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啥,你小子咋这眼神儿瞅人,跟街上那些男人不在家的娘儿们似地。”高老道打了个激灵,眼神嫌弃地看着我,还往外坐了坐。
好像我是啥病毒似地。
旁边刚给我诊过脉的赵神医忍不住笑出了声,“他还不是后悔自己嘴快了么,要是晚说几天,说不定他也能去瞧瞧热闹。可现在嘛……”他拉了个长音,笑着瞟了我一眼,才继续道:“现在可是去不成喽。”
我捂着脸,发出一声呜咽的哀嚎。
没错,我的伤势还没有彻底好利索,虽然能下地行走甚至小跑,不过赵神医说激烈的运动还是够呛,因此这种狙杀白骨填的活动我肯定是休想参与了。
高老道恍然大悟,顿时幸灾乐祸地朝我挤挤眼睛,笑道:“早点干掉它,城里也好早点恢复正常,不然天天这么下去可还得了,我听说今天又死了个人,死得还挺离奇的,说是跟老叫花子一样,全身的体`液都被吸干了。”
我讶异地看向他,从他脸上得到了一个确切的眼神,顿时惊了,“白骨填跑进城里去了?”
高老道点头,“八九不离十吧,只不过尸体直接就被拉走了,我还是听最早发现尸体的几个老头儿说的状况推断的。”
我更诧异了,“那你还相信我分析的话,觉得白骨填在月老庙后头的坟地里?这城里城外可是好几里地,它可能这么往返奔波么?”
我话音还没落,门外贾山探头进来,说是东西都收拾好了,随时可以出发了,说完朝我挤挤眼,头一缩,就没影了。
高老道按按我的肩膀,皱眉道:“小小年纪,操心的事儿倒是不少,这事儿你别管了,我们去看看,很快就回来,你好好养伤,可别想这些有的没的。”
说完也不等我开口,自己一扭身出去了。
我不禁气结。
赵神医忍俊不禁,憋了半天,强忍着笑劝了劝我,就也自己忙去了。
我躺在炕上,眼睛盯着棚顶看了半晌,耳朵听着高老道三人嘻嘻哈哈啊地出了门,赵神医在院里喊净明去西屋拣药材,随后整个院子慢慢安静了,只能听到外头偶尔过路的鸟儿叫。
黑猫不知道从哪蹿进来,朝着我慵懒地叫了一声,蹲踞在我枕头边,歪头看我。
我和它对视了几秒钟,就在心里坚定了一个想法——我得去看看。
这事儿全程我都参与其中,就连老叫花子被`干掉,也多半是我和黑猫的功劳,可到最后这一步了,竟然没我俩啥事儿了,是谁也不能甘心吧?
说干就干,我一骨碌爬起来,蹑手蹑脚地穿好衣服,拿起放在炕边的竹杖插在裤腰带上,黑猫见我要出门,就像是知道我要干啥似地,轻轻叫唤一声,纵身就跳上了我的肩膀。
它那么大一个体型,坐在我肩膀上竟然稳如泰山,而且我居然都不觉得重。
我俩小心翼翼地出了屋子,丝毫没有惊动赵神医和净明,之后又猫腰贴着墙边摸到了门口,一闪身出了门,我撒丫子就往月老庙的方向跑。
动若脱兔。
黑猫在我背上起起伏伏,四个爪子也不知道怎么抓住我的,反正愣是没掉下来,我俩一路跑跑停停,远远地就看见高老道三人到了月老庙,在门口张望了一会儿,却并没有进去,反而从庙外往后绕去。
为了不被他们三个发现,我尽力压低了身子,把自己藏在一大蓬野草后头,从草缝里望前极目远眺,直等到他们三个没影了,我才弯着腰一溜烟地追上去。
这仨人起初倒是说说笑笑,可当贾山带路到了荒坟边缘,远眺一片歪七扭八的坟地和荒野林子连成一片,就连胖丫脸上的表情都变得畏惧起来了。
