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眼两人这才视线移向盯着我的老翁：“不知道两位，要是方才说的话被这位老人家听了去，又当如何？”
两人浑身一震，同时望向老翁。
察觉到两人周身气息顿时冷冽我方才霎时起身，要是任由两人处理，只怕是老翁都要死上上千回。
而在弱水之上行船之人，怕是没有上千年也有上百年了，这样的人死了，怕也是会引起他人注意的。
于是我才走向河边朝着老人躬身道：“十三见过前辈，初来乍到方才来由先生也听说了，若是先生有所托，可告知于我，我出去之后，定当为先生传递所需所想……”
老翁再度行船到河畔，他看着我，眼底带了些不悦。
“小子，你是在贿赂我吗？”
我沉稳颔首，毫无半分犹疑：“实不相瞒，有求于人，自然要有个求人的态度，我自知方才事情一旦为人所知，两位无常大人必然难逃干系，我死后也定会被追责，既然如此，老先生生而为人，那必然是有所托，若是当真是无所托付，那就当我是白说了，要如何处置，任凭先生所说。”
老人盯着我看了好一会，方才忽然拂着胡须大笑。
“哈哈哈，不愧是死氏的小子，果真是胆量极好……”
我闻声霎时抬头，望着老翁吃惊道：“前辈认得我？”
老人点了点头方才看着我沉声道：“你与你爷爷，长得很像。”
我心下一沉，这才浑身一道颤栗，和爷爷，长得很像？那就是说，爷爷也曾经在这里走过了这条河？
我看向老人着急地问道：“前辈可否能让我见见我爷爷？”
老人自然晃首，他朝我摆摆手淡淡道：“小子，往日之事如流水划过不可追，来日之路尚且光明灿烂，切记出去之后为我寻一户柳姓人家，子户排行应当为柳闫旭，是我十三代玄孙，看他，是否安好……”
说罢老翁缓缓回转船帆，一叶孤舟，帆船之上一老翁在时间的长河里辗转百年。
是在等谁？还是天生的命运使然？
“老柳头在这里扬船多少年了？”
“三百五十六年零两百天。”
“这么久了，还没等到？”
我闻声回头看向两人问道：“三百多年没等到故人？他所等之人，可是人？”
白无常登时翻了白眼笃定道：“不是人还能是什么？不过和你一样，都是该死的葬师罢了！！”
“砰！”
黑无常撞了一下白无常闷声道：“不可泄漏！”
白无常没好气的白了一眼身侧之人方才看着我淡淡道：“泄露什么？反正他也答应了老柳头的要求，迟早都会遇到的，柳家人确实是三百多年都未曾来到弱水，更没进澧都，我们两人也曾经外出找过，但都没线索，要是不就是灰飞烟灭，要不就是修成了不老不死的老妖怪！但大多是前者，毕竟老妖怪这种，百年难得一遇！”
我闻声亦是颔首，却是天下活过百岁之人已是天罡伦常所不容。
上百年的人，怕是更为难容了，顺应则生，不顺则死……
其他事情与我无关，我只记得答应了这老人要求即可。
“好了，既然都说明白了，那就走吧，这种地方我也不想再待着了，送我回去吧……”
黑白无常两人这才伸手朝前划开地界，哭丧棒和杀威棒同时朝前方划开，登时多了条路出来！
两人这才看着我淡淡道：“此次之事是我们二人的疏忽，你一生人到这里来是我们的不是。”
瞧着两人倒是开始一本正经的道歉我还有些不大习惯，毕竟这两人是什么样的我心里还是十分清楚的。
闻声笑着摆摆手，朝着两人画出来的路向前走去。
一路上，像是什么都未曾发生似的，我忽然觉得自己在地狱里走了一圈，整个人更是安宁了不少。
当我再度清醒，这才在发现父亲在我身侧睡着了。
自从发现父亲还活着的时候，我们就再也没离得这样近了。
现在看着，父亲年老了不少，他乌发早已霜白，整个人看上去颓唐了不少。
“十三……”
我闻声方才抬手擦去泪痕霎时转身，这才看到父亲则是满眼老泪纵横。
他看着我声音颤抖着问道：“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现在还有哪里疼吗？”
瞧着父亲如此慌张的样子，我淡淡笑道：“放心吧，我没事的，都好，都好……”
父亲整个人这才像是放松了似的一下子失利坐在了地上！
“我没想到，真的没想到，你竟然到了这般程度？你怎么可以和他硬拼？我早说了，不要搞些有的没的，你但不只是族长，还是我儿子，如此不顾惜自己的身体，我要如何放心地将这些人交给你？”
“交给我？父亲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这样想，本来许多事情到现在就只是和我有关，父亲本不应该在牵扯进来的！”
我望着死士一眼里带着我自己都想不清楚的情绪。
父亲向来在我心目中是近乎神圣的角色。
但这一刻，却又显得不那么神圣，甚至我还在这里违抗父亲？
这样的话说出来，我整个人只觉得脑袋里像是充满了无数碎片似的？
在撕裂着脑海，甚至在看着眼前之人出现了幻影。
“父亲，放心吧，我没事的！”
面前之人仍是面露担心之色，显然要让他放下心来这是不可能的，只是，尽力而为。
凡事要我都能做到尽力而为，想来大家也都不用这样浪费时间了吧。
“十三，你——”父亲说着忽然噤声，看着我的眼里也像是多了许多为难。
瞧着这样我知道接下来的话会很难让人接受，但我还是淡淡看着父亲说道：“父亲，您说吧，你我是父子，当然没必要这样互相隐瞒。”
死士一眉心紧蹙，看着我像是有些为难，但这样的为难却足以让我想象到他会说出怎样的话了。
“十三，我只有你一个儿子，你妹妹还小，我眼下已然年老，总不能陪你们兄妹两人永久，但我希望，你可以多陪陪你妹妹，所以……”
父亲回头看着我，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方才看着我说道：“我要你，放弃葬师这层身份呢？”
说着父亲不等我回应就顺应着我说道：“成了普通人，你就可以变得更加普通，不会有人再来伤害你，也不会有人千方百计来害你，我的孩子，我只希望你平安！”
听闻父亲的话，我抬眼看向窗外，那抹月色实在是清亮，桃花源里没有那样的凛冬，这样的地方，撑得住盛夏，装得了暖春，维度没有秋色，也容不了凛冬。
“父亲，你可想过，入路简单退出难？要现在不做葬师，谈何容易？许多事情因为我的关系已经发生了，又怎么会说结束就结束了？父亲当真能保证在我们到了这种程度退出来别人不会闯进来杀了我们？”
桃花源虽然隐蔽，但葬师里能人太多，暴露也不过是迟早的问题。
届时那些畜生大开杀戒，那是多少人的性命？如何放下？如何退出，我想至此不由得轻笑一番。
“是啊，走不了了，早已走不了了，我们都是一样的，身是剧中人，唱得如何，旦凭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