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忽然出现一个老人是很不正常的,我不着边际地向后缩了缩身子,老婆婆似乎发现了,她笑着说:“此船只渡有缘人,而你就是有缘人。”
老婆婆泛黄的脸在阳光下显得更加的黄,就像是一脸上涂了黄色的油漆一样,格外诡异。我的内心在挣扎,也不知道该不该上这条船,老婆婆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微微一笑说到:“孩子,我知道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寻找那个人和神裔录。对吧?”
“既然要寻找他,他的路你应该也要走一遭。”
我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神裔录确实是我此行的目的,但她说的那个人指的是谁我就不怎么清楚了,因为我是沿着四个人的足迹到的这里:杨玉科将军,瞎子算命先生,彝族大帝,乱古大帝……而她或许指的是韩翎皓,神裔录序章的化身之人。
在她说出神裔录的一瞬间我就已经决定上船了,不管这船是什么贼船,我鲁傲然也要上定了。我笑了笑,忍着身上传来的阵阵疼痛,走向了小舟。
“您老有没有看到我的朋友们?”上了船,老婆婆给我倒了一杯茶后,我问。
老婆婆笑着:“只有你看得到这艘船,而我也只能看到你。”
船缓缓的驶入海水中,感受阵阵海风,忽然有些担忧海子他们。我回过神来,发现船上除了自己就已经空无一人……老婆婆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老婆婆,你在哪儿?”我大喊了一声,除了海水中冒出一两个泡之外,四周没有丝毫回应。我知道……又一次孤身一人面对所有的问题。
海水之中忽然出现了一座小岛,小岛上树木葱茏,偶尔有兔子从林子里穿窜出来,树木枝头,五颜六色的鸟儿成群,追逐嬉戏。船也刚好缓缓地驶向小岛。
几分钟过后小舟靠岸,我踩上沙滩,上了小岛,刚刚离开小船,老婆婆再一次出现在了小舟里面,对着我笑了笑:“彝族大帝的路,你也走一走吧。”说完,小舟随着明灭,闪现,几瞬间便出现在海天相接的地方……
我目送着小舟消失在海面上,然后深吸了一口略微湿润的空气,迈开步子向小岛进发。按照老婆婆所说,我正要踏上彝族大帝的路,也不知道当年他经历了什么……登天路上,他看到了些什么,千年之后,我这个后人再次踏上他的路,看到的会不会和他当年所看见的一样呢?
彝族大帝的路,我鲁傲然一个人走一次,我倒要看看他们被称作大帝,我鲁傲然是不是也能称作大帝。
接近小岛茂密森林,我看到了一块十分显眼的碑,上面刻着几行小篆:“一步一印是为道,一人一山是为仙。”
我默念了这两句。
“过了凡尘海,从此了凡尘。”
“成仙路漫漫,望君莫回首。”树上的两只色彩艳丽的鹦鹉先后开口,声音悠悠地回荡着,而后我四周的一切顷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天。
我记得那天一大早整个村子里的人就开始忙碌了起来,不久之后村子里的男人都走了,其中也包括我的父亲。爸爸临走的时候还亲了我一下,说:“等我回来,我给你抓几只会说话的飞鱼给你养着。”当时我欢呼雀跃,高兴得不得了,高兴地目送着爸爸远去。
我问妈妈爸爸去干嘛,听妈妈说后山出现了怪物,当时十二岁的我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还以为那是妈妈骗我们的。并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何况这种说法从我有记忆以来每年都会有几次……但始终没有见到所谓的怪物。我早就不再相信大人们的话了。
简单地吃过早饭之后,我和村里的一群孩子就去了村子外边的小河里疯。
将近黄昏的时候,早上出去的男人们回来了,他们手里面拿着沾着血迹的长矛一个个挂彩,血淋淋的,狼狈不堪,一拐一拐地进了村子。我在人群中找遍了,可我却没有见到我的父亲……
回到村子里,村医给那些回来的男人们包扎伤口……我妈妈在一边哭得死去活来,当时我只觉得出事了,并没有想到死亡,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对死亡也没有什么概念,天真的以为妈妈只是想爸爸了,我还上前安慰她别哭了,说不定晚上爸爸就回来了。
村子里恢复了平静,那些男人带着伤各回各家。
深夜的时候爸爸还没有回来,我慌了,我意识到出了问题。不自觉地抱紧了妈妈,忍着泪水问到:“妈妈,爸爸怎么还不回来?”
其实我不知道我已经就出了泪水,妈妈闪着泪花,帮我擦了脸上的泪,苦涩地说到:“你爸爸死了?”
“那他还会回来吗?”我抬头看着妈妈憔悴了许多的脸庞问到。
妈妈轻轻地把我推开了,擦了她脸上的泪水,似乎下了什么决定似的,双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认真而又严肃地说:“你爸爸死了,你知道死了是什么意思吗?”
我茫然地摇了摇头。
“死了,就像以前你养的黑豆一样,不会再回来了。”妈妈凝重起来,更多地是严肃,把我吓到了,挣扎了一下没有挣脱。
黑豆是我养的一条小狗。
“你骗人,你骗人,你说过黑豆还会回来的。它只是累了,想睡一会。爸爸也是,也是。你个坏女人。”我尖叫着,当初爸爸妈妈就是这么对我说的。我还天真每天期待着黑豆回来……我忍不住哭了出来,已经意识到死亡是什么了,那就是一去不回,从此之后再也见不到了。
“呜呜,我要爸爸。”我扑进了妈妈的怀里,哭了起来。我记得当时妈妈一句话也没有说,也没有再次落泪,任由我在她的怀里哭了很久很久,哭到我睡着了。
半夜,妈妈轻轻地把我推醒,给了我一碗面,里面有一个鸡蛋,我吃的滋滋有味。吃完后,我才发现在蜡烛昏暗灯光下,桌子上静静地躺着一张面具,还有一套我从没有见过的衣服。
妈妈从我手里把碗拿走,放在了一边,看着我,一脸的严肃,完全没有了平时地温柔与慈爱:“孩子,从今天你不得不承担起你这个年纪不该承担责任。我也不舍得,不过我不想在看到这么多的人家破人亡。”
“你也一样不想看到你的朋友们的爸爸全部死去,然后是他们,是我,最后还有你都要死去。”
我看着妈妈,她的话我听得似懂非懂,茫然地摇了摇头,心中更多的是一种不安。
“明天你必须离开我,离开这里,去完成你的使命。如果,如果你死在半路上那是你没用,怨不得任何人。”说到这里,我的心猛然抽搐了一下,与此同时烛光下,我看到妈妈的身体都在颤抖着。
我抽了抽了鼻子,有话也说不出来。看着桌子上那一张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面具和衣服,我想起了爸爸,我很小的时候似乎见过他穿过一两次。
“妈妈,我去。”我咬了咬牙,我想起了白天和我一起在小河里一起疯的伙伴,想起了扎着两个小辫子,追着我叫哥哥的萱萱,我不想让他们也家破人亡,妈妈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你去,有可能马上就是死。”妈妈没忍住,哭了出来,“知道,死?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