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巴士书屋说:没有收尾的作品并非都是太监文,也许...就好比你追求一个人,最终她(他)并非属于你。

第六十一章 黑央先祖,半路被伏

有人朝这边过来了 

听到朵朵的警告,我不由得眉头皱起,对付一个性子孤僻、离群索居的老头,我倒还有些自信,然而倘若要从这黑央族腹地老巢一路杀出去,我想便是许先生亲至,估计也不会有这般的豪气吧 

不过我并没有慌乱,而是问朵朵,「来了多少人,手上都是什么武器 」

朵朵关上门,凑在门缝上凝望了一下,回答说来了两个人,双手空空,只带了照明的灯烛。

听到这话儿,我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这两人应该不是听到动静过来探消息的,而是有什么事情过来禀报吧 时间还有一点儿,我将鬼剑的气息收敛,然后揪住黄斑老头儿的衣服领子,恶狠狠地说道:「你若是敢将我给暴露出来,信不信我让你死得没有一块好肉,受那万虫吞噬的痛苦 」

黄斑老头儿捂着肚子,一脸黄豆大的汗珠子,嘴唇哆嗦,勉强地说着话,求饶道:「这位小哥,有事好商量。我不过是喜爱你这把神剑,起了那贪婪之心,现在后悔得肠子都青了,你可千万别伤了老头子我的性命啊!」

我点头说,「那你好好说,别让我听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只要一句不对,你自己会知道后果的。」我说完这话,肥虫子倒也配合,在他肚子里面翻江倒海一番,痛得这黄斑老头儿眼珠子都差点儿掉下来,不由得发出撕裂声带的喊叫,好在我早有防备,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这才没有露出破绽。

外面两人已经走近了,有人在屋外高声喊话,小妖在我旁边作同声翻译:「他信长老,您睡了吗 北边的王伦汗,带着许先生的几位弟子,还有好大一群人过来族里,族长找各长老到祖祠那儿去议事呢,让我们过来叫您。」

黄斑老头儿清了清嗓子,忍着疼痛问道:「到底什么事 」

那外面的人答道:「不知道,不过看着王伦汗挺狼狈的,过来的这二十几个人也都不正常,好像是在逃难一样。族长跟他们交谈完了之后,忧心忡忡,让长老们都去密议,说不定还要敲响警世钟呢。」

黄斑老头唔了一声,然后回答道:「我这里在弄一个试验,停不了,你们先回去禀报,我完了立刻就来!」许是黄斑老头儿本性便是如此,总偏居一隅,而且整日跟动物毒虫打交道,那人并没有察觉出什么异常,朗声说好,他还要去各处通知,那就不等了。那人说完话,扭头便走,而黄斑老头儿也颇为倨傲,不再答应。

过了一分钟,躲在门后的朵朵转过头来,告诉我人已经走远了。

我点头,望着这个正直愣愣地瞧着地上僵尸碎块的黄斑老头儿,说道:「他信长老,你们黑央族怎么就跟萨库朗给搭上了边,你们不知道这些家伙就是一头饿狼,迟早都会将你们给嚼得一根骨头都没有吗 」

黄斑老头儿回过神来,敬畏地瞧着我,摇头说道:「我老头子躲在这山谷后面,整日就知道研究些蛇虫鼠蚁,还有僵尸长毛之物,至于族长还有那些族老是怎么想的,我哪里来得及关心 不过许先生倒是遣人送了两把好剑给我,做决议的时候,我也不好反对。」

我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这才知道黄斑老头儿使手段偷剑,倒不是没有缘由,这家伙是个收藏宝剑的剑痴,他指给我的那一整面墙上,挂着二十多把剑,琳琅满目,有短又长,剑柄有牛角的、犀角的、珍木的、金玉纹饰的,各式各样,虽然都被剑鞘给遮掩住剑身,但是感知敏锐的我还是能够从好几把剑上面散发出来的气息中,感受到凛冽的寒意。剑都是好剑,比我在许先生竹楼那儿抓到,与那个日本的瞎眼老头儿对阵的剑一般不差。

从这屋子里面各式药柜、炉子以及藏剑和满地的毒蛇,能够看得出这个黄斑老头儿在黑央族的地位颇高,但应该是那种负责后勤研发的族老,手段繁多,然而身手却并不算厉害,故而才会被我擒获。转念想一想,并不是这老头儿不厉害,只是因为此时的我,已经达到了许多人一辈子都到不了的高度,倘若我有时间积淀下来,应该也是一方让人头疼的人物了吧。

我打量房中,被北边的一尊雕像给吸引住。这雕像并不是东南亚这边流行的佛像,也不是其他邪神,而是一个身型干瘦、面目枯槁的男人。雕像惟妙惟肖,十分传神,然而它的目光呆滞,整体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死气,跟地上那三头僵尸倒有几分相似之处。

我指着这雕像问:「这是什么 」

黄斑老头瞧见我直接用手指着这雕像,面带不敬,即使肚中有肥虫威胁,也愤然警告我道:「这是我族的祖宗,异乡人,不要随手指着它,不然你会受到惩罚的。」

老祖宗 我瞧了一眼这个外观有些眼熟的雕像,隐约感觉似乎跟我有些牵连,于是也没有发火,将手放了下来,问:「很厉害吗 」

老头昂着头,骄傲地说道:「当年我族自北南来,便是在这位老祖宗的带领下。一路披荆斩棘,筚路蓝缕,硬生生在这山林中创下偌大的名头,威震宵小,击退了各路妖魔鬼怪,成就伟业。只可惜当年暹罗和安达曼海的信徒太过厉害,而我族繁衍又多不顺畅,地盘才越来越小,最后蜗居此处,默默无闻地生存下来。不过我告诉你,只要老祖宗苏醒过来,整个南征之地,都是我族的猎场!」

每一个族群都有着自己所骄傲的历史,便如棒子国的古地图上,能够囊括大半个北中国,现在更是将那星辰宇宙都给囊括其中。吹牛不用上税,我却不耐烦听他在这儿缅怀辉煌历史,揪着这老头的脖子,厉声说道:「他信长老,我知道你很不爽我,不过说实话,我对你也是一点儿好感都没有。我没有当场杀掉你,这是我的仁慈,但是作为回报,我需要你把我送出你们的地盘,并且允诺不会给我找麻烦。这一点,你能够答应吗 」

黄斑老头郁郁地看着满地的蛇尸,和自己炼制多年却一朝成为碎块的僵尸,沉默了一分钟,长叹一声道:「年前的时候,族长说我今年命中有劫。听这谶语,我整整一年都没有出过黑央山谷,结果还是出了事。贪婪是原罪啊。好吧,我送你出山谷,只求你能够走得远远的,不要与我们黑央族为敌。你这样的男人,千万别在我们这穷乡僻壤翻云覆雨,不然我们还真的承受不起。」

这家伙瞧着愣直,却是个油滑之辈,巧舌如簧,拍人马屁的时候,有那种随风潜入夜的水准。我瞧见他驯服了,也不再停留,收起鬼剑,催促着他离开。

有着生命威胁,那黄斑老头也不敢拿什么让我起疑的东西,起身便往外走,只是路过那只小猴子身边的时候,停顿了一下。这猴子给恼怒的小妖整治得奄奄一息,脑袋都塌了一块儿,不过还是活着,一双眼睛恢复了清明,水汪汪,可怜巴巴地瞧着黄斑老头儿,不时发出哼哼的呻吟声。瞧见这猴子的可怜样,黄斑老头儿的眼角有了些泪光。我想他跟这猴子的感情应该是十分深的,就如同当年的王洛和与那塔特原狐猴一般,伤心总是难免的。

小妖瞧见这老头落下了眼泪,不由噘着嘴说道:「别在这儿瞎咧咧了,这猴子被你用巫法改造过,脑壳硬得很,怎么锤都弄不开,回头养个一年半载,又生龙活虎了,这有啥 报应而已。」小妖的这话不是安慰,胜似安慰,那黄斑老头也不再纠结,推门而出。

夜风清凉,我们所处的这个地方是黑央族的后山谷地,周遭都是悬崖绝壁,想要出去,要么爬藤而上,要不然就得穿过核心区域,到达前面。我换了一件黑央族的粗布衣裳,随着黄斑老头朝外面走,一开始还有些担心,远远地在阴影中跟辍着,结果走了十来分钟,翻了好几个山包子,才发现除了刚才的巡逻队,这边就是荒山野岭,根本没有人。偶尔有从岔路出来的族人,行色匆匆,见到黄斑老头也是恭谨地打着招呼,根本就不敢多问一句话,黄斑老头也很是骄傲,除非是实力还算是不错的,不然根本就不作理会。

又走了十来分钟,前方一片亮光,星星点点的灯火错落地布满了整个山头,一夜奋战,现在的时间应该是凌晨三四点,也是一天最黑暗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已经陷入沉眠,而此刻这般景象,显然是被王伦汗带来的消息给惊到了,正在紧急动员呢。

瞧着对面山上人声鼎沸的景象,我心中有些着急,倘若是沉寂的夜,悄悄混出去也不会太难,而现在,王伦汗、麻贵等人都认识我,倘若撞到,只怕难为。

我分神思考着,突然感觉前面的黄斑老头离我的距离似乎有些远了,正抬起头来想叫,但见一股白气从那家伙的身上冒出,将他给裹成冰雕倒下,而我四周的草丛中,则出现了麻贵的大叫声:「好你个陆左,居然是你 真能耐啊,你竟然跑到这儿来了!那魔罗,是不是你给放出来的 」

第六十二章 突出重围,祖宗陵墓

我身处的这个地方,是两山承接之处,山走阴,龙抬头,汇阴聚形之处,刚才走在这儿的时候我就感觉有些忐忑,心中不安,没想到这刚刚一走神,两侧的草丛中便是人影绰绰,四五道柔软的绳索朝着我的脖子、手臂以及脚踝处飞来,宛若毒蛇。

听到麻贵这得意的叫喊声,我暗道糟了,来不及思考,背脊一弓,鬼剑冲天而起,继而落在我的手上,唰唰唰三剑,如数斩在临身的软绳之上。这绳索乃用藤条所制,另一边又使了力道,能软能硬,结果以鬼剑之锋利,竟然也斩断不了一根,反而绳头一卷,直接缠在了鬼剑之上,来回拉扯,僵持不下。

我心中恼怒,感觉应该是那黄斑老头使了手段,下令肥虫子直接将那惹事的老头给了结。谁知道那家伙启动了一种神秘潜能,将自己冰冻如坚石,肥虫子居然伤不得他。暴躁的肥虫子还待再作努力,我却没有时间了,吩咐肥虫子赶紧转回来。

我一边要顾及草丛中的飞索,一边还要联络肥虫子,注意力一分散,立刻有一道寒光从草丛中飞射出来,刀光剑影,朝着我兜头罩来。

这人是麻贵,此刻的他一来便浑身黑烟袅袅,体格大了一圈儿,手上的寒铁鬼头刀宛如牙签一般轻巧,又疾又急,比当日与我单挑的时候厉害许多。我心知这个家伙倘若不是托大,凭借着许先生这些年来的悉心教导,必然是一代人物,十分难缠。我没有在此久留缠斗的意愿,扭头便走,扯动鬼剑之上的四五根绳索,朝着来路飞奔。

我这边想逃,敌人自然阻拦。第一波阻力便是来自于那些缠在鬼剑上面的绳索另一头。我力大,一拉扯之后立刻有五个壮汉给扯出了草丛,这些家伙完全不像当地人那种瘦弱矮小,个个都是体重超常的壮汉,膘肥体壮,气力十足,拽着绳索的另一头,奋力拉动,与我拔河。

我跑了两步,便发觉这些家伙死死抵住草丛,身子往后倾倒,一时间受阻太大,我逃不开,而麻贵已经舞动着鬼头刀,即将接近我了。我脸色一冷,劲气激发,鬼剑暴涨一倍,所有束缚在剑身上面特制的软绳立刻碎裂断开。这个时候麻贵已经持着鬼头刀疾冲而来,一招力劈华山,由上而下地砍来。

我随手挡出一剑,刀剑交击,发出沉闷的声响,我退了好几步,而麻贵一个翻身落地,脸色如那猪肝一般,显然也是受到了震荡。瞧见麻贵与我的力量终究还是有一些差别,当下我将那剑势一带,逼退两个手拿猎叉的黑衣人,折身朝着林间遁去。

隐入林间没几步,我便听到一声沉闷如雷的轰响,接着身旁一株碗口大的桦树应声而断。我在集训营的时候接受过枪支培训,知道这种声音来自于 0.357 大口径手枪,想必王伦汗已经赶到,倘若他命令手下直接开枪扫射,这枪林弹雨的,要是中一枪流弹,我可真的是划不来。这般想着,我更加小心谨慎了,不断地变换位置,快速地在林间穿插着。当王伦汗把弹夹里面的子弹射完的时候,我已经跟他拉开了四十多米的距离了。

林间疾奔,除了要矫健的身手,还需要敏锐的意识,要不然地上或者树上垂落的藤条荆棘,便能够将人绊得失去平衡,腾飞而起。我奔得迅疾,突然左手边的丛林中传来一阵脚步声,几道破空声响起。我下意识地往左边一躲,立刻有三四道吹箭笃笃笃地射在我身边的大树上。

我隐入大树之后,鬼剑往身后一插,人便攀爬上去。听到那脚步声到了树边的时候,一跃而下,将这人扑倒在地。翻滚之下,我摸到一大团软绵之物,低头一看,是个女人,是一个满脸凶悍的肥婆。这女人瞧见我停住动作,立刻张开一口惨白的牙齿,朝着我的手上咬来。

瞧见她鼻子里喷出浊气,凶猛若狗,我收敛起同情之心,避开这一咬,一巴掌扇在她的左脸上,啪的一声巨响,肥肉晃荡,她脑袋都歪了半边。我不杀人,却也不会让这女人再有战力,于是一记手刀,将她敲晕,然后拔出鬼剑,招呼小妖、朵朵和肥虫子撤离。

我在林子里继续狂奔,能够追上我的人越来越少,这时我头顶一道黑影掠过,却是消失好一会儿的虎皮猫大人,它焦急地告诉我,在这黑央族的老巢里面,还是有几个惹不得的老家伙,万万不可轻敌,其中有一个,似乎还朝着这边过来了,小毒物你要小心。

我应了一声,然后说,我这该往哪儿跑 

虎皮猫大人刚要说话,突然凝住了神,侧耳倾听了一会后,大惊小怪地叫了起来:「不对,不对!怎么可能呢,这里怎么会有这么恐怖荒凉的气息呢 小毒物,快跑,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某种沉眠的意识开始苏醒过来,勾连这天地间的炁场。一旦完全醒过来,你一定逃不过,到时候死翘翘,这是妥妥的。」

什么情况 

我不明白虎皮猫大人讲的是什么意思,只是感觉背后的追兵越来越近,子弹好几次都擦着我的身子掠过,惊得我一身一身的冷汗。当时我心里面也有些发狠,想着这些家伙被魔罗搅得如同丧家之犬,没想到还有时间在我这儿胡搅蛮缠,真当我是好欺负的 于是暗暗吩咐肥虫子潜伏在路上,给那个打手枪的家伙来个好看的。

将肥虫子留下之后,我们继续往前走。突然,前面的树林稀疏,眼前出现了一片从来没有见过的草屋,门口有寥寥香火,草堂前后都没有人,墙角一排随风摇曳的红灯笼,颜色颇为怪异。我已经冲到了林子边缘,后面有追兵,也不敢折回,只是想顺着前路跑,左冲右突,找寻一个出路。从那一排红灯笼下面走过时,身子突然一僵,浑身冰冷,然后感觉脚步轻飘飘的,仿佛灵魂都要脱离躯壳。这种感觉只是一刹那,很快我又稳住了心神,听到耳边丁零零声音响起,抬起头,瞧见屋檐挂着一串招魂铃,这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间,遭了算计。

当我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的时候,我的跟前出现了一个白衣女人,这女人脸色模模糊糊,让人瞧不出年纪,幽幽一股暗香,似檀似麝,这应该是让我心魂失守的罪魁祸首。

这女人瞧见我醒过来,不由得点头称赞道:「果然是能够生擒他信长老的年轻高手,竟然能够从我四娘子的十香魂授术中,这么快地回过神来,厉害!」

这四娘子言语中,倒是有几分敬重。我这人对女人便有些心软,肃容说道:「知道我厉害,便让开,不然便是你死我活。」

瞧见我将鬼剑举起来,四娘子一声娇笑,说:「这位小哥,我何曾拦你 只不过你踩到了我们祖先的陵地了,我才迫不得已出手而已。」

她既然这么说,我便没有再理会,也没有生出杀心,只想绕路离开。然而正当我离得远远,想要跑入对面的山坳时,突然脚下一沉,双脚竟然给死死地吸在了地上,走脱不得。我使劲儿抬腿,却根本走不开,我心道不好,本以为离得远了,就不会出事,哪知道自己又遭了这女人的暗算。

四娘子瞧见我根本迈不开脚步,不由得拍手笑道:「好啦好啦,现在却不是我在留你,而是老祖宗太喜欢你了,让你留下来,与他老人家做伴儿!」

我闭上眼睛,感觉吸附我双足的力量来自脚下,浑厚得很,根本就移动不得。不过我也不是坐以待毙之人,心中一默念,当下一股劲气从小腹升腾而起,咬牙睁目,人便朝着前方迈过去,一步两步,走得着实艰难。然而当我迈出第三步的时候,下面吸附的力道竟然少了一半,我转过头,却见朵朵和小妖落地,一掌拍在地面上。那地皮一阵波纹闪动,起伏不休。

我越走越快,很快就穿过了这片草堂,这时那个自称袖手旁观的四娘子甩出一道白色的绸缎,一片雪亮,口中冷喝道:「老祖宗既然喜欢你,那你就留下来吧!」

第六十三章 两掌扇懵,先祖出土

当四娘子甩出一道白绸飞刃的时候,我刚才走过的那片密林,冲出了十几个人来,为首的是麻贵。他瞧见我正在与四娘子缠斗,一声狞笑,大声喊道:「这位美女,你且缠住他,我们马上就来!」

我心中一怔,心想肥虫子断后,结果这些家伙这么快就赶过来了,难道这里面有什么差池 当下我将鬼剑一抖,抢身上前,想要将四娘子给逼退。

然而我的鬼剑虽然携着寒风黑雾,却割不断那蚕丝金缕编织而成的绸缎,二者搅在了一起,我们两个都用力拉,各自往前进了一步,这时我才发现这女人脸上之所以朦朦胧胧的,并不是劲力外放,而是戴了一张古怪的人皮面具。

这人皮面具,多见于跑路途中,平日里戴着,要么是长得太美、太惊艳,不想惹麻烦,要么就是丑得惊心动魄,自个儿照镜子都要吓一跳,整一副戴着,去除烦恼。不过此人的相貌与我无关,此时的我,心中只有逃命,当下飞出一脚,直踹她的心窝。旁边的小妖也飞出一脚,朵朵更是二话不说,一招癸水之力打出,激荡在这女人身上。

小伙伴们好是一番攻击,不过让人遗憾的是,她的身上有白色神光萦绕,可以祛除一切副作用,而且身手极为利落,手段也老辣,在与我的缠斗中防卫严密,根本不露出半点破绽,让我无从下手,时间便这样一点一点地耗下去。

值此黑央族腹地,到处都有身手了得的高手,我一旦不能够以倾倒之势碾压,那么就会陷入无穷的攻击之中。我心中郁闷,将气海之中的阴阳鱼气旋催动,生出了一股无形气力,贯足于全身,脚步一错,身子朝着那女人逼近。女人身低臂短,大开大阖的对抗并不适合她们,然而这短兵相接,恰恰是她们的长处。见我接近,四娘子右手一抖,一道寒光出现,这袖里剑锋利,朝着我的手腕扎来,狠戾非常。

我当下身子一转,顺着她的力道一扭,移到了她的身后,捉住雪白的手腕,那女人正想反抗,却见小妖满面含怒,大声喊道:「你这个臭女人!」接着这四娘子的肚子便被小妖以极快速的一记窝心脚踹中,整个人弓成了一条煮熟的河虾。

我伸手一扯,将这女人揽在前面,鬼剑架在她脖子上,一口粗气喷在她的耳朵旁:「不要动了,再动一下,我就把你的脑袋砍下来,信不信 」

那女人颇识时务,本来手中那白绸已经将我的腰部卷了一截,听得我的威胁,立刻答话说好。说完,她抛下右手的袖里剑和白绸,双手举起,背脊朝着我的胸口蹭了一下,柔声说道:「哎呀,你还真的舍得杀了奴家啊。」这女人媚功了得,那滑腻的背部蹭了我一下,我半个身子都是一阵酥麻,过电一般,好不舒爽。然而四娘子还没有说出第二句勾魂儿的话,小妖一记响亮的耳光将她积蓄的所有蜜意柔情,都葬送了。捂着迅速肿起来、连人皮面具都撑肿的脸蛋儿,四娘子顿时嘤嘤地哭了起来,泪眼婆娑地撒娇道:「呜呜呜,这小女子欺负人家,你到底管不管啊 」

这女人丰满的臀部不断磨蹭我的大腿,弄得我在这危急时刻,还露出了丑态。我正在躬身掩饰呢,听得四娘子在这儿找我讨要说法,而小妖则似笑非笑地瞧了我一眼,当下也是恨意十足,抬手一耳光,扇得这妞儿直发懵。我平静地说道:「我管了,没事闭上你的嘴,做好俘虏和人质应有的本分,另外我提醒你一句,绑匪撕票,从来是不通知人质的。」小妖在旁边捂着嘴咯咯笑,瞧着这女人完全找不到北的模样,开怀不已。对旁边那些围上来的人,没有什么害怕之意。

麻贵一直都在最前面领跑,想要赶过来擒我,此刻尘埃落定了,他才停歇脚步,阴着脸走到我身前,将沉重的寒铁鬼头刀刀尖杵在泥地里,气喘吁吁地说道:「跑啊,你怎么不跑了啊 」

我没有说话,只是将四娘子扭动不安的身子紧了一紧,鬼剑平静地架在她脖子上。

瞧见这情景,麻贵恨声说道:「见到你,我就想起来了,那魔罗突然从布置周密的大阵之中窜出来,必然是有原因的,而所有的遗漏我都想过了,只有你、只有你能够做成这件事情。陆左啊陆左,上千多号人啊,这血债,可都在你的身上背着呢!」

