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山歪着头道:“我也是后来想到的,你说这诗里写的什么金龙,会不会其实不是宝藏,而是真的有龙,或者是像龙的东西?”
胖丫一怔,摇头道:“你还真信这世上有龙?根本就没人见过呢。”
贾山不赞同地道:“我相信这世上有龙,当年有很多人都见过,只不过后来大伙儿自己都不信自己的眼睛了,怀疑自己会不会看错了。”
胖丫惊讶地道:“什么?你说谁见过龙?真的有人见过龙?”
贾山点头,找了个平坦的石头坐下来,苦笑道:“这事儿还是我爷爷给我讲的。”
时间要追溯到几十年前。
贾山的爷爷贾崇本年纪还小,恰好秋收刚过,他欢天地喜地跟着自己的父亲,爷儿俩赶着大马车,拉着家里的粮食,从乡下赶到镇上去卖掉。
头天下过大雨,天空被洗刷一新,瓦蓝明媚,又逢秋高气爽,爷儿俩卖了满满一车的高粱,兜里揣着钱,一路也是有说有笑。
返程时候,贾崇本他爹贾瘸子想到自己媳妇的头花儿前些天收高粱的时候刮坏了,反正这趟赚了钱,不如绕路去隔壁镇子给媳妇买个新头花儿哄她高兴,于是马头一调,马车就转头下了小路。
这条路比较偏僻,平日里没啥人走,两侧全是茂密的树丛,树丛后头是野丘陵,满山都是野花野草,一副无人打理野蛮生长的模样,倒也别有一番野趣。
中途就路过了一个大泡子。
泡子这个词,源自北方少数民族,本意是指积水,因此东北这地界的很多湖泊水塘都被称为泡子,大小泡子的区别极为明显,小泡子多是小水塘,大泡子就几乎可以称为湖泊,往往水深域广,视线所及有时候能见到水天一线。
这个大泡子虽然没有到水天一线这样的程度,却也相差不远,尤其昨天刚下过一场大雨,整个水面远远看去波光粼粼,耀花人眼。
贾崇本年纪不大,出门的次数不多,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景色,顿时兴奋得手舞足蹈,只恨不得爹娘多给自己生出几双眼,好把这美景看个够。
就这功夫,贾瘸子忽地抽冷子一拽缰绳,一个急刹车拽住了马,巨大的惯性差点把车辕上的贾崇本给掀翻下去,贾瘸子赶紧又伸手拉住儿子,一时间手忙脚乱,差点酿成大祸。
拉车的马嘶吼两声,不满地在地上刨了个坑,不安地原地踏步。
贾崇本吓得够呛,刚那一下要不是他爹拉住他,他一张脸肯定得摔在车辕上,门牙非得磕掉了不可,他正要扯着嗓子嚎两声,却瞧见贾瘸子一抬屁股下了车,举着鞭子往前大步走去。
说起来贾瘸子之所以叫贾瘸子,是因为他小时候生了病,治好之后就有点长短脚,走路一跛一跛地,所以十里八村都叫他这外号儿。
可这会儿这贾瘸子大步流星,走道也不跛脚了,几步就蹿到了前头路上,脸色阴沉得吓人。
贾崇本最怕他爹板着脸,贾瘸子这脸色他吓得大气也不敢喘,同时心里也好奇得紧,想看看到底是啥事儿让自己的爹露出这种吓人的表情,所以手脚并用,一骨碌也爬下了马车,追着贾崇本就过去了。
等紧赶慢赶地到了贾瘸子旁边,他才惊讶地发现,原本平整的乡间马车道,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硬生生挖出一道深足有一米,宽有四五米的宽沟,沟里的泥土全都被翻了出来,黑黢黢地胡乱堆在两边,好像发生过一场爆炸似地。
小孩子哪想到别的,只满心奇怪地开口喊贾瘸子,“爹,这地方咋还有人开荒呢?”
