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路往下,我心里一边琢磨,竟然忽略了四周的变化,等我也听到那渐渐如波涛一般由远及近朝我们涌来的细碎声响时,已经是高老道忽地站住了脚,示意我们停下之后了。
“不好,有东西来了。”高老道的声音,沉稳之中也能听出一丝紧张,可见他对这正在接近的东西也有几分没把握。
但是语气中的沉稳我却不知从何而来,正要发问,高老道已经朝下方几步远的地方晃了一下手电,道:“还好咱们也到地方了。”
我和张承志一愣,双双顺着他的手电光柱看去,只见台阶边黑黝黝的岩壁上赫然有一个一人高的窟窿,张承志顿时大喜:“有洞!咱们只要躲进去就得救了!”
高老道冷笑一声,“也只能暂避,不然你还打算在这过冬?你想我倒是也不拦着。”
说归说,他脚下倒是不慢,话音未落人已经下到了洞窟前,弯腰往窟窿里照了一圈,皱眉道:“可惜不大,看来像是个空的陪葬坑。”
听他这么一说,张承志吓了一跳,脚下就踌躇了半分,我在他身后顿时急了:“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犹豫个啥,陪葬坑有啥不能呆的,火烧眉毛了,就是个棺材你也得躺进去啊!”
他这才一咬牙,几步到了窟窿前头,顺着高老道的手电往里一瞅,脸都白了几分。
我见他俩这反应,好奇心大盛,赶紧凑过去仔细一看,顿时也感觉后背一凉,不禁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
这窟窿倒是不算太深,里头也就是个两三米的样子,偏偏最里头坐着一个人,这人盘着双腿,端庄静坐,身上披着几层破衣服,早就脏烂得看不出款式,只能勉强蔽体,一张脸枯瘦如柴,双目微闭,脸藏在巨大的兜帽里,倒也算得上是面色平静。
竟是一具栩栩如生的干尸。
如果不是在这样的环境里,我真要觉得我们遇到的是什么隐居深山的苦行僧,正在坐禅苦修,稍有异动就要睁开双眼活过来。
身后的潮水声越来越近,时间紧迫,也顾不得那么多,高老道赶紧催促我和张承志进了洞窟,他自己在最后,取了一张黄符,在边上舔了一口,往洞口上头一粘,这才进了洞。
我和张承志一脸煞白地挤在一起,跟那个打坐的干尸隔着一步的距离,大气也不敢喘。
高老道瞧着好笑,干脆自己上前去,一只手扣了一张符防身,另一只手往那干尸搭在膝盖上的手腕按去,我只瞧着他在手腕上三寸处轻轻一搭,旋即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难道是活的?”我紧张地问,话音没落,张承志先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硬憋着才没真的喊出声来。
高老道摇头道:“哪还会活着,这根本就是一具死透了的干尸,只不过看上去好像死了没多久似得,这地宫少说也有七八百年的样子,可这尸体能保存得这么完好,顶多也就二三十年,实在是古怪。”
“说不定是盗墓贼,进了这地宫,走到这的时候被‘太阳’烤得脱水,没办法之下就只能躲在这里,可惜还是成了干尸,保存到了现在。”张承志摸着下巴分析了一番,结果越说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儿,不禁瞪圆了眼睛道:“这么说这里头也不安全!万一咱们等下也被烤成干尸了可怎么办?”
“怎么办?如果这里都能烤成干尸,那出去还不是一样?”高老道嗤之以鼻,“再说现在‘太阳’都没了,拿啥把你烤干?”
张承志一脑门子汗,颤声道:“谁说没了,那刚刚我们看到的光点是啥?”
我这才一拍脑门,暗道糟糕,光顾着看干尸,倒是把外头的玩意儿给忘了,想到这我下意识地朝外头看去,这一眼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吓得我哆嗦着去拽高老道的衣服。
那洞外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光点千万,密密麻麻地在黑暗背景下暗影浮动,宛如九天银河掉进了这地宫里,不住地在眼前游走逶迤。
这些光点颜色似绿似蓝,似黄似白,闪烁得我眼睛都花了,几乎以为出现了幻觉,可眼看着光点云雾一般在洞口盘旋却不敢越雷池一步,这才稍微明白过来,这些发光的东西似乎就和之前的“太阳”有关。
“这不会就是‘太阳’吧?”我迟疑一下,小心地猜测道。
高老道和张承志都是一愣,张承志已经嗤笑出声,“你可别逗了,刚刚那个‘太阳’发的光那么强,这小玩意儿跟萤火虫似地,根本就没法比,怎么可能会是‘太阳’呢。”
我却举起之前在地上捡到的“太阳”碎片,迟疑着道:“如果是这么多的‘萤火虫’,全部装在一个能把光反射扩大的‘太阳’里呢?”
洞口贴了高老道的黄符,外头那些光点根本不敢靠近,只在洞口反复盘旋,云雾一样散开又聚拢。
这些光点数量庞大,密密麻麻地几乎占据了整个地宫,把偌大个地宫照亮,我在洞窟里甚至能隐约看见对面的石壁。
高老道本来也没有在乎外头的东西,可听了我的猜测,他皱眉思索了一会儿,便示意我和张承志在洞里稍等,自己则纵身出了洞窟,在外头不知道鼓捣了些什么,一会儿回转过来,手里就捏了一团光点。
这光点在他手上发出乒乓球大小的光晕,看上去竟是格外的温暖可爱,仿佛那些光线都凝成了蒲公英绒毛一样的实质,随着高老道的走动随风摇曳。
张承志都看得呆了,活似看见了什么活宝贝一样,眼珠子都发光,直勾勾地盯着高老道手上的光球,咽了一口唾沫才道:“这是什么宝贝?难道咱们发现了这地宫里的宝藏了?这下可发财了!”
高老道瞥他一眼,嘲讽道:“你也不是穷人家出身的,怎么眼珠子光盯着钱?难道你张家那些产业还不够你花?”
张承志尴尬地摸摸鼻子,讪笑两声道:“这钱好赚,可宝贝难得,我家也是白手起家,虽然这些年攒下些家底儿,可真正的宝贝可不多,前些时候我还打算去拍卖行拍几件文玩古董装点门面,可文玩古董哪有这种宝贝来得够分量?让我选肯定选这个啊。”
高老道听他这么说,忍不住笑道:“你真想要?”
说着把手往前一身,在张承志面前把手摊开。
我和张承志双双看去,只见他手心里赫然趴着一只形态古怪的虫子,这虫子活似甲虫,却生得颜色金黄,乍看之下好像黄金锻造,全须全尾,栩栩如生,可仔细看的话却发现它全身的金色都在发光,那蒲公英一样的光晕就是这样发出来的。
被我们几个的视线盯着,这虫子像是受到了惊吓,一挣脱高老道手指的束缚,后背上两片金色甲壳顿时一张开,从里头伸出六片薄如青霜的翅膀,猛地一抖,搅起一阵气流,振翅就要飞走。
张承志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高老道却眼疾手快地重新握拳,把金色甲虫握在手心里禁锢住,然后笑道:“咋样,这回还要么?”
张承志咬咬牙,不服气地道:“活的黄金甲虫,当然要,做成标本,说不定千金难求呢。”
高老道忍不住哈哈大笑;“还真是无奸不商,那外头这么多,你家底不得比现在翻个几百倍几千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