我瞧着正在慷慨激昂呈词的麻贵,不由一阵冷声哼道:「明明是自己拉的屎,却硬要抹到我的裤裆里面来,什么心态 害死那上千村民的人,是你们,是你们心中的贪婪和欲望,跟我有什么关系 在你们的心中,我不过就是一个死人而已,何必往我这里抹黄泥巴 好好反省吧,你们信仰的神也许会原谅你们,但是那些亡灵,会在你以后闭上眼睛的日日夜夜里,不断地哭泣;你们将……」

「够了!陆左,不要以为你随便抓到一个女人当人质,我就不敢动你,信不信我一声令下,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

麻贵跟黑央族打的交道并不算多,所以也不认识我面前这个女人,根本就无所顾忌,一步一步地走上前,脸上的肌肉无端抽搐,满含怒火地说道:「陆左,只有将你砍成一堆碎肉,才能让我所有的气愤消解。」这人根本就不肯面对事实,或者说他见到我,便想着把所有的错误都归罪到我的身上来。

当初我对这家伙爽朗的性子生出来的一点儿好感,此刻一扫而空。冷笑着对旁边那些额头上面纹绘星星的黑央族人说道:「我不管,只要你们敢再前进,我就杀了这个女人!」

那些人有的不懂中文,有的却懂了,当麻贵走了两步,一个额头上面有五颗星子的马脸老人拉住了他的手,平静地说道:「四娘子是看守祖先陵墓的圣女,她倘若在陵前被杀,我族会遭到诅咒的。你不能一意孤行。」

麻贵这一番话早就将自己说得战意凛然,眼中有熊熊怒火,然而旁边这名黑央族长老拦住他,他又发作不得,只是朝着我大声喊道:「陆左,你这个没有卵子的家伙,有本事就出来与我一战,躲在女人身后,有个鸟意思 」

我嘿嘿一笑,说:「我也觉得没意思。不过第一呢,我打败过你;第二,你们这一堆人都要杀上来,我干吗就不能挟持一个人质呢 谁会在这个时候跟你们讲君子 除非是傻子。」

麻贵将鬼头刀指着我,厉声喝问道:「有本事就过来,一对一,战胜了我,你走!」

我心中一动,说:「这话可当得真 」麻贵傲然说道:「那是自然。」

我目光巡视了一番,那个额头五星的马脸长老也点头,我想了一想,说:「希望你们能够遵守自己的诺言。」说罢,我让小妖制住四娘子,然后提着鬼剑下到场中,问:「可以开始了吗 」

麻贵一脸狞笑,鬼头刀飞起,人冲上了前来,厉声奚落道:「真蠢啊,服用了蚀骨草的你,哪里还有与我一战的本事 」

听到他这话,我顿时就气得想笑了。敢情打了这好一会儿了,他居然妄想着我身上还残留得有蚀骨草的效能啊 不过所谓「人艰不拆」,我也不多言,鬼剑一抖,立刻暴涨一倍,朝着麻贵刺去。

我这边鬼剑凶戾,而麻贵则是用了邪功,将身型撑大,战了几个回合之后,麻贵便有些无力了,人朝着后边退去,而我全身劲力却在气海之中的阴阳鱼气旋作用下,战意正浓,鬼剑翻飞,将麻贵战得连连后退。

铛!一记互拼,我一往无前,麻贵则反身朝着后面跑去,我自然不会错过这机会,鬼剑一抖,便朝着他的心脏刺去。眼看着就要将这家伙捅成葫芦串儿了,结果这家伙猛一转身,左手上拿着一面铜镜,口中一声厉喝,那镜子便激发出蓝色光芒,将我给笼罩其间。

蓝光,这是我的震镜!

没想到麻贵的所谓杀手锏,居然就是这玩意儿。震镜只对邪物灵体有效,对人却几无作用,旁人或许还会觉得浑身一麻,而我却如春风拂面,鬼剑继续向前,厉喝道:「这镜子还给我吧,我来教教你怎么用!」

鬼剑如电刺去,却被一面龟形盾牌挡住了,我一瞪眼,原来出手的却是那个马脸老头儿。说了单挑,却这般明目张胆地拉偏架,我正想破口大骂,突然,我们旁边的那排草堂开始颤抖起来,两秒钟之后,那房子便已经倒塌了,泥土飞溅,尘烟飞起,灯笼里面的火烛将茅草燃烧,迅速蔓延开来。而随之一起的,是一股磅礴而森严的滔天死气。

那马脸长老感觉到了,立刻跪下,朝着那震荡中心大声呼喊道:「先祖显灵了,先祖显灵了!」

而一直在附近徘徊的虎皮猫大人则焦急地朝着我大叫:「小毒物,它要出来了,快跑,快跑!」

第六十四章 圣女引路,黑暗潜行

每逢乱世,必出妖孽。

看到那些额头上纹饰星星的黑央族人纷纷跪拜下来,麻贵等人吓得不停颤抖,连连后退,我听了虎皮猫大人的吩咐,吹了一记口哨,将正在与王伦汗纠缠的肥虫子唤回来,然后不作停留,拉着那个四娘子就夺路而逃。

我跑路,黑央族没有人过来拦我,麻贵这边却有两个黑袍巫师反应过来,堵在了我的前面。逃命时刻,自然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我快步冲在前面,朵朵比我更快,身形一摇,便出现在了左边一人的背上,一用力,那人整个儿就趴在了地上,起不来了。我鬼剑一出,与另一人手中古怪的短杖交击,那人握不住手中法器,朝着旁边跌去。我直接上前一脚,将他给踹飞到附近的药田里。

这个时候草堂左右的建筑已经全部垮塌下来,地皮颤抖,我即使已经跑出四五十米远,也有一种脚底发麻的震荡感;跪倒在那排垮塌草堂前的那群黑央族人,即使是趴在地上,也支持不住,全部东倒西歪。

那两个追逐我们的黑袍巫师被我和朵朵以最快的速度打垮之后,又有三四个追了上来。虎皮猫大人冲着这些人骂道:「那啥,你们的耳朵都聋了啊,你们老大说他输了就让我们走,你们这是想扇他的脸吗 」这一句话让那些人有些犹豫,回头瞧麻贵。麻贵的注意力已经被废墟中的一个黑影给死死吸引住,哪里有时间理会他们 我跑到对面的山脊上回头瞧,熊熊火光中,有一个身影从废墟中缓慢走了出来。是个身形干瘦的男人,肌肉萎缩,皮贴着骨头,眼睛发红,一脸黑毛,胳膊凝结似钢,指甲又黑又长,居然还闪烁着寒光,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一缕一缕的叫花装,遮掩不住它冲天的死气。

僵尸!而且还是极为恐怖的老僵尸,不知道它存在了多少年。我先前在黄斑老头那里斩杀的三头僵尸,跟它比起来,简直就是蚂蚁与大象的区别。

这鬼物想来应该就是黑央族一直供奉着的老祖宗。它一出场,整个空间都有浓重的死气蔓延,无数少女和婴儿的哭泣声在我的耳旁弥漫,无数僵直可怖的脸孔在我的眼前飘来荡去,空气里面仿佛都有着恐怖的气息,吸上一口,心脏都会莫名地抽搐。

我在小山包的顶上往回瞧,隔得有好几十米,然而在那熊熊燃烧的烈火映衬下,我瞧见了它两个黑窟窿一般的鼻子在不停耸动,接着那一双仿佛黑暗深渊的红色眼睛,朝着我这边,望了过来。

我心中惊慌不已,根本就不敢跟这样恐怖的目光相对,扭过头去,带着小伙伴们隐没在树林的阴影处。虎皮猫大人焦躁极了,仿佛被人抓到了尾巴一样,不断地大叫,让我快点儿跑。我也顾不得瞧稀奇,埋头一阵猛跑,结果又回到了山后的那一片药园里来。

到了这里,我才回想起来,这里要有路出去,我何必再跟着他信出去 难道,我要从这山崖边,攀着老藤爬上去吗 

我心中犹豫,之前没有选择这方法,其一是觉得前面好混出去;其二终究还是觉得攀爬山崖,实在太过危险,倘若消息传出去,敌人很容易找到半山腰的我,无论是从下面,或者上面攻击我,我连闪避迂回的地方都没有,根本就是案板上面的肥肉,任人宰割。

此刻的情形,比之前更加严峻,我环顾四周,突然想起来身边还有一个黑央族的族人,四娘子对这山谷各处的通道,应该是最了解的。于是一把将她给抓过来,揪着她的领子,恶声恶气地说道:「这附近哪里有出山谷的通道,快说!」

那四娘子给小妖和我的两巴掌给打懵了,当那头老僵尸出世的时候,作为司职圣女的她立刻醒转过来,拼力想要返回,结果给小妖一记手刀给敲晕,刚才闻到了这满谷的药香,方才回过神来,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笑容,死死地盯着我笑道:「哈哈哈,先祖重返人世了,它将遵从千年来的约定,带领我族永镇南疆,你们这些蝼蚁一般的家伙,就期望着未来不要太悲惨,太黑暗吧。」

啪!又是一巴掌,将这个风骚圣女的神经质言语给打断后,小妖笑嘻嘻地朝着这个戴人皮面具的女人说道:「小妞儿,在我们面前,少装什么神棍,你以为我们会害怕 这样的老僵尸,我们灭了不是一个两个,借你两双手都数不过来,有意思吗 我也不跟你废话,想活的话,赶紧说人话,你要还是这样装神弄鬼,」这小狐媚子的眼睛一转,瞧见肥虫子晃晃悠悠地在后面跟着,红色的鲜血染满蚕身,便指着这肥嘟嘟的小东西说道:「让它去你肚子里面闹几圈,看你爽快不爽快 」肥虫子虽然没有听到小妖的话,但见自己被指着,屁颠屁颠地跑过来,露出凶神恶煞的模样,然后望着那四娘子的大腿爬去。

当肥虫子十几双腿抓着她大腿上的肌肤时,这个小神婆立刻崩溃了,指着崖边那些黑窟窿说道:「谷里面有地道可以通向外面,这是最高机密,只有族长和几个老资格的族老才知道,不过我小时候曾经爬过那些洞子,里面有一些可以通向外面的暗河,泅渡几分钟,就能够出去了,就是不知道你们会水不 」

听得四娘子这般说,我不由得一阵欢喜。要说短时间攀上山崖,便是借我一双翅膀都搞不定,但是说到泅水,有着龙哥赠送的天吴珠,这对于我来说就是小事一件了。而且后有追兵,倘若黑央族的人跟那个刚刚出土的老僵尸谈妥了追来,我们潜入水中,应该还是能够避祸的。说来我也真够倒霉的,那僵尸瞧着得有几百年没出土了,怎么我一来,它就往外蹦,这什么节奏 

情形危急,我们不敢作停留,让四娘子引路。有肥虫子在大腿处晃荡,时不时地在腹股沟下滑行,这女人倒也不敢拒绝,只是犹豫地说道:「那个时候我还小,后来这些岩洞被设为禁地,之后我就没有来过了,要是带错了,你们可别怪我。」

我点头,作出一派温文尔雅的风范,含笑说道:「好的,我们不会怪你的,反正那个时候你已经死了。」

听得我这淡然而坚定的威胁,四娘子的脚步不由得一阵乱,差一点摔到药田里面去。好不容易站稳身子,她回过头来,幽怨地看着我,说:「你这个人好狠心啊,我自十岁之后,族中青年都奉我为女神,但有所求,莫不允从,为何你会这般对我 」

我摸了摸鼻子,说:「藏头露尾的家伙,我需要给你好脸色看吗 有本事你揭开面具,倘若是一个美女,我顶多下手的时候轻一些,让你死得自然一点。」

四娘子听我这满不在乎的话语,愤怒地转过头去,在一排排的黑窟窿中,找了一个最宽敞的山洞,埋着头往里走。

我在后面没有说话。其实世间之理皆是如此,我在乎你的时候,你是女神,不在乎你,管你是谁 在被我一次又一次的打击过后,四娘子显得有些颓丧,默不作声地行走。山洞里面黑乎乎的,而我这番逃命,背包里的强光手电早就不知道哪儿去了。没有光,小妖却道无妨,将虎皮猫大人给的生日礼物握在手上一激发,竟然有幽幽的蓝色光芒出现,照亮前后三四米的距离。这光虽然幽暗,但已经让我们看清了脚下的路。

我之前有谈过,我这人有幽闭恐惧症,最烦厌钻洞子,然而类似的事情干多了,却已经早无感觉,开始四处打量起来。我发现这悬崖山壁里面的洞穴,有点儿类似蜂窝煤,处处相连,感觉四通八达,并没有一条路走到黑的那种通道。而且让我惊奇的是,这里面应该还是以前黑央族聚居之地,因为一路上,我看到有好多人类生活过的痕迹,虽然看着年代有些久远,但是也能够肯定,在很久很久以前,这里住着上千口的人。不过作为万灵之长,没有什么东西能阻挡他们对阳光的向往,所以才会搬出岩洞。

我们在这四通八达的山洞里面行走了好一会儿,可是一直没有找到什么暗河之类的玩意儿,我没有耐心了,正想上前找这领路的四娘子质询,结果一声凄凉的吼声从山洞外传了过来。黑暗中,有大量带着翅膀的小东西被惊得四处飞舞,而我的心头一凉。

啊,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第六十五章 空间崩溃,巨大石门

在这苍凉荒远的呼声中,四娘子全身颤抖,头颅不自然地摆动,双腿难以并拢,「啊」的一声,情不自禁地呼喊起来,在一瞬间就软了下去。

瞧见她这副模样,我立刻感觉这位守陵圣女,和白露潭那种侍奉山神的落花洞女,应该是一类的。不过我并不能因为白露潭诬陷于我,便对这类人充满仇恨,于是上前将她给扶住,手结狮子印,一下打在她光洁的额头上,那人皮面具下的肌肉一阵颤抖,接着她长长呼了一口热气,春意盎然。

我揪着四娘子的下巴,冷淡地说道:「小妹儿,我知道你自小被灌输的信念,就是侍奉先祖,敬仰先祖,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情,那便是一具尸体,经过聚阴汇气,阴风洗涤,多少年岁月而成了一头浑身肮脏熏臭、脓水四冒的僵尸,它将变成怎样邪恶的存在 它对你美丽的容颜,和妖娆的身材一点兴趣都没有,你我在它的眼中,不过是一份或丰美或粗糙的食物而已,你懂吗 」

「不,不许你这么侮辱我们的先祖。南征大将军的荣耀和伟大,岂是你这种碌碌无为的凡人,所能够理解 」四娘子恢复了一些神志,立刻便像被踩到尾巴的猫咪,朝着我大声喊叫着,跟之前那个他信长老的表现一模一样。看来先祖的荣光已经在他们心中形成了一个图腾,是黑央族人心中最神圣的向往,不容亵渎。

跟疯子争执道理,实在是一件很蠢的事情,我没有继续说话,旁边的小妖却一把抓住了这女人的头发,恶狠狠地说道:「好吧,如果你想活着见到你们的先祖,那么就先把我们带到暗河旁,带着我们出去。至于后面的事情,不管你想跟那头老僵尸玩什么花样,我们都不会管的!」

恶人还须恶人磨,从出现就一直饰演狠人角色的小妖,对这四娘子从来都不客气,反倒让这小狐媚子有了让人畏惧的威严。待她说完这话,四娘子不再磨蹭,继续在前领路。

我们一路疾奔,在幽深曲折的山洞中越走越远,这山崖下面的山洞,前一部分的确是蜂巢一般,孔洞极多,且又四通八达,然而越往里走,因为山体和地下暗河的走势,使得道路曲折而狭长,有的地方我们甚至要收腹提臀,方能勉强过去,还有的地方,出口离地两三米,攀爬也是十分困难。然而我越走,心情越沉重,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有一些画面,让我感觉自己好像来过一样。

人总会有这样那样的经历,就是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或者发生一件事,会感觉十分熟悉,仿佛经历过一样。很多时候我们会归结于梦,但其实这是一种无意识的神游或者预知,以及隐藏在灵魂中的轮回记忆。当然,这事情也只是推测,作不得准。

我们走了很久,不知道有多远,仿佛穿过了一座山,又过了一座山,我的感觉是倘若有一个出口,我们早就已经出了黑央族的腹地。然而我们依旧没有找到暗河,也没有任何光亮。整个路线虽然曲曲折折,但总体来说却是倾斜朝下,我担忧地责问四娘子,得到的回答却是没事,她以前就走过,没问题。

这一路摸索着,我总感觉不对劲,那四娘子的身子总是时不时地抖动,似乎是在恐惧,或者担忧什么,不过当我问她,她又淡定自若地说没什么,就是有些冷。

路途遥远,然而终究还是有尽头。当我们来到了一个倒扣碗状的小厅前时,四处打量一番,这才发现,没有路了。

眼前是一个上百平方的洞穴,最高不过四米,矮的地方,只有平躺着才能够过去。我瞧着这些带着闪亮石英的岩壁,在蓝宝石的光辉照耀下发出亮光,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一把抓过四娘子,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能够找到地下暗河,不是说泅渡一分钟便能够逃脱生天吗 我现在腿都走肿了,你就给我带到这个死胡同里面来 」

面对着我严厉的质询,一路上都处于恐慌状态的四娘子突然爆发了,一把推开我,厉声回应道:「都跟你说了,我以前进来的时候,年纪太小,那路早就已经忘光光了,刚才回忆起来,才想起那通道给落石堵住了,根本行不通。」

她眼珠通红,突然笑了起来:「你们这些强盗土匪威胁我,说找不到路,我就必死无疑,我带你们走到这里来,不过就是为了多活一会儿而已,你还真的以为顺着这条路,能够逃出去 你也太天真了吧,告诉你们,这山洞之所以被封闭起来,是因为,它根本就是直接通向地狱!哈哈哈,杀了我吧,我在黄泉路上,等着你们一起来……」四娘子疯狂地谑笑着,口沫飞溅,一双可含秋水的美眸中尽是红丝,显然这一路上,她受到了如同油锅一般的煎熬,正是这绝望的心情,将她逼至崩溃。

听得四娘子的这番疯狂言论,我和小妖互看了一眼,虽然心中愤怒,但是也没有把心思浪费在整治这女人上面,而是和虎皮猫大人、朵朵商量起对策来。

我们不理会这四娘子,她倒是发起了疯来,一口咬在左手腕上,将细皮嫩肉啃得血肉模糊,涌出来的鲜血洒落在地上,在蓝宝石那荧荧的微光照耀下,她那张朦朦胧胧的面具显得十分古怪,仿佛下面的肌肉在不断地扭曲。

我不知道她要出什么幺蛾子,只是出言警告道:「你别卖弄了,安静点儿,不然你会后悔的!」

我的警告似乎并没有起到作用,那女人一边洒落鲜血,一边在嘴里吟唱着不知名的小调。一开始我还没有在意,瞧她舞弄得恣意,酥胸都露出大半,怕小妖说我吃豆腐,只是皱眉瞧着。结果过了一会儿,我却感觉到这周遭的炁场发生了变化,种种神秘的力量,从虚空中狂涌而来,而虎皮猫大人则捏着嗓子大叫,小毒物,快阻止她!

