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生杵归入手中的刹那,恶鬼世界门户大开,那些燃烧在我身躯之中的冥火开始迅速归入恶鬼世界中,整个世界也随即化作了一遍火海,山崩地裂,鬼啸连天。
可我已无心理会恶鬼世界的众生疾苦,随着周身重创被恶鬼世界尽数承受,随着恶鬼世界中的阴气反哺我身,我周身的累累伤痕也终于得到了痊愈。
可此时的我已经将自己所有底牌出尽,面对重创却依旧同样强大的神荼郁垒,却已是有心无力。
看着他们一步步朝着我走来,我的心里流露出无尽苦涩。
不过眨眼间,这两尊上位神便已来到了我的近前,他们颔首俯视着我,不曾再有二话,冥火与地狱熔浆从二人的身上喷薄而出,化作一道道长虹朝着我席卷而来!
可是,就在我万分绝望,以为自己就要死于神荼郁垒之手,就要被打入阴阳界之际,一阵诡异的琴音却忽然从远方响彻而起。
琴音阵阵,化作了一道道实质性的气浪,从四面八方朝着这边侵袭而来!
由琴音所化的气浪,瞬间席卷于我周身,竟是化作了一道坚厚的屏障,庇佑于我四方。
来自神荼郁垒的冥火熔岩,在接触到那气浪的瞬间便顷刻化为乌有。
琴音响彻不绝,时而如万马奔腾,时而杀声震天,时而高山流水,时而泉水叮咚。
仅仅只是顷刻间,琴音便已产生万道变化。
而涌动我周身的气浪也因此发出万道变化,一个个身穿铠甲的厉鬼在我周围不断浮现,虽是虚无,却又实质性的存在着。
他们从我的周身呼啸而出,竟是化作了一道道流光,直朝着前方的神荼郁垒侵袭而来!
如此一幕,超乎了我的所料,更超乎了神荼郁垒的所料!
他们对这琴音,对这由琴音所化的厉鬼似乎格外忌惮,竟是当即放下了对我的攻击,开始快速的朝着后方退去。
众多厉鬼提刀前行,所过之处犹如蝗虫过境,一道道深长的裂纹遍布大地,化作了深深的死亡之痕。
而下一秒,众多厉鬼侵袭于神荼郁垒本身,万千刀剑斩击声顿时伴随着琴音响彻而起。
在这刀剑声中,神荼郁垒周身铠甲层层龟裂,最终彻底瓦解,一道道深长的裂纹也随即遍布于他们周身。
如此一幕,让我大跌眼界,不曾想在我濒死之际,竟然又有一未知大能出手相助。
震惊的不仅是我,神荼郁垒也同样如此。
这道诡异的琴音似乎并没有蕴积太多的杀意,在将神荼郁垒迫退之后,便不再继续追击,而琴音也从急促逐渐转换为平缓。
神荼郁垒的眼神里流露万分震惊,他们的目光当即从我的身上转移,看向了桃止山的西边,看向了远方的中央大地。
“中央鬼帝,你在干什么!?”
神荼郁垒齐齐发出一声怒吼,俨然一眼识破了涉局者的身份。
中央鬼帝?
听了这个字眼,我的心里微微一颤。
“不干什么,只是魔神还不能杀,还不能死于你们二人之手。”
一个平和的声音顺着琴音穿过了千里苍穹,朝着这边侵袭而来。
随着空气出现一阵扭曲,一个人影忽然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一眼看去,只见来者身穿儒服,头戴儒冠,流着长须蓄着长发,面容儒雅有若圣人,而在他的手里,还捧着一面朴素的古筝。
在说话的同时,他的双手依旧抚琴,阵阵琴音响彻不绝。
看到这个人的这番装扮以及他手里的古筝,我的心里不禁一个咯噔。
这个突然到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来自抱犊山的中央鬼帝——嵇康!
嵇康,这个名字对我而言并不陌生。
他乃琴圣,是为三国时期竹林七贤之首,所创之《广陵散》更是千古第一绝唱。
之前彼岸在人间点化琴书画时,就有说起过,她曾在阴间的路上遇到了一个抚琴的鬼,彼岸见他琴弹得好,就将他留了下来为自己弹琴解闷,直到听腻了才放他离去,并在阴间封赏了他一个官职。
而今时隔千年,嵇康已从一个抚琴的鬼,成为了掌控抱犊山一方世界的中央鬼帝,成为了上位神。
可以说,没有当初彼岸的知遇之恩,就没有嵇康的今天。
但最终,嵇康还是选择了背叛彼岸,和神荼郁垒一样的,成为了酆都大帝篡位夺权的马前卒。
而此时,他的所作所为却是让我倍感莫名。
只见嵇康抚琴盘膝坐于虚空,阵阵琴音不断从指间响起。
琴音阵阵,引得阵阵气浪在天地间肆掠翻涌,最终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阻隔在了我和神荼郁垒之间。
“郁垒神荼,你们可知魔神是为何人?”
琴音袅袅间,嵇康所着儒服在阴风中猎猎作响,朝这两尊东方鬼帝如是言。
“所谓魔神,自然是彼岸的丈夫,是为阴间的敌人,是一个本就该死之人!”
神荼郁垒面色急剧变化,朝他回应道。
在与我一战之后,东方鬼帝的桃止山一方世界已经遭受灭世重创,他们自身也虚弱到了极致。
面对半道杀出的嵇康,二人的眼中顿时流露出无比的忌惮,一时间却是不敢再有轻举妄动。
这两方之间肃杀之气正浓,看起来这些鬼帝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也同样充斥着太多的利益纠葛与权力争端。
“没错,魔神的确是阴间的敌人,他也确实是一个该死之人。”
嵇康对于二人的话表以认同,随后又说道,“可魔神当年好歹乃一灭世枭雄,他的出现让三界都为之颤抖。可若是就这么死在你们二人手中,未免太过仓促。”
“中央鬼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神荼深深皱起了眉头。
“魔神的命,不能交代在桃止山中,他理应交由酆都大帝亲自处决。或者说,只有酆都大帝才有资格拥有诛杀魔神这一无上荣耀。”
嵇康说道,“而你们若是杀他,便是僭越。”
听了这话,神荼郁垒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疑云,“还请中央鬼帝详说。”
“魔神何许人也,至今三界依旧流传着关于他的传说。他是自创世以来最可怕的一尊神明,他曾剑指苍天,他曾荼毒佛界,他曾入主阴间,他是为众生所忌惮的魔。即便他已轮回重生,可此等荣光依旧加持于身。谁若能杀他,谁就能名震三界,名垂千古。”
嵇康说道,“酆都大帝镇压彼岸,获得的是权力;若能处决魔神,获得的则是来自三界的名声。而今大帝率我等五方鬼帝推翻彼岸,本就得位不正,急需要这一无上的名声,来堵三界众生之口。”
“只是不知二位鬼帝是否愿意成人之美,成全大帝的这一段名声?”
身为鬼帝,嵇康果真也不是一个简单人物。
他与郁垒神荼的这番话,无疑又是在做着利弊的权衡,而我则是这场权衡的筹码。
这种被置身棋盘之上重新沦为棋子的感觉,让我万分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