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我们经过这一路波折,今日可算是遇到娘家人了。
对此,不仅是我,陆消川也同样生起一阵好奇。
陆消川朝那野鬼问道,“这位小友,不知贵村村长贵姓?”
野鬼回应道,“本村村长姓严,此时正在村尾与他的后人布棋对弈。”
姓严,对弈……
得知了这两个关键词,我还真想起了自己在阳世时所遇到的这么一个故人。
只不过这个故人,我至今都不知他究竟是敌是友。
“哦?道门之中,姓氏为严者并不多,一生喜好棋艺者更是寥寥无几,不知小友可否引路,让我等与村长一会?”
陆消川显然也猜出了对方的身份,当即朝那野鬼说道。
对此,野鬼点了点头,“不过,我们村长沉迷棋局,在村尾歪脖子树下已坐了近一载光阴,村中诸多事务皆以荒废。三位若是有意,可否让村长离开棋局,重掌村中事宜?”
听了野鬼这话,我的心里不禁一阵哭笑不得。
无论是犬戎还是祝鸡翁,在我的概念里,阴间各个世界的领主理应兢兢业业各司其职才对。
不曾想这野鬼村村长,竟是为了一副棋局玩忽职守,这一点倒是超乎了我的意料。
对此,我们随性点了点头,而这野鬼也不曾多言,当即主动带路,指引着我们朝着村尾前去。
在路途中,这个野鬼告诉我们,如今野鬼村的村民,皆是来源于人间道门,或者说是来自道门之中的一大宗族。
而在这个宗族之中,严氏是为宗族大姓。
村寨之中,无论是族长还是各个身居要职的村民,都是人间时候的严氏门生。
人间道门之中的宗族并不多,而严氏宗族在我的印象里也仅此一家。
那就是隐山门下,统辖东南山林一方的严家。
自从严守柯死去后,归云寨爆发内乱,最后是由隐山门主沉江客亲自出面才将其平定。
而如今的归云寨究竟由谁执掌,谁人才是严氏宗族族长,我已经不得而知了。
可现在在阴间之中竟然又遇到来自严氏宗族的族人,这倒是出乎了我的意料。
而这野鬼村的村长,该不会就是那个天天揣着装着的严守柯吧?
我的心里不禁冒出了这么一个想法。
但阴间各个地域之中的官位早在千年前就已经成了定局,严守柯入土不过才一年,怎么着也不像能有资格居此要职之人。
一路上,我的心里狐疑不已,而王泉的脸上却是阴云莫测。
当初他对我的背叛,是我们师兄弟间抹不去的阴霾。
虽然我已将他原谅,但他或许并不这么认为。
而听着野鬼的讲述,他显然也猜出了这野鬼村很可能与归云寨有关。
而在我和归云寨之间,他显然里外不是人。
“师弟,我看要不我们还是别去见那什么野鬼村村长了吧,时间就是金钱,还是早早赴入阴间正途为好。”
走到半路上,王泉颇为心虚的朝我说道。
对于他内心的担忧,我自是非常明白。
我笑着朝他说道,“师兄,你不用这么紧张。我打心里一直都将你视为自己的亲哥哥,去见一见这位严氏宗族的村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听了我这话,王泉撇了撇嘴,可终究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我也只当他已默认。
就这样,我们在野鬼的带领下一路前行,不消多时就来到了野鬼村的村尾。
在村尾一条躺着尸水的小河边,我果然看到了一棵歪脖子大槐树。
而在槐树下,此时正坐着两个对弈的人。
以棋盘为界,左侧是一耄耋老者,面容瘦削白发苍苍,身穿素袍,手持一枚白子。
而在棋盘的右侧,则是一个浑身燃烧着黑色阴火的阴间半神,一枚黑子在他手心辗转良久,始终举棋不定。
这对弈的二人似乎已痴迷于棋局,对于我们的到来未曾有丝毫的察觉。
时间一点点推移,那耄耋老者终于有些坐不住了,朝棋局对面的半神说道。
“老祖宗,这已经是您输给我的第八十局棋了,依后生看来,还是就此罢了吧?”
“老祖宗,这已经是您输给我的第八十局棋了,依后生看来,还是就此罢了吧?”
耄耋老者将白子放回了棋盒,朝对坐的半神如是言,声音里充满了不耐烦。
听了此言,那位阴间半神依旧举棋不定,过了好一会都不知棋落何方。
随后,他看向了近前的耄耋老者,“俗世子孙,你可知上古之时,二人对弈曾有一规矩,谁人将棋子主动归盒,就意味着认输。所以这一局是你老祖宗我赢了!”
听了这话,老者的脸当即变成了腊肉色。
可没等他开口,那半神又说道,“棋局如人,你将棋子归盒,是对长者的不尊重,所以我在此以祖宗的名义,命你再陪我对弈一百局,否则不得出这野鬼村中!”
“严子卿你个老匹夫,你可是我的老祖宗啊!你怎么就如此言而无信了!你之前可是答应我,只要我赢了你九九八十一局,你就放我离开野鬼村,让我与阳世友人相聚,怎么能如此言而无信!”
老者勃然大怒,当即愤然而起,指着那半神破口大骂。
“谁告诉你,老祖宗就应该言而有信?野鬼村中,我的规矩才是规矩,你是我的后人,你理应服从长者的意志。”
面对老者的辱骂,半神气定神闲,有条不紊的说道,“要不这样,我们不妨赌大一点,以一局定胜负。只要你赢了我,我这村长之位就交给你来当。你要输了,这辈子就留在野鬼村中,充当我的村长继承人,你看如何?”
“老匹夫,你就是存心想着把我留在这破村子里是吧?我告诉你,老夫一生闲云野鹤,早已习惯四处漂泊,若真要我留在这野鬼村,还不如一头撞死魂飞魄散奔赴阴阳界,早死早超生好了!”
“你若撞尽管撞去,且看阴阳界收不收你。”
“你……”
听了二人这般对话,不仅是这老者,就连我们这些看客都不觉强词夺理。
感情是赢是输,这老者都得留在这野鬼村中,不得擅离了。
我朝着树下对弈的这二人看了一眼,这个浑身阴火缭绕的半神,毫无疑问自然是这野鬼村村长,是为统御一方世界的半神。
但和我先前遇到的犬戎以及祝鸡翁不同,这尊半神在一局棋局面前,竟是放下了自己所有的上位者威严,俨然成了一个泼皮无赖。
而坐在他对面的老者,我自是万分熟悉。
他不是别人,正是我初入道门时竭力想要除去的严守柯!
严守柯,隐山门堂主,归云寨寨主,隐山门中琴棋书画四大散修之首,同时也是我过往最为忌惮的存在,是杀死王泉的罪魁祸首。
我之前一直以为,这野鬼村的村长是严守柯,可现在看来,严守柯也不过一个路经的亡魂。
而这野鬼村的村长,怎么看都像是他的老祖宗。
负责引路的野鬼告诉我,野鬼村的村长,也就是严氏宗族的族长,其本名为严子卿,是一千多年前三国时期的一代棋圣。
严子卿一生痴迷棋道,对于各路棋谱无不精通。
出于对阳世后人的眷恋,但凡有严氏后人赴入阴间路经野鬼村,都会被他强行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