还没有等我下命令,早就等得不耐烦的肥虫子挺身而上。正在疯狂吟唱的四娘子脸色一僵,舞动的双手全部朝着臀部捂去,发出了一声悲愤欲绝的叫声,朝着我痛斥道:「你,你这个千刀万剐的淫贼!」

此刻的我已经顾不上辩驳,瞧见四娘子朝着地上跌坐而去,满地的鲜血,而周遭的炁场一片混乱,暗流涌动,我冲到她的面前,一把揪住这女人的衣领,放声咆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真想死吗 」

肥虫子翻江倒海,四娘子的脸扭曲成一块,那人皮面具鼓的鼓、瘪的瘪,乱七八糟,显然是经受了极致的疼痛。然而即使这样,她还是恨意凛然,从牙齿中迸发出一句话来:「要死,一起死!」

当她将这个「死」字说出口来的时候,我感觉仿佛火星掉进油桶里,整个世界轰然一声响,仿佛全然崩塌了。狂暴的风从四处吹来,而四娘子用鲜血构成的血泊,则成了风暴中心,巨大的风将我吹得一阵迷糊,不由自主地随风转动,那地上也有着深邃的吸力,有一种将人的灵魂都吸入的奇怪感觉。

我气愤极了,一脚把这女人踹翻在地,回手去拉小妖和朵朵的手,而虎皮猫大人则哇哇大叫着飞来,一双爪子紧紧揪着我的头发,我感觉自己的头皮都快要被揭下来了。最后的最后,脚底下坚硬的岩石陡然消失,然后人就往下放,直落了去。

这掉落的过程,我至今回忆起来,依旧是一片空白,多少时间,多少距离,多少高度……这些通通已经忘记,只感觉最后浑身一片冰冷,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却是小妖那张天然妩媚的小脸儿在我眼前,头发如那最柔顺的丝绸,不断地飘浮。我发现自己处于一片水域里,手被一双冰凉的小手拉着,然后往上悬浮而起。

很快,我浮出了水面,视线之中,一扇巨大的石门。

第六十六章 耶朗南殿,龟腹藏符

我们身处一处寒潭之中,前方一扇大门,占据了整整一面山壁。潭边与山壁之间,有一块篮球场大小的平台,四周黝黑,唯有大门上下,有五盏安静燃烧的鲛人油灯,将空间里照得朦朦胧胧。

我眯着眼睛瞧向大门,上面有玲珑立体的粗犷浮雕,主体是一个身形巨大、背阔臂长的猪头怪人,面目丑恶而凶猛,猪鼻子、长獠牙;下绘青龙、白虎各一,皆伏于案前;背景的间隙处采用透视手法,绘有古怪的生物无数,这里面自然少不了蟾蜍与桂树的满月,身披羽衣的持节方士,交缠奔驰的双龙鸣凤;而猪头怪人的对手,则是一头身似羊而枭首张翅的怪物。

这些奇怪而古朴的浮雕,集中出现于这整面山壁之上,我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巫咸族人当年战胜并且驱逐深渊恶魔之后,分封东、南、西、北、中五处区域,设祭坛以永镇群山,而后耶朗在中央祭坛中得到了巫咸传承,从此联盟伟业,势力大起,纵横千里。这五处地方,北祭殿位于神秘幽深、密林遮天的神农架,中祭殿位于我老家晋平青山界中,西祭殿位于万鬼之都、道教名地的鬼城酆都,至于南祭殿,我当日被囚于萨库朗基地之时,就曾经梦入其中,似真似假,直以为已然去过,不承想这四娘子一番同归于尽之术,竟使得空间紊乱,打破了虚空法阵,转移到了这里。

虽然有着天吴珠避水,然而寒潭那冰澈肌肤的潭水,依旧能够将那让人脑浆子凝结的寒意传递而来。越是如此,我的头脑越是清醒,知道这一切并不是梦,而是实打实的真事儿。

我此刻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之中。这几年我一直奔波忙碌,发生的事情比我前半辈子所遇之事还要多,我总感觉冥冥之中,似乎有一种名为命运的东西,在指引着我,一切,都仿佛是为了让我前往这各处尘封千年的祭殿之中,走上一遭。

不知不觉,耶朗文明的五大祭殿,我竟然已来到了第四处,这是为何 

再说到洛十八,这老祖宗当年死于洞庭湖底,那已经是六七十年前的事情了,而我则是 1986 年生人,倘若他是我的前世,那中间的这段时间,他在哪儿待着呢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的心中充满疑惑,然而这寒潭冰冷,我也不敢久留,浮出水面之后,数一数小伙伴,发现朵朵、小妖和虎皮猫大人都在,至于那个将我们带至此处的罪魁祸首四娘子,也漂浮在水面上,表面凝结如冰,白霜挂体,瞧不出死活,但是她体内的肥虫子,倒是生命力强盛,与我交相呼应。

我驱动天吴珠,朝着岸边游去,很快就拖着生死不知的四娘子上了岸。因为没有天吴珠的庇护,这女人浑身僵直,双腿都合不拢,跟个冰棍儿一样。我将手指放在她的鼻子上面,有微若游丝的气息出来,断断续续,仿佛下一秒就要死去了一般。

虽然这女人之前发疯,想要我们死,但是因缘际会,竟然将我们弄到了这儿来,我总感觉这是宿命的指引,怪不得她,而且也不能见死不救,于是将双手按在她的颔下,劲气一吐,暖流汇入她的体内。我低头瞧,发现经过水的浸泡,四娘子脸上蒙着的人皮面具早已皱巴巴的了,像坨湿润的纸巾,于是下意识地替她揭了开来。那张皱巴巴的人皮面具一揭下来,我却是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倒不是因为她长得太丑,恰恰相反,她长得极美,简直就是绝色美女。

当然,在这个偶像泛滥的时代,「绝色美女」确实有些俗了,但是我瞧见这四娘子精致如雕的柔美脸庞,乌发蝉鬓、蛾眉青黛、朱唇皓齿、红妆粉饰,那肌肤晶莹滑嫩如牛乳,又如雪一般白皙,并不似缅甸当地族群。至于她的身材,更是该肥的肥,该瘦的瘦,小腰一掐蛇一般,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这般粉雕玉琢、宛如画片上面走下来的人物,让我有一种极度惊艳之感。

小妖瞧见这地上躺倒的四娘子,竟然有这般好姿色,美艳成熟之处,似乎比自己更胜一筹,不由得噘着嘴巴说道:「山窝窝里飞出了金凤凰,这小妞儿长得颇为美丽,陆左,她溺水了,你不给她做人工呼吸的话,说不定这美人儿就死掉了,你看着办吧……」

小妖拖长了语调,然后看了我一眼,而我则瞧向了正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四娘子,她的脸被我和小妖扇得通红,但是那一对宛若鲜花绽放的粉嫩唇瓣半张,里面露出一排洁白的贝齿,十分美艳,我不由自主地咽了一下口水。不过瞧见小妖似笑非笑的样子,我立刻收敛起心驰神移的心思,正色说道:「这个就算了,要不然小妖你来渡气吧,这个你比较熟练,哈哈。」

听到我这般说,小妖似乎想起了什么,白了我一眼,将四娘子翻转过来,然后开始给她控水。

为了避嫌,我和虎皮猫大人朝着对面的山壁走过去。来到门下,仰望那有八九米高度的巨大石门,以及门上那些精美古朴的浮雕,我想着这各地耶朗祭殿上的门虽然都有相似之处,但是规模却大小不同,应该是跟当年动用的人力有很大关系。

只是这石门紧闭,仿佛直接与这山壁合为一体,根本就找不到半点缝隙,怎么打开,倒是让人头疼。我绕了这石门一圈,从左边走到右边,都没有找到方法进入。难道这地方,跟我们在西祭殿中所遇到的情况一样,必须由我的鲜血来作导引,方能开启 想到此节,我开始仰头寻找同样的入口。

然而就在此刻,从角落里传来一阵呜呜的声音,此起彼伏,如泣如诉,我仿佛后脑勺刮过一阵凉风,心中一阵发冷。扭过头去,我四处打量了一下,发现小妖和朵朵同样也朝着左边的黑暗中瞧去。在那个地方,石门之上的五盏千年黑鲛人油灯的光线根本就照不过去,黑黢黢的,只感觉视线里面,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暗影,拥拥挤挤地在角落蹲着。

我们几个人对视一眼,朵朵将右手举起来,朝着左边甩去一道蓝荧荧的光芒。那蓝光明亮,积聚了癸水之力,经过朵朵用藏密方式激发,顿时将左边角落处给照了个通透。

我眯着眼睛,凝神瞧去,那儿是一个河湾浅滩,上面密密麻麻的,并不是什么怪物,而是一群南瓜脸盆大的绿毛乌龟。这些动物界的老寿星摩肩接踵,脑袋色彩斑斓,更加让人惊奇的事情在于,这些乌龟超过六成,居然是双头龟。

这是什么概念 近年来电视报纸上总会有连体婴儿的报道,但这种概率,几乎是几千万、甚至几亿分之一,然而在朵朵的照亮下,我瞧见了七八十只大乌龟,从绿色龟壳中探出来的头颅,竟然都是双数的。

瞧见这些玩意儿,我们都还没有反应过来,虎皮猫大人却是一声欢呼,说,「欧耶,有这么多大王八,晚饭我们可以喝十全大补的王八汤了,天啊,想一想,我浑身都兴奋得颤抖呢!」

虎皮猫大人无端兴奋,然而朵朵却不乐意,她瞧着那些探头朝着我们这儿望来的乌龟们,那些黑豆子一般的眼睛与肥虫子颇有些异曲同工之妙,可怜巴巴的,仿佛还蕴含着泪水,不由得怜心大起,说,「臭屁猫,这些小乌龟都好可怜、好可爱啊,我们不要吃它们好吗 」

虎皮猫大人已经飞到了离我们最近的一头乌龟上,在绿毛背壳上站着,瞧着这些南瓜大的老乌龟,一脸郁闷地打量着,说,「哪里小了,瞧这些乌龟的年纪,随便一只,便是将我们所有人都加起来,可都不够呢。」它十分不愿意,然而这番托辞到了朵朵耳中,更是成了理由:「那就更不能吃它们了,这些龟爷爷活了这么久,结果我们一锅汤给它们炖了,多不公平啊,太过分了啊。」

虎皮猫大人一边想着鲜美大补的乌龟汤,一边又不敢不听它这小媳妇的话语,抖了抖身上的羽毛,郁闷地作最后努力:「可是,可是你不知道那千年王八汤,它有多么鲜美。」

这一对欢喜冤家正在斗着嘴,我心中的不安却并没有得到一点儿缓解,皱着眉头来到了左边这河湾浅滩处,翻开虎皮猫大人站着的这头双头龟,这家伙脸盆一般大,移动迟缓,翻过来后,肚子上面一片黝黑的泥垢,上面似乎还有些花纹,很像是一种符咒。我用手擦拭了一下,发现这文字跟我在青山界时,杨操抄绘出来的耶朗古文竟然有些相通之处,这些文字我当时看着直头晕,而此刻,却能够从龟腹中上面的符文中,读出一个模糊的含义来:「黑天来临,万物归一。」

第六十七章 凶龟汹涌,寒潭出凶

黑天来临,万物归一;苍凉寂灭,死神永生。

我的脑海里,突然间就浮现出了这十六个大字。它并不是汉字,也不是我所瞧见过的任何一种文字,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知,简而言之,我可以把它称之为「意识投射」。

我的心中发凉,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不知道这字面上所包含的,到底是个什么意义,一时间竟然愣住了神。就在我心神大乱的时候,地上那头不断挥舞四肢,想要翻转过身来的家伙突然一扭身子,其中的一个头颅便长了一截,一口咬在了我左手的大拇指上面。

我感觉到左手一阵剧痛,低头一看,发现这拳头大的头颅上面色彩斑斓,紫色、蓝色汇聚成一块儿,将它这梭形头颅弄得十分凶猛诡异,密密麻麻的碎齿紧闭,咬合力强大。我顿时就发了火,恶魔巫手一激发,宛如烙铁,那乌龟吃不住热,松开了嘴。我抽出来一看,发现拇指上面全部是细密的牙印,上面尽是鲜血。朵朵跟了过来,瞧见这乌龟好歹不分,直接开咬,气得一脚将这乌龟踢得直转悠,甩飞出去,哼哼直道:「臭乌龟,不替你说好话了。臭屁猫,把它炖了吧,我可不拦着!」

虎皮猫大人在半空中听了这话,乐得嘎嘎直叫唤,说,「好啊,这么多乌龟,可够我们吃一个冬天了。」

朵朵是个善良的小姑娘,但任何事情一旦涉及我,就纯粹地帮亲不帮理。此刻她抓着我流血的手,忿忿不平地说道:「这乌龟太坏了,居然敢咬陆左哥哥,哼,全部都给吃了才好呢!」

我将气行于手指,伤口停止了流血。不过直到此刻,我还沉浸在那十六个字的意境当中,不能自拔,思维也有些堵塞,反应难免迟钝了许多。虎皮猫大人瞧见我脸色有些不正常,于是收敛起了嬉皮笑脸的模样,问我,小毒物,刚才你扒开那乌龟腹甲上面的泥垢,上面似乎有一些符文,怎么,你能够看得懂 

我摸了摸鼻子,说:「对,我虽然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文字,但是莫名其妙地看懂了里面蕴含的信息——『黑天来临,万物归一;苍凉寂灭,死神永生』。大人你说说,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啊 」

听我将这十六字说出,虎皮猫大人的眼神变得有些凝重了,闭口不言。

我知道它在沉思,也不搭腔,把鬼剑抽出来,将旁边另外一只双头龟给撬翻了,再打量那腹部,然而让人遗憾的是,上面除了黝黑的泥垢,就是一些天然形成的纹路。我连着掀翻了好几只,双头的、单头的,都没有瞧见与之前那只乌龟腹下一般的符文,便是类似的,也没有瞧见。我当时就起了疑惑,站起身来,朝着这拥挤的龟群中走去,想去找那个被甩到另一边儿的双头龟。

仔细数一数,这片浅滩上差不多有两百只乌龟,而这些老乌龟不知道存世多久,早练就了一身淡定功夫,并没有如那动物世界里面的小龟儿一样蹦蹦跳跳地逃避,见到我挤进来,稍有活力的也只是挪挪身子,而有的实在太懒,直接就将头颅和四肢一缩,不管不顾起来。乌龟一个挨着一个,还真的难找,我小心翼翼地在龟群中摸索了好一会儿,竟然没有瞧见那头暴起伤人的家伙。就在此刻,虎皮猫大人一声尖叫道:「唉,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这就是命运轮回啊,这世上,有谁能够逃过 」

我抬起头问:「咋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你知道吗 」

虎皮猫大人一声长叹,正要发言,突然双眼瞪得滚圆,朝着我的身后一指,大叫道:「小毒物,小心身后!」其实虎皮猫大人不提醒,我也感觉到身后有一股让人直冒寒气的气息正在快速接近我,有一道劲风朝着我的后脑勺甩来,那声势,分秒钟便能够将我给抽到对面山壁上去。

我飞身便往前扑,朝着前面一头体型尤为硕大的乌龟背上趴下。刚刚挨着这长着绿毛的龟壳儿,我便感觉到一道黑影裹挟着腥臭难闻的鱼腥气息,几乎是贴着我的头皮擦过,呼的一声响,我的耳膜都被这种高频率的风声给震得直发麻。就地一滚,鬼剑就朝着那黑影划去。然而我这全力一刺,还是捅了一个空。那道黑影往左边黑暗处的潭边缩去,当我翻身起来的时候,黑暗中已然全无之前突袭的影子,唯有那潭水上面的水纹,来回震荡。

我不由得一阵后怕,两个朵朵和虎皮猫大人围到了我的身边来,问我还好吧。我摸了一把脑袋,上面一股鱼腥味,有黏稠的液体粘在上面,放到眼前一瞧,呈现出墨绿色。我皱着眉头说,刚才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小妖也是有些吓到了,瞧见我没事,拍着胸脯说道:「好像是一条触角,从水里面突然钻出来,一甩,有十多米长呢。快点往石门那儿退一点,要是再次袭来,你未必有刚才那种好运了。」

我的心中也有些虚,抬腿就往那山石处跑去。突然,空间中又有那呜呜的哭泣声传了出来,接着这声音变得杂乱,嘤嘤嘤、呜呜呜,一时间就成了儿童医院,各种各样的哭声渐起。

我暗觉不妙,踩着这些乌龟的间隙,朝山壁石门那儿跑去。刚刚跑出两步,那些刚才还安静得如同死物的乌龟突然全部探出了头颅,睁开了眼睛,原本还黑黝黝的眼珠子,这会儿竟然散发出绿色的光芒来,让人心中略微胆寒。

我知道事情有些不对劲了,正在朝着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抬着腿准备离开,不料旁边一头乌龟突然猛伸头,朝着我一口咬来。

我知道那种凄惨的声音触发了这些乌龟狂躁的情绪,瞧见这些乌龟变得凶猛,也不敢与其纠缠,鬼剑挡住这一咬,人便朝着空隙处冲去。我奋力逃出龟群,回头一望,见那些拖着绿色龟壳的冷血动物,本来懒散不动弹的它们仿佛打了鸡血一样,高昂着头颅,一双双前肢正在奋力地拍打着地面,朝着我这边奔来。

我一边跑,一边仰头问虎皮猫大人,这什么个情况,这些乌龟怎么都发疯了 

虎皮猫大人飞在空中,倒是并不怎么在意那些笨重的乌龟,而是一直凝望着刚才那处寒潭水面,听得我问起,回答说不知道,可能吧。我说,这些疯了的,有得治 它摇头说,你有药吗 我摇头说没有。然而已经跑到石门处的朵朵却开始念起了「唵嘛呢叭咪吽」六字真言来,身体隐隐散发着微黄的佛光来。

修佛禅的鬼妖,对于心的领悟,并不像她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幼稚。

我们奔到石门之前,转过头去,那些乌龟奔拥而来,拳头大的头颅上目光凶狞,嗷呜嗷呜直叫唤。这些被引诱得无比凶狠的乌龟速度不快也不慢,但是看着这济济的龟群,我们的后背都抵在了石门之上,心想着倘若这些乌龟扑上来,这弯腰攻击,还真是累呢。单个乌龟并不算麻烦,关键是这些发疯的凶龟将近两百头,而且还都活了不少岁数,人都说龟寿,属吉祥之意,这全部宰杀了,只怕我的阴德也要亏损许多。不过小妖倒是有了办法,一声唿哨响起,二毛庞大的身体便从她怀中飞跃出来。一招「战争践踏」,弄得那些凶龟仓皇四逃。

二毛逞着威风,得意洋洋,这畜生好久没有出现了,欺负这些乌龟倒是有些上瘾。正猖狂间,凭空飞出一道大腿粗的滑腻触手,前端一卷,便将二毛给勒了起来。

我瞧得真切,知晓这寒潭之中,定是藏有一头怪物,而我们的到来,应该是打扰到了它,所以才会屡次三番地发出恶意,想要置我们于死地。二毛被擒,我不能袖手旁观,当下鬼剑一抖,长了一倍,脚步滑动,飞身上前,一剑斩在了这黑色触手的中间部分。

鬼剑到底是极端锋利之物,与那触手一相接触,一开始还有一些坚韧感,然而当我用劲逼发之后,嘶的一声响,那跟我大腿一般粗细的触手应声而断,将近有四米长的前端给我砍了下来,另一头则缩回潭底。而断肢也凶狠得很,即使脱离了,仍然死死地勒住二毛不放松,还得小妖冲过来解围。

那断肢触手缩回了潭中,沉默了几秒钟,我们前面的这些乌龟也静止不动,然而在下一刻,仿佛发生地震了一般,整个空间都在颤抖,这般东摇西晃,足足有三分钟。我脚底一滑,跌坐在地,瞧见从左边的那潭水里,缓缓浮出了一个房间大的头颅肉丘来,猛然一睁眼,十八盏绿光,照耀当场。

第六十八章 鬼剑掷兽,小妖昏迷

我从未有见过这般恐怖的魔物,只见它挥舞着那根断裂的触手,口中发出了「嗷嗷」的怒吼。这音域,跟刚才驱使双头乌龟们攻击我们的声音,是同一种。瞧见这东西浮出水面,虎皮猫大人大声喊道:「小心,小心,退后!」

其实根本不用它招呼,我们已经吓得直往后面退了。被这样绿荧荧的光芒关注,我心中惊悸——这到底是什么怪物啊 

它露出水面的头颅已经够大了,潭水下面藏着的,到底还有什么呢 

见那家伙浮出水面之后,并无动静,只是死死地盯着我们,像捕食的猎豹。我一边防备,一边问虎皮猫大人:「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它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虎皮猫大人竟然知道,它答话:「没想到,传言是真的!十八睛、十八手,大口吞天地,身藏寒冰底,这个应该就是鲭鱼了!」

鲭鱼 《山海经》里面有载,说其状如鲋而彘毛,其音如豚,见则天下大旱,是与旱魃能够比拟的凶兽,不过因为其为异类,不通神鬼,所以才没有旱魃那般厉害罢了。但凡事皆有相对,它对付我们,却还是绰绰有余呢。

我说:「来头这么大,是当年巫咸族人抓来,看管这祭殿的吗 」

这肥母鸡说:「非也,你要知道,这祭殿是耶朗一族修葺,用来供奉巫咸的,所以它要么就是洪荒时期残留下来的远古遗种,要么就是从深渊缝隙里面游过来的漏网之鱼,不过不管是什么,我们都不可能力敌。」

朵朵问它:「臭屁猫大人,那我们现在怎么做 」

虎皮猫大人毫不犹豫地振翅高飞,朝着我们右边的黑暗处扑腾过去,尖声大叫道:「做啥 扯呼,跑啊!」

它的话语就像一道号角,我和小妖、朵朵、二毛在它话音未落的那一刻,就跟在它后面跑去。而我们这般一动,水底下突然就冲出四五道水柱,随之而来的,是与之前那根一般的触手。

我逃跑的时候背过了身去,然而注意力却一直紧张关注着身后,感觉生死只在一念之间。那些触手「嗖」的一声过来,我左闪、右闪,然后往前一扑,在躲避开第四次攻击的时候,我发现那十几米长的触手伸到了我的面前,居然再也伸不出一寸。

瞧见那触手奋力前伸,却再难进一分,我不由得心中狂喜,没有再跑,而是将鬼剑转了一个圆环,朝着这触手猛然斩去。触手缩了一点,避开这一击,然而因为绷得太长了,那触手有一点儿失去了灵活性,伸缩不便。我瞧着这情况,将鬼剑激发,六尺有余,黑雾萦绕,剑斩而去,想要给这个家伙来一点血的教训。然而那触角再次避开,它与我周旋几下,时不时地往回缩,我也不上当,只在那安全距离活动,死也不过线。

我自以为不过安全线,便无碍了,然而事实证明我终究还是太天真,就在我终于出剑刮到一块血口子的时候,突然间听到「砰」的一声响动,那寒潭鲭鱼整个身子都往岸边冲了一截,而就是这一下,使得它的触手一下子长了一大截。

我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与这黑黝黝的触手交锋上,没想到这老奸巨猾的家伙竟会有这般手段,四条触手将我给卷起来,耳边风声呼呼,人便朝着寒潭飞去,而旁边的朵朵、小妖都救援不及。

当我腾飞于空中之时,方才发现这个家伙的恶毒之处:那勾引我的触手让我心中痒痒,却是为了这最后一击。我几乎是在一瞬间给甩上了高空,在那巨大的离心力作用下,我仍然保持了镇定,鬼剑连出,将两条袭击过来的触手给斩断,那触手断口处有蓝色浆液洒出,浸染着我的双手,感觉这手越发灼烫得厉害。

恶魔巫手当年之所以被万三爷称为远古大拿的强力手段,就因为它是一种杀伐之术,杀的邪恶之物越多,它便越强大,也越受到邪物的仇视。这手一发烫,我的头脑却越发清醒,鬼剑往着缠住我腰身、死命儿勒紧的滑腻触手割去。

鬼剑割入,立刻又一道黑烟喷出,我听到惨烈的嚎叫,却毫不留情,使劲儿切,缠住我的那触手便断开,而我则顺着那惯性朝着对面山壁砸去。

眼瞧着我即将撞上山壁,化作一团碎肉烂泥,濒临死亡极限的我气海之中,升腾出一股灼热的气息,贯注全身,让我感觉到自己可以控制全身肌肉,当下踡起身子,双足接触山壁,以膝盖为缓冲带,居然就这样,于山壁上站立起来。

与此同时,我听到一声极为阳刚的吼叫声,貔貅阵灵二毛跨越几十米,从潭水中跃起,正好出现在我的下方。我不作犹豫,跃上了它的背,从寒潭那头,踏着潭水,跃到了岸边来。

那寒潭鲭鱼贼心不死,再次出击,我也激起了拼死决战之意,骑在二毛身上,顾不得这传奇荒兽的威名,鬼剑激发,斗志昂扬。此时朵朵也是飞临空中,出手牵制,一股又一股蓝光激发,朝着鲭鱼头颅上面的那些眼睛射去。

大家都打出了火气,小妖也折身返回。我的这些小伙伴里面,最能惹事、也最能打的莫过于她,瞧见我们热血战斗,小妖更是激进,身子直接化作一道青蒙蒙的影子,朝着水面上的头颅冲去。

我们这边转守为攻,气势如虹,然而那头寒潭鲭鱼却是不慌不忙,伸出几条触手来应付。这家伙跟我们以前在青山界碰到的那头鱼一样,触手飞舞,让人眼花缭乱。当时的场面十分混乱,我骑在二毛背上,手持鬼剑,不断跟那从各个匪夷所思的方位袭来的触手交手,虽然手忙脚乱,却也有信心能够应付。

