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指着我和贾山抬着的张承志道:“你们这架势可是吓了我一跳,还以为你们中的谁受伤了。”说完俯身把手电筒往张承志脸上一照,脸色就是一变,一个健步上前来,伸手就去张承志手腕子上搭脉。
这一搭脉,他顿时“嘶”了一声,还不等说话,高老道却先摆摆手道:“这也不是个说话的地方,咱们还是先回去,你再给他好好看看,这人是县城里一个大老板,被妖物蛊惑了,中间曲折,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
我爹点点头,这才皱着眉放开了张承志的手,示意我们跟他走。
一行人一路无话,悄无声息地回了我家,等进了院门,我爹将大门锁好,这才进了正屋,引着我和贾山把张承志抬到了西屋炕上,还拿了一套被褥给他铺盖。
“还好今天我打卦见你们回来有望,专门烧了炕,擦洗的热水管够儿,你们先都去洗洗,我给他再诊诊脉,这人怕是得早点用药,不然生命垂危,是生是死也就看今晚了。”我爹缓缓吐出一口气,目光在张承志身上左右一扫,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和贾山胖丫知道留在这怕是也没什么意义,况且在地宫里摸爬滚打了这么久,身上早就臭了,所以立刻痛快地答应一声,出去各自洗漱了一番。
我身上最脏,又是回到自己家,难免放松下来,干脆多泡了一会儿,等清清爽爽地洗干净出来,其他人都已经洗好了,全都围坐在西屋里,听我爹和高老道说话。
他俩刚巧说到忠王冢地宫的事,我赶紧搬了把凳子,坐在一旁听热闹。
“这么说起来,我们上次去过的也只是地宫的一部分,根本还没有见到地宫的全貌。”我爹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不可思议地道:“真是想不到,这地方平平无奇,竟然会藏着这样一个惊天的秘密。”
高老道摇头苦笑:“此事就咱们几个知道也就罢了,万万不能传出去,我和小包经过上次的祭司地宫之时,亲眼看见那地宫已经彻底毁了,从地宫里复活的祭司早就不知所踪,说不定已经离开了忠王冢,逃到外头来了。要是被他沿着消息追查到这儿,那咱们可是永无宁日了,下场绝对不会比陈家屯好。”
这话一出口,贾山脸色就是一白。
在场的人里没人比他更清楚陈家屯遭遇了什么了,高老道虽然不忍再提此事,可也知道如果不做个比较,怕是这里没人能对那祭司有足够的防范。
我爹吃了一惊,“祭司如果真的逃出来,那必然掀起一场浩劫,可是我们这里离山东坟这么近,却一点异样也没有,他怕是没有往这个方向来,人海茫茫,想要把他找出来恐怕更难了。”
高老道摆摆手,“能知道地宫的大概情形,也知道地宫里有什么东西,更有神鬼莫测的手段妖法,这样的人除了祭司还会有谁呢。”
他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我爹没听懂,贾山和胖丫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只有我一下就明白了,不禁脱口而出:“所以附在张承志身上的妖物……就是祭司?”
“蛊惑张承志到地宫拿东西的妖物是忠王的祭司?”贾山和胖丫异口同声地道,脸上满是错愕。
高老道点点头,赞许地看了我一眼,道:“除此之外,怕是再无别人了。”
我不知是喜是忧,皱眉道:“这么说,祭司现在就藏身在月老庙?”
月老庙如今已经改名叫妙仙观,但是我在县城之中的时候它始终被当地百姓称为月老庙,我一时半会也改不过来,这会儿自然顺嘴就叫了。
叫完我心里忽悠一下,突然想到了久不见面的九尾猫,不由得疑惑:
九尾猫怎么会放任祭司藏身月老庙呢,难道那地方的地脉对九尾猫真的没用了么?
我还不等想出个所以然来,贾山却一拍大腿,喜道:
“既然那月老庙里装神弄鬼骗了张承志的家伙就是祭司,那是不是说明他现在又没有武器,身体也还不够强悍,咱们要是现在去月老庙抓他个正着不是正好么!”
“哪有那么容易,你当祭司是傻子啊,会乖乖呆在那里让你上门去抓。”胖丫白了他一眼,忧心忡忡地道:“刚刚在地宫里,他已经借张承志的口说过话了,怕是不会和咱们善罢甘休,那自然会想法子弥补自己的弱点,咱们现在找上门不是自投罗网么。”
我爹点点头,往炕上一指,道:“没错,而且,此人身上的妖毒怕是还得清理一番,不然怕是去了县城也不好交代。”
我这才注意到躺在炕上的张承志此刻已经被擦洗干净,身上从头到脚被扎满了无数银针,粗略一看就足有一百多根,被西屋的灯泡一照,银光灿灿,几乎晃花了我的眼。
他身上的肤色倒是恢复了正常,只是脸色灰败,看上去竟像是个死人一样,幸好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告诉大伙儿自己还有细微的呼吸。
“他……咋扎了这么多针?”我吃惊地问我爹。
我爹虽然是个兽医,可偶尔有村里的老人无法挪动,不能去医院治疗的时候,我爹也会客串下赤脚大夫,给他们下针治病,且无论多重的病患,只要还没咽气,我爹三五针之内定能让他们有所好转。
哪怕患者阳寿已尽,我爹这几针也能让他回光返照,留下一口气来给家人交代后事,实在是神乎其神。
只不过他平常不愿显露这本事,因此这名气就只在村中私底下传播,不被更多人知晓。
可我对他这一手是一清二楚的,见平时三五针就能吊命的本事此刻竟然扎了一百多针,自然是十足地吃惊。
我爹笑道:“若不是扎了一百多针,他现在怕是已经是个死人了。若是得了简单的病,那自然几针就好,可他是中了妖毒,幸好平时吃穿不愁,身体倒是比一般人好不少,这才能坚持到现在,不然祭司离体的时候他就得咽气了。”
“这妖毒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厉害?”胖丫惊讶地问。
我爹长叹一口气,道:“妖毒这东西,平常是只有妖物身上才会有,被妖物咬伤的人,会身染怪恙,或疯或死,如同中毒,所以才会被称为妖毒。张承志身上的妖毒却是被祭司用古怪手法附身时候沾染的,我猜可能祭司现在的肉身是大白蟒和鬼婴融合而成,所以尸毒蛇毒俱全,反而融合成了一种和二者不同,比二者更毒的毒来。”
“那张承志岂不是没救了!”贾山脸色煞白地道。
鬼婴乃是吞噬十多个活尸和陈家屯所有人之后凝聚成的产物,因此贾山对鬼婴的情愫始终很深,这一声出口,尾音都几乎变了调,听上去格外激动。
我爹摇摇头,“幸好祭司不是故意下毒,这毒倒还不多,我不是下了针么,银针已经把妖毒逼出去了,剩下的是在帮他打通被妖毒损伤的经络,帮助他清醒,再过一会儿就好了,顺利的话,只要拔了针,他就会醒过来了。”
高老道皱眉沉声道:“他还能跟从前一样么?”
我也下意识地抬头看向我爹。
高老道的担忧我懂,张承志毕竟是在县城里有一定话语权的人物,要是能彻底恢复如初,自然最好不过,可如果莫名其妙地出了什么状况,除非他自己能解释清楚,不然我们就是有十张嘴怕是也没人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