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人眉眼间依稀可见稚嫩,但眸子里映着的人影比周而复始的四季都要牢靠,都要真切。
他笑着回应:“霆哥,我也想你了。”
两人四目相对,穆靖霆看着怀里的谢南初,忽然觉得嗓子眼有些干涩。
他尴尬地干咳两声,感受着怀里人身上是暖和些了,这才放松了些圈着的手臂。
谢南初愣了愣,看着抱着自己的人耳根发红才捂着嘴偷乐。
被看透心思穆靖霆眯眼警告,但奈何怀里的人吐了吐舌尖压根一点也不怕他。
“哈哈哈,霆哥你真是太可……唔……”
谢南初话都没说完,最后一个字就被穆靖霆忽然凑上来的唇吞了下去。
这次耳朵红的不只是穆靖霆了,谢南初也伸出手臂轻轻环住抱着自己的人,闭上眼感受着唇边的温热与独特的月季花香。
穆靖霆一遍又一遍在少年人唇角攻陷,伸出舌尖轻柔地在唇边扫过,怜惜的程度近乎小心翼翼。
他是远征将士,久征而归,他的爱人寒来暑往于老柳之下等了太久,他,心疼了……
“南初,南初,别等了,哥哥回来了,回来了。”
谢南初被封住了唇,但听闻耳际柔声亦是唇角微扬。
他轻轻答道:“好,霆哥回来了,我就不等了。”
穆靖霆闻言身体一颤,望着怀里的人笑个不停。
炎炎夏日里一场过云雨带来了他的爱人,也带走了一年里所有的不安与期待。
他紧紧将人抱在怀里一刻也不舍得松手,穆靖霆知道,他的世界,再次完整了。
两人一番温存后,谢南初的手看着自己被紧握的手不住轻笑。
看到这里,我欲要一把将手下的书丢掉,这样的手记,要是放在数百年以前,简直是沦丧道德。
但这位官员却像是在写游记似的将其平铺开来,直白的情感交汇,实在是让人震煞。
接着往下,官员像是在说明到底对怀里的少年实在是情深意切?
穆靖霆将南初半搂在怀里不舍松开,这一次,他需要多充些电,毕竟需要维持很久,要是没有力气的话,他也是会休息的。
“霆哥,上次我们讲到了以前的学堂吧?”
谢南初扬起脑袋看着头顶的侧颜便觉痴迷,他的霆哥果然是世界上长得最好看的人,再怎么看都觉得实在是赏心悦目。
“怎么了?对霆哥犯花痴了?”
穆靖霆捏了捏身侧人的鼻翼笑道,他的小奶猫,是个不折不扣的小花痴。
谢南初很老实,笑着上手就摸:“嘿嘿嘿,霆哥好看,是最好看的。”
怀里人的诚实很让穆靖霆称心,很多人夸过他,聪明、帅气、有才华,这样的话他自小听到大,但一路走来,他已经习以为常。
如今被这样一本正经地夸赞,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但还是回了谢南初的问话:“是讲到圆梦了,这次,该清修了。”
谢南初笑着颔首,盈盈发光的眸子里尽是他霆哥的身影。
“好,那这次,我们就从清修一开始说起。”
穆靖霆下意识里将人抱得很紧,只因每次谢南初开始讲故事了,身上都会越讲越凉。
他想着自己也抱着呢,怎么就凉成这样子,但左思右想,南初也仅是笑着不告诉他原因。
任由充满信服的人搂着,谢南初也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先为自己拉紧了衣裳,也下意识抓住了揽着他腰际的一双手。
他笑着看向身侧之人,视线渐渐穿过穆靖霆,温热而寂寞。
终是游转一圈,最后方才落在老柳之外那漫天飞扬的柳絮上。
“那年我十六岁,刚历经考堂,或许是心思仍然稚嫩,坐在考场上也不觉得是决定自己的命运的一战,所以最后分数出来了,分数,只够最破烂的学堂……”
谢南初仍然记得当时看到分数时的诧异与紧随其后的平淡。
他向来是随心所欲惯了,尽管心气很高,但脑海里沉重的压力早已负担不起任何课本知识。
谢南初知道,上好的学堂很重要,但历经数年,他更清楚,赖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当然,这份重要,始于父母双亲而言。
八月一号学生开始入新校报名,父母紧随其后脸上没有失望尽是高兴。
手里捧着数不清的钞票毫不犹豫地递过窗口,就换来一红一白两张收据单。
他们想,至少孩子有学上,没有落榜也是一种骄傲。
进了最后一所学堂的学生,不是考试发挥失常的,就是本来打定主意的混子。
这是谢南初在这里的第七年,第一次站在这里,他觉得处处都是讽刺。
日落里燕云学堂被一片残阳笼罩,常年不枯的松树缝隙里仍是看得到松鼠来回跳动。
树缝的阴影里,南初逗弄着松鼠,看小家伙在掌心跳跃难得的展露笑颜。
“你们也没考上好的学堂吗?”谢南初隔空轻抚着小家伙的脑袋,虽没有毛茸茸的触感但看着虚影他也觉得开心。
毕竟,至少比尴尬地站在树下看着熟悉的人来人往要好。
他摸着松鼠脑袋一遍又一遍重复:“小家伙啊,三年,我们又要在这里度过了……”
谢南初蹲坐在地上任由匆忙自身边路过,心下一片平淡。
“还笑?孩子不争气就是打也没办法,这么个破学堂两年后不还是回家?还笑得出来?”
突如其来的指责让谢南初回神,转身朝阴影之后看去就看到一家长盯着自己斜眉冷眼。
一身青灰色长衫双手插在胸前,卷发在脑袋上盘旋着飞舞,活像是面条成了精脱离束缚。
面前站着个脑袋低着压根不敢抬头的男生,棕色发梢在树影间乱飞。
“妈,要骂咱回去再骂,别在这里骂呀,这么多人……”
男生不敢抬头,只能像是丧家犬似的被母亲骂个狗血喷头。
然而央求无用,女人手里捏着两张收据一把甩在男生脑袋上怒斥:“这就丢人了?要知道丢人你给我上好的学堂啊?再不济上次一等的啊!最垃圾的都被你挑中了!你还真是会给自己垃圾分类!”
谢南初闻声顿时诧然,不由得心下一阵庆幸。
幸好娘亲人美心善不像这位嘴里像是含了刀子似的。
一顿输出简直不堪入耳,周围众人亦是匆匆走过唯恐殃及池鱼。
谢南离坐在一边,看着打在男生身上的一道光横插胸前。
像是一把明白色的利刃似的,刀不见血,人却脸色惨白战战兢兢。
周围人视线纷纷萦绕过来落在男生身上,亲眷则是漠视,同样负重而来的其他学生也是带着调侃与同情。
男生像是极为无力似的浑身颤栗不止,脑袋仰起面上早已是涕泗横流。
声音更是颤抖里带着些愤怒,他看着自己的母亲,此时像是个口诛笔伐的判官似的,判他罪过,定他生死。
“您要是觉得我丢人现眼,请您带我出去,我出去做活,我背煤挖矿!!!”
男生眼眶里一片通红,看着自己的母亲腰膝弯着像是要下跪似的,他近乎哀求道:“求求你了,别在这里喊,行吗?”
女人倒是一声冷笑,就算是看着背影谢南离也觉得长衫笔直锐利的衣角也带着冰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