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从没见过暮行舟如此大动肝火,哪怕现在遇见凡念也不至于此。
可面对他的冲关之怒,戴明轩却没有丝毫怯意,他顾不得伤势紧忙从地上爬了起来,跪到了暮行舟的近前。
“暮老前辈,我义父早年待您如何天地可鉴,而今他族长之位不保,而林笙又有意助我,还望您不看僧面看佛面,帮我们一把!”
戴明轩先前的傲气与冷静不复存在,他跪在暮行舟的近前,就好像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可暮行舟没有再回应,直接一脚把他踢翻在了地上,随后朝着我瞪了一眼,“林笙,跟我进来!”
留下这句话,暮行舟不曾再理会戴明轩,头也不回了进入了议事堂中。
我的身体也没来由一哆嗦,随即跟着他进了屋中,等候着斥责。
然而,在关上门以后,暮行舟先前的怒色顷刻间消失不见,他深深地吸了两口气,尽力让自己显得平和。
过了好一会,他朝我问道,“林笙,归云寨的事情,戴明轩都已经告诉你了?”
我点了点头,不敢直视暮行舟的眼睛,也自知自己的复仇心切,在无形中也给师父添了烦恼。
“林笙,你是我看着成长起来的,你的心思我何尝又不明白?你之所以步入道门,无非是为了活命以及报仇。”
暮行舟的声音里透露出一丝无奈,“身为你的师父,我当然愿意为你免除后患之忧,所以我帮着你铲除了凡念,又夺了他的灵胎。”
“但凡念是一邪道,又孤家寡人树敌众多,他死了不会带来任何后顾之忧。可是严守柯他不同,他虽然痴迷棋道道行中庸,但他的背后是一整个隐山门。我如果插手隐山门内政,那么潜龙镇很可能就要赴念家的后尘!”
“也正是因为这一顾虑,所以我才一直没向你透露关于归云寨的事情,也一再警告戴明轩不要多说不该说的话,可没想到他现在竟言而无信!”
暮行舟的担忧,与我想的如出一辙。
我也明白这一问题的严重性,随即说道,“弟子莽撞,给师父添麻烦了。今天戴明轩和我所说的事,弟子就当不曾听起过。”
“不曾听起?林笙,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自欺欺人了?”
暮行舟苦笑,“如今你吞噬灵胎,佛鬼道三系道法均有小成,若明知仇人在眼前而佯装不见,只怕会毁了你的道心。”
听了暮行舟这话,我不禁一阵愕然。
以他的意思,莫不成是答应让我前去归云寨了?
可如此一来,岂不是给潜龙镇徒添祸端吗?
“林笙,你虽是我的徒弟。可在这之前,你是符道嫡系传人,是隐山门念家女婿。”
察觉出我的疑惑后,暮行舟说道,“如果你现在便与潜龙镇脱离干系,再以念家人的身份向严守柯寻仇,那么你和严守柯之间这就属于隐山门内部纷争。届时严守柯一死,即便隐山门心有不忿,也无法牵扯到潜龙镇身上来。”
我怎么也没料到,师父他虽然对此大动肝火,但他似乎并没有要阻止我向严守柯寻仇的意思,他甚至已经开始为我安排起了对付严守柯的后续事宜。
道门纷争,不像寻常的地痞流氓聚众打架,凡事都讲究一个师出有名,不给他人留下把柄。
而道门本就是一个守旧陈腐的世界,虽然尔虞我诈,但凡事都讲究一个规矩,讲究一个理字。
而我的多重身份,也给复仇一事留下了太多可供操作的空间。
“林笙,从现在起,你在名义上便不再是我的徒弟,明日我也会向道门宣布你不再隶属潜龙镇。届时,你就能以念家人的身份赴入归云寨了。”
这时,暮行舟说道,“在这之后,不管你成功与否,我都会带你去一个别人找不到的地方暂避风头,以免后顾之忧。”
三言两语间,暮行舟已经把一切安排妥当,却是听得我瞠目咋舌。
“师父,以您的意思,您是打算让我去归云寨了?”
虽然已明话中意,可我还是忍不住多此一举问道。
“我很为人师,自然得化解门人心中之忧。这个计划我本就筹谋已久,本想着在你实力更近一层楼后实施。可既然现在你已知晓严守柯便在归云寨中,我也只能无奈提前了。”
暮行舟依旧没有什么好脸色,但显然已是同意了。
在一番权衡利弊后,暮行舟也没有再多言,随即从怀里掏了掏,却是拿出了一个记事本,上面密密麻麻记着一大堆电话号码。
随着暮行舟一声招呼,一名捞尸人随即走了进来,把一台老人手机交到了暮行舟手中。
随后,暮行舟便让我先回屋休息,而自己则一边翻着记事本,一边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你是刘锦吧,十年前你欠我的那条命,现在该还回来了……”
就这样,一天的时间匆匆过去,等到第二天早上时,我看到有七个陌生人乘着渡船来到了潜龙镇中。
一眼看去,只见他们有的穿着得体的西装,有的穿着破旧的道袍,有的一副农民工打扮,有的披金戴银一副土豪模样。
而在这七人当中,我甚至还看到了一个肚子高高隆起怀有身孕的中年女人。
因为担心我对付严守柯人手不够,而暮行舟又不便直接从潜龙镇抽调人手,所以只好请来了这些世外道人,让他们助我一臂之力。
“各位道友,这位是我的衣钵传人林笙。他的血仇我不便插手,就劳烦各位帮衬了!”
将七人迎入议事堂后,暮行舟随即做了一个简单的介绍。
七人点点头,随后纷纷好奇地朝我打量了过来。而暮行舟告诉我,他们这些人曾经都得到过自己的恩惠,都欠着潜龙镇一个人情,眼下应邀前来偿还。
“暮老先生,你的这位传人体内气息杂乱的很,好像不止你潜龙镇一家的本事呀!”
互相介绍完毕后,那个怀有身孕的女人笑了笑,却是打趣说道。
这个孕妇并没有真名,刚才暮行舟介绍时,只称呼她为鬼娘,是一名苗疆养蛊人。
而让我感到颇为诧异的是,她说话的时候并不曾张口,声音是从她肚子里传出来的,却是一种奶里奶气的婴孩声,给人一种极度违和感。
对此,暮行舟笑了笑,“年轻一代,自当集百家所长,多一道本事,便多一分前程。”
“本事有多少我不知道,但他实在太年轻了,年轻得都能当我儿子了。”
鬼娘露出一丝轻蔑,下意识摸了摸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暮老先生,您不要忘了你要我们去对付的人是谁。我可不想在对付严守柯的同时,还要像照顾亲儿子一样拖着这个累赘。”
婴孩般的声音再度从鬼娘的腹部响起,虽然一种人畜无害的语调,却是听得我颇为恼火。
从我步入道门到现在,我听得最多的一句评价就是道行太弱。哪怕我如今已得灵胎之力也同样如此。
而鬼娘的这番话,不仅是轻蔑,更像是侮辱。
可我毕竟是有求于人,还是牵强着露出了一丝笑容,“大姐您放心,我今天敢向严守柯寻仇,自然有自己的底气。”
“是吗?那不妨就让阿姨见识见识,你的底气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