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奇怪得很。
可是我很快就没工夫研究这个问题了。
高老道从县城里派人回来了。
人来的时候是中午,我正在外头挖土准备在院子一角种两颗金银花,贾山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找我,说是县城里来了个小道长,白白净净的,说是替高老道传话的,我爹要我回去。
我一听,纳闷了,“高老道上回还能自己回来呢,这怎么这回还使唤上人了?”
“看上去挺着急的,可能有啥事儿吧。”我这么一说贾山也有点疑惑了。
我匆匆抱着一盆土和贾山回了家,进门就看见我爹正背着个出诊箱子站在院里,他旁边站着个个头比我高那么一点,纤纤瘦瘦的小道士,见我回来,朝我咧嘴一笑,算是打招呼。
“高老道咋啦?”我放下盆,抹了一把汗,问这个小道士。
“额,他遇到点麻烦,一时半会无法抽身,所以才喊我跑腿,这是他给你们的信物,让你们三日内一定赶到县城西南角的灵枢馆去,别的我也不好多说。”小道士叹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红布包,递给我。
红布包也就是一颗鸡蛋那么大,静静躺在他手心里,像是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似地。
我瞅了我爹一眼,伸手拿过了布包,麻利地拆开一看,不禁愣住了。
布包里竟是一颗玻璃弹珠那么大的珍珠,通体泛着珍珠贝母特有的氤氲光泽,一看就特别值钱。
说书先生的故事里,常有提到什么大珍珠,据说以东珠为其中上品,是皇帝老儿才有资格享用的宝贝,用来镶嵌在皇帝老儿的帽子上衣服上啥的,值老鼻子钱了,一般人要是用了这东西,是要砍头的。
据说清朝有个贪官,就是因为私藏了一大盒子东珠,才被皇帝老儿治罪,抄家砍头了。
想到这我吓了一跳,抬手就要把珍珠丢回给小道士,“这玩意也太贵了吧,高老道是要干啥?”
小道士被我逗乐了,“这是师伯的番天蜈蚣啊,他说他跟你提过的,他把番天蜈蚣的卵藏在了山东坟里,还是你帮他取出来的,所以才要拿这个给你做信物,说你一看到就明白了。”
我一拍脑门,收了蜈蚣蛋,讪笑两声,心里骂道:这牛鼻子老道,自己取了蜈蚣蛋也没给我看一眼就走了,害得我现在认不出来,丢脸死了。
嘴上却还装作一本正经地道:“这什么灵枢馆是啥地方?高老道在那惹上麻烦了?”
小道士抿嘴笑道;“灵枢馆是我师父开的医馆,平时是给江湖上的人看病的,师伯在馆中医治,目前没有什么大碍。”
在馆中医治?
我敏锐地抓住了这个关键词,顿时皱眉,旁边我爹已经疑惑道:“高道长莫非受了伤?”
小道士发现自己说漏了嘴,脸上一红,忙道:“没有没有,是出了点意外,目前已经没啥事了,只是他专门交代一定要你们去一趟,所以我才来了。”
这下连贾山都听出不对劲了,和我交换了个眼神,我忙道:“既然这样,那事不宜迟,我们收拾一下这就走吧。”
说着就招呼我爹一起。
小道士却忙朝我爹道:“师伯有特别交代,只让两个师弟去县城,并没有让先生同行,恐怕另有深意,所以……”
这下连我爹都露出意外的眼神了。
这高老道到底卖什么关子?
我爹不能同行总是让我觉得心里没底。
但是这种忐忑很快就被出门的喜悦给冲淡了。
我上次去县城还是很小的时候,当时是元宵节,我爹带我坐了牛车去县城里看花灯,具体的细节我现在已经想不起来了,就记得满眼都是金碧辉煌的灯,看得我眼睛都花了。
所以对于这次能有机会上县城,还不用被我爹管着,我表面上风平浪静一片淡然,实际上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简单收拾了东西,我和贾山跳上小道士雇的马车,跟我爹挥手作别,爹的表情也看不出情绪啥来,就是专门从他的出诊箱子里取了一包银针给我,要我随身带着。
“说不定能用得上。”他见我把针郑重收好,淡淡地说。
小道士法号叫净明,马车开动之后他就一直没有说话,我起初还想要好好和他攀谈下,试图套出一点高老道的情况,可他总是敏锐地避开话题,在屡次三番受挫之后我也干脆放弃了,想着反正到了县城一切就都明朗了。
马车不断颠簸,又没人说话,这样的环境几乎等于是催眠,我慢慢涌起了睡意,很快就脑袋歪在贾山肩膀上,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等我再次醒来,眼前就是贾山的大脸。
“到地方了,快醒醒。”贾山朝我摆摆手,见我有反应,赶紧道。
“到哪了?”我刚醒,脑子还有点迟钝,闻言朝周围看去。
天已经快黑了。
马车正沿着一条石板路往前走,周围都是沿街的店铺,有些已经打烊了,店里的伙计正把长木板一块块搬出来,把店面遮挡住。
也有孩子成群跑过,嘻嘻哈哈地,你追我赶,偶尔从路边拐过一只狗,抬腿就在石墩子上撒尿。
有穿着洋裙子的姑娘举着喷壶给阳台上的花浇水,也有穿着短褂的苦力坐在旁边台阶上吸溜吸溜地吃一大碗水煮面。
竟然已经到县城了啊。
我这才清醒了点,趴在马车边上贪看风景,净明打了个哈欠,笑眯眯地问:“你们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这小道士全程都不怎么说话,这会儿倒是主动起来了,我肚子刚好饿得咕咕叫了一通,自然不会拒绝,“有啥好吃的?”
“咱们可以先去吃个面条,这距离医馆不远了,咱们在前头那个路口下车,旁边就有家面馆,做的炸酱面特别地道。”他朝前头指了指,热情地介绍。
和之前判若两人。
好家伙,小东西还有两幅面孔。
我心里呸了一声,旁边贾山已经捂着肚子开口了:“那就在那吃一口吧,赶了半天路,我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这个点儿街上也没多少人,马车哒哒哒地,很快就停在了下一个路口,我们仨下了车,净明付了车钱,带着我们进了路边一个挂着“吉祥面馆”的小店。
小店店面不大,里头也就六张桌,老板是个白白胖胖的中年人,招呼了我们一声,递上三份菜单。
“净明小师父来啦,还是老样子?”老板笑眯眯地跟净明打招呼。
“嗨,最近不是那啥嘛,出来找两个帮手,这不,刚回来。”净明也笑眯眯地点点头,“老样子,素面一碗,加两个素鸡。”
“我俩要两碗炸酱面。”我朝老板比划了下我和贾山。
老板认真打量了我和贾山一眼,才笑道;“可真是瞧不出来,两位小师父看着年纪不大,竟然能解决这事儿?”
我和贾山一脸疑惑,互相对视一眼,我想说啥,却被贾山拦住了。
“嗨,有啥大不了的,都是小事儿。”贾山笑嘻嘻地接过话茬来,装作无所谓的样子道。
老板面露惊色,忍不住又仔细打量了我和贾山一眼,不敢置信地道:“嗷呦两位小师父,这还算是小事儿啊,那敢问一句,啥算大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