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抬起头望着我，视线里带着一片挣扎，他看着我，脸色之上一片煞白。
我当然知道他此刻脑海之中在想些什么，但仍是起身淡淡轻笑。
“人啊，活着就很不容易了，太容易被世俗左右，但这都是没办法的事情，大叔为了儿子做这些，也算是费尽了心思了，要是你儿子好了，你一死了之，他如何背负数十条人命，更何况，这些人命都是自己的亲生父亲给他留下的……？”
司机大叔脸色更是煞白，他看着我不住发笑。
笑意里尽是冷淡和荒谬，他开始不断地拍打着自己的脑门，脑袋里像是藏了铁锈似的任他敲打。
我望着他这般模样，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话说得再多，左右不过生死二字，但这两个字，却承担了太多因果。
有人因此得益，有人却死不瞑目，两极分化，显然易见。
过了许久，大叔方才起身，他就看着我，视野里藏尽了无奈。
“你说，我儿子，还有得救吗？”
我闭上眼，忍着心下繁琐，望着他问道：“大叔，所以我才问你，你儿子到底是怎么了？你怎么会如此病急乱投医？”
司机大叔望着我不住叹息，下鞥处胡擦青紫一片。
他望着我，眼角下的青黑尚未消下去。
眼眶里血丝遍布，宛若蛛网一般诉说着为人父的辛劳和无奈。
“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但就是一夜之间，整个人像是走火入魔了，不认识我了，也忘了自己是谁，左邻右舍都说孩子中邪了走得远远的，可我孩子也没有伤害过其他人，他们就发疯似的仇视我儿子，医院也查不出来什么，只说送去精神病院！”
说着他一把揪着我衣袖，眸子里盈满了无奈和崩溃。
“那是我的孩子啊，我的骨肉，我怎么能把他送去那种地方？我要救他，救他……”
说到这里司机大叔也就没再说了，只是独自默默地一直在念叨着救自己的孩子。
我闻声看向黑袍人，他仍是往前走着，但垂在两侧的手腕却是攒得很紧。
我心下登时一阵烦闷，或许，也和这些人脱不了干系。
这些人还真是一环套一环啊，为了实现自己的计划，可以不珍惜任何人的性命安全。
出了巷子街道上人也不多了，正午这会雪下的正大，街上行人走过的痕迹都被白雪覆盖。
摊位也都不在了，整个街道上霎时空荡荡的一片，像是从未有过人似的？
这样的幽寂莫名让人觉得不安，我望着黑袍人说道：“往哪边走？”
黑袍人伸手指出一个方向，我顺着他所指方向看去——在往前走，便是龙家了……
“龙城也有参与你们的计划？”我说不清楚心下何等感受，只觉得荒谬而寡淡。
我也未曾想过龙家在这件事情之上也有所涉及。
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我本以为这小子都已经从善了……
但结果却是这般模样，真是让人大失所望啊！
“你要是死氏之人应当是最为惊讶的吧？据我所知，龙家那位好像是与阁下为故交？”
是故交不错，眼下发生这些事情到底都是个人之错，我缓缓喘了口气，望着这些人再也无能为力了……
“你要知道，在这种境况之下，任何人任何事迹，都是在大雪之上被掩埋的，我们走到如今也算是有始有终，但那些让我失望之人，你觉得我会怎样回报他们呢？”
这样的话事实上只是为了起到恐吓作用，等到龙家，一切自然真相大白。
到北苑之后，已经是晚上了，大雪早已停了，唯有寒风仍是在人身上不住刮着。
我仔细感受着每一寸寒风在身上疾驰而过，尽管刺骨，但却足以让人醒神。
“啪啪啪……”
我看了黑袍人一眼，这家伙上前敲了敲门，大门之上仍是贴着黄色对联。
这是当时他父亲死之时我为其提笔写上的，现如今在看到这些东西我只觉得实在是讽刺！
故人西辞黄鹤楼，如今到了眼下这般情景，故人再见，分明距离只有寸余，但眼下剩下的却是只有仇敌了的。
敲门声响彻的不停，黄铜大门仍是紧闭着没有丝毫要打开的打算。
我仔细平复着心情，望着这大门压抑着情绪不让自己真的发怒了掀了这府邸。
黑袍人一直在敲，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大门竟然一直打不开？
我看了眼凌轩，凌轩霎时朝前，一把抓住黑袍人将人抵在墙上满眼愤怒。
“要是让我知道你在耍什么手段，我警告你，这件事情可不是这样简单就过去了，我们没那么多耐心陪你在这里戏耍！”
黑袍人仍是压着嗓子嬉笑一番，这才回头脑袋朝着我的方向。
尽管他眸子里连眼珠子都没有，我却总是生出一股子被凝视的感觉？
这样的感觉实在是不好，我闭上眼不断平复自己思绪，望着这些人再也找不到分毫忍耐心。
“凌轩！破门——”
不知为何，我心下总是有股不好的感觉，对方如此看着我，我总是觉得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我缓缓喘了口气，凌轩二话不说撇开黑袍人一脚踹开门。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当看到院子里景象，我才算是真的被震惊到了。
昔日龙家是何等光景我亲自来过自然也无比清楚，但实在是没想到，眼前的世家大族，竟然变成了这一幕？
满院子里血流成河，所有尸体都被集中摆成一堆。
院子里荒无人烟，所有植被建筑都被悉数毁掉了，只留下一副大概框架。
让人从门外看着，确实是完好无损只是当家人闭门不出罢了……
但谁会料到，再度打开门竟然会是这样的光景？
断壁残垣，血腥四溅，满院子里尚且能入眼的便是只剩下侧方的一树垂柳。
叶子早已在寒冬腊月之中凋谢干净了，枝条也被大雪覆盖。
但却是看得出来，早已渐上了血色……
我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正在加速，身体里的血液早已凝固成一堆，全数集合在脑海里。
我望着这些在院子中央被大雪覆盖的人，他们的血都还像是热的似的？
马上就要过年了，新春将至，但龙家里，用来添上这新年喜庆的，却是血，夺目的血。
我再也压抑不住心下反胃，到墙角反复作呕。
这些人，是多少人家里的希望，却是在团圆之际，死于非命？
“哥……”
凌轩在我身后轻抚着我的背部，我弯下腰任由寒风侵满全身。
只有这样，我才能足够冷静，只有这样，才能不影响我的判断力。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死了，都死了，全都是死人，怎么会这样？”
司机大叔不断往后退，他精神惶恐，面色甚至要比地上的雪还要白。
瞧着他的步伐，我回眸望着凌轩吩咐道：“拦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