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一位司岁的权柄,研究出来不是那么容易的。
在确认无法取得进展之后,亚伦就将柯妮丢回给好不容易乘坐蒸汽列车回来的黛丽丝,自己则是只身前来普尔茅斯。
至于这个身份?自然是亚伦随意选择的某个恶棍。
是的,帝国身份卡很难伪造,但可以顶替!
他在来的路上,看到这个叫做帕拉的中年人明面上是个商人,暗中却修行无形咒术,还准备献祭一对双胞胎的时候,就直接宰了对方,获得了对方的身份。
虽然按照黛丽丝的透露,‘猫女士’十分感激他,愿意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比如伪造真实可靠的身份证明,但亚伦还是敬谢不敏。
他从来不喜欢将自己的安危寄托在别人身上。
猫女士提供的身份卡或许更加方便,但万一那只波斯猫被捕,就特别危险了。
并且,对方如果想要出卖‘羽蛇’怎么办?
因此,还是得自己麻烦一点。
只要毁尸灭迹得足够彻底,那便只有自己这边暴露线索,才有暴露的可能。
走出码头区之后,望着两边足以堪称摩天大厦的高楼,亚伦扬了扬眉毛:“果然比另外一个普尔茅斯发达多了啊……只是,感觉怎么比另外一个普尔茅斯还要压抑?”
街道两边还算干净,甚至没有乞丐与流浪汉。
按照帝国法案,连居住许可到期的旅人都不能在普尔茅斯停留,更不用说那些流浪汉了,反正一旦出现,就会立即被抓走,然后从来没有回来过……
就亚伦所见,那些行色匆匆的人大多面黄肌瘦,似乎也并非营养丰富的样子,大概经常饿着肚子。
他走过一条街,忽然听到骚动。
两边店铺纷纷关门,紧闭窗户,路人紧张地往两边躲避。
“怎么回事?”
他拉住一个想要逃跑的文员,好奇地询问。
“前面……前面爆发了面包店骚动……”那个年轻文员紧张地叫喊着:“暴乱与游行……游行队伍要过来了!”
没有多久,杂乱而沉重的脚步声响起。
亚伦看到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攒动,大量的游行者走了过来。
他们大多衣衫褴褛,有的甚至没有穿裤子,男女都有,看起来好像是码头的苦力或者附近的工人。
他们一边怒吼着,一边高举右手,喊着面包与牛奶之类的口号,从主干道上行走而过,宛若一条黑色的怒龙。
而在下一个交通路口,已经有着一队巡警封锁,他们熟稔地堆好了沙包做的堡垒,甚至架起了机枪……
“最后一遍,严重警告,立即停止你们对抗帝国的行动!”
一名警官举着铁皮喇叭大喊,但狂热的人群早已裹挟着最前面的那帮人,冲向了路口。
“开枪!”
砰砰!
哒哒!
一阵枪声之后,游行的队伍丢下一地尸体,宛若鸟兽一样四散乱跑。
穿着黑衣的巡警一面叫骂着,一面到处抓人。
“快走,不然我们被抓到也说不清楚的。”
文员尖叫一声,拔腿就跑。
亚伦迈开脚步,跟在他的身后,两人躲入一条小巷,听着附近安静的声音,那个文员不由长出口气:“你是外地人?”
“是的,我叫帕拉,一个外地小商人……”亚伦似乎在斟酌语言:“没想到刚到普尔茅斯就看到如此疯狂的一幕……那些是失业工人么?”
“是的,他们并非无家可归者,但已经活不下去了……我叫路易斯!”
路易斯伸手跟亚伦握了握。
“为什么?”亚伦提出自己的疑问。
“现在的工厂都是结日薪的,因为工人需要今天的工钱购买晚餐……然而,最近的面包店涨价了,失业工人买不起面包,又不想饿死,就只能去抢劫面包店,然后发展成骚动……”
路易斯叹息一声。
“不,我只是好奇……为什么游行还能进行?”亚伦面无表情地纠正。
在这个世界,力量是失衡的。
拥有超自然力量存在的世界,普通人根本无力反抗强权。
哪怕是亚伦,都能轻易想到一百种阻止游行与骚乱的方式——比如在贫民区布置大型仪式,不断强化居民的秩序与服从意识,让他们哪怕饿死在家里也不敢违反帝国法律!
从神秘学而言,这是完全可以做到的事情。
但游行却发生了,虽然镇压得力,但终究每出现一次,都会刺激其余的人,在他们心中留下伤口。
伤口哪怕愈合,也会残余疤痕,渐渐腐蚀帝国的统治根基。
“我……我不知道,这不是正常的么?活不下去了,就要换个活法……”
路易斯摸着脑袋,完全搞不懂亚伦在说什么。
“也是……作为朋友,我请你喝酒吧,反正都这样了。”
亚伦提出自己的建议。
“嗯……我老板的商店就在这条街上,今天是绝对无法开业了。”
路易斯听到喝酒,眼睛就开始放光:“我知道一家啤酒馆,那里的熏肉肠保证你吃过就难忘……”
黑麦啤酒馆。
这里只供应最廉价的黑麦啤酒,来这里的顾客一看也都是社会下层,但生意不错。
因为是白天,亚伦与路易斯占据了一个靠墙壁的圆桌,点了熏肉肠与其它特色菜,慢慢喝着啤酒。
“我们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上个月《平权法案》的提案失败,代表着那些由大贵族转变的大资本家已经完全抛弃了我们……他们比原本的土地贵族还要可恶,土地贵族将农奴视为自己的财产,还有一丝最后的温情,而他们的工厂只知道贪婪地吞噬着工人的血肉,只要生病就将员工赶走,不赔偿一个便士!”
啤酒馆吧台上,一名年轻男人跳上吧台,正在大声疾呼:“联合起来,逼迫工厂主低头,让议会通过法案……不通过我们就罢工、游行……以往失败只是力度不够大,我们要自己的权力,扩大第三级议会,我们也要拥有自己的投票权!”
“那是些什么人?”
亚伦拿着巨大的啤酒杯,吹着上面的啤酒花,指了指那个正在演讲的年轻人。
“一群自封为社会活动家的中产、甚至底层……他们上过学,懂得知识,却住在贫民区,倒是很了解底层人想要什么,很多人都被他们说动了,但结果往往不是太好。”
路易斯喝了一大口啤酒,叹息地解释:“哦……他们之间还有一个组织,叫做什么‘无帽者’联盟……”
“也就是穷苦人联盟了?”亚伦表情凝重,这样的联盟十分可怕,正因为连帽子都戴不起,所以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
“是的,他们之中大多是穷苦人,以及同情穷苦人的律师、医生……还得到了一部分社会捐款与资助。”路易斯继续喝酒、叹气……
亚伦看到了一个被生活逼迫得不堪重负的男人,只能在酒精中寻求片刻的安慰。
没有多久,路易斯就醉倒在桌子上。
‘喝啤酒都会醉倒的酒量,是谁给你的勇气来酒馆的?或者说……你就是想买醉,想逃避现实?’
亚伦鄙视地瞥了他一眼,自顾自看着那个演讲的男人。
‘能得到社会捐款,当帝国镇压局是瞎子么?还有今天的游行……’
‘显然,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隐晦地支持着这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