贾瘸子却冒了一身冷汗,小孩子不懂,他可是明白得紧,这时节人力是不可能一夜之间挖出这样的沟的,刚刚要不是自己眼疾手快拽住了马车,现在自己和儿子就得被马车翻到沟里,怕是命都没了。
到底是谁这么歹毒?贾瘸子也很想知道,他沿着深沟左右看了一遍,迈步就朝左手走去。
这块地方道边的灌木野草也都被冲得七零八落,在沟的两边东倒西歪地趴着,顺着深沟的方向望去,视线刚好越过这些植物,落在了大泡子前头的平地上。
这块平地上本来长满了花草,像是一块绿毯子,缓缓延伸进波光粼粼的水里,恬静优美,是春天挖野菜的好地方,可现在沟壑径直冲到大泡子边上,花草破碎,一片狼藉。
贾瘸子倒吸一口凉气。
那大泡子的边上,距离水边只有短短几米的地方,那沟壑的尽头上,赫然趴着一头足有三四米宽,全身鳞甲,尾巴上鬃须猎猎,宛如长蛇一般的怪物。
风从湖面吹来,满是浓重的腥气,令人作呕,贾瘸子只觉得肝颤,这怪物他平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蜷缩在大泡子边上也不知道在干什么,看得他手心冒汗,只觉得这绝非什么好事,所以只停顿了两三秒,他就要转身离开。
可贾崇本小孩子心性,一见这庞然大物,顿时心生欢喜,一拍巴掌喊道:“爹,那是龙吧,那是龙!我奶说龙就长这样!”
说着小短腿一迈,钻过灌木丛,撒丫子就往湖边跑。
贾瘸子心里一凉,脑海里一片空白,哪还管得上什么危险不危险,追上去的同时只一心惦记一件事:
“你个兔崽子,等老子把你带回家,非得把你吊房檐上赏你一顿竹板子炒肉不可!”
贾崇本正是最淘气的年纪,又碰到这样有趣的事儿,一时之间简直像是脱了缰的野马,蹭蹭蹭地就跑近了那像龙的怪物。
贾瘸子在后头一瘸一拐地追,等追到近前,才惊觉这怪物腥臭得吓人,越是接近腥臭味越重,几米开外已经再难接近,就连兴头正浓的贾崇本到了这都踌躇不前,两只小手捂着鼻子站住了脚,只露出一对黑白分明的圆眼珠子叽里咕噜地往那怪物身上看。
贾瘸子一把把他掏回到自己身边,牢牢护在身后,这才往那怪物身上打量。
这一看之下,顿时心口就是一跳。
儿子说得对,这怪物果然很像是一条龙。
只见它身子盘绕蜷缩着,以贾瘸子的目力目测得有个五十米长,粗有三四米,浑身鳞甲疏松,缝隙里沾满泥土落叶,应该是在地上冲击摔打造成的;脊背上的鬃须几乎尽数折断,披散在身上像是成片湿透的稻草,透出灰白的颜色;四个爪子宛如鹰爪,无力地抓在泥土里,颜色泛青;头颅极大,跟身子完全不成比例,歪歪地躺在冲击堆积成的泥土里,下颌上和后脑上遍布鬃须,从头顶的鬃须里伸出两只牛角一样的尖角,一双硕大的眼睛半睁半闭,趴在泥沙里有出气没进气地,实在难辨死活。
父子二人的靠近惊动了这龙一样的怪物,它硕大的眼皮微微开阖出一道缝隙,暗绿色的瞳孔透过这狭窄的缝隙定在了贾瘸子和贾崇本的身上,旋即它的鼻孔里猛地喷了一口气,朝着父子二人吹去。
龙一样的怪物看上去虚弱透顶,可因为身躯巨大,这一口气也吹得父子二人灰头土脸,身子都控制不住地往后退了一步。
贾瘸子面色惨白,赶紧拽着贾崇本往外跑,想要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心道这事儿透着邪门儿,谁知道这怪物是吉是凶,会不会给他们这个小家带来一场根本无法预估的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