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王泉想要杀我,甚至赵文鬼娘他们都是直接或间接因他而死,可因为过往的交情,我对他却始终恨不起来。而看着曾经乐天派的他转眼成为了一个小小的骨灰盒,一种潜在的悲痛与愤恨不由得油然心生。
当着沉江客的面,严守柯放下了敌意,开始与我坦诚相见,他的话语多少有着一些可信度。
同样是当着沉江客的面,我虽然心中悲愤交加,但也不便再度兵戎相见。
沉江客虽然不曾言语,但他救了我又把我带到严守柯等人面前,本质上就是一种调停,我也不能不知好歹。
“沉前辈,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我不太确定严守柯所言是真是假,随即朝一旁的沉江客问道。
“他说的,是我想让他说的。”
沉江客如此回应了一句,声音阴郁如常。
沉江客是我的救命恩人,而他能和茹若初同时相救于我,想来也是茹若初的故友。
我虽然与他素不相识,但出于对茹若初的信任,我对他也选择了信任。
而在严守柯的三言两语间,似乎念氏灭门案的背后,还牵扯到更多不为人知的东西,区区凡念不过冰山一角。
“严守柯,今日你我恩怨暂且搁置,但请你不要忘了自己刚才的话,不要忘了,我现在已经有杀你的能耐。”
当着沉江客的面,我给了严守柯一个台阶,也给了自己一个台阶。
“林笙,你步入道门应当心怀苍生,而非一心只为仇恨而活着,如此只会辜负所有人对你的无尽期望。”
留下这句话,严守柯跪了下来,所有人都跪了下来,恭送我们的离开,或者说恭送沉江客的离开。
在一阵骏马嘶鸣声中,我朝着严守柯看了一眼,也朝着归云寨看了最后一眼,一时间心中不知作何滋味。
我此次前来归云寨,本就是为复仇而来,结果严守柯未能杀得了,却在救命恩人的调停下不了了之,反而留下了八位道友的尸体。
“沉前辈,晚辈冒昧问一句,您在隐山门中究竟是何身份?”
骏马载途中,我小心地收好王泉的骨灰,朝沉江客问道。
载着我们的是一匹大黑马,在我们上车之后,大黑马便载着我们自行沿着一条村道向外走去,俨然已经老马识途。
沉江客就坐在马车上,他似乎并不习惯阳光,将自己藏身在了车厢中,任凭黑马驶向远方。
听到我的回答,他看了我一眼,“你若非要问,可以认为我是执事堂长老。而我此次出山,是为调解你和严守柯的恩怨,也专为调查念氏门人一案而来。”
“隐山门中不兴内斗,但宗门事物亦当秉公处理。念夕朝当年仇恨蒙心残杀同门,他理应受到应得的惩罚,严守柯当初对他动手并无不妥,而你向他寻仇则为隐山门不容。”
“可是,念夕朝虽已伏罪,但他所受不白之冤隐山门也不能置之事外,在这几个月中的探查中,也查出了些许眉目。”
“二十年前念氏一脉被灭,确实有隐山门人参与其中,而今这几人的身份我已调查清楚,现在正需清理门户。”
“你是念家的女婿,又执意为念夕朝复仇,所以清理门户之事,我觉得由你出手更为妥当。”
说完这些,沉江客看向了我,“林笙,我知道不让你杀严守柯令你心有不甘,但严守柯只不过是公事公办,但与真正的凶手相比,你现在更想杀谁?”
沉江客的这番话,答案自然不言而喻。
我的脸也一下子阴沉了下来,“前辈,不知你所说的那几个内鬼,究竟是何人?”
沉江客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去了,你一眼便知。”
话落,大黑马发出一声嘶鸣,立即加快了脚步,朝着山林之外快速奔袭。
出于救命之情,我对沉江客选择了毫无保留的信任。毕竟像他这种大人物,是没有必要忽悠我这种小辈的,况且还是在耗费极大心血将我从鬼门关救过来的前提下。
经过一天一夜的舟车劳顿,时间又来到了第二天的清晨。
当我从颠簸的睡梦中醒来时,先前茂密的山林不见了,脚下的泥泞地面也变成了宽阔平坦的大马路。
一座繁华的大城市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灯红酒绿,车水马龙,从一幢幢高楼大厦的玻璃窗反射出来的阳光映入我的眼帘,让我眼前一片五彩斑斓。
从小到大,我去过最繁华的地方是我老家附近的小县城,但和眼前的这座大都市比起来,那个平均楼层不过十层的小县城却是显得渺小不堪。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座大城市应该是叫广深市,只因在城市的江边上,有着一座类似铜钱的巨大写字楼,而这座写字楼我曾在很多电视新闻里看到过。
广深市距离归云寨足足有千里之遥,但在一天一夜的工夫里却轻易抵达,不得不说路遥知马力。
然而,道行高深莫测地位非凡的沉江客,却在进城的那一刻碰上了钉子。
他的大黑马被交警拦了下来,只因在城市交规中,马路上不允许行驶马车。
“七十年前我还曾坐马车远赴京城,而今竟落得寸步难行,时代真的变了吗?”
饶是沉江客喜怒不形于色,但在交警的一番阻挠下,还是忍不住抱怨了两句,随即把大黑马放飞在了郊外的荒野。
一路走来,路上皆是帅男靓女,他们衣着光鲜妆容精致,一个个就好像是从电视里走出来的。
沉江客穿着一身中山装,我全身衣服也破旧不堪,看上去像是从几十年前穿越过来的,却是与周围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沉江客不曾理会周围时不时投来的异样目光,带着我沿着江边一路走去,来到了一座百米高的大厦前。
大厦的停车场门口,此时车来车往,但沉江客朝着如流水的车辆中扫了一眼,目光很快就落在了一台黑色的轿车上。
那是一台产自国外的新能源车,它的后面还紧跟着四辆路虎,依次从停车场内鱼贯而出。
“林笙,坐在黑轱辘里的人,去杀了他。”
沉江客朝我这么说道,声音里没有丝毫的感情。
若是换做以往,他人不由分说就叫我杀人,我定会选择拒绝。可在经历这么多事,而且也知道是在复仇的前提下,我没有做出任何的犹豫。
看着那辆轿车缓缓驶入主道,我当即一步上前,动用起了金行术。
咔擦!咔擦!咔擦……
随着我的一根手指轻轻落下,驾驶位的方向盘当即应声折断,刹车的踏板也在瞬间彻底断裂。
在我的这一系列动作下,车子的制动系统瞬间失灵,竟是以一百八十码的速度直朝着马路前方冲去,最终撞在了立交桥下的一座桥墩上。
在这番猛烈的撞击中,整个车头瞬间凹陷了下来,车身内部也彻底碎裂,大量的火光伴随着青烟从车底盘下腾起。
“快……快看,这款车刹车又失灵了!”
突来的车祸,引得周围一阵哗然,许多的行人下意识驻足拍照,周围的车辆也下意识放慢了速度,朝着事故现场看了过去。
在俗世人的眼中,这只不过是又一起刹车失灵导致的交通事故,但在我的眼里则是一次蓄意的猎杀。
三两步间,我来到了立交桥上,在呼啸的车辆与鸣笛声中,我朝着桥下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