我躲在路边大石头背后偷看着,心里暗笑:这就害怕了,等会儿要是白骨填从里头蹦出来,还不得把你这小胖丫头吓得原地蹦起来。
背后的黑猫这时候轻轻从我背上跳下来,朝我看了一眼,也从石头侧面探出一颗小脑袋往外张望,也不知道能看出啥来,倒是也聚精会神地,挺像那么回事儿。
我忍不住朝它念叨:“小黑啊小黑,咱俩一会儿要是突然蹦出来,吓他们一大跳,还不得把他们吓死。”
黑猫也不搭理我,尾巴一摇一摇地,像是看见耗子似地。
我俩藏身的这块大石头,位置就在荒坟地正对着的上坡顶上,地势居高临下,几乎能把大半个坟地尽收眼底,我见它看得认真,心里好奇,不禁也顺着它的目光朝前看去。
这一眼,我不禁瞪圆了眼珠子,险些就要叫出声。
偌大一块荒坟地,除了歪倒的坟头儿就是荒芜的野草灌木,就在这块地的中间,有一座毫不起眼的小趴趴坟,也许是上头的封土年深日久,土质疏松,又有野鼠盗洞,坍塌出了一个大窟窿,此时此刻,正有一个小小的影子从这窟窿里探出来,趴伏在地上,朝着远处的高老道三人潜伏了过去。
我看得分明,那影子四肢畸形,骨瘦如柴,分明是一副痨病鬼的模样。
可痨病鬼咋会从坟里爬出来呢?
高老道三人对眼下的危机丝毫没有察觉,还在小心地往荒坟地里探索。
这荒坟里杂草丛生,灌木都有一人高,那痨病鬼趴在地上,一身几乎烂没了的褴褛衣服跟地上黑黄的泥土混杂一起,还真不容易分辨。
我仰头看了看天上挂着的太阳,心道这如果是白骨填,按理说不该大白天跑出来才对,可如果不是白骨填,那这玩意儿也完全没有人形,又是个什么东西?难道老叫花子还在这荒坟地里留了啥后手不成?
我这边胡思乱想,荒坟里的双方却眼看着就碰头了。
高老道三人采取的是兵分三路的搜索方式,搜正中间的是高老道,这样无论两边谁有所发现,他都能立刻驰援,不耽误功夫。
胖丫走的是右线,手里还捡了一根粗木棍`子防身,一路走一路在地上敲敲打打地,估计是想打草惊蛇。
可明显这木棍`子并没能震慑住那个痨病鬼,我眼看着痨病鬼稍稍仰头朝着空气里嗅了几下,旋即直接定位住了胖丫的方向,趴在地上的四肢顿时加快了速度,活似一只巨大的蜘蛛,草上飞似地往胖丫的方向扑去。
无奈我和他们的距离太远,想要出声提醒也没用,只能蹲在原地干着急。
痨病鬼速度极快,几个呼吸的功夫就已经到了胖丫近前,不等胖丫反应过来,它身子一纵,直接蹿出了草丛,两条比常人长出一大截的干枯手臂往前一轮,五根骨节分明的长指舒张,朝胖丫头顶一爪抓去。
那五根手指长有十多厘米,指尖如同干尸一般,尖锐锋利,这要是被一爪抓中,非得把天灵盖都抠开不可。
胖丫不愧得了燕子帮头燕的真传,不等五指伸到眼前,她面色一凛,脚下一点,整个身子飘然后退,看看躲过了这一爪,同时手上的木棍子下意识地抡圆了往前砸去。
这一下狠狠砸中了痨病鬼的长臂,“咔嚓”一声,长臂从中间被砸断,里头的骨头八成都砸成粉末了,只用外头一层干皮连着,耷拉下来摇摇摆摆地,活似个双节棍。
我不禁吃了一惊:这痨病鬼看上去快如鬼魅妖邪,怎么身子骨这么脆,难道是个地下埋久了的干尸,骨头都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