所谓信心,就是不断跟比自己强大的敌人战斗,并且战而胜之,积累下来的必胜信念。

我与寒潭鲭鱼斗了好几个回合,发现它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强大,除了那些神出鬼没的滑腻触手比较让人防不胜防之外,其他的都还好。我越战越勇,正准备进行反冲锋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惊天嚎叫,整个地皮都在颤抖。仰头瞧去,却见小妖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突破了寒潭鲭鱼的防守,抵临其头部,对着那一排排密密麻麻的眼睛好是一阵猛踹。她踢得凶猛,寒潭鲭鱼却张着巨大的嘴巴在乱晃,悲惨兮兮的。

然而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总感觉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同样的感觉,虎皮猫大人也有,突然间,它朝着正将那堆眼球踢得稀烂的小妖大声喊道:「小妖,回来,小心它的眼球汁液溅到你身上!」

然而为时已晚,我视线中的小妖已经被一团绿色的氤氲光芒给团团裹住,空间中大放光芒,将偌大的岩洞照得透亮,我听到右边似乎发出了一阵阵古怪的惊呼。我来不及回头,只是将手中的鬼剑激发到了最强盛的状态,朝着水潭上的那家伙使劲儿投掷过去。

鬼剑化作一道黑光,射入了寒潭鲭鱼稀烂的头部,一股黑气腾起,还没有见到其他,那如小山包的头颅便沉入了潭水,唯有被裹在一坨绿光中的小妖漂浮在水面上,生死不知。

一袭白影似箭,飞抵潭水上方,伸手将小妖给捞起来。是朵朵,她抱着小妖姐姐朝着我这边飞来,大大的眼珠子里面都是泪水:「陆左哥哥,你看看,小妖姐姐怎么了啊 」

鬼剑与我有一丝联系,离我手后,急速往下沉去,虽然我感觉不到方位,不过也知道那家伙是受到了重创,正在快速逃离。此刻我管不了鬼剑会不会遗落,也没有去追杀那寒潭鲭鱼的心思,冲上前去,从朵朵手中接过小妖来,低头一看,瞧见她周身绿莹莹的,双目紧闭,鼻息不存,不过内里的生命力倒是十分旺盛,被那股绿意包裹其间。

我不知情况,仰头问虎皮猫大人,这怎么回事 

虎皮猫大人神情凝重地落在小妖身上,鸟喙磨了磨小妖精致而滑嫩的俏脸,没有说话。而就在此刻,我听到右边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第六十九章 震木精元,骑虎女现

在这样的地下岩洞中,传来如此急促的脚步声,八成八不是什么好事情,我的眉头皱起,抱着小妖往墙壁上靠着,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瞧去。黑暗中跑出好几个黑袍人来,瞧着面善,这些不是麻贵的小伙伴儿吗 其中的一个,对,就是那个歪嘴斜眼的家伙,他不是给朵朵扑倒在草丛中,一拳打晕过去了吗 这些人,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抱着陷入昏迷、柔若无骨的小妖,我朝远方瞧去,发现除了这几个倒霉蛋儿之外,并没有其他人——没有麻贵,没有那个马脸长老,没有王伦汗,也没有一干持枪士兵,更没有那个刚刚从陵墓里面爬起来的千年老僵尸。

瞧见这情景,我终于松了一口气,用手指着这三、哦,总共四个人,大声喝道:「停住脚步,你们怎么进来的 」

他们瞧见了我在此处,一地缩头缩脑的龟壳,以及地上三四根断了一截还不断跳跃的黝黑触手,不由得一阵恐惧,有个懂中文的朝着我这边吼,「大哥,给条活路吧,后面好多恐怖的怪物呢。」

我摸了摸鼻子,说,「什么个情况 你们别再走近了啊,不然我就以为你们要袭击我了。」

那个汉子脸上乌漆墨黑,仿佛给什么烟雾熏到了,一听我这话,眼泪立刻刷的一下就流了出来,哭丧着脸说道:「大哥啊,我们哪里还有心思跟您玩心眼啊。这个洞子里面,到处都是怪物,瞧瞧那些东西,我再瞧见您,就跟看到自己亲妈一样亲切。给条活路吧,那些东西马上就要追过来了。」

这家伙嘴倒油滑,我皱着眉头说,「什么东西,我怎么没有看到呢 」

这话音一落,黑暗的尽头处又有一个跳跃的身影出现了,来速极快,而在那身影后面,则有着好多诡异的叫声。那四个人背脊顿时一紧,朝我求饶,我侧身让开他们,说:「放你们过来也没有用,这边是个大水潭子,往那边过去,则是一条不知去向的暗河,在这儿,有比你们想象的更加恐怖的东西,当你们瞧见了它,只会觉得你们身后的追兵,其实比我更加可爱。」

我这般说着,那些家伙已经跑到了龟群里面去,瞧见潭边浅滩,不由得哭嚎起来。我拉着一个还没精神崩溃的家伙问,你们怎么过来的 

那个家伙三十来岁,操着一口云南腔,说他醒过来的时候,被通知说前往岩洞里来,于是跟着大部队走,越过深谷,进了山壁里面的岩洞,走了好一会儿,突然感觉天地一阵摇晃,人便掉落到了下层洞穴,至于为什么,他也不知晓。

我心中释惑,原来四娘子弄出来的那个血咒,不但将我们那儿的空间给腾挪转移了,便是其他处,也受到了影响。想到这里,我举目四望,却没有瞧见刚才还在潭边的四娘子。

她刚才明明还在呢,难道她被寒潭鲭鱼给带走了 那她肚子里面的肥虫子呢 

我心里面满是疑惑,然而右边黑暗处的那道身影已经奔到了我们的面前,我抬眼一瞧,却正是黑央族的御兽女央仓,以及她胯下的孟加拉虎。

不过相比之前见到的飒爽英姿,此刻的她披头散发,一身香汗淋漓,身上、腿上好几处伤口,显得狼狈不堪。在她的身后,有十来条红色蜥蜴,这些蜥蜴一米多长,细密的鳞纹和富有攻击性的凶悍眼神,口中的信子「哧溜、哧溜」地吞吐着,如风赶来,火一般蔓延。

那御兽女虽然在逃命,然而瞧见我们,特别是旁边在卖乖哈气的二毛,也不由吓得一停顿。她座下那头孟加拉虎,更是连忙止住脚步,停滞不前,这头看看,那头看看,本是林间霸主,却罕见地畏首畏尾,显然是给二毛那风情一扑给弄怕了。

瞧见尾随而来的那十来条大蜥蜴,我心中焦急,也顾不上敌对身份,朝着央仓喊道:「这些是什么 」

央仓瞧见我脸上并没有敌意,于是惶急地喊道:「从黑暗中突然冲出了这一群熔岩蜥蜴,嘴里面能够喷出灼热的黑烟,熏得人眼睛都瞧不见,而且还一身毒,好几个人都给它们咬到,立刻化成了一摊烂泥,我挡不住了!」

那御兽女骑虎而来,与我擦肩而过,然而当她也冲到潭边浅滩前,不由得一阵沮丧,大叫道:「怎么没有路了 」

我们所处的这处空间,背靠着的是巨大的封闭石门,左侧是一片浅滩,再深些是暗河,对面是我们刚才爬出来的深潭,唯有右边有出路,却有着这么一群熔岩蜥蜴前来,虎视眈眈。而且更加严重的事情在于,除了这些熔岩蜥蜴之外,在那黝黑的暗处,还有不计其数的怪物。

我头疼,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这里镇压的裂缝已经扩大了,根本就镇不住了吗 

当时的情形根本容不得我多想,当御兽女发出一声绝望的喊声时,那些熔岩蜥蜴已经冲到了我们这边来。受到了这边汹汹气势的威胁,那些厚壳老龟开始探出头脚,朝着潭边爬去,那四个黑炮巫师知道即使跳入水中也无济于事,反而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于是也发出了绝望的嚎叫,手持武器,反冲回来,准备作垂死斗争。

我将小妖给单手抱在怀里,空出一只手来,俯身捡起一条两米长的触手。这东西末端断开,还在神经反射地不停跳动,我抖动一下,然后朝着一头朝我跃起的熔岩蜥蜴抽去。

啪!触手在空中抖落出一声炸响,生生抽在了那畜生的身上。

能够将御兽女赶得狼狈而逃的,自然不是凡物,不过我借助这寒潭鲭鱼坚韧的触手,一鞭抽去,力量却是十分猛烈,一下子就将这东西抽在石壁上,砸落一地的鲜血,滑落下来的时候,黑烟滚滚,却是把自己的尸体给腐蚀了。

一鞭得手,我信心倍增,左右开弓,将我周围抽得鞭影憧憧,竟无一条能够闯入其中,纷纷被抽得要么砸落墙上,要么飞越寒潭中。

旁边却是哀号声声,有两个黑袍巫师在接触不到两个回合,便被那熔岩蜥蜴口中喷射出来的黑浆射中,那黑浆比王水还具有腐蚀性,顿时一下就跪了,接着被扑倒在地,一阵猛啃之下,魂飞魄散。

虽然曾经是敌人,但是此刻的我能帮则帮,于是将那触手甩过去,紧急救援,将剩余两人,从死亡边缘给拉了回来。

苦战四五分钟,这些追来的熔岩蜥蜴在我们的一番围殴之下尽皆丧命,场中多出了十来团黑烟袅袅的尸体,散发出腐臭的气息。当一切都归于平静时,那两个黑袍巫师瞧着被腐烂得只剩下一堆黑色衣袍的同伴,不由得悲从中来,大声哭泣。他们一是为同伴哀悼,二则是为自己的命运悲恸不已。

我扛过了这一波攻击,也来不及询问这几人,而是将小妖放在平坦的岩石地上,担忧地问虎皮猫大人,小妖到底怎么回事 

虎皮猫大人刚才一直在琢磨,此刻落在小妖胸脯上,翅膀一直在与那团绿光较量着,摸清了来历,抬头,面带喜色地跟我说道:「世间有五行之力,鱼属癸水,鲭鱼属震木,它集聚了这方圆百里森林的震木之精化,皆凝于十八只眼球经脉之中。我之前提醒小妖,是因为我担心她承受不了这样的力量,黯然陨落。没承想那鲭鱼目光凝视,根本阻止不了麒麟胎身又修炼青木乙罡的小妖,反而被这狐媚子将十八颗蕴含着震木之精的眼珠子给砸了个稀烂,力量随之转移。她此刻,不过是暂时承受不住,休眠了而已。」

我大喜,说,这力道,与朵朵的癸水之力一般 

虎皮猫大人点头说是,我也不再纠结,念诵咒诀,将小妖给收归槐木牌中。

收敛完毕,我回头看向御兽女和两个黑袍巫师,正想仔细询问,潭水边又传来了哗哗水声,只见黑漆漆的潭边,突然伸出了一只惨白色的手臂来。

第七十章 四娘中邪,鲭鱼再现

这只手虽然被潭水浸泡得惨白,但我依然能够瞧得出来是那个消失已久的黑央族守陵圣女四娘子,再感受到了肥虫子在那儿,心中大定。从潭水中爬起来的四娘子一身寒霜,那长长的头发散落开来,披散在了前面,将整个头颅给遮盖住。她身上白色的袍子湿透,将身体给裹得玲珑剔透,曲线毕露。当然,她这姣好的身材并不是重点,瞧见有混乱的水草将四娘子给缠绕着,而她那缓慢爬起来的动作,几乎就是电影中的贞子。

我喊了几声,没有得到回应。御兽女央仓与四娘子应该很熟,惊喜地叫了几声小豆儿,然而也是没有被搭理。

四娘子便这样摇摇晃晃地从寒潭中爬起,身上的白霜凝结,让她的动作显得格外僵硬。我从她的动作里感觉不到人的生气,下意识地防备起来,与朵朵、二毛往后退去。从潭边爬起来,摇晃了四五米,四娘子终于抬起了头来,那是一张绝美的脸孔,五官精致得像是动画上的人物,然而此刻却狞青一片,眼袋上有浓墨如炭的黑色,嘴唇青肿,一双眼睛里,有着如同寒潭鲭鱼一般邪恶冰冷的凉意。

瞧见这般造型的四娘子朝着我们这边缓慢走来,我不由得暗念了一遍九字真言,然后喝问道:「你到底是谁 她这是怎么样了 」

听见我这般问起,那浑身白霜的四娘子用有着尖利指甲的手,去拨开垂落额前的长发,瞧向了我,喉咙里发出一种奇怪的语调来:「惊扰先祖灵魂的所有外来者,都不能活着出去!你们全部,都得死!」

她的音调奇特,并不是从她的喉咙里面说出来的,而是一种精神力上面的共鸣,在这个空间里来回震荡,让人耳膜一直嗡嗡嗡的,直头疼。当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身子便快如鬼魅,朝着我这边扑了过来。

我瞧见她眼神冰冷如异类,知道她是中了邪,也不敢伤及她,手中触手一抖,去卷她的双腿。然而此时的四娘子反应当真让人称奇,人跳起,避开我的攻击,身子在空中转了几个圈儿,抵临我的上空,身手敏捷如猎豹。这还不说,她的气力简直就如同九牛二虎附了身,即使是鼓足体内阴阳鱼气旋的我,竟然在她如潮攻势中也是连连后撤;御兽女央仓上前来,想劝慰一句话,结果给四娘子横空一掌,拍在那头魔化孟加拉虎的侧腹部。那头可怜的山林霸王中招,一声悲鸣,朝着墙上撞去,央仓也跌倒在地,给自己的坐骑压得死死。旁边一个黑袍巫师上前,四娘子避开我,双手齐出,在这个黑袍巫师的肚子里掏了好几个来回。她指甲宛若刀锋,划开肚皮,伸进了肌肉和内脏中去,手一攥,这黑袍巫师便哀鸣声起,腹腔的肠子给全部掏了出来,然后被放风筝一样抛起来,洒落一地鲜血。

死了人,空气中顿时有一种温热的血腥味。对于这个诡异的地方,我心中多少有了些恐惧,回过头来,瞧了一眼那封闭的石门,惦记着右边那处黑暗之中,或许会有更多的魔物前来,倘若找不到出路上去,还不如先进殿躲上一会儿。毕竟忙碌了这大半晚上,我实在是累得超出了极限。

我心中计较着,与四娘子的搏斗却并没有停顿半分,见招拆招,不断地后退,并不与她硬斗。在后退到了石门前面的时候,我手结智拳印,手印翻飞,在这美丽女人的眼前晃了两下,当她的注意力集中在了我印法积聚出来的能量和意境之中时,我立刻一声大吼:「裂!」此言一出,一股分裂一切阻碍自己的意志立刻蓬勃激发,四娘子身体一僵直,我错步而上,智拳印正好敲在了四娘子被水浸泡得发皴的额头之上。

啊……一声厉喝从她的口中发出来,随之而来的是一股黑色气息,里面有张不断扭曲的女人脸孔,极度仇恨地瞧了我一眼,不过当我点燃恶魔巫手,想将这恶灵掐灭的时候,那气息又缩回了四娘子的天灵气海穴,龟缩不出。

我这一番当头棒喝之后,一直在旁边默默不语的朵朵也终于出手了,她双手之上,宛若有两尊罗汉停住,降龙伏虎二位尊者的意识投射,化作一道光芒,射入四娘子的体内,口中也一声高喝道:「封!」

两相打击之下,四娘子浑身一阵颤抖,脚下一软,栽倒到了我的身前。四娘子身材火爆,我伸手一扶,将四娘子扶倒在地,正想仔细研究,那个仅剩下的黑袍巫师一声悲恸的嚎叫,举着一根铁棍子冲上前来,想要将这昏迷过去的四娘子砸死。我伸出手,制止住这个倒霉蛋儿,大声骂道:「她清醒的时候,你想怎么弄都行,但是一个昏迷过去的女孩子,你逞什么威风 」听得我的骂声,那人眼圈一红,回过头去找他死去的小伙伴痛苦去了。

我不管他,驱使二毛过去将压在虎身下面的御兽女央仓给救出来。这个黑妹子生命力倒也顽强,瞧那头孟加拉虎的体型,怕不得有一吨,但她爬起来后,却并无大碍,反而回过头去打量自己最信任的小伙伴。那头孟加拉虎中了四娘子一掌,活不成了,张开的嘴巴里大口大口地吐出成块状的黑血来,哼哼着,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的主人,里面充满了眷恋和不舍。

央仓哭了,脸偎依在孟加拉虎的头边,伤心极了,晶莹的泪珠不停地滑落。那孟加拉虎一开始还伸出温润的舌头小心帮她拭去泪水,过了半分钟后,泯然长逝。

央仓悲恸不已,大声呼喊着自己爱虎的名字,这是一个富有缅甸风味的小名,我听不真切,不过这个时候也不得不打断她的难过心情,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缓声说道:「它去了,在那个地方温暖如春,大地祥和,这便是最好的归宿。往者已矣,你再伤心也没有用处,我们还是先想想自己吧。你是怎么来到这儿来的 」

御兽女抽噎一阵,想起此时的情形,于是收敛起悲伤情绪来。因为我之前几次出手,给她的印象太过深刻,故而现在她倒没有使性子,十分恭谨地回答道:「自从你上次带人大闹军营之后,这几天就颇不平静。我本来奉命在族群外围巡逻,结果接到通知,说老祖宗已经醒了过来,下令我们进入禁地,搜寻你的踪迹。命令是『只要活,不要死,见到不与接战,速发信号』。」

她皱着眉头,似乎在恐惧:「我没有见到先祖,而是在族中长老的带领下进入禁地,行了好久,突然感觉到空间崩塌,山体移位,我便与众人失散了,反而是遇到先前进洞的萨库朗一批人。黑暗里恐惧占了上风,我们想要出去,然而迷了路,转了好久,突然见到从一条山缝中爬出好多蜥蜴和带着黑烟的小人儿来,这些家伙见人就杀,我们抵挡不住,只有跑。」

我咽了咽口水,说,那裂缝中爬出来的东西,到底有多少 

央仓努力地回忆着,告诉我:「不知道,当时的场面太混乱了。死了人后,我们就一直跑,我回头瞧了一眼,密密麻麻,成百上千个吧,一直跟在我们后面。」我指着陷入一片死寂的右边黑暗处,皱着眉头说道:「成百上千 我除了见到几条大蜥蜴外,并没有瞧见什么东西啊。到底是什么,让你们如此慌乱,竟然失去了最基本的清醒 」

央仓使劲儿摇头,说:「不可能啊,我明明看到的啊,可是……咦,这些家伙不是一直跟在我们身后的么,怎么只有熔岩蜥蜴,其他的带烟小人儿呢 」

一直在旁边沉默的虎皮猫大人突然插嘴,说道:「情况很难理解,除非是出现了弱肉强食的强者,把这些追兵变成了食物。」

强者 我听到虎皮猫大人冷静的话语,心不由自主地凉了起来,感觉石门对面的寒潭底,有一股熟悉的血气在积累萦绕。此刻,那潭水开始咕嘟咕嘟地冒起泡来,水泡足有篮球大,破开之后,一股又一股的血腥之气传递上来。

再接着,我感受到了鬼剑的气息。

那寒潭鲭鱼准备再来一波吗 

我心中惊疑,那蛤蟆头再次浮出来的时候,瞧见在它稀烂的头颅上,站着一个小小的黑影子。

第七十一章 魔罗狡诈,借尸攻击

寒潭鲭鱼之前遭受重创,然后被我含怒而出的鬼剑射入,潜入寒潭底部,不知踪影,我本以为它会顺着暗河潜走疗伤,没想到它居然再次浮出水面来。

不过让我惊疑的事情,并不是这家伙的再次出现,而是此刻的它,早已经没有了一点儿生机,而在它那两个卡车头一般大小的蛤蟆头上面,除了一把深深插入脑中的鬼剑之外,还有一个瘦小的黑影子,正静静站立着。这个黑影子大半个身子都埋在那一堆被小妖砸得血肉模糊的稀烂眼珠内,唯有上半身露出来。

随着寒潭水顺着角质和鳞甲滑落,以及在石门上面鲛人油灯的照耀下,我瞧清楚了这个瘦小的黑影——六只胳膊,宛如虫子口器一般的嘴巴以及三面重叠的脸孔,似人而非人,仿佛人类噩梦中最恐怖的梦魇,那蓝色红色的血浆将它变得格外的恐怖凶悍。我感觉自己被那冰冷非人的目光注视着,仿佛有毛毛虫在背上缓慢爬动一般,痒得我就想高声叫唤,把心里面的恐惧,给全部释放出来。

魔罗!

