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伦叹息一声,眼眸中带着怜悯:“但若现在屠城,后面城池必望风而降,就有些杀不干净……日后治理起来就更困难了……这是先易后难与先难后易的区别。”
“这……能杀得光么?”汤汛目瞪口呆。
“只要肯拿起屠刀,不怕背负恶名,哪有杀不光的呢?”
亚伦笑了笑:“杀光之后,从其它州迁移流民过来,直接发给田地、家宅、工具、粮食……梁军立刻就是万家生佛!”
正讨论之时,天空之中,蓦然传出一声嘹亮的鹰啼。
一只鹰隼落下,腿上还绑着信笺。
亚伦看了,脸上立即浮现出冷笑:“南方三府叛乱……疑似有三教在幕后煽动……这是你们要跟我玩一把大的啊,既然如此,那就传令下去,不屠城了!”
汤汛一凛,知道丞相是选择了先难后易的道路。
“取而代之,将本县官吏、大户、富商、地主……尽数坑之!还有曾经协助守城的寺庙、道观……立即灭门,所有人不分男女老幼,全部杀掉!”亚伦冷笑。
“丞相不准备撤兵?”汤汛问。
“自然不撤,南方有五万大军足以镇压一切,至不济保住金石不失就成……本丞相要在今年内荡平徐州!”
亚伦摆了摆手。
伴随着他一声令下,无数六甲神兵涌入县城中稍微惹眼一些的豪宅大户之中,并将其中主人一个个拖了出来。
连带着寺庙与道观也一起倒了霉。
“救命!”
“不,饶了我!”
汤汛路过一处大户人家,看到一个老者被拖了出来,手上准备贿赂的金珠撒了一地,却没有用,六甲神兵根本不为所动。
除此之外,这种府中,还有许多歌姬、舞女、甚至官宦小姐,都是绝色……但他们看都不看一眼。
“六甲神军的军纪,未免也太好了一些……”
汤汛想到丞相喜欢用退伍的士卒为衙役与巡检司,并且这帮人往往跟之前小吏截然不同,不仅十分洁身自好,并且还喜欢举报同僚受贿,因此深被下面恨之,都说是死脑筋、铁壳脑袋。
但丞相却很喜欢,还准备以他们为主力,办一个廉政司,专门负责检举处置贪污受贿的官吏。
“堂而皇之地破家灭门,还能如此有规矩,当真少见……”
汤汛清楚,这么一刀切必然有着误伤,但那又能怎么样呢?
龙气横扫之下,再多孤魂野鬼,也只能化为齑粉!
“只是如此,三教必然疯狂反扑啊,接下来的城池一个比一个难打……”
汤汛想到日后的攻城战,都觉得有些牙疼。
虽然杀了许多人,但终究没有屠城,这威慑力不够,要让那些人畏惧,实在不够格。
发展到最后,搞不好就变成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了。
‘杀得光的……’
这时候,丞相之前的话语,似乎又回荡在耳边,令汤汛冰冷冷地打了个激灵。
开平元年。
十月。
大曲府。
这也是徐州最后一个府了。
这一年来,徐州大战连绵,一座座府城县城誓死不降,梁军也就跟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傻子一样,一座座硬啃。
每次攻城战死伤都极其惨烈,并且破城之后必有巷战。
到了如今,梁军在徐州的名声,已经跟恶鬼无异了。
但汤汛却感受到了一点微妙的变化。
那就是,人毕竟不是机器,意志也不能无限爆种。
当过了某个阈值之后,接下来的城池又变得好打了起来。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丞相连连补充,四万陆军打到现在,居然变成了八万人!
八万大军将大曲府城团团围困,可以隐隐看到上面的士卒都在喧哗、恐惧……
毕竟梁军遇城就破,杀伤极惨,特别是最喜欢灭了大户豪强满门,也是出了名的。
与之相反的,几乎没有什么财产田亩的百姓,已经回过味来,甚至暗暗期待梁军攻破府城,毕竟他们也没什么好失去的了,而口头承诺等骗人的东西,在实际的刀枪面前,实在太过脆弱……
“长金寺被连山一起烧掉,虚信和尚战死……梅花居士逃了……”
城墙之上,已是山穷水尽的张浩然望着下方大军,忍不住涕泪横流:“为何这天下,总是武夫横行,偏偏找不到明主呢?”
张浩然根本想不到,梁军竟然如此之强!
并且,太上神雷也极其适合攻城。
这就导致原本的计划瞬间崩盘,梁军每次破城都只需数日,擅攻之名震惊天下!
如今,整个徐州已经只剩下最后一座大曲府了。
而梁军甚至不减反增,还有八万!
虽然,所有暗探与密谍头目都大叫着不可能,南方没有增兵云云,疑似癫狂或者得了癔症,但张浩然已经将他们视为无能,刚刚还砍了一个。
毕竟,不是南方增兵,难道还是虚灵子变出来的不成?
张浩然倒是真的让人传播过关于虚灵子是妖道,喜好吃婴儿之心,杀人炼尸为兵等等谣言,但此等谣言并没有什么大作用。
那些城池该投诚还是要投诚,毕竟不投降就是死啊!
到了如今,众叛亲离,凄惨落魄,令张浩然直欲痛哭一场。
他下了城墙,回到府邸。
张家是千年世家,张浩然的府邸也是一等一的奢华,虽然表面看不出什么,但随意一件摆件、挂饰,可能就是某位工艺大家潜心打造。
但此时,张浩然已经没有一点欣赏的心思,在书桌前一连写了数封信。
“来人!”
“老爷!”
“将这些信送往北方,按照上面的地址投递。”
张浩然命人送出信件,又来到后院,一处书房外。
书房中,一名穿着月白长衫,丰神如玉的少年,正在提笔写字。
他笔下如走龙蛇,须臾之间,一篇文章就写好,张浩然只是一看,就觉得满篇云烟,回味无穷。
“好……居石你这文章,若是在往常,老夫必然要寻一壶好酒来,慢慢观看,能以文下酒。”
张浩然赞叹一声。
写文章的少年是他一位族亲,少时聪颖,被收为学生,名为张居石。
这张居石才思敏捷,能过目不忘,更有举一反三之才。
张浩然一直视为衣钵弟子,甚至认为复兴张家者必此人也。
“居石你有此文,火候已到,若大松还在,去考个进士易如反掌……”
张浩然跌足而叹:“可惜,可惜……”
望着俊美飘逸的少年,心中更是喜爱,但此时,只能咬咬牙:“居石,跪下!”
张居石一怔,旋即对着圣人画像跪下了:“老师请吩咐……”
“如今大军围城,我张家祸福不测……”
张浩然一边说,一边五内如焚。
“老师,弟子必跟梁贼……”少年脸上变得涨红。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