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它一爪子拍在墙头上,周围无数细小的旋风平地腾起,朝着黄符兜头迎上。
二者瞬间撞在一起,巨大的无形尽力将周遭的气流掀翻,树叶石子扬得到处都是。
漫天黄符一下子就被吹散,露出一角湛蓝的天光,和高老道腾空而起的身形,他手上捏了三道锋利无比的黄符,朝着黑猫的脖子全力抹去。
黑猫大惊,眼看高老道的黄符已经抹到近前,它唇边长长的胡须甚至都被黄符削去一小截,哪里还能躲开。
好一只黑猫,嘴巴一张,露出四颗獠牙,脖子一扭,柔软的身躯竟然贴着高老道的手腕子攀了上去,一口就咬在了他的虎口上。
高老道惨叫一声,虎口鲜血呲出老远,剧痛让他身子一歪,手上失了准头儿,只削掉了黑猫的几根毛。
温柔果然都是要命的。
高老道心中暗自咬牙,手上的黄符沾了血,重新变成了软趴趴的纸,他随手扔了,从衣襟上撕下一条布料,缠住手上的伤口,脑中急急思索对策。
黑猫一击即中,身子在空中一个鲤鱼摆尾,四脚点在墙上,竟然以诡异的角度重新攀回了墙头,稳稳坐在那里朝着高老道得意地摇尾巴。
它并没有乘胜追击。
但是高老道知道它只是把自己当成一个稳操胜券的猎物,像是小老鼠之类的,要玩够了才会痛下杀手。
番天蜈蚣蛋才刚刚消化,和自己融为一体达到自如运转的程度还需要不少的时间,至少现在他自认还不能和九尾猫抗衡。
更何况他刚刚拔除咒术的时候还被伤到了根本,如今体内真气运行紊乱,更是力不从心。
“小东西,有本事给老道一些时日恢复元气,咱们再来战过,你如今趁人之危,算什么本事!”高老道朝地上啐了一口,仰头对着黑猫吼道。
黑猫凝眸看他半晌,身后的尾巴忽地一摇,从一根变成九根,在身后肆意摇曳,仿佛一把优雅的长毛羽扇,轻飘飘地搅动风云。
高老道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上次跟九尾猫交手的时候,九尾猫还没有现出九尾的本相,因此虽然老叫花子说这是九尾猫,可他本心里就不怎么信,因此始终认为上次被打败有那么点自己轻敌的成分在里头。
毕竟人都是喜欢给自己的失败找借口的。
可此刻眼睁睁看着九尾猫的九个尾巴,感受到那铺天盖地的威压几乎让自己喘气都艰难,高老道的一颗心终于无限地沉下去了。
这几乎不是自己可以抗衡的存在,就算是全盛时期的自己带着番天蜈蚣,也堪堪只能是不败。
不败,却不是胜。
高老道还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渺小。
但是康小包和贾山三人不知所踪,他如果不拼了,怕是就再也找不到这三个孩子了。
他一咬牙,把心一横,一只手剑蘸着虎口上的血,口中持咒,开始在虚空中比划起来。
九尾猫眼中精光一凝,眼球随着他的手指动作缓缓转动。
随着高老道的比划,他指尖的鲜血丝丝缕缕地朝着空中扩散,并且在他的比划下,慢慢形成了一张凌空悬浮的血符。
这些鲜血化成的血气凝而不散,隐隐散发出可以与九尾猫的威压一较高下的气势。
随着最后一笔画完,高老道口中的咒语也终于结束,随即他一口咬破舌尖,将舌尖血喷在这凌空的血符上,大喝一声:“敕!”
血符之上瞬间爆发出一片淡淡的红光,这红光如火如荼,裹挟着血符,朝着九尾猫狠狠扑去。
九尾猫如临大敌,身后九条尾巴毛发蓬松根根竖直,好像九条杀威棒,眨眼功夫暴涨了无数倍,长几可通天,对着血符也毫不畏惧,迎头一摆,就狠狠抽了上去。
二者对撞,周遭顿时狂风大作,气流相互撕扯,将卷进其中的树叶废纸统统撕得粉碎,高老道被狂风吹得发髻散开,头发凌乱,一身衣袍猎猎作响,整个人都险些被狂风掀翻。
这血符耗费了他太多的元气,他忍不住在心中恨道:能把老道这燃烧精元的血符都逼出来,你这猫崽子也是有些本事了!要是这都干不掉你,那就当是天意!
此刻九尾猫的九条尾巴如同九条通天的长鞭,在狂风之中肆意鞭挞,血符上每被抽一下,就要腾起一片红光,朝着九尾猫劈头盖脸地砸,双方势均力敌,打得光影变乱,难解难分。
可高老道看得分明,那血符每腾起一道红光,血符的颜色就浅上一分,照这样看来,用不了多久,这血符就要被九尾猫彻底耗尽。
血符耗尽,九尾猫气势如虹,定不会善罢甘休。
高老道心急如焚,偏偏凝聚血符让他消耗了太多的元气,此刻他胸中真气震荡,气血翻涌,强自调息才勉强压下,要是再贸然出手,只怕不等打败九尾猫,他这条老命就要先交代在这了。
他呼哧呼哧喘气,双眼满是血丝,死死盯着场中,不敢错过任何一丝变动。
可事与愿违,血符本就先天不足,九尾猫的攻击又何其凌厉,不过一袋烟的功夫,血符已经几乎看不出什么血色,最终被九尾猫狠狠一尾巴抽中符心,轰然四散。
四周狂风蓦地一卷,呼啸出声。
高老道再也支撑不住,“噗”地一口血喷出数尺。
大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许是荒废的年头太久,高大的木雕门扉已旧,一动就摇摇摆摆,抖落下许多灰。
老叫花子探头探脑地朝门里看了看,嘬了个牙花子道:“真是菩萨显灵,老子可算找到了个睡觉的好地方。”
他也不在乎漫天飞舞的灰尘,随意挥挥手,迈过高大的门槛,一步跨进殿里。
甚至目不斜视地径直穿过了我在他眼前挥舞的手掌。
我不可思议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确定自己是真实地存在于这个情景之中,却也真地不和这情景中的人发生任何交集。
胖丫惊讶地道:“他真的看不见咱们,甚至都摸不到咱们?那刚刚我为啥能掐断那根草?”
贾山摆摆手,急道:“那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如果这是多年以前,咱们该咋阻止这老家伙,说不定他现在根本还没遇见九尾猫呢,咱们要是阻止了他,说不定后头的事儿就都不会发生了啊!”
“先跟上去看看再说。”我把食指抵在唇边,示意他俩小点声,自己当先进了大殿。
大殿里满是屋子空了多年的霉味,我皱眉定睛看去,见老叫花子正跪在神案前磕头。
“拜求猫神仙,我老叫花子一辈子要饭,无依无靠,连个媳妇都娶不上,要是能有一房媳妇,再弄两个钱花,将来一定报答猫神仙的恩情。”他脑袋在坑坑洼洼的石砖地上磕得邦邦响。
我心道这里昨晚时候立着的是个月老像,八成也是改名月老庙之后才竖起来的,那之前这里又供的是啥呢?
心里疑惑,我就抬起头往神台上看去,这一看,顿时吸了一口凉气。
那神台上立着一根通天的黑柱子,和整个大殿的房梁连在一起,深深插在神台之中,足有碗口粗,柱子上竟然挂着一幅画。
画上群山环伺,正中一片草木葱茏之中,静静蹲踞着一只硕`大的黑猫,身后九尾摇曳,双目如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