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来不及了,你想做什么,要加快速度了!”
“什么来不及了,会出现一些严重的后果吗?跟我性命相关?我会死?”
面对一连串的问题,顾左峰毫无兴趣,只是在“死”字上喃喃自语,就在嘴边,又不去用力咬破。
“死,会有无法死去,无法活着的孤独更可怕吗?”
“那种孤独...就是像你现在一样,没有目的坐在13路末班车上,永远都不能下车吗?”
顾左峰缓缓转过头来,陈晨这才注意到,其实他今天是跟往常有些不同的,他的嘴唇发白,像是贫了血。
他到底想通过顾周的嘴,讲述一些什么秘密呢?陈晨知道答案是一定等不来的,先前的事说完了,便准备询问老刘上车前交代自己的两个问题。
“对了,我有两句话要问你。”
顾左峰还沉浸在对顾周的回忆里,语气吞吐,似乎猜到了他过得不好,整个人竟然悲伤起来。
“你问再多都没有用,顾人盼…”
“跟你女儿没关系!”陈晨打断他的话后,认真的往顾左峰身边挪了挪。
“你听好了,第一个问题,你家里..有人留宿吗?”
此言一出,一向平稳淡定的顾左峰就跟炸了毛一样,顿时瞪大了眼睛,他震惊的盯着陈晨看,先前装饰的所有云淡风轻一扫而光,甚至激动的整个身子都在微微颤抖,陈晨倒觉得,这样存在真实情绪起伏的他,才有了普通人的味道。
家里有人留宿吗?老刘的问题,听上去没头没尾,莫名其妙,也只能从字面上拆解一些意思。
家里,指的就是东魁山中,东魁村顾家。
至于有人留宿,是说有人曾在顾家过夜吗?哪天过的夜,是顾家大火那一晚吗?为什么要留宿,据多人耳传,他们一家在村里生活的时候极其怪癖,从不与人来往,家门都鲜少让人进来,怎么肯留人过夜呢?是熟人吗?过夜人是谁呢?
陈晨只知道这个问题的信息量极大,却没想到能让顾左峰这般反应。
他惊讶,紧张,激动,怀疑,无助……多种复杂情绪一时间翻涌而来,竟然久久不能平静下去。
“是!”回答的声音很小,小到像是借用叹气声发出来的。
老刘交代了,如果得到肯定回答,才能继续往下询问,陈晨冲他点头示意。
“那么,还有一个问题,狼,会吃人吗?”
要说第一个问题令顾左峰始料未及,那么这接踵而来的第二个问题简直是石破天惊,他愣在座位上,眼眶里噙着泪水,人已经傻了。
“狼吃人吗?”车速逐渐放缓,好像就要到站了,见顾左峰还没回答,陈晨只好再问一遍。
狼吃人吗,问题更加奇特,如同废话一般,哪有不吃人的狼呢,老刘用意何在?
晃荡的13路末班车越来越慢,眼瞅就要停下来了,陈晨着急的推了他一把,“你快说呀!”
可直到后车门打开,顾左峰仍旧干瞪着眼睛闭口不语。
阵阵寒气从车门外吹了进来,冷的陈晨浑身发抖。
车子停留片刻后,似乎有重新提速的趋势,自打上了这趟末班车以来,还从来没有不下车的尝试,眼瞅着车门要关,顾左峰瞬间清醒,粗暴的把他从座位上拎了起来,朝着车下猛的一推,“快走!”
“砰!”
车门关了,陈晨被他粗暴的推进阴沟,摔了重重一跤,眼瞧着13路末班车颤颤巍巍的扬长而去,也没有得到问题的回馈。
“发什么羊癫疯!”陈晨骂了一句,落魄的从坑里爬出来,举目四望来看,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整一个荒郊野外。
两句话回答一个,任务算是完成一半,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寻找老刘复命,后续又该如何是好,手里还拎着打包的面条,汤水撒了自己一手,刚要扔进沟里,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撵雪碎响。
循声望去,在身后边,有一个四四方方的黑东西正吃力的往这边颠簸而来。
等它离得近了,可叫陈晨大吃一惊!
厚重的铁锈,咣咣当当的熟悉声,特别是头顶上那熟悉的鲜红色号码牌灯牌:13路。
是13路末班车!!
才刚刚从车上下来,眼瞅着它超前驰去,前后不过三五分钟,怎么又从后面回来了?
难道是顾左峰想通了,有话要说?
揣测间,熟悉的车子越来越近,最后不偏不倚的停靠在陈晨面前!
呆望着大敞四开的车门,呼吸着门口浓重呛人的雾气,陈晨忍不住踏上车子,再探究竟!
今晚太奇妙了,这是大半年以来,第一个晚上出现两次末班车,也是陈晨头一次在一天之中,坐两次末班车!
但他没想到的还远在后头,这一回,车上人可不是顾左峰了,顾人盼红着小脸,坐在后排座位上晃荡着小脚喊他过去。
车子没变,车里人换了!
陈晨拎着早就坨了的面条,木讷的挨她坐下,心里一直掂量着该怎么办,出发前,老刘只是说上车后无论见到谁,都问两个问题,眼下这种情况,要把同样的问题,重新再问顾人盼一遍吗?
才下了顾左峰那趟,就上了顾人盼这一班,难道这13路末班车有两辆吗?
顾人盼抿着小嘴,脸蛋上挂着一抹俏皮,看陈晨坐近,把小手往前一伸,这是向他索要零食呢。
刚才让她爹从车上粗暴的推进阴沟,原本给她准备的面撒了一半,再说,这东西哪个年代都有,也不知道她嫌不嫌弃。
“给,附近没什么商店,这次就只买了这…”
陈晨话还没说完,就被顾人盼一把抢了过去。
她粗暴的撕开手拎袋,像个几辈子没吃饭的小乞丐一样,直接用手抓起来了,大一口小一口,呛的连声咳嗽,把这碗干巴巴,已经凉了,坨了的面条吃出了绝味奇珍的气势。
“别着急,你慢点吃!”
陈晨嘱咐一句见她不听,便开始四下观察起来,这车内的座椅,内饰,与几分钟前的完全相同,又仔细瞧了瞧车头的驾驶室,连那司机也穿着同样的衣服,背着身,没有一点挪动过的痕迹,完全看不出任何差别。
“小家伙,你从哪上的车。”问完这句陈晨就知道多余了,她是从三十年前上的车嘛。
顾人盼也完全没心思搭理,吃的舔嘴巴舌,小嘴巴上蹭的哪都是油,脑门上还粘着半截面条。
“刺溜…”在她心满意足的吞了一根后,才随口应付说:
“河边有颗树,树上有个乌鸦窝的地方,那只乌鸦脑袋上的毛都掉光了,呜哇呜哇,叫的可难听啦!”
陈晨“哦”了一声,想着趁她吃东西分心,也许更好说话,又嘱咐她慢些吃,低声说:
“好吃吧,我今天得问你两句话,你好好回答我,表现好了,下次我给你带点麻小!”
“麻小什么是?”她瞪着大眼睛,嘴里的面条都不嚼了。
“麻小就是麻辣小…”
“小麻雀吗,麻辣小麻雀?肯定老好吃了!”
“啊…”陈晨挠了挠头,料想她一直生活在三十几年前的闭塞大山,应该也没吃过小龙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