我万万没想到,从水中冒出来的这个瘦小黑影,竟然是本应该在几十里外山村中逞凶威的魔罗。此刻的它,与我在错木克初见以及在王伦汗基地小楼里面所见的,完全不同了。那个时候的魔罗,就像一头小兽、一只雏鹰,虽然凶戾彪悍,但骨子里面还是有一些初生婴孩儿的柔弱;然而在经历了昨夜的激化之后,此刻的它,完全就是一头魔焰滔天的大魔头了。

它在寒潭鲭鱼头上,几乎没有动,只是用目光巡视全场,而我们都能够立刻感受到那种凝重的、几乎呼吸不过来的气场,仿佛下一秒,这魔物就要出现在我们的身边,将我们的身体给肢解、吞噬了一般。

瞧见魔罗这般诡异而安静的出现,在我头顶的虎皮猫大人开始了碎碎念,大声说道:「完了完了,魔罗竟然感应到了裂缝生成,灵界生物破网而来,过来就食了。不行了,小毒物,我帮不了你了,只能帮你把遗言带回去了,你好好想一想,有什么要跟你父母说的 快些说,我好带朵朵跑路!」

我被这肥母鸡弄得哭笑不得,不由得问道:「难道就没有办法,将这个家伙给弄死了吗 」

虎皮猫大人展翅高飞,在空中回答我:「有,但是你不行,我们都不行。朵朵,上大人我背上来,我载着你离开这里,快,不然就来不及了。」

虎皮猫大人这般大呼小叫,然而朵朵却不愿意离开,紧紧拉着我的手,说,「不,我不走,我要跟陆左哥哥把这些怪物全部打败,不然就是死,也不逃。」

朵朵心思单纯,怎么说都不为所动,虎皮猫大人也无能为力,不由得一阵急躁,脑筋开始飞快开动,过了几秒钟,它又惊又喜地喊道:「咦,他怎么过来了 」

我奇怪,说谁来了……

这话儿还没有问完,我突然就听到了一声贯彻天地的嚎叫声。出现在寒潭鲭鱼身上的魔罗开始从宿主身上站了起来,此刻的它已经完全没有一两岁婴儿的弱小模样,瞧那上半身,跟十来岁的少年差不多,浑身精瘦的鳞甲,以及锋利的尾刺。

魔罗双目赤红,手臂指着天空,作仰望状,有苍凉的呼声从天际传来。而在我们的头顶处,突然出现了一道不断旋转的气流,将所有的黑暗给搅动,在这样波涛汹涌的气流中,无数分子摩擦,于是产生了光。光亮将整个空间给照得透亮,我终于瞧见了右边的黑暗处,那是一个深邃而冗长的洞穴,呈现出喇叭状,越往里去口子越小,而在我的视线之中,各种各样纷呈出奇的妖魔鬼怪都在那边儿累积,它们的形象已经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范围,有悬空停浮的骷髅头,有流着鲜血的断肢巨手,有喷着火焰的虫子,有一团迷雾的黑烟,还有许许多多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模模糊糊,总之是汇聚了世间所有的丑恶……

瞧见这些玩意儿,我几乎有一种立刻躲到那高大而厚重的石门之后,永远也不要再见到的冲动。

然而在下一秒,却是乖乖的朵朵一声大喝:「唵、嘛、呢、叭、咪、吽!」

此言一出,天下皆清,之前映入我眼帘中的各色魔物,都消失不见,只有一片狼藉的堆叠尸体,想来应该都已经遭了魔罗毒手。瞧见这魔罗居然能够影响我的心灵,我不由得一阵后怕,要知道,我的心志经过这几年,早已坚硬如铁了,而这东西在短短的时间内,竟然已经能够运用幻术,将我给迷惑,这魔物已经狡猾得可怕了啊。

我心中震撼,不过朵朵在我身边,小妖在我胸口的槐木牌中,倘若我露出半分害怕的情绪,只怕这些小宝贝们也逃脱不了被这魔物屠戮的命运,一想到这里,我的心中便满是激情,恐惧退却,将手前伸,开始去感应深深插在那蛤蟆头上面的鬼剑,试图与它产生一些联系。

朵朵的六字真言将漫天的幻光震得粉碎,身上也开始散发出如肥虫子一般的土豪金光芒。此乃佛光,传承自藏边鬼妖婆婆之手,照在我的身上,暖意洋洋,感觉有数不清的气力产生。

魔罗之前对那些从裂缝中穿过来的诸番魔物大肆屠戮,而后又潜入寒潭之中,将这寒潭鲭鱼残余的生命力吸收,不过此刻似乎挣脱不了那大蛤蟆加触手怪结合的寒潭鲭鱼尸身的缠缚。不过它并不是没有办法对付我们,在下一秒,在它的指挥下,呼的一声,之前那些神出鬼没的触手,便再次出现,朝着我们这边飞来。

这种攻击手段,之前的寒潭鲭鱼使起来对我都没有什么用处,魔罗刚刚接管了它的身体,使起来也有些僵硬,并不方便,我很容易就躲开了。魔罗几次攻击无效之后,也有了些火气,瞧见旁边那个正在哀悼同伴而傻乎乎哭嚎的黑袍巫师,那触手便横空飞去。

嗖——

风声响起,我瞧见那人傻不愣登地不动,暗叹了一口气,一扬手中触手,将他给甩到那头虎尸之上,然后吩咐朵朵和御兽女央仓,让她们带上被封印住的四娘子,以及那个傻了的黑袍巫师朝着右边跑开,暂且避开这魔罗的锋芒。

朵朵扶起四娘子,将她和黑袍巫师甩上二毛的背上,然后带着央仓往着右边跑开,虎皮猫大人也屁颠屁颠儿地跑开。我呼叫肥虫子,这家伙终于舍得离开那美女的身体,飞到了我的前面来,帮我一起抵挡魔罗控制的寒潭鲭鱼攻击。

没了鬼剑,我抵挡这攻击并没有什么有效招数,只是躲闪,不过肥虫子倒是补上了这一空缺,这小东西并不大,然而力量却出奇的恐怖,而且也敏捷,每当那触手横空飞来的时候,它便扑上去,然后一口咬下,凶狠非常。就是这一口,被咬中的触手立刻枯萎,不一会儿,几条触手都被咬中了,一开始甩过来还滑滑腻腻,到了后来,则有一种秋天枯黄树叶的无力之感。

肥虫子威武,弄得魔罗一点儿脾气都没有。不过我瞧见肥虫子好似有些怕魔罗。想来也是,最初的肥虫子,也是十分恐惧矮骡子这种灵界来客,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方才有机会将它给收服,而当时让我所恐惧的矮骡子,现在看来,其实早就已经不是什么厉害之物。可以想象,肥虫子应该对此类的魔物有着天然的畏惧,至于是什么原因,那就不得而知了。

我瞧魔罗暂时没有招,也不敢去招惹它,鬼剑都不敢拿,朝着右边的去处逃开,想着即使有千种魔物,也未必有魔罗这般恐怖。然而我还没有走开几步,发现二毛又从黑暗中奔回来,朵朵正站在二毛的头顶上,大声叫道:「陆左哥哥,那些家伙过来了!」

第七十二章 双亲齐出,头颅飞扬

还没有等朵朵回答,黑暗中麻贵一马当先冲了出来,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容,哈哈大笑道:「天意啊天意,没想到这一番兜兜转转,我们竟然在这里重逢了。陆左,连老天都在帮我们,看你这次还往哪里逃 」

我眉头一皱,只见在麻贵后面,还有手持定制版沙漠之鹰的大毒枭王伦汗,有独目凶悍的缅甸国手哈罗上师,萨库朗诸多黑袍,还有一群额头上面纹绘星星的黑央族人,其中至少有三个长老级别的家伙包括那个神秘的马脸长老。数一数,竟然有三十来号人,难怪朵朵会带着二毛返回来。

瞧见这些人,我不由担忧地朝着央仓和那个吓掉了魂、歪眉斜脸的黑袍巫师瞧去,就怕这两人瞧见自己大部队赶上来了,便起了坏心,想要暗算朵朵。

不过也许是我多虑了,央仓竟然有些戒备地看着自己的族人,而那个黑袍巫师,完全就已经吓破了胆子。

我阴着脸,瞧这一大群人靠近,心中在飞速思虑到底应该怎么办。而麻贵也是个极有眼色的人,知道自己一个人并不足以将我给制服,故而在离我八米处的安全距离站定,眯着眼睛,瞧我和旁边飞舞不休的肥虫子。直到左右的人都赶了上来,麻贵才缓慢说道:「陆左,你仅凭借一人之力,便将我萨库朗闹得鸡犬不宁,说实话,我真的很佩服你。不过,敢和我们作对,你的人生,也就到此结束了!」

一个麻贵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这三十来个全副武装的人,并不亚于魔罗带给我的强大压力。他们每一个人挑出来,我都有一战的信心,然而倘若一拥而上,我必定是顾头不顾腚,分分钟就沦陷其中。

目光放远些,并没有瞧见那头从陵墓中爬起来的僵尸,心中稍安,然后并不理会嫉妒之心熊熊燃烧的麻贵,而是瞧向了其他人,抱拳说道:「诸位,之前的事情,孰对孰错,在这里我便不争论了,有的事情,三天三夜都辩不明白,我请大家看在大敌当前,而我们有着共同敌人的份上,看在同为人类的份上,暂且搁置仇怨,共同对付这头从地狱中爬起来的恐怖生物吧。今天倘若不能够将它给消灭,只怕明天的缅北,那便是赤地千里、血流成河了!」

我指着将身子融入寒潭鲭鱼头颅上面的恐怖魔罗,慷慨激昂地说着。这群赶过来的家伙才瞧见在寒潭中间,竟然还有这么一位恐怖的存在,一时间人群里就骚动起来,议论声起。

萨库朗的人对于魔罗,那是深有体会,他们之所以连夜逃离,便是因为这凶魔逞威,如今瞧见魔罗竟然也出现此地,哪里能不惊恐 萨库朗诸位人心惶惶,黑央族也不好受。既然能够入得洞来,必是族中有能之辈。世间的道理是相通的,这修为越高,就越懂得敬畏,对未知的力量也怀着敬而远之的心态,如此方能活得更加长久,故而一瞧见那再次陷入沉默的魔罗,他们的心情也随之沉重起来。

沉默足足维持了一分钟,一个年轻的黑央族人越众而出,朝着二毛背上的御兽女央仓大声喊道:「央仓,你怎么会和敌人在一起 」

这个年轻人便是夜里在崖上与央仓接头的那个「人猿泰山」。央仓瞧了我一眼,回答说是陆左救了我们,准备带着我们逃离此处。

那个马脸长老瞧见了央仓怀中的四娘子,也沉着声问她,圣女怎么样了 

央仓告诉马脸长老,说四娘子中了邪,她的那头孟加拉虎也是被圣女一掌打死了,不过她现在已经被我给封印住了,暂且没事。通过这一问一答,那些黑央族人瞧向我的眼神也柔和了许多,马脸长老以手抚胸,朝我打招呼道:「北边来的养蛊人,松日落向你问好,你的行为赢得了我的尊敬,我谨代表全体黑央族人向你致敬。强大的你,在此时此刻,我们可以成为并肩而战的朋友,一直到先祖堵住缝隙,前来裁决之时。」

听到马脸长老的话语,麻贵顿时一阵急躁,大声打断道:「松日长老,你不能这样,你们黑央族是跟许先生有协议的,你不能单方面破坏你族族长和长老会所作的决议,你没有这个权力,请你收回刚才所说的话语,不然,不然我就……」

被麻贵这般色厉内荏地喊叫,马脸长老狭长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屑,平静地说道:「虽然我们与许先生达成了协议,在与契努卡的斗争中出人出力,壮大我族,但是,一切都是以我族能够生存下来为前提。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你仔细看看那头地狱来的生物,倘若不将它给消灭,只怕我族就要沦陷到了万劫不复之地。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先祖会在此刻苏醒过来,因为连它都已经感应到了,此时此刻,正是我黑央族南来千年的历史中,生死存亡、最危险的时刻。」

听得马脸长老神情严肃,如此重视那寒潭之中的魔罗,麻贵脸上有着诡异的笑容,说:「哦,原来你是怪我们将这魔罗引至此处啊 其实有意见我们都可以沟通,不必太过僵硬。这魔罗,我们既然有信心将它放出来,便也自有整治它的手段。」

这话说完,他拍了拍手,立刻有两个黑袍巫师抬着两个箱子过来,打开第一个箱子,滚出一个浑身被绑得严严实实的男人来。我定睛一瞧,却是原本被封在小楼里面的郭佳宾,不知道麻贵怎么就把这家伙弄到这儿来了。另外一口箱子,则是全身素白的崔晓萱,这个可怜的女人并没有被捆着,她从箱子里面缓缓站起来,脸上没有了之前的那种疯癫,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潭中的魔罗,口中轻轻呼唤道:「宝宝,宝宝……」她的声音轻柔温和,充满了亲和力。我感觉远在寒潭那儿静默着的魔罗,周身的魔气似乎淡了许多,目光朝着崔晓萱这边看来。

我就这样瞧着,心中疑惑,想着崔晓萱之前已经疯了,怎么现在又是一幅完全清醒的样子呢 

我正疑惑,虎皮猫大人落在我的肩头,沉声说道:「你看看崔晓萱的后脑勺那儿。」

从我这个角度来看,只见在崔晓萱刻意梳理过的长发后面,有一团朦朦胧胧的黑雾,瞧得并不很真切,我摇摇头说,「还是看不清楚。」

虎皮猫大人将翅膀往我的眼前挥舞一下,这会儿我终于瞧清楚了,那儿竟然附着一只硕大的黑色蜘蛛,八只腿脚紧紧抓在崔晓萱的脖子上,然后不断地吐出黑丝,将崔晓萱的四肢缠绕着。

我们站在侧面,瞧得清楚,但是魔罗却瞧不见,因为那大蜘蛛浑身毛孔都往外散发出一种古怪的黑气,能够扭曲光线,倘若不是虎皮猫大人这个阵法大拿的招呼,只怕我也是瞧不见的。

见我脸露惊容,虎皮猫大人低声说道:「抱脸蜘蛛,这东西是深山罕有的物种,常见于青藏高原至昆仑山脉附近,祭炼过后能够控制人的神经系统。估计那个可怜的女人就是被人控制住了,现在就如同别人的木偶一样,叫做什么,就做什么。顺便说一句,这种蜘蛛吐出来的丝,具有很高强度的韧性和硬度,是绝佳的材料,小妖的缚妖索里面,便含得有一些。」

虎皮猫大人说着话儿,麻贵已经用鬼头刀挑开郭佳宾身上的绳子,恶狠狠地威胁道:「你只要肯配合我,以前我答应你们的条件,还可照样实行,你看怎么样 」

事已至此,郭佳宾没有半点儿节操,也忘了钟水月被吃掉的仇恨,忙不迭地点头说好。然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走上前去,大声哭嚎道:「宝宝,不是爸爸不要你,只是爸爸还没有做好迎接你的准备。你知道么,爸爸很爱你的,我在腰上文了蜻蜓,代表你,我愿意为你付出我的生命。」

在生命威胁之下,郭佳宾发挥了百分之一百的演技,热泪肆流,朝着潭水边缓缓走过去。而另一边,崔晓萱也朝着魔罗招呼:「宝贝,宝贝,到妈妈这儿来。」

这般亲情感召,我的心也提了起来,想着莫非那魔罗,真的还能残存着一些人性 

而就在此刻,在我们期冀的目光注视下,一道血光飞出,郭佳宾的头颅,冲天而起。

第七十三章 千年召唤,头破门开

血光冲天,宛若一朵朵绽放的鲜花,有着一种恐怖的美丽。然而当郭佳宾那满面惊恐的头颅哐啷一下,砸落在地上的时候,我们的心也被一个大锤使劲儿地敲了一下,轰!麻贵的脸色立刻变得一片惨白,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皱着眉头说道:「不可能啊!」

是啊,不可能。我们根本就没有瞧见魔罗出手,它依然如同死物一般没有动弹,身子随着寒潭鲭鱼在水中浮浮沉沉,唯有那投向崔晓萱的炽热目光,让它有一丝活物的感觉。

然而即使我们再怎么不愿意承认,那郭佳宾也实实在在地死在了我们面前。他至死,都还在演戏,仿佛他的人生里面,充满了谎言。郭佳宾死了,然而崔晓萱在那抱脸蜘蛛的驱使下,还在缓步往前走着,口中依旧温柔地呼唤着魔罗:「宝贝,宝贝,来妈妈这里。」

瞧见崔晓萱越过那些缩头缩尾的龟群,走过潭边的滩涂,朝着魔罗走去,我忍不住地朝着麻贵大喊一声道:「够了!你要再继续下去的话,她会死的!」

麻贵的脸色狰狞,朝着我一阵轻佻而疯狂地笑,说:「你心疼了 这娘们是你的姘头不成,你的口味挺重的啊,疯子你也上 实话跟你说了吧,我接到的命令,就是让魔罗将它的双亲给亲手杀掉,这个女疯子是它老母,所以就必须死!」

瞧见这张麻子脸,我心中顿时就感觉到无比的厌恶,一阵怒火中烧,当时就想冲上去将这畜生给弄死。然而我身子刚动,旁边的王伦汗和几个亲随立刻把手中的枪指向了我,那大毒枭厉声喝道:「陆左,我知道你很厉害,甚至可以出其不意地毒死我们,但如果你执意起冲突的话,不过就是同归于尽而已。」

被沙漠之鹰和几把手枪指着,这种感觉并不好受,虽然我很有自信闪过子弹,甚至直接将二毛身上那个黑袍巫师,给抓下来挡子弹,但终究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再节外生枝,于是冷哼一声,不作理会。

我们这边吵完,崔晓萱已经走到了潭水边,她并没有走过去,而是将双足浸在水里,轻轻地呼唤着。

这个时候,那头魔王终于有了动静,低伏的头颅抬起,浮在潭面的鲭鱼蛤蟆头也开始往岸边缓缓移动,最后是那张巨嘴,都已经碰到了崔晓萱的小腿处。魔罗抖了抖身子,从寒潭鲭鱼的头颅中拔腿而出,顺着鼻梁往下走,然后来到了崔晓萱的面前。

这魔罗站在自己亲生母亲的面前,头颅只到她的胸口处,仿佛很瘦弱的一个少年。然而从我们这个角度看过去,特别是炁场感应中,我却感觉崔晓萱仿佛站在一头滔天巨兽之口前。

魔罗走到崔晓萱的面前来,两人对望一会儿,它伸出一只手,摸了摸崔晓萱的额头,那可怜的女人立刻跪了下去。然而她才跪到一半,仿佛有另外一种意志在左右着她,接着她突然伸出手,狠狠地将魔罗抱住,张口朝着魔罗伸出的那只手咬去。

「啊」的一声尖叫,崔晓萱开始变得疯癫,富有攻击性,而与之对应的,却是魔罗的淡定。

崔晓萱即使疯狂,力量也不大,刚才的攻击行为,也只是为了惹出魔罗的杀戮本性。而让我惊讶的事情在于,魔罗居然很小心地接住了崔晓萱的攻击,一下子将暴躁不安的她给制住,继而翻转过来,瞧见了自己母亲后脑勺上面的抱脸蜘蛛。

此刻的魔罗已经有了人类的智慧,它用一种极为恶意森寒的目光扫视全场,然后「吱」的叫一声,超高的频率让所有人的耳膜一阵嗡嗡发懵,仿佛脑袋被大锤击打了一般,疼痛欲裂。

正当我抱着头痛苦的时候,那魔罗往后退了一步,身后那条骨节修长的尾椎倏然刺向那头海碗大的黑蜘蛛身上。「唰」的一声响,那头被人祭炼过的毒虫就给魔罗剥离下来,摔在地上,那尾椎如暴风一般锤打,啪啪啪,如此泄愤之下,毒蜘蛛早就变成了一堆烂泥。

抱脸蜘蛛离体,崔晓萱立刻失去了力量,软软地跌倒下来,而魔罗则伸手将她给扶住,小心翼翼地将这个可怜的女人抱上了刚才待着的血肉中,深情地凝望着这个生育自己的普通女人。

此刻,魔罗方才将视线投向了我们,投向了一脸狰狞和忿恨不平的麻贵。此刻的它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当它注视人的时候,那个被注视者,心头立刻是一片阴霾,仿佛被瞧了个通透。此刻的麻贵便有着这般的感觉,不过他倒是豁得出去,将手中的鬼头刀一抖,舞动得虎虎生风,一番舞动下来,热汗蒸腾,发狂大叫道:「来啊,来啊,你敢来,我就把你斩成七八块!」

魔罗默不作声,它深情地瞧了一眼陷入沉眠中的崔晓萱,然后往前走了两步,将六只手臂舒展开来,深深地伸了一个懒腰,那连成一片的大嘴里咀嚼了一下,将里面的肉丝血沫子给吐出来,六双眼睛,朝着右边的方向望去。

啊——

我听到有人在颤抖,也有人在喊叫,接着有人居然根本抵受不住魔罗的这一瞥,转头就朝着黑暗中的洞穴逃去,一开始是一个,接着三五成群,到了后来,就连那个马脸长老和另外两个黑央族高手都转身撤离。几乎是一溜烟的功夫,这三十来个闯入者,居然跑了一大半。

我心中生疑,这黑央族的几个家伙,便是虎皮猫大人也说厉害,怎么一招都没有交手,人就逃离了 什么个情况 

黑央族的人化作鸟兽散去,我本来也想打一壶酱油,转身离开,然而王伦汗等萨库朗人却并没有离开,依然用枪指着我,我只好缓慢移动身形,躲入二毛侧面。而就在我们这边勾心斗角的时候,那魔罗便已经化作了一团黑影,出现在麻贵的身前,伸出一爪,朝着麻贵的下身挠去。

麻贵为人虽然下作,但还是有着一身好本事的,那一把寒铁鬼头刀挥舞起来,却如同一道龙卷风,那魔罗试探一回,竟然给一刀劈开,火光四溅。

瞧见这情形,我的心中不由得又多了几分希望,看来这魔罗到底还是太年幼了,并不能够如同小黑天一般,镇压全场。当然,它也应该是开启了智慧,知道自己的弱处,于是一直都在进食,争取尽量让自己的实力回复巅峰。见到麻贵实在太硬了,魔罗立刻转移了攻击对象,朝着旁边那些黑袍巫师和王伦汗带来的手下进攻。

当魔罗转移了攻击对象,立刻便有人死去,鲜血飙射,断肢飞扬。魔罗虽然没有武器,但是利爪如刀,此为其一;那张嘴比鳄鱼的撕咬力强过十倍,此为其二;更加恐怖的是它新生出来的那根尾椎,锋利诡异,不知不觉就会出现在某位的胸口,用力一搅,里面的内脏立刻炸射开来。

场中有那熔岩蜥蜴尸体滚滚的浓烟,借着这烟雾,魔罗身形如电,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便已经收割了四五条人命。它曾经朝着我这边顺便来一击,结果我抖动手上那条触手,一鞭甩去,将它逼得不敢再往前来。

场面变得无比混乱,王伦汗等人也顾不上再盯着我,手中的枪开了火。不过在这样相对禁闭的空间里,面对着魔罗这种高敏捷度的对手,除了王伦汗勉强能够捕捉到魔罗的身影之外,其他人基本上都打了一个空,不多时,便被尾椎插死。

随着枪声在空间里砰砰响起,流弹乱飞,我躲入二毛身子内侧,四处张望一番,发现魔罗和麻贵等一干萨库朗都在右边通道处混战,我们倒是没有人管了,那么,我能够逃向哪儿呢 

我这般想着,突然心脏就是一阵狂跳,眼睛不由自主地朝着那扇巨大的石门瞧去。我盯着那个猪面怪人,这般古朴的雕刻手法,竟然将它给塑造得栩栩如生,我之前只是觉得有些奇怪,而此刻瞧见,越发地觉得它似乎已经活了过来,那一双眼睛也由灰白色逐渐转成黑色珠子,接着一点儿、一点儿地开始渗出红色的血来。

瞧见这血,我心中突然升出一种古怪的心思,仿佛一种千年来的召唤,让我不由自主地走到了那石门前,当耳朵边的朵朵大声叫唤「陆左哥哥你要干吗」的时候,我猛地跳起了身子,将脑袋往着一处凸起的圆珠儿,使劲撞去。

