,那就悄悄地站在一边不要乱动,也不要胡作非为,自以为是,我死十三敬重前辈,但也不惧前辈,更何况阁下并不能拿出什么让人信服的手段,所以接下来,希望前辈老实的跟着就行了,说不好还能混出个安享晚年,否则,前途凶险,万一中途折损,那前辈清名一生,怕是得不偿失!!”
清运冲着我怒吼,面色涨红,显然也是肚子里闷着火气。
“你知道就算是当时你爷爷和我说话也是毕恭毕敬的吗?”
我笑了笑,摆手低语:“爷爷一直教导我,知进退,懂时事!!”
话里话外言外之意已然明显,我望着眼前之人神色也肃然下来。
“长老觉得,我说得对吗?”
话说到这种程度已经无话可说了,我转身方才带着灵儿一行人朝前接着走去。
背后仍是众说纷纭,议论声响接连不断,但我也没再当回事。
我转身望着身侧灵儿问道:“你是去了桃花源?”
想来除了问了父亲灵儿是不会察觉到我来了这里。
果然,灵儿看着我点了点头,眼神里也像是带着些委屈。
伸手挽着我胳膊坚强的身子也像是带了些柔弱。
“十三哥哥,我知道你身上背负的还有很多,但我想要的并不多,我只想让你平安,你孤身一人来到这种不毛之地面对苍龙,我要如何放心?难道就看着你拼死守护葬师一脉,而自己却无动于衷?”
我闻声伸手在身侧小丫头脑袋处点了点,方才笑道:“灵儿如今是族长了,肩膀上的担子不必我少,虽然眼下巫氏尚且安然,但你此次远门出行,家里如若生出变故可要如何是好?”
灵儿这次未曾在犹豫,望着我满眼皆是笃定。
“十三哥哥放心,我既然来了那肯定就是做了的万全准备的,再者说,要是你出事了,那葬师一脉因苍龙大乱,我们巫氏难道能幸免?”
说着昔日里撒娇柔弱的小丫头亦是蹙眉神色深沉下来。
“许多事情到了眼下这般地步已经无可挽回了,我们走到现在也是再无任何路径可走了。”
我闻声心下亦是抽痛,当时的纯粹,时至今日都已被深沉与失望代替。
我将人揽在怀里,不断伸手轻抚着灵儿背后。
感觉到紧绷着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我方才在灵儿耳边轻语:“放心吧,我们都会解决的,不管是苍龙还是谁,都不会影响到我们的安全,我向你保证!”
灵儿亦是将我紧紧抱着,身子仍是在微微颤栗。
“十三哥哥,我信你,但我也希望你保护好自己,如你所说前途凶险,此去一路尚不知是否还有归期,我不想再错过你,也只想和你守在一起……”
怀里的温热时隔许久仿佛是变得更为温馨。
我仔细将人揽着,不断地点头,但并未说出许多承诺。
看着不远处的凌轩眼里瞅着我尽是忧心忡忡,这小子虽然跟我时间不久,倒像是最理解我似的……
时间缓缓过去,我伸手在灵儿身上背上轻抚。
“时间不早了,我们该走了。”
灵儿这才从我怀里起身,眉眼间也多了些红晕。
瞧着人这般娇羞模样我亦是心如雨醉,但仍是理智占了上风,毕竟接下来的路,仍是风雨相随!!
再往前走,走了许久,仿佛是一眼望去走不到尽头似的。
我不知道前路是什么,但背后的不满声响却是逐渐响起。
众人皆是在抱怨疲惫,我也未曾理会,这些都是必然会产生的。
身后本是数十人,走到如今死的死残的残,到现在也就剩下总共不到十人。
生也好,死也好,抱怨也算是轻的,至少没有摆平等死。
“前面,前面有水……”
疾呼声响在耳边飘过,登时几道身影瞬间化成风飘飞出去,望着这些人的身影我只觉得脑袋都要炸了!!
毕竟,我眼前什么都没有,只是沙地,一望无际的沙地。
长时间未曾休息饮水身上早已是筋疲力尽,但这些人却像是缺心眼似的朝着死亡冲去。
鸣锣在我身侧也是嘀咕着:“水,喝水,我要喝水!!”
说着就也要冲出去,但路过我身侧之时仍是被我一巴掌抓住。
这小子被揪住衣领仍是在挣扎,双手双脚扒拉着像是要起飞似的发疯。
“放,放开我!!我快死了,我要喝水!!放开我……”
我见状二话不说便是一巴掌抽了出去。
一巴掌落下,面前之人先是愣了愣,这才陡然回神。
他躺在地上满眼痴呆的望着我,眼眶里的迷失逐渐回神。
“哥,大哥?”
我上前将人搀扶起来,望着这小子面色阴沉。
“清醒了?不要水喝了?”
鸣锣像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似的,看着我硕大的眸子里尽是呆滞。
晃荡着脑袋脸色哧然:“咳,咳咳,不,不要了……”
惨叫声也是在这时应声而起,剩下的人都在原地站着看着方才那些冲出去的人浑身骤然燃起大火。
他们在沙地之中来回翻滚,身上的大火炙烤着他们身体里的油脂。
在这地狱里,能走出去的,大多是死人,活人就算是走出去了,也和死人差不多了。
鸣锣在我身侧吞咽着唾沫,过了会才磕巴着说道:“这,这,怎么回事?”
我闻声瞥了一眼身侧这家伙方才说道:“第五层地狱,名曰旁卒。”
“旁卒一苦,当楼二十,而人言烂煮之。”
“人居此犁者,而坑大深浴,满其中火,守犁者用铁杖捶。”
“而内其中,烧燋人,尽燋无岁数又不死,积烧而不死。”
“而抱火着人,身死出一浴,复入一浴,如是无数,是其类,其人长且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