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完才眯着眼仰头看了看头顶金色光雾上的黄皮子,眼中露出一丝讶异。
金色光雾形成的黄皮子杀退了围住高老道的水妖,手持长刀,威风凛凛地站在光雾之上,朝着我们俩微微颔首,旋即像是被一阵风吹来似地,缓缓散开,那些金色的光雾渐次熄灭,周遭又重新恢复了黑暗。
有黄皮子在我多少有些紧张,它这一走,我才放松下来,顿觉手臂酸疼,腰酸腿软,才惊觉自己刚才打退水妖的时候用力太猛,怕是肌肉有点拉伤了。
高老道瞧着我龇牙咧嘴的表情,噗呲一声笑了,“你小子就是缺乏锻炼,好好儿打一架也挺好,不然都还比不上你那字轮里的黄仙有出息。”
我一听,又纳闷又不满道:“我怎么就比不上黄仙了?嘿,你跟他就见了一面,怎么净说他好啊,难道我刚才那几下子不英勇么?”
高老道笑得咳嗽了几声,才道:“你有没有发现,你这护命字轮里的黄仙,每一次出来都跟前一次不同啊?”
我一怔。
这事儿我之前还真没考虑我,我总以为护命字轮保护我的方式都是一致的,并没有什么分别,可高老道这么一提醒,我才突然意识到,似乎确实如此,这金色光雾组成的黄仙,初次出现的时候只能伸出一只手,后来能探出半截身子,此次却已经能整个身子都坐在光雾之上,宛如神祇。
的确一次比一次更进步。
见我若有所思,高老道才满意地点点头,笑道;“如果道爷我所料不错的话,这每一次出来,你这护命字轮都能从保护你这事儿里吸取力量,让自己更厉害,这次杀灭水妖,我瞧着他可是好好地斩了几个厉害的家伙,怕是下次再出来,这身子都能凝成实体了也说不定。”
护命字轮是山东坟的老黄皮子报恩送给我的,对我始终护卫有加,我一听他还能更上一层楼,当然高兴,立刻道:“你说这护命字轮里的黄仙,到底是什么身份,瞧着可跟给我字轮的老黄皮子不一样,总不会她还能找了别的黄仙来保护我吧?”
高老道扭头朝四周看了一圈,见在黄仙刀下保住性命的水妖们都退在远处,将身影隐没进黑漆漆的水域里远远地观望着我们,竟一时不敢上前,知道这些家伙贼心不死,便摆摆手,示意我先别说话,自己站起身来走到船头,撑着长杆狠狠划了一杆子。
尸壳一震,哗哗水响,排开水面往前行驶。
眼下确实也不是聊天的时候,我微微叹了一口气,定了定神,见高老道一人划得多少有点吃力,忙撑着酸疼的手脚站起身,也拿着自己那根长杆到船尾去帮着高老道撑船。
两把长杆齐心协力,尸壳终于速度快了一大截,底下的脊骨破开水面,在水面上留下长长的划痕,往前飞速蹿去,跟在后头的水妖猝不及防,在勉强追了一段之后,最终悻悻地重新沉回了水底。
我俩也不知道这些水妖是彻底放弃了,还是依然在水底潜伏追踪我们,只能拼了命地往前划水,直到尸壳穿过了一重水道,七拐八绕地进了另一处狭窄的洞窟里,我用长杆扎下去感觉水深至少浅了一半,这才多少放了点心,让速度减缓了下来。
“这是什么地方?”我四外打量一圈,见这里两边的石壁之间不过也就四五米的距离,我们的尸壳几乎是擦着石壁在水道里行进,这么压抑让我不禁有些担心,生怕里头是个死胡同,或者水道再窄上一截,尸壳无法通过,那我们可就被卡在这儿了。
高老道知道我担心的是什么,喘口气道:“现在只能硬着头皮走了,万一卡住,咱们也只能把尸壳扔在这儿靠腿往前走了,这地宫不愧是忠王冢的地宫,把地下溶洞贯通在一起,水路比陆路还复杂,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点点头,不由得又想起之前的疑惑,正要再问一次,高老道却掏出三张黄符往周围一抛,那黄符上骤然生出昏黄的光晕来把四周照亮。
我余光一瞥,不禁“嘶”了一声。
这竟然不是天然的溶洞!
三张黄符所发出的光芒橙黄明亮,照在两头的石壁上,石壁的纹理竟是纤毫毕现。
那上头并不是天然石壁的斑驳表皮,而是一幅又一幅巨大的壁画。
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染料画上去的,这些壁画的线条虽然简洁,但颜色却依然保持着鲜艳,哪怕在洞中被水汽浸润多年,也丝毫没有减损,被黄符的光芒一照,依旧显出一种别样的粗犷和艳丽来。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些壁画,完全被上头描画的情形所震慑,根本回不过神来。
这些壁画并不精美,只是一些简单的线条,三两下勾画,就能让人精准地抓住作画者的意图。
譬如眼前这幅,看上去根本就是一片巨大的山峦之中横空掏开大大小小的洞窟,每个洞窟里都有几个线条勾勒出的小人儿在从事不同的工作,匆匆看去,有的似乎是在开采石块,有的似乎是在雕刻神像,有的似乎是在饲喂一些比小人儿大好几倍的蛇。
两山夹道之间,水流湍急,尸壳小船的速度不慢,刚刚那幅不过是在眼前呈现了几秒钟,就已经飞速地后退而去,呈现在眼前的新壁画之中,一个巨大的洞窟之内,正有一条巨大无比的蛇被郑重地安放在了一座宫殿前,有小人儿在它身上捆绑锁链,也有小人儿举着火把,排着长队从高空的虹桥上缓缓走向对面云雾缭绕的天宫。
“这不是我们之前去过的忠王冢地宫么,你看,这就是那白蟒,上头的这屋子就是木楼天宫!”我吃了一惊,赶紧喊高老道:“我跟我爹还有贾山去过的,绝对不会有错!”
高老道也在看这幅壁画,不由得长长一叹,道:“忠王所费奢靡,这么大的工程,开山凿洞,又一点点雕琢布置,实在是不可思议,竟比后世大多数帝王的陵寝还要奢侈,大辽的国力果然雄厚。”
我见他还有功夫感慨这个,不禁翻了个白眼,指着下一幅壁画道:“可是这壁画的顺序却好像不大对,我们上次过了木楼天宫,就是鬼子蝠的洞穴,这里画的怎么不一样?”
我指着的壁画上,是一个巨大的好像没有顶的空间,上头画了一对日月,洞窟之中是一个巨大的高台,台上坐着一个古怪的神魔造像,有三个头六只手,三个头中间的一个是一张慈眉善目的人脸,右边的是一个目光锐利的鹰头,左边却是一个长鼻盘绕的象头。
它每只手里都拿着各不相同的东西,有宝瓶,有长剑,有宝珠,有三叉戟,丫丫叉叉地在身上支棱着,造像下头是一群跪拜在地的小人儿,他们的手拖着盘子高高举过头顶,盘子里堆叠得高老的,盘子里装的竟然好像是一颗一颗的人头。
只是这描画过于简单,我一时之间也不能判断那到底是人头,还是和人头一样大的什么供品,只好去看高老道。
高老道皱眉道;“上次我跟你们走的又不是一条道,我怎么知道白蟒洞穴的下一个是什么?但是如果白蟒那个洞穴是忠王冢里确实存在的,那这里也该有个这么大的地方是供奉这神魔的才对,看那洞穴顶上没盖儿,连日月都能看见,要不是知道你们这儿是平原,我都险些以为那是个什么火山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