砰,立刻有鲜血飙出来,而耳朵边似乎也听到了一个人十分用力的肯定声。

第七十四章 三方合力,夺门之战

我的脑袋一阵眩晕,过了好几秒钟才回过神来,感觉眼角处有一道黑影掠过,睁开眼睛一瞧,占据了整面山壁的那扇巨大石门,此刻竟然轰隆隆地开启了,朝着上方提起来。

天啊,我到底做了什么,我竟然将这祭殿的门给撞开了,我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突然有一种我不是「我」的感觉。头上一道风吹过,朵朵悬停在了我的头上,朝着我哈气,脑袋上那阵剧痛立刻得到了一些舒缓。我浑身都感觉到不对劲,心中一动,估计此刻是洛十八的意识觉醒了,方才会做出这种古怪行为,于是双手结内狮子印,口中大喝道:「洽!」此言喝完,顿时一股灼热的意志传遍全身,清除阴霾。神智一回过来,我突然有一种十分渴望鬼剑的情绪,于是很自然地将右手一伸,大喝一声:「鬼剑过来!」远在寒潭处的鬼剑闻此声音,立刻一阵蜂鸣,叮的一声,隔空飞来,出现在我的前方。我伸手将鬼剑抓在手里,瞧见右边有一道黑影朝我冲来。鬼剑下指,然后返撩,我朝着那黑影猛力割去。

唰——鬼剑与空气产生了剧烈的摩擦,一道曲线闪现,斩落在那道黑影上面,铮然作响,我被巨大的力量撞得往后一动,那黑影也跌落一边。我连退了好几步,瞧见这道黑影竟然是魔罗,此刻的它已经将萨库朗来人杀得七零八落,除了七八个修为实在厉害的高手,其余人等,要么死要么伤。

两者相斗,各有损伤,魔罗杀了不少人,它身上也有几道狰狞的伤口,有的瞧着是利刃斩开的,有的则是手枪轰上去的。王伦汗到底是有真本事的人,枪法十分准,居然能够在这种高速运动的情况下,击中魔罗,并且朝着没有鳞甲的地方钻去。不过即便是如此,魔罗浑身的肌肉坚韧,那本来可以将大象都轰倒的沙漠之鹰,此刻打中魔罗,也不过是让它停顿一下,虽有血流,但依然奋战不休。

当我将大门打开的时候,魔罗竟然放弃了与王伦汗、麻贵和哈罗上师一伙人的拼斗,舍命地朝着我这边攻来,倒是真的让人郁闷。对魔罗苦苦相逼的明明就是麻贵一伙,这般的深仇大恨都不理,为何要朝着我这边攻来 很快我就明白了,魔罗乃深渊来的魔王,它可是付出了巨大代价,损耗一生修为才重返人间,投胎重修;而耶朗祭殿则是封印之地,倘若能够将这个渠道打通了,那么它的旧部便能够源源不断地出现,到了那个时候,它才能够算得上真正的第六天魔王。

我不知道此时的魔罗是否有了这样的智慧,我感觉到它与之前有着质的转变,攻势极端凶狠,六只手上的爪子几乎能够与鬼剑直接拼斗,那根新出现的骨节尾椎更是恐怖,神出鬼没,稍不留意它就会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朝着我的要害扎来。

交手不过十多秒钟,头上还不断流着血的我便被魔罗给一下扎中了右腿,血花在一瞬间绽放,我单膝跪地。魔罗张嘴咬来,我的肩膀被朵朵抓住,朝着后面拖去,旁边的二毛抖落背上几人,低着身子朝魔罗猛力撞去。二毛高大,魔罗瘦小,然而彼此相较量的战绩从来不以体量来决定。当我在朵朵的帮助下重新爬起来的时候,二毛被魔罗瞅准机会,尾椎一下扎进了腹中,呜咽一声,然后给魔罗好是一阵啃。二毛在坚持了几秒钟之后,终于身形一阵恍惚,全身化作了一道白光,射入了我的胸口。我胸膛一震,知道阵灵二毛已经溃散了,下一次见到它能够成形,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在二毛与魔罗纠缠的时候,我、朵朵、御兽女央仓以及那个回过神来的黑袍巫师都已经进入了石门内,里面有开阔的空间,满地昏黄的光线,不过我已经来不及瞧看打量。倘若让魔罗也冲进来,后果不堪设想。于我个人则在门内门外差别都不大,毕竟在哪儿死,也都是死。我站在了门口,鬼剑被我激发得越发巨大,宛若门板,当魔罗将二毛咬得溃散的时候,我倒提着鬼剑前冲,朝着这魔物扫去。一剑、两剑、三剑,我唰唰唰连出三剑,魔罗皆轻松躲过,这时,被遗忘在地上的四娘子突然跳了出来,朝着魔罗扑了过去。

这情形让人意外,要知道四娘子体内邪灵已经被我封印,为何此刻又苏醒过来了呢 不过四娘子参战,将魔罗对我的攻势减轻了许多。此刻的她仿佛尸灵附体,走的是极为强硬的路线,而且居然能够与魔罗的力量相抗衡。我在旁边策应,鬼剑使如疾风,连环刺去,一时之间,魔罗竟然被我们两个弄得有些应接不暇。

魔罗此刻的迟钝,跟朵朵也有一定关系。小萝莉此刻已经进入了暴走模式,原本粉嫩精致的小脸此刻一片青狞,眼袋黑黑,然而双手挥舞间,却又有佛家的气派庄严。在这样的炁场渲染下,魔罗的行动越加迟缓。我这边轻松了一下,有时间打量全场。这一瞧,刚才与魔罗纠缠的萨库朗,此刻由哈罗上师带队朝着后面退去,显然是想趁我在这儿拖延住魔罗,他们逃命。然而让我惊奇的是麻贵并没有逃,反而持着手中的寒铁鬼头刀,奋力朝着这边冲了上来。至于王伦汗,我没有瞧见,不知道他究竟潜匿到了哪儿。

魔罗攻势如潮,这魔物无论是爪子,还是牙齿,又或者是尾椎,都有着十分犀利的攻击力,我不敢再开小差,鬼剑连出,不断抵抗。在阴阳鱼气旋的引导下,鬼剑身上附着的黑雾越发强盛,但凡以往被鬼剑斩杀的鬼魂妖魔,都被收留其间,此刻一经激发出来,立刻有恐怖的威效,将魔罗好几次强力的攻击给减弱。这时,麻贵来了。

他不知道究竟有什么凭恃,居然没有随着哈罗上师一起逃跑,而是舞弄着他的寒铁鬼头刀,朝魔罗的后背袭来。我、四娘子以及麻贵,三个原本互为仇敌的人,居然在此刻,没有任何言语交流就携起手来,一时间刀来剑往,竟然将魔罗逼得左冲右突,气势弱了好些分。

然而魔罗便是魔罗,它怎么可能会被我们给长久压制 在一段时间的纠缠之后,它突然将身子一直,六只眼仰望上空,立刻有隐隐的雷鸣声传了出来,接着一道又一道的蓝色电芒在黑暗中隐现,滋……滋……蓝色的电芒在上空游走,突然有一道降落在了四娘子的身上,这个美女浑身颤抖了一阵,我瞧见她雪白冰霜的肌肤上面立刻渗出了一片黄色脓汁,身形一僵,动弹不得了。

第六天魔王,掌控洪水、火焰、雷鸣和闪电,要是让它的所有能力觉醒,只怕我们都要躺下了。

我身后又传来了轰隆隆的响声,听到虎皮猫大人扯着嗓子朝我喊道:「小毒物,快往回走,我把这门给关闭了!」听得此言,我二话不说,就朝门内跑去,路过四娘子这儿,我的心一软,伸出手抓住她,一阵电芒将我的右手给电得酥麻,不过我还是咬着牙抓起她,朝着那往下降落的石门冲了进去。

我这边一撤,麻贵立刻面临着魔罗全部的恶意,脸上顿时露出了极度的气愤。不过作为许先生的大弟子,他倒是一个有着急智的人,伸手入怀,一面铜镜出现,他往前一照,然而这回并无功效,显然是那人妻镜灵感受到了我的气息,拼死造反了。我回到门内,瞧见了不由得大喊一声:「无量天尊!」听得这久违的声音,人妻镜灵立刻喷射出大量的蓝光,笼罩在魔罗身上。魔罗身形一滞,正欲拼力朝着前方冲来,突然猛地一扭头,朝着寒潭那边瞧去。在那里,王伦汗出现在了崔晓萱的身前。

魔罗再也没有理会我们,待震镜效用一停,便朝着寒潭那儿射去,石门也轰然落了下来。安全了吗 我的心还没有放下来,见到左边一道身影,几乎是擦着那石门滚了进来。

是麻贵。

第七十五章 势不可挡,头降神光

瞧见麻贵一骨碌地滚了进来,我佩服这个家伙倒是懂得把握机会,而且胆子也大得出奇,竟然在这么惊险的境况下滚了进来。倘若是差上一两秒钟,那么此时他已是一摊血浆肉糜了。上这万斤的石门从上面合拢下来,可不是人力所能够抵御的。而且正因为耶朗祭殿的特殊原因,这门一关上此处便是连朵朵这样的魂体,都是进入不得的。

麻贵一阵翻滚之后,弹身跳起来,左右打量一番。我们身处的这门后,其实是一个小平台,再过去有一个台阶,往下走,才是祭殿的主体,那边有好多石雕。不过我们都来不及瞧,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对方给死死地吸引住了。

麻贵盯着我,脸上的肌肉一阵扭曲,鬼头刀拄地,恨声骂道:「陆左你这个驴日的,狗东西,居然让我一个人去迎战魔罗,自己却跑开了,你还有没有一点儿人性 」

他骂得实在难听,我眉头一掀,寒声笑道:「麻贵,你可别忘了,从开始到现在,我们一直都处于敌对关系。之前在门外,那魔罗是异类,是所有人类的大敌,故而我们并肩作战。但是请问一下,你是谁,我是谁 前一分钟你还要杀死我,后一分钟,你居然还想让我给你挡刀 哎呀,麻贵,是你太幼稚了,还是我太健忘了,我们什么时候,有这样的交情了 」

麻贵听得我的嘲讽,脸上的肌肉不断地抖动,几次想骂出口,然而又都忍住了,回过头来打量四周,瞧见了御兽女央仓,还有那个黑袍巫师,脸上的神色不由得又好了许多,掂量了一下手头大刀,嘿然笑道:「陆左,你以为自己胜券在握了,对吧 」

我耸了耸肩膀,指着他左手上面的震镜,说,「别的先不谈,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麻贵将震镜收回怀中,用猩红的舌头舔了一下自己的鼻尖,指着我旁边不远处的那一男一女说道:「不、不、不,小子,你可能没有明白状况,这个黑妹子跟我们萨库朗是同盟,而袁良是哈罗带来的得力手下,换言之,他们都是我的人,你懂吗 这面破地狱铜镜,是我师父亲手给我降服的,我不能够把它给你;而你手中的这把精金木剑,我本来看上了,奈何师父把它给了大野坂田那个老鬼子,不过现在嘛,嘿嘿,没有人再有理由,把它从我的手中夺走了。」

麻贵得意洋洋,我将目光瞧向了旁边的御兽女央仓和叫做袁良的黑袍巫师。袁良听得麻贵的话,立刻跳到了同伴的身边,他手中的兵器早已遗失,此刻也只是空着双手,不过还是表明态度道:「麻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将昏迷的四娘子放在地上,扭头瞧向了御兽女,而这个黑妹子则嘿嘿一笑道:「松日长老都说过了,陆左是我族并肩作战的朋友,长老的话,我没有什么理由不听从的,任何想要对我们黑央族的朋友动手的,都是我们的敌人!」

麻贵的眉头一跳,厉声喊道:「大胆,萨库朗跟黑央族的同盟关系,可是你们族长亲自定下来的,你居然敢违背 你还想不想活了!」

央仓笑了,指着这周边的环境,嘲笑道:「你觉得,我们都到了黑央族圣地,还有什么机会,活着出去了 我的生命,应该都要奉献在我族守护千年的这个地方了,唉!」央仓一声长叹,十分惆怅。然而麻贵却被惹怒了,拄在地上的鬼头刀高高扬起,怒声喊道:「吃里扒外的东西,要你何用,去死吧!」他步踏星罡,身似流星,朝着央仓疾奔而去。

这平台小,而我们几人又离得近,央仓没想到麻贵说翻脸就翻脸,不由得有些惊慌,往后退去。而我则欺身上前,将鬼剑挡在了麻贵的前面,与那鬼头刀对抗了一下,两人齐身后退。瞧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麻贵,我笑道:「麻贵,何必欺负女人 其实你要他们站队也没有用,说一千道一万,终归还不就是我们两个人来见真章 来吧,战!」

麻贵双目一瞪,大声吼道:「你这个北边来的臭小子,莫得意,我师父传我一身业技,岂是你能够比拟的 受死吧,看我今天不将你整治得死去活来,我就不姓麻!」

他这般说着,一直潜伏在他身后的肥虫子化作一道金光,朝着他的身后射去,而此人却仿佛身后长了一只眼睛,从身上一个布袋子里面掏出一个瓶子,朝着空中一甩,肥虫子与那瓶子一撞,立刻将其砸碎,结果里面的液体泼洒了它一身,搞得肥虫子的身子居然变得无比凝重,直接如同秤砣一样,坠落下来。

瞧见自己的出手制止了肥虫子的偷袭,麻贵一阵得意:「我师父就是玩蛊的老祖宗,算起来,我还算是你师叔,这种招数,我岂能够不做防范 还敢在我的面前使出来,实在是让人笑掉大牙。」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已经被我狂烈的攻击给终止了。瞧见肥虫子给他弄得僵直,虽然我并没有感受到太多的危险,不由得也着起了急,抡起鬼剑,好是一阵猛攻。麻贵一开始还鼓着劲儿与我拼了好几记,结果才发现这力量实在是太悬殊了,手发麻,根本就握不住刀把了,于是一边战,一边朝着旁边招呼:「袁良,过来助我!」那袁良在旁边酝酿许久,在麻贵的催促下,手抓黑砂,朝着我这片甩来。

我怕这东西有毒,叫朵朵将地上被药得僵硬的肥虫子给收起来,后退几步,这才发现那黑砂就是一些骨灰碴子,挥洒空中,立刻有鬼脸出现,再之后,便是南洋降头师最常用的古曼童出现,总共两个一脸阴郁的鬼娃娃,若隐若现地出现在我的周围,一阵阴魂鬼叫,朝着我的身上凶猛扑来。

瞧见这般柔弱无力的攻击,我不由得笑了,一剑逼退麻贵,伸出左手,抓住一头三角眼的古曼童,恶魔巫手激发,接着结了一个大金刚轮印,口中猛喝道:「镖!」一言,那古曼童立刻被超度,化为乌有。再一个古曼童,也被我在下一秒给果断解决掉。这种当年还能够威胁我生命的小东西,到了此时此刻,在我面前根本就不算什么,连阻挡我脚步的作用都起不了。

我大步上前,瞧见麻贵往后躲闪而去,前面的袁良仓皇地朝着旁边闪开,我将鬼剑竖起,用剑脊朝着这个农夫怀中的毒蛇使劲儿拍去,他避无可避,只一下,就给我拍落了台阶,翻滚下去。

麻贵瞧见我这威势,不由得胆裂心寒,朝着台阶下跑去。我哪里还给他绕圈圈、躲猫猫的机会,从平台上一跃而下,鬼剑在空中摩擦,生出几缕黑烟来,猛地斩落在麻贵的头顶。

这家伙感知到了危险,往旁边一扑,我的鬼剑便斩在了台阶上,我将鬼剑一翻,朝着旁边横削,麻贵举刀来挡,两人对拼一击,刀剑胶着在一起。

我瞧见麻贵也是发了狠,不由得狞厉一笑,小腹之中的阴阳鱼气旋一阵爆发,麻贵手中的鬼头刀终于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力量,铮然碎裂,而他整个人,也朝着台阶下面的青石板摔去。

我飞身扑下,将躺倒在地的麻贵一把抓住,劈头盖脸就是一通乱打,将这熊人给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一双熊猫眼肿得不成样子。麻贵被我打得进气少出气多,终于求饶了,说「别打,有事好商量。」

我甩了他一巴掌,说,「商量什么啊,刚才对付我蛊虫的,到底是什么 」

麻贵哭丧着脸说道:「一种植物麻醉剂,是我师父配的。说如果万一遇见你的这种金蚕蛊,就用这个,危害不大,昏迷几个小时而已。」

听他这般说,我提起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正想回头交代朵朵,突然感觉到头上有什么怪怪的,仰头瞧去,什么都还没有瞧见呢,便感觉一道黑光从天垂落在我的头上。紧接着,一股磅礴的意志便冲击到了我的脑海里,轰的一声,我感觉自己的脑袋在那一瞬间就爆炸了,眼前一黑,人便伏倒在麻贵的胸口。

第七十六章 黄粱一梦,魔罗冰封

昏迷之后,便是永恒的黑暗吗 

非也,「蛇之扰我也以带系,雷之震于耳也似鼓入」,人生如梦,梦如人生。在昏迷的一刹那,一阵磅礴宏大的意志,在我的意识之海中爆发开来,随之四周一暗。复明时,周边都是燃烧的城池,漫天铺地的黑潮在火焰中穿梭跳动,黑潮中有不计其数的节肢和口器,以及飞溅的黏液,还有许许多多如我一般的战士。他们披着犀牛甲,握着寒铁枪,反复厮杀,然后被黑潮吞没。在我的身边,人群涌动,他们是我的战士、我的国民、我的亲人,他们的每一张面孔我都是那么的熟悉,每一个人我都能够叫得出名字。这燃烧的城池,每一块砖石都凝聚了先祖的心血,此刻,它们都沦陷了,被邪恶侵入,不得安宁,唯有毁灭。我仰望天际那些在背后捅刀子的带翅膀者,这些方士们隐没于山林中,准备坐收渔翁之利。我的心在滴血,然而不能崩溃,我对着我的王后、我的大将军、我的大祭司、我的统领侍卫以及我的王弟说道:「去吧,去吧,只要神在,则我在,我们永远也亡不了。千年之后,所有的敌人,包括那些想要灭亡我们的『朋友』,都会得到报应的——我以我巫咸的血脉,对天起誓,终有一天、终有一天……

「我还会再回来,所有仇恨的怒火都将再一次点燃,到了那个时候,所有人,都要受到惩罚!」

荒凉的、寂静的高呼声在我的耳边回荡不休,它仿佛是我的声音,又仿佛是别人在我的耳边。接着火光遮天,我瞧见了自己的身子瞬间爆裂开来,将整个疯狂颠倒的空间笼罩住,所有的意识都在疯狂旋转,最后被碾碎,与敌人同归于尽,与大地同沉。

我死了,却化作了另外一个我,静静地浮立在虚空中。我朝着远方望去,瞧见一切都回归黑暗,而在我的王城,一个身穿北方帝国官服的男子率轻骑突出,将我留镇王城的继承人头颅砍下来。

咦 这个人的脸,怎么这么熟悉……

一切都泯入黑暗,无数破碎的意识开始充斥我的脑海,无数悲欢离合、生离死别,或高高在上,或底层挣扎,我仿佛经历过无数次生死轮回,无数次人生,拥有无数的父母、子嗣以及爱人,我在轮回之海中孤独地游泳,却永远也到不了彼岸。

彼岸就在前方,与我只差一步之遥,然而它又远在天边,让我今生都无法触及。

所有的悲凉、愤怒和难过都集聚在我的心头,这些情绪让我拥有了无穷的力量,某一刻我感觉自己翻手间似乎能够将所有的敌人给覆灭,而在下一刻,我竟然睁开了眼睛,脑子里面一片空白,只是呆呆地瞧着我面前那个仙风道骨的老者,瞧着他那真诚而不作伪的笑容,默不作声。

过了很久,这个老者平静地对我说道:「你醒了,想起来了么,洛东南 」

这人是谁 我是谁 

我皱着眉头,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了这两个问题的答案:他是许先生,而我,是陆左。

轰!这问题一想明白,所有的记忆立刻如同爆炸了一般,充斥到了我的脑海里,我「啊」的一声叫喊,想要伸手捂头,这时才发现我全身都被绳索绑住,勒得紧紧,半坐在地上,根本就动弹不得。

我的身后是一尊石头塑像,我用后脑勺使劲往后磕,感觉脑壳碎了,方才能够释缓一些脑子深处的疼痛。我这般痛苦的样子落在了许先生眼中,这个向来一脸慈祥的老者嘴角浮现出了一丝不屑,冷冷说道:「洛东南,你也有今天 当年我被你逐出师门,远走南方,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本以为能够学得一身本事,便能够让你后悔当年的决定,却不承想你的命这么短,居然直接死在了洞庭湖底。我本以为今生再无机会让你屈服,没想到你居然又出现在我的面前。哈哈,这就是天意吗 」

许先生说这一番话的时候,我的视线一直在游离。我看到了被捆成粽子的御兽女央仓,躺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四娘子,分立在许先生旁边的麻贵和黑袍巫师袁良,我还看到了朵朵,她被一道游离的白光笼罩在了对面石墙上,正瑟瑟发抖地朝着我这边望来。瞧见我苏醒过来,她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大声地叫唤我,然而那白光似乎能够屏蔽声音,我只瞧见她张嘴,却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瞧着朵朵这可怜兮兮的模样,我的心也似滴血一般,一股怒意从心头勃发,咬牙切齿地怒喊:「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放开她!」许先生正宣言得起劲,听我这么喊了一句,不由一愣,回过头去瞧了朵朵一眼,不解地说道:「一个小鬼而已。当年你将我堂姐祭炼为鬼,后来挑战湘西土司的时候消亡,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现在倒是怎么了 」

我不耐烦地大声骂道:「许映智你这个老乌龟,你这个懦夫,一躲东南亚就是大半辈子,有本事你杀回中国去啊 在这地方耍威风,欺负小辈,算什么意思 很牛啊 别跟我讲那些陈年往事,关我鸟事啊。要杀就杀,要剐就剐,你就不能痛快点吗 」

我这一通怒骂将许先生直接给弄懵了,然而旁边的麻贵瞧见我这般羞辱自己奉为神灵的师父,直接冲上前来,对准我的脸就扇了十几个大耳刮子,他一边扇一边怒骂道:「你这个傻瓜,你什么态度。」

