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石嘴唇抿着半天，才最终说出这一句：“这一次，是国师你赢了……但名教自在人心！”
“人心么？”
亚伦哈哈一笑：“真以为天下没有儒家就要大乱？梁国这些年不也过得挺好？”
“陛下如何了？”
张居石忽然问道。
能让心如死灰他关心的，恐怕也只有此事了。
数日之前，天坛之上，亚伦并未直接杀了萧梁，只是命人押了下去。
“这个问题，你很快就会知道的。这是你的断头饭，我就不陪你用了……”
亚伦起身，来到天牢之中的女囚。
一间囚牢之中，只有一人，乃是萧紫。
“拜见道主！”
见到亚伦到来，萧紫脸上顿时闪过种种复杂之色：“我侄子如何？唉……愿生生世世，莫生于帝王之家，诚哉斯言！”
“实际上，梁皇原本不用死的。”亚伦叹息一声。
“国师这话我信，天下人未必愿意相信。我那侄子更是不信！”
“我可没有骗你……”亚伦继续道：“虽然一开始，贫道的确抱着开国大吉，杀条真龙助助兴的想法，但后来贫道就改了心思……若是陛下不造反，倒是可以给他一条活路。”
“已经做了万人之上，哪有退路？”萧紫冷笑：“莫非要假死脱身，再隐姓埋名？”
“这倒是不用……”亚伦有些兴致勃勃地说了起来：“实际上……要破龙气，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皇帝变得不值钱起来……贫道早已研究多年，若陛下不造反，那过段时间，贫道就会以太上道之名义，册封一千个、一万个皇帝！到时候，人人都有皇帝做，哪怕是你这等女子，也可以登基为一代女帝！”
皇帝多了，就不值钱了。
萧梁自然也就不用死了。
“这也算善始善终，人人都可为帝，太阴跟你，都可为一女帝，这皇帝多了就不值钱了，也就没有什么需要争夺忌惮的了……”
亚伦继续叹息：“奈何，陛下选了另外一条路。”
“什么路？”
萧紫顿时生出不妙的预感。
“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而非独夫之天下！”
“为明我等之志，当公投杀真龙！”
亚伦平静道：“萧梁是生是死，就看他的造化了。”
三日之后。
因为考公延期而被迫滞留金石的杨飞，就看到了一份堪称诡异的榜文：
“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而非独夫之天下……今金石百姓公投，以决皇帝生死！”
在下方，还有一些规则说明。
在投票当日，会发给居民每人一粒银豆子，然后在金石九门，都设有大缸。
若是想让皇帝活着，就可以将豆子投入大缸之中。
若是想让皇帝死，则可以将银豆子拿回家。
“这……这……小民愚昧而贪利，这摆明了就是要杀皇帝啊！”
“一国太祖，竟而被弑？亘古奇闻呐！”
不少人心中无语。
而这也正是亚伦的目的，民智未开，公投杀皇帝只是个闹剧与笑话！
他真正要做的，就是光明正大地杀了这条自己亲手养肥的梁国真龙，彻底奠定胜局！
投票日。
金石九门。
面无表情的六甲神兵汇聚，维持着队伍秩序，也充当点票员的重任。
“皇帝……陛下……”
杨飞混在队伍当中，摸着怀中的一枚银豆子，心中滋味复杂难言。
这银豆子做工精美，表面有雪花一样的纹路，显然是上好的雪花银，重量也有一两左右。
哪怕放在京师百姓家中，也算一笔不小的收入了。
由此可见，朝廷为了这次公投，起码耗费了百万两银子！
队伍宛若长龙，缓缓上前。
杨飞则是看到路边，有一些老人正痛心疾首，或大声呼吁：“妖道乱国，尔等怎么不奋起反抗？”
“太祖身陷囹圄，我等无能、无能啊……”
那些六甲神兵也得到命令，要是这些渣渣只是哭喊什么的，根本不必去管，正好让人看清楚名教丑态。
而若是敢拿起武器反抗，那就要敬佩他们的精神，顺便将他们送下冥土！
队伍缓缓挪动、上前……
据说为了公平公正，实际上晚上也能来偷偷投票，甚至可以蒙脸。
他深吸口气，看到了城门位置的大缸。
不少人踮起脚尖，努力伸出头，想要看缸中之豆。
杨飞也随大流地看了，他长得比较高，终于看到了……
巨大的缸底，只能看见薄薄一层银色，甚至连漆黑的底部都没有覆盖。
‘皇城脚下的老百姓最擅长趋利避害……陛下已经失势，没几个人愿意公开表态支持皇帝……’
‘并且……一两银子也不少了，与其丢掉，不如拿回家自己用……这才最实在……’
杨飞手中死死攥着那一枚银豆子，心中千回百转：‘看来……皇帝陛下非死不可了……虽然历朝历代都有皇帝被弑杀，但那都是末代皇帝，如这般一朝开国太祖，在京师被公投杀死……当真千古奇闻！’
“喂！还不走？”
就在恍惚当中，杨飞被推了一把。
这时候，他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竟然已经过了城门。
而那一枚银豆子，还被他死死抓在手中。
回头望了一眼，杨飞不由有些怅然若失，握着手中的银豆子，又感觉有些血脉偾张。
当即决定，这银豆子自己不用，日后要给家中做个传家宝。
毒龙观。
去深山的毒龙子不知何时已经回来，在一处山巅亭子中煮着茶水。
他手掌平稳、坚定……宛若没有什么事能让他动容。
此时动作行云流水一般，泡好了两杯茶。
当毒龙子泡好茶之后，亚伦就来到他对面，端起一杯茶水，抿了一口，笑道：“果然好茶！”
“唉……公投已经不必问了。”
毒龙子叹息一声，望着金石城皇宫方向。
只见那里一条青紫色的真龙已经鳞片散落，只剩个骨架，并且还奄奄一息的模样。
有无数万民怨力，化为血光，仿佛下一刻就要将真龙淹没。
这代表着萧梁已经毫无生机可言！
“不错……我意已决，三日后正式处死皇帝。”
亚伦淡淡道。
“萧梁如何，老道扶龙已成，就不想管了……倒是国师你自己呢？”
毒龙子表情变得凝重：“强行杀掉一条真龙，还是开国太祖，国运处于上升之势的真龙，伱就不怕天谴么？”
别人不知道，毒龙子可是知晓，当年阵斩金王之战，亚伦可是真正遭受反噬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