这一阵耳光抽得我双颊火辣辣地疼,口鼻处尽是鲜血流出,再加上头上的血,将我弄成了一个血人,狼狈不堪。麻贵抽得爽快,那一张熏臭的嘴巴不断喷溅出口水到我的脸上,我一阵难受,胃中翻腾,于是果断地吐了,隔夜饭全部喷在了麻贵的手上、身上。

被这馊臭的呕吐物沾到,麻贵怒火更盛,正想举起手掌,给我来一下更狠的,结果浑身一震,直接瘫软在地。躺倒在地的他回过头来,瞧了自己师父一眼,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而许先生则若无其事地将手收回,淡淡说道:「够了,他说到底,也是你师公,做得太难看了,我的脸上也没有光彩。」

说完这话,他又瞧向了我,皱着眉头说道:「也就是说,你还是你,对吧,陆左 」

我点头,说,「对,我就是我,一直都没有变过。」

许先生点头,说:「也是,他是一个多么骄傲的人,怎么可能忍受这种屈辱呢 再说了,他如果回来了,我们的对话就不会是这样了。」

我皱着眉头说道:「我想起来了,我在开门的时候,有一道影子飘进门中,那个就是你,对吧 原来从一开始,从魔罗破阵而出,都在你的计划之中,对吧 」

听我突然说起这件事情,许先生也不隐瞒,点头说是,不但如此,这里的空间裂缝,也是他使了手段弄开来的,那些林林总总的黑暗生物,都是他放出来的,所为的,不过就是让魔罗快速成长而已。

听得许先生坦承,我的心越加沉了下来。陷入绝境的我,此刻唯一的希望,也只是祈求那个消失不见的肥母鸡,能够带给我们惊喜了。面对着这个外表如同仙人,心中藏有恶魔的老者,我还是忍不住问道:「魔罗太可怕了,你这样做,你以为你就能够控制得了它吗 靠它的亲生母亲 」

确定我并不是洛十八的意识之后,许先生倒是变得正常了许多,微微笑道:「亲情怎么可能感动那魔头 跟你实话实说吧,魔罗不管变成什么样子,只要我想要掌控它,它便逃脱不了我的手心。」

我摇摇头,表示不信。他站了起来,想了一想,说:「那魔物在外面也吃了不少血食,是时候将它给收入笼中了,要是我们的实力折损太多,到时候跑腿的事情都没有人干了。」这话说完,他让麻贵扶着我,朝着台阶上走去。

不理会御兽女和四娘子,我们四人来到了门前,许先生应该是研究通透了这大门开启关闭的原理,在一处岩石后面摸索一阵,结果那轰隆隆的声音便从石门上传了过来。石门刚刚露出一条缝来,便立刻有滚滚的黑气,蔓延过来。许先生并不理会,继续让其上升,当石门升至齐膝高的时候,一道黑影如电,朝着站位最前的许先生射来。

如此速度,自然是魔罗。它化作一道流光,冲到许先生的身前,那根长达两米的尾椎都已经抵达了许先生的胸口,许先生缓缓伸出右手,突然一顿,魔罗全身都出现了纷繁的符文亮光,将它整个身子都照得透亮。下一秒,魔罗全身僵直,表面挂着白色冰霜,仿佛一具冰雕一般,不作动弹。

这个被逐出门墙的弃徒朝着我微微笑道:「巴夫尔氏寒地长虫,又名寒冰虫,经过五瘟神像祭炼后的寒冰蛊,深入灵魂,再厉害的魔头,都抵不过这种手段。」许先生这般说着,而我的视线中,则出现了另外一个全身冰霜的人,从台阶下缓慢走上来。

第七十七章 双手异变,四人聚首

我一直不明白四娘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之前似乎是中了邪,攻击我,差一点就将我给啃了;此后,她居然突破我的封印,与我并肩战魔罗;之后被击溃昏迷,直至现在,再一次地站了起来,居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台阶之下,眼中冰冷寒光,正死死地锁定在许先生身上。

许先生何等人物,当四娘子站立起来的那一刻,他也知晓了。将魔罗冰封之后,他转过身来,凝神瞧向了四娘子,见这个美丽的女人嘴唇乌紫,满面寒霜,双手指甲长一寸,锋利如刀,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朝着这大殿四周望一眼,疑惑地说了一声:「怎么回事 我刚才大致察看了一下殿中,并没有发现什么厉害的意志啊 」

耶朗祭殿,千古传承,这里面自然会有一些古怪而强大的东西在,许先生也有些忌惮,眯着眼睛,凝望着这女人,试图从外表上打量出这东西的来历。然而四娘子却没有理会许先生,而是瞧向了我,沉默几秒钟之后,她终于说话了:「王,你回来了!」

王 

许先生听到这话语,不由得一阵惊疑,他转过头来看着我,脸上露出了莫名的震撼,一字一句地问道:「难道你当年说的话,都是真的 」

我被麻贵和袁良扶着,面对着许先生的凝重,不由诧异,说:「什么话 」

许先生不管我到底是不是洛十八,直接问道:「当年你将自己的外号改为洛十八,还在私底下说自己已经转了十七世,此为第十八世。当年我们只以为你在吹牛皮,学那西藏活佛的典故,为自己开宗立派来装神弄鬼。现在想起来,你当年其实并没有宗教的想法。这话儿,莫非是真的 」

十八世转世重修,这事情在我心中差不多有了个大概,不过脸上却并没有表现出来,依旧装着糊涂,一脸茫然地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是陆左,冤有头债有主,你是不是找错人了啊!」

我们两人说着话,而那四娘子则已经循阶而上,走到了我们面前来,死死地盯着我,说:「王,你是被人困住了吗 」我也不客气,点头说:「是的,不过对方太强大的了,不管你是谁,都请赶紧离开吧,不要枉送了自己的性命。」

听得我这般说话,许先生不由得点头,说:「你倒是个识时务的家伙,比那个又臭又硬的老家伙,好上不知许多倍。」

他这话音未落,空间中的气温顿时就下降了好几度,四娘子化作了一道白影,朝着我们这边射来。二话不说便开打。许先生不由得有些恼怒,他一甩衣袖,右手朝着这道影子正中猛力拍去。两者速度实在是太快了,简直就不能用肉眼来捕捉。

我被麻贵朝着门口拉过去,只听到一声脆响,啪的一声,整个空间都有嗡嗡嗡的回响。许先生退后两步,四娘子直接倒飞出去,身子跌落到了台阶之下。这第一回合貌似四娘子输了,然而在同一时间,我瞧见一道白光从她的胸口浮现,朝着我们这边射来,直指麻贵。

麻贵这人的识感倒也敏锐,扭身躲过,而袁良却中了招,白光从他的额头钻入,立刻以此为中心,白霜将他整张脸都凝结起来,接着一阵红光从他的眼中浮现。我被他推了一把,滚落地上,翻滚间,我发现将我全身捆得死死的绳索,在这一刻,居然已经全数散断开来。好厉害的手段,跟之前的四娘子简直就是天壤之别,难道这就是在耶朗祭殿之中的主场优势吗 

我知道时机难得,不及多想,从地上翻身跳起,听到此刻的骨骼一阵咔嚓响,郁积已久的怒火瞬间爆发。我朝着旁边的麻贵伸手抓去,那家伙此刻正在躲避被附身的袁良的攻击,没想到我竟然出现在他的后面,一下被我抓个正着,往地上跌下来。

我瞧见自己的鬼剑被他挂在背上,上面贴着一张黄符纸,想也不想便去拿,上面突然跳出一股黑气缠绕我手,然而我的恶魔巫手一激发,立刻将其湮没。当我的手握在了鬼剑之上时,麻贵也稳住了身形,手中一根铁棍朝着我这边敲来,而袁良也给许先生捉住了臂膀。我鬼剑在手,却并不与其拼斗,抽身远离,朝着台阶下跃去,冲到了被封印在墙壁上的朵朵身前。

瞧见一脸痛苦的朵朵,我将鬼剑举起,朝着那片白光刺去。那白光立刻化作一道气旋,朝着我的鬼剑猛击而来。咚!我的右手一阵酥麻,感觉仿佛被万斤巨锤给敲中了剑尖,差一点就想将鬼剑扔开。然而我知道此刻绝对不能示弱,为了朵朵,我便是咬碎了牙,也得硬扛下去。

主意打定,我立刻集聚全身力量,传递到鬼剑之上,然后使劲儿一吸,那片朦胧白光在挣扎了几秒钟之后,被鬼剑给吸入体内,随即镇压。白光一脱离,朵朵立刻重获自由,从墙上跳下来,冲到我的怀里,委屈地大声哭喊道:「陆左哥哥,呜呜,朵朵好没用啊。」

我正待安慰一下她,突然感觉脑后一道劲风,抱着朵朵往旁边闪开,回头一看,是麻贵出了手,将铁棍投掷过来,力道之大,竟然深深地扎入了石壁之上,碎裂的石头四处乱射。

救下朵朵,我才有时间往上瞧去。只见袁良的右臂给许先生给直接抓住,奋力一撕,鲜血飙现,而那道白色幽灵则脱体而出,再次朝着麻贵扑去。麻贵身上有许先生所赐防御法器,能够抵御金蚕蛊,自然也能够防备这幽灵附体,一番阻挡之后,那白光复朝着台阶下的四娘子身体投射而来。麻贵掷出铁棍之后,身若苍鹰,从小平台上飞跃而下,朝我这边杀来,而许先生也跟在后面,准备将那作乱的白色幽灵给降伏。

然而就在麻贵腾于空中的时候,一道黑色鞭子将他给卷中,拉扯到地面上,使劲儿一砸,这个高手便被摔得七荤八素,刚要翻身起来,一道寒光临体,唰的一下,竟然将他的头颅给直接削了下来。出手的是一直被捆着丢弃在一旁的御兽女央仓,此刻她右手长鞭,左手短刃,站在麻贵的尸身旁。

瞧见爱徒性命顿失,即使以许先生这般薄凉的天性,也不由得一阵恼怒,放弃了对四娘子的追杀,朝着央仓一掌拍了过来。许先生这一掌颇为恐怖,一时间旋风扑面,黑烟滚滚,然而这个黑妹子将长鞭绕成一个又一个的圆圈,居然将这股气息给全数缓和消逝,然后一抖长鞭,朝着许先生甩去。两道身影在场中飞快交换位置,央仓和许先生交手的几个回合看得我目瞪口呆。这个女人,还是那个被我一招拿下的央仓吗 

瞧见四娘子和央仓都变得如此厉害,我感觉有一种做梦的不真实感。

两人身形错乱好几个回合之后,许先生也发现了不对劲,站在台阶上,一脸铁青地说道:「不对,你身上有蚩丽妹的气息!」

央仓将手中的长鞭舞弄如飞,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笑容,平静地说道:「许映智果真是许映智,这么快就发现了。不过这也怪你,你假意与我决战,却偷身闯入这洞中,就不允许我假借他人之手,与你再斗上一场吗 」

我双目一睁,直接呆住了,这声音,可不就是蚩丽妹吗 

原来她将央仓放归黑央族,还是有所谋算的啊!我在这边震惊,许先生却是笑了起来,声音低沉地说道:「蚩丽妹啊蚩丽妹,你倘若真身来临,我还敬你几分,然而此刻这神识驻留,就不要怪我没有手下留情了。今天你既然使诈,便不要怪我收了你这一缕残魂!」此言说罢,他衰老的身子突然腰杆一直,整个人宛如打了鸡血,充斥着年轻人那种青春活泼、澎湃的激情,脸上的皱纹也迅速舒展开来,整个人都高大了好几公分。

瞧见这老家伙的气势越发强大,央仓朝着我喊道:「陆左,愣着干什么 招呼那个亡灵一齐上,将这个老鬼斩杀了再说!」听得此言,我举剑踏前,四娘子也站直了身子,与我们并肩而立。许先生瞧着我们 3 人,脸上露出了倨傲的笑容,淡淡说道:「就你们三个,便想将我拿下,实在是太不自量力了!」

他的话音刚落,消失已久的虎皮猫大人突然从门口出现,扯着嗓子大喊道:「再加一个如何 」

许先生扭过头去,瞧见一道凛冽剑光,朝着自己的心脏刺来。

第七十八章 杂毛杂毛,许生逞凶

许先生吓了一跳,瞬间变换了两个身位,手一挥,立刻有一个脸若鹰鹫的猴子出现在他的身前,口中喷出一道黑气,将这横空飞来的剑光逼退开去。

许先生一招结束,人已经退到了台阶之上,定睛瞧看石门处,却见一道灰色的影子从那儿跨越进来,伸手接住退回的剑光,抖落几许之后,与自己遥遥相对。

此人身着灰色道袍,踩杏黄布鞋,小腿上面绑着一道纸甲马,头挽道髻,虽然长相并不算佳,但是脸颊清瘦,眼神发亮,瞧那整体气势,好一派剑仙风流。许先生的眉头皱起,沉声说道:「来者何人 」

许先生诧异非常,然而我却是欣喜过望,我万万没想到虎皮猫大人消失不见,却是去给杂毛小道领路了。我心中激动,朝着这位久违好友打招呼,「嘿,你怎么来了 」

杂毛小道正观察着许先生,听得我言,不由摇头叹气道:「我就知道你们忒能惹祸,这老家伙可不比杨知修差上多少,便是我师父亲至,也未必敢说能够生擒下此人,没想到竟然让你给招惹了。所幸我在湘湖旁边的时候左思右想,放心不下,直接就坐了飞机前来,紧赶慢赶,终究算是赶到了正当口。怎么样,瞧你一副猪头模样,没有什么大问题吧 」

杂毛小道这般说,其实我也很郁闷,摸着自己一头的鲜血和肿胀的脸颊,抱怨道:「你以为我真想惹这些麻烦啊 我倒是想跑路,结果就像吸铁石,麻烦如铁屑,躲都躲不开,没办法,我也算是尽力了!」

他点了点头,说一路赶过来的时候也瞧了大概,这次麻烦确实是有些大,不过放心,一切都会过去的。我手持鬼剑,走上台阶,问,「其余的援兵呢,多来些人,我们就能将这个为祸东南亚的幕后大鳄给宰杀了,也算是给我师门清理门户吧。」

「清理门户 什么个情况啊 」杂毛小道不由好奇地问。

许先生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他不再容忍我们的寒暄,桀桀地笑了起来,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人都庞大了一些,见我们将目光瞧向了他,他脸上不由露出了几分畅意,战意凛然地说道:「我听说当年善藏那个老秃驴,之所以会将萨库朗基地丢失,陆左和一个茅山道人在里面起到了重要作用。你就是那个茅山道人萧克明吧 我本来以为要很久才能够报得此仇,没曾想你竟然千里迢迢地送上门来,还真的是让人惊讶啊,如此倒是可以让我少费不少工夫呢。」

许先生说着话,那只从虚空中诞生的鹰嘴猴不断地在他的身边跳跃翻滚,瞧着左右围攻上来的我、杂毛小道、四娘子还有御兽女央仓,龇牙咧嘴,吱吱直叫唤。许先生瞧着被蚩丽妹神识附身的央仓,凝声说道:「这一切,是不是都在你的计划当中 」

央仓摇了摇头,平静地说道:「这是老天的意思,你的不老禅有违人伦,过于邪恶,所以你不得不死!」

「放屁!要说邪恶,你为何还能够活到现在 少废话,凡人的世界太过浅薄,我何必与你们分说!来吧,让你们瞧一瞧魔罗的手段吧。用你们的鲜血,来为它的重生作祭奠吧!」他大笑着,手朝着旁边的魔罗一挥舞,被冻得僵直如冰雕的魔罗身上寒冰开始融解,露出了丑恶的面容来。杂毛小道一阵惊奇,说,「小毒物,这又是什么玩意儿,怎么这么大的魔气呢 」

我将鬼剑举起,跟他解释:「第六天魔王,魔罗,曾经能够跟佛祖打擂台的恐怖怪物,你说呢 」

我这边方才说完,旁边的央仓一声厉喝:「不要说废话了,速杀许映智,不然到时候所有的人,都逃脱不出去!」她从我身边越过,手中的长鞭转了几个圈,朝着许先生甩去;与此同时,四娘子硬凭着变异之后的身体,朝着前方直冲;而杂毛小道的飞剑也已经出现在空中,死死盯住了许先生,只要一有机会,立刻就落下去。

诸多攻击,我没有凑趣上前,而是蹲下身来,在麻贵的尸身上好是一阵翻弄,终于摸到一块圆形铜镜子,正是我的震镜,当我的手指一触及镜身,里面立刻传递过来一阵兴奋的意识,那是人妻镜灵的欢呼。除此之外,有一股黑色火焰从中冒出来,想要灼烧于我。我换了右手,放力一掐,那火焰立刻熄灭,至此,震镜总算是完璧归我。

将震镜上面的神识抹擦干净之后,我抬起头来,却见四娘子戒备魔罗,杂毛小道则与央仓双战许先生,场面混乱不堪。生死之际,大家都放下了最后的一丝动摇,几乎都是以命搏命的节奏。

那许先生倒也没有展现出当日战达图的那种秒杀手段,轻描淡写地抵御住我们的攻击之后,他拍拍手,淡然说道:「魔罗,过来,将他们都给我收拾了!」冰封消解之后便一直默不作声的魔罗闻得许先生言,立刻身子一直,朝着小心翼翼试探自己的四娘子射去。

魔罗面貌丑恶,一身都是攻击手段,四娘子却并不怯懦,腿法极好,不时与魔罗较力,竟然不落下风。魔罗虽然年轻,手段却极为厉害,见到四娘子一身坚韧,而且身形又宛若鬼魅,久战不下之后便起了真火,从细齿密布的嘴里面吐出了几口血沫子来。那玩意儿见风即燃,散发出极高的火温,几经燃烧之后,那血沫子变幻出几朵交相叠映的花朵,层层密密,宛如寒冬腊梅。

这高温火焰一出,将四娘子给克制住了,须知主导她战斗的并不是她本人,而是那团白色幽灵,其性属阴,对热源最是敏感不过,这般火力烘烤,让它难以靠近。

我见杂毛小道和央仓勉强扛住了许先生,而四娘子这儿则呈现出一边倒的趋势,不由得着急起来,手提鬼剑,便冲进战团。与我一起的还有朵朵,她瞧见自己在旁边实在是很难力敌,于是钻入了鬼剑,使得鬼剑的气势和锋芒更盛,吞吐不定。

我跨步上前,鬼剑朝着魔罗周身缠去,捅、削、转、停,诸般手法一起施出,倒也是有模有样。那些盛开的火梅在空中悬浮,一旦沾染到了我的鬼剑,吸附其上,火力大盛,然而在我绵长气息的压制下,那些火焰都化作了黑雾,与鬼剑本身融为一体。

我们战得疲累,然而许先生却是一脸轻松,仿佛在这儿郊游,在与杂毛小道、央仓战了数个回合之后,他多少也对两人的实力有了初步了解,于是将肩头的鹰嘴猴扔上空中,防备杂毛小道时不时戳来的飞剑,而后反守为攻,以碾压的态势,将杂毛小道和央仓逼退到台阶之下。

在这样的老家伙面前玩飞剑并不是一件容易的活计,在接连被那鹰嘴猴针对之后,杂毛小道将雷罚拿在手上,一套茅山入门剑诀抖落而出,这种经过前人智慧千锤百炼的剑法倒也厉害,总算是将劣势给扳回来了。战得憋屈,杂毛小道大声抱怨道:「小毒物,你到底惹到了哪路神仙,怎么这么厉害啊!」

我与四娘子共战魔罗,也是步步惊心,容不得分神,只是大声回应道:「这老家伙便是萨库朗最神秘的许先生,也是洛十八当年的弃徒!」

「来头竟然如此之大 」杂毛小道一声惊呼,结果那许先生狂暴起来,手臂陡然长了一节,一把抓住央仓手中的绳子,使劲儿一拉,那黑妹子便朝着他飞了过去,鹰嘴猴从空中落下,朝着她的脑袋抓去。杂毛小道回身去救,而我们这边的魔罗突然将三双手都指向了上空。

头上,是弧形岩顶,上面有许多石刻的壁画,虽然瞧不出什么模样来,但能够感受到其中的威严。魔罗手指头顶,立刻从虚无处,出现了一瓢冰冷寒彻的水,淋在了我们身处的这一片区域,随即而来的,则是蓝色的电芒,出现后迅速集聚在魔罗的手掌上。它突前好几步,避开我的鬼剑,一掌印在了四娘子高耸的酥胸上。

砰!胸口中掌,一道激烈的电流绞缠,四娘子浑身一阵猛抖,那股白色幽灵尖叫着逃出。鹰嘴猴倏然出现在前面,张嘴朝着那白色幽灵咬去。

我正好在旁边,瞄得机会,出剑、收剑,那鹰嘴猴便被割破喉咙,喷着血落下。一直在与许先生僵持的杂毛小道瞧见了这场景,后撤几步,将雷罚高举过头,大声喊道:「三清祖师在上,三茅祖师返世……」

第七十九章 南征大将,熊氏蛮子

瞧见杂毛小道直接就将新学会的正版神剑引雷术使用上来,我的心中不由得一愣。我之前与他闲聊的时候,曾经听他说过,这神剑引雷,并不是剑法有多厉害,而在于沟通天地,借助天地威势,方能成事。所以使用此术,最好的场所应该是在野外,或者开阔的地方,最好的时间莫过于雷雨交加的夜晚,而在地底岩洞这样的地方,除非特殊原因,哪里有什么雷电可引 即便是雷罚本身蕴积得有雷意,但杂毛小道倘若此番使出来,绝对是史上威力最小的一次,即使正面击中,说不定也不可能有什么严重伤害。心念一动,我立刻知道杂毛小道这是在虚张声势,让敌人自乱阵脚了。

果然,当他弄出这等架势来的时候,雷意横生,对此最敏感不过的魔罗立刻放弃了对白色幽灵的追杀,转身朝着杂毛小道飞过去。

同样感觉到不对劲的,还有许先生,当他瞧见杂毛小道呼喊出这等神秘咒文,隐隐有术法中最为暴戾的雷意浮现,本来轻松的面容立即一肃,双手开始结出古怪的印法,我瞧着有些面熟,竟然是某种施放蛊虫的手法,便焦急地朝着杂毛小道大声喊道:「小心蛊毒!」

杂毛小道平日里十分自信,但是对蛊毒一物却最是害怕,故而往日一直对肥虫子又爱又怕,此番听得我的提醒,二话不说,朝着后面飞身退去。但见许先生单掌击出,一道浓黑如墨的雾气便淹没两人交战的空地,杂毛小道刚才踩过的地方,石头立即软绵,化为粉灰,继而有一只又一只的小虫子爬出来。这些虫子小指头大,身形瘦弱而呈流线型,共八只腿,六腿矗立,前面那双腿则进化为一对刀锋,青黑色的翅膀贴着身子,三角眼里面闪烁着寒冷光芒,口器处分泌着黑色汁液,从碾碎的石粉中生出后,立刻振翅高飞,朝着前面的央仓和远方的杂毛小道飞去。

杂毛小道因为受到了重点关注,不但要防备魔罗那神出鬼没的攻击,而且还被这些密密麻麻如蝗虫的小虫子追逐,于是果断放弃了先前的装腔作势,将雷罚上面的雷意激发,立刻有蓝色电芒四处游弋,在身前形成一道剑网,封住所有方向。那些小虫子一旦振翅而来,必定被那电芒击中,还来不及吞吐口中剧毒汁液,便跌落地上,化作一团灰烬。

而面对着这些诡异小虫,白河蛊苗神女附身的央仓十分淡定,她双手做了一个祭拜五瘟神像的标准动作,身上立刻闪耀出一股凉茶般颜色的光芒,将自己紧紧围绕,分泌出一种似香似臭的体液,接着那些已经冲到了她面前的毒虫都停止了动作,纷纷绕道而行。

瞧见许先生这番使蛊的潇洒动作,身为同行,我不由得击节称赞,意识勾连朵朵,问,肥虫子呢 然而我得到的回答,却让我心情一下子就变得极为恶劣了起来——不见了!

是的,肥虫子消失了,不知道何时何地,这肥厮就悄然无影踪了,连我都感应不到。倘若是以前,我定会以为它调皮开小差,然而被麻贵那手法弄了一下之后,肥虫子基本上都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为何会变成这样 

不过当时的情况也容不得我多想,当我冲上前去的时候,对手已经由魔罗变成了许先生。背面对着我的许先生似乎能够感知到我的到来,在放完那铺天盖地的诡异虫子之后,他猛然回过头来,左手一扬,我瞧见了他手上戴着银丝手套,上面有一团丝线在不断蠕动,仿佛有着生命一般。

见到我冲上前来,一把鬼剑差不多有两米长,四十公分宽,气势惊人,他却不慌不忙,挥挥手,我顿时感觉前方的空气凝结,如水中逆行,速度几乎被减弱四成,待冲到他面前的时候,身子几乎都僵直了。接着他手套上面的银丝扬起,数十根插入了鬼剑凝结而成的黑雾中去,一阵又一阵的吸力传来,结果被我全身劲力充斥得庞大的鬼剑在几秒钟之后,像被戳破的气球,迅速消减下去。

瞧见这状况,我暗道不好,鬼剑顿时一阵旋转,将这些附骨之疽一般的银丝绞断,正想提剑攻击的时候,一只脚出现在我的腹部,几乎没有一点儿反应时间,一股巨大的力道降临在我的身体,轰然一阵响,我便如同出膛的子弹,朝着石门之外飞了出去。

嗖,我的耳边尽是呼呼的风声,四周景物飞快地从我的视野中掠过。仅仅这一脚,我便明白了这个对手,到底有多么强大,简直已经到了让人绝望的程度。

风声呼啸,我费力地扭动身体,努力调节自己的位置,避免撞在山壁之上。眼瞅着自己越出石门,朝着寒潭跌去,我将怀中的天吴珠开启,正准备入水一沉呢,结果感觉到一股缓和的气息将我的身子给承托住,一双手扶住了我的肩膀,将我给接应回了地上来。

我心中一惊,好厉害的手段,这回又是来了什么高手,竟然能够如此举重若轻,将我给救下来 脚踏实地,双腿站定之后,我扭过头来,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饱经岁月沧桑腐蚀过的脸孔。这脸上有着紧贴骨头的粗糙皮肉、露出了黑色骨头的鼻孔窟窿、一双红宝石一般的眼眸以及额头上一只用古怪油彩纹绘出来的假眼睛。

僵尸!

我万万没有想到,接住我身子的,竟然是那头从陵墓中爬出来的恐怖僵尸。不过瞧着它这副造型,我突然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思绪发散,一秒钟之后,我不由得失声大叫道:「龙哥 」

此言出口,我立即醒悟过来,不对,我面前的这个僵尸并不是远在耶朗西祭殿的冰尸龙剌,它明显地高出了龙剌一大截,整个人足足有一米八,比我还高出半个头,倘若在古代,它定然是一个妥妥的巨汉。

将我扶稳,又听我这般喊出口来,这头僵尸红宝石一样的眼睛里突然闪烁出了一丝智慧的光芒,接着它瞧向了我怀里的天吴珠,缓缓地直接在我脑海里响起了荒凉而苍老的声音:「这么说来,你已经见过龙矮子了 」

我莫名其妙地镇定下来,出言问道,「你是谁 」

僵尸叹了一口气,黯然说道:「你终究还是忘了我,忘了同吃一锅烂菜的袍泽。你若不记得,便叫我熊蛮子吧。」

「南征大将军,熊嘎邋 」我的心念一动,几乎都没有经过思考,下意识地便呼喊出来。那熊蛮子浑身一震,干涸的眼眶里面涌出了几滴油乎乎的尸液,居高临下地瞧着我,说,「你记起来了 」

我摇头,又点头,想起龙哥当日见我的情景,说,「你为何不跪拜 」

听到这话儿,熊蛮子有些柔和的脸上立刻变得一片严肃,低头嗅了嗅,然后缓缓说道:「你虽然是他的转世,但你还不是王,而我也不是龙矮子那种卑躬屈膝的家奴。只有当你成为真正的王,才有资格,来接受耶朗大联盟战绩最辉煌最彪悍的大将军的敬意!」

在我脑海中回荡的这语气似乎有些冷淡了,我心里面就有些焦急,想着这头僵尸不会是被我惹恼了吧 我心中懊悔,想起了祭殿之中的战斗,牵肠挂肚,连忙拉着熊蛮子的手,大声喊道:「大将军,那里有外来人闯入祭殿,妄图将封印揭开,荼炭生灵,你能不能帮我们把他给制服了 」

我小心翼翼地仰望熊蛮子的脸,就怕他说出半个「不」字,然而它并没有,而是点了点头,冷哼了一声:「刚才那里的裂缝被人破坏打开,我便感觉有不对劲了,没想到他竟然趁我离开,闯入殿中去,这可就真的不能再拖了。」它话还没有说完,身子一直,人就射入了石门里去。我心中牵挂着杂毛小道,于是也紧随其后。

再次从石门处返回祭殿之中,还没有瞧见台阶下面的情形,我便听到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传来,一道身影朝着上方抛飞而起,身形曼妙,竟然是被蚩丽妹附身的御兽女央仓。我跳起身来,将她接住,平放妥当之后,探头一瞧,只见杂毛小道驾着血虎,正在下面大殿中间,绕着那些石雕奔跑,而在他的身后,魔罗宛若猎豹,奋起直追。

许先生刚刚把央仓轰飞,正要收工,却见熊蛮子飞身而下,朝着他冲来,不由得诧异万分,大叫道:「啊,什么东西 」许先生一句话未完,熊蛮子便已经与他交上了手。那恐怖的僵尸一阵抢攻,每一击,便仿佛集聚了空前恐怖的力量,许先生交了两下手,不由得失声大叫道:「等等,有事好商量啊……」

第八十章 杀人青竹,魔罗化灵

俗话说得好,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还比一山高,没有对比,就不知高低。

许先生之所以能够气定神闲地将所有人都纳入他的棋盘中,任意摆布,就是因为他的实力已经恐怖到了极点,即使以我、杂毛小道这样被大师兄当作王牌的一流高手,再加上顶级蛊师蚩丽妹神识附身的黑央族御兽女央仓,以及厉鬼附体的四娘子,四人围攻许先生,却都已落败,反而成就了他恐怖的威名。这个练就了谶经之上「不老禅」的男人,在一定意义上,他已经不算是人类了,实力已然跻身于陆地神仙一流,然而他的一切威名,在这头刚刚从陵墓中爬起来的老僵尸熊蛮子面前,又变得那么的脆弱。

傲视全场的许先生终于有了一个真正意义的对手,这个早已经不是人类的南征大将军一出现,立刻显示出了当年征讨杀伐时的恐怖实力,二话不说,那僵硬的拳头挥舞起来,几乎都没有挨到人,便已经感受到了强大的拳意,倘若是普通人,只怕早就已经身形飞起,五脏俱裂了。

熊蛮子彪悍,许先生也不差。倘若那老僵尸是一名战阵上无往而不胜的大将,那么许先生就是羽扇纶巾的书生谋士,那动作永远都充满了文质彬彬的气息,身形飘逸,不断地游走,不断地回击。两人身形如电,在大殿中留下了一道又一道的影子。那影子淡淡,在石雕的间隙穿梭不定,整个场中都弥漫着一股化散不开的凝重,那鼓荡的气场,让人感觉仿佛有一座山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连气都透不过来。

一般人瞧不见这一道又一道的影子中,到底蕴含着多少的凶险和危机,但我却隐隐能够感知得出来,因为大部分时间里,熊蛮子都是在进攻之中,处于主动的追逐状态,而许先生虽然时不时地返身还击,但终究还是给压着打。

变故在一分钟之后出现了,许先生可能感觉这样一直被追逐下去,终究不是正理,于是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力量积蓄后,返回身,双手泛着银色光芒,朝着僵尸攻去。他使的是很简单的一招白鹤探囊,左手隔挡,右手则朝着脐下三寸、也就是人体的命门宫中探去。

他这一手十分讲究。前文我也有提及,僵尸之所以会产生,其一是因为风水地势,藏凶之所,其二则是因为执着,怨念不消,故而那残魄作用于尸体之上,天长日久,经过长毛、褪毛、邪法炼制而成。大部分僵尸只有本能而无意识,但倘若能够通晓生前生后,而那主导僵尸的意识只可能存在于三宫之位,要么上丹田,要么中丹田,而最有可能的则是下丹田处。许先生深谙此理,故而一出手就直指要害。

不过他终究还是算错一步,龙哥、熊蛮子乃至死于藏地的那头飞尸,它们可不能与寻常僵尸相比。守卫祭殿上千年,这么多年的岁月,已经让它们修炼得魂体合一,不分彼此了。对于战斗,熊蛮子这征讨沙场的大将军虽然沉寂千年,但到底还是有着绝佳的天赋,它竟然卖了一个破绽,让许先生击中自己,然后一躬身,以腹间软肉夹住了这拳头,伸手去搭他的肩膀,张嘴朝着脖颈处咬去。

许先生因为这老僵尸的身体优势,一直与之相隔较远,保持距离,然而这一番短兵相接,却也不甘示弱,左足微微一蹬,立刻便有一股杏黄之气游绕上了他的全身,接着他根本就不怕这身体经过千年锤炼、宛若精钢的熊蛮子,直接就厮打起来。

这两人一战,整个场中就遭了殃,到处都是纷飞的石头雕像,之前那些从石粉中爬出来的毒虫也纷纷朝着许先生这边支援而来。几分钟之内,场中密密麻麻,爬满了墨绿色的虫子,然后不断被碾碎,腥臭的味道四处飘扬。

此刻,我已经和杂毛小道汇合在了一起,有了我的加入,杂毛小道有了与魔罗一战的勇气,雷罚离手,朝着魔罗射去。

与魔罗交战,感觉不到许先生那种碾压力,这魔物还没有成长起来,幼年期的它虽然各种狡诈,然而终究不能形成压倒性的力量,只有依靠恐怖的敏捷度来弥补,故而我的加入使得它压力大增,面对着我滔天气势的鬼剑,它发现可以腾挪转移的空间越来越小,不断地被我们挤压着。

这东西性子暴烈,一旦攻击不畅,便大喊大叫,它的声音频率极高,极具穿透性,听在我们的耳朵里,如魔音贯脑。小脑失衡之后,准确率便不断下降,屡次出现了视线偏移的状况,一时间形势又危急起来。

杂毛小道见这般状况肯定不行,于是手往胸口一拍,立刻有道青色的影子出现。他神情凝重,大喊了一声:「杀人青竹,急急如律令,疾!」此言一出,那道青色影子便朝着魔罗射去。

这影子速度极快,转瞬即至。然而魔罗哪里能够被这等玩意儿射中 稍微一避开身子,那杀人青竹便射了一个空,插入地上。瞧见这极富威胁性的东西落空,魔罗一阵得意,翘起坚硬如铁的尾椎,想要冲上前来,然而当它冲前三两步的时候,身形突然一滞,仿佛后面有一道巨大的力量将它给拉扯住,不让离开。

我本来预计它会突前,鬼剑奋力朝前斩去,结果落了一个空,不由得诧异,怎么回事 

杂毛小道手持雷罚,大步踏前道:「哈哈,任它矫健如鬼魅,但是影子被我钉住了,哪里还能动弹 」杂毛小道这般分说,我才瞧见七八米外的地方,魔罗正在奋力地拉扯,而与它较力的那道黑影,却是它自己的影子。在影子的末端,钉着一块青竹,深入地板。魔罗自然知晓让自己移动不得的,便是这块造型普通的青色竹片,然而它几次用尾椎去攻击那青竹片,虽然将地板砸得稀巴烂,却根本伤不得那竹片半分。

这会儿我终于瞧清楚了,原来那杀人青竹,居然也跟那影子一样,根本没有实质,只是一道二维投影而已。

魔罗影子被钉住,勉强能在周遭四五米的范围行动,它不断地拼力拉扯影子,就像人永远都不能将自己举起来一样,终究还是不能摆脱那影子的束缚。一番拼斗之后,它气喘吁吁,六双眼睛里面喷发出炽热的怒火,空气中的温度都提高了好几度。即使被限制活动,此刻的魔罗依旧是一个浑身长刺的刺猬,我们并不上前攻击,而是在安全距离之外,伺机行动。

趁着这当口,我盯着那青色竹片,好奇地问杂毛小道,「这玩意儿怎么来的 」

杂毛小道指了指它,又指向自己小腿处的纸甲马,告诉我,说他此番前来东南亚,卦象大凶,非常力所能胜之,所以他师父托了大师兄给他准备了这两样物件,钉人跑路皆可。

我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说,「有个好师父,少奋斗一百年啊。」

听我在这儿各种羡慕嫉妒恨,杂毛小道指着场中翻滚混战得正酣的熊蛮子,不屑地说道:「这也比不上你这个开挂的家伙啊,这么猛的僵尸,居然跟你是一伙的,而另外一个,他居然是你师叔 哪个师叔,巴颂的师父 」我点头说,「是啊。」

瞧着那边打得热闹,我们也知道时间不能拖久,像许先生这样的家伙,必定有几招压箱底的手段,倘若被逼急了,使出来,说不定就能够翻盘逆转呢,我们还是要先将这助纣为虐的魔罗制服,再去增援的好。

此番主意打定,我俩却对魔罗有些束手无策起来。按理说镀过精金的雷罚和鬼剑都是当世间一等一的利器,然而这魔罗一身坚韧角质,却并不虚几分,倘若是与其接近,那两米尾椎骤然甩来,一个躲闪不及,反而被它弄死。

也就是这短暂一犹豫,魔罗却开始出牌了。它的手段恐怖而血腥,在徒劳无功之后,它直接将左下方的手臂举到自己的口中,使劲一咬,竟然将大半截手给咬了下来,蓝色的鲜血洒满了它的身上,以及周边的地上,化作符文。这番鲜血洒落,它直接将断手扔在了血泊中,那蓝黛色的血泊立刻一阵青烟冒出,那截断手居然开始变形,化作了一个古怪的人头骷髅框架。接着熊熊火焰升起,将魔罗全身点燃。跳跃的火焰中,魔罗的身体开始如同橡胶一般软化,化作橡皮泥人儿。

这变故将我和杂毛小道都给弄懵了,不知道是什么节奏。而这时台阶高处传来一声震惊全场的轰然响动,那石门居然再次合拢,一道肥硕的身影飞在半空,朝着我们大声喊道:「小杂毛、小毒物,快阻止它!这魔罗在焚烧自己的肉身,倘若让它转化成灵体,谁也逃脱不了被它寄身的命运!」

第八十一章 临死反击,金蚕渔利

虎皮猫大人的见识自然要比我们强上许多,听得它这般大力叫喊,我全身一弓,脚走箭步,朝着那团火舌高达一丈的焰火冲去。谁知道我还没有冲到,有一道蓝芒闪电射入我的身体。

魔罗可以掌控雷电,静室生电这一招玩得熟溜,在转换形态的这一刻,那电芒威力更盛,猝不及防之下,我感觉全身发麻,肌肉不断颤抖,小腹部的括约肌一阵收缩舒张,再之后,就是一股热流从膀胱处流出,湿了一裤裆,热乎乎的,臊臭不已。

然而此刻我也顾不得羞耻,勉强将鬼剑由上而下地劈砍,结果那火焰中又伸出一道火柱,瞧这模样,仿佛是那只骨节嶙峋的尾椎,唰的一声,剧烈的温度几乎能够将我的头发给点燃。

鬼剑与火柱对撞,我感觉一阵巨力涌动,不知不觉就退了七八步,砸落在一片碎石砾中。鬼剑一阵哀鸣,我举起一看,它表面的精金居然都给高温熏得快要熔化,斑驳结堆。

我翻身起来,瞧见杂毛小道正使弄飞剑,朝着火焰中的魔罗射去,连忙出声阻止,大声叫道:「老萧,别,它的温度足以将雷罚的精金镀层给吞噬了!」

杂毛小道爱剑如命,闻得此言,不由得犹豫了。正惆怅间,东面扑来一个身影,却是脱离了熊蛮子纠缠的许先生,他全身衣襟散乱,大汗淋漓,脸上手上都是黑乎乎的尸油泥垢,就跟从煤矿里面爬出来的苦哈哈一般。

他也感知到了魔罗的这行为。当魔罗以自己的鲜血为引,以断臂重构头颅,准备化作灵体的时候,便已然脱离了他寒冰蛊的束缚。寒冰蛊虽然能够控制神经系统,却不能做到他所吹嘘的深入灵魂。

许先生一直把魔罗当作自己的王牌,然而魔罗却向往自由,想着逃离所有人的束缚,恣意妄为,竟然不惜抛弃自己的魔身,重附新体。此间力量最强盛的,除了那头守殿的千年僵尸之外,莫过于修炼不老禅的他了。魔罗诡异,便是许先生也未必敢保证自己能够安全,故而拼死脱离了南征大将军的纠缠,冲上前来,双手作了一个古怪的姿势,朝着燃烧的魔罗凌空一印。一印击出,场中的空间顿时一滞,我感觉到呼吸困难,仿佛到了青藏高原一般,不由得心中震撼:许先生竟然通过印法,将此间的氧气给抽离,使燃烧变得十分困难。焚烧不尽那躯体,魔罗便得不到灵魂的升华,化不得幽灵状态。

与此同时,许先生还驱动之前在魔罗身上所做的布置,寒冰蛊作用,一时间银白色的符文在那橘黄色的火焰中激发出来,两相交锋,便如颜色的交融汇聚,彼强则此消,彼消则此涨,如此反复,倒也将魔罗的转化给拖得长久。

许先生断然出手的时候,杂毛小道开始进入了冥想。

所谓冥想,其实就是将心集中在身体的灵性意识中枢内,继而入定,流向专注对象的连续意识流,然后在冥想中,对象的真实本性放出光芒,不再受感知者的心的扭曲。佛家的坐禅和道家的打坐修行,即是如此,无关修为,而在于大智慧、大毅力、大悟性,凡人也可,不过甚难,而在这战场冥想,实在是一件极为困难和危险的事情。然而我旁边这猥琐道人,却能在瞬间「凝神、入定、三摩地」,然后将雷罚高举,由上而下地劈出一剑。

这一剑速度不快,力道也不大,就好像小孩舞剑,劈入前方,立刻有一道虹光甩出,不断旋转,朝着火焰中心飞去。此虹光有色而无形,唰的一下破入火光之中。让人诧异的事情出现了,魔罗那最具攻击性的尾椎被这虹光击中之后,空间一阵扭曲,消失无踪了。

瞧见这场景,我不由得大喜。当日伦珠上师转世重生,指定自己修炼一生的虹光由杂毛小道继承,至如今,终于有所成就,竟然能够一剑斩破虚空,将魔罗尾椎直接弄得消失无踪。唯一可惜的,便是威力尚小,并不能直接将魔罗给斩空。

尾椎一去,火焰陡然蹿起一倍高,直接将头顶的岩壁熏得发黑。隐约中有一道尖锐的叫声,好几道火焰化鸟,朝着许先生和我们这边扑来。瞧见烈焰逼身,我和杂毛小道连忙朝着旁边退开,一道灼热之意从身边划过,射入身后石像上,灼热的火鸟直接将那石像迅速消融,化成了一大坨黝黑如釉的烂泥。

天啊,好恐怖的温度!

当我们躲开这一击之后,瞧见魔罗即将进入最后的升华过程,整个空间出现了响彻天地的雷声,天摇地晃,我们的心,以及灵魂都止不住地颤抖,感觉在那一刻,魔罗似乎都已经化作了天神,操纵山体暗河。然后在下一秒,一股清光从火焰中升腾而起,之后空间中那热意竟然在一点一点地消散,接着火焰收敛,光线由明转暗,最后消于无形之中。

火焰消失了,空间炁场却有一股又一股恐怖的气息在流转,这股无形的气息从岩壁顶泻落,滑过台阶,游过石像前,在我们的脚下游绕,继而又消失无踪。

在这样即将到来的恐怖面前,我感觉自己的每一根毫毛都在竖起,感受着这种让人战栗的恐惧。耳后凉飕飕,仿佛有人在用舌头舔舐,死亡就像左轮手枪里面的子弹,我们永远也不知道谁会被选中,做那个最倒霉的人。

我浑身僵直几秒钟,瞧见许先生的身上突然黑光大放,从里面传来一股巨大的排斥力,将我们给推开好几米。刚站稳脚跟,杂毛小道突然用雷罚指着不远处的一尊巨大石鼎,大喝道:「它在那儿!」话音一落,雷罚立出,朝着大鼎上飞去。

我跑出两步,突然耳边传来了熊蛮子的声音:「那大鼎是镇压裂缝法阵的阵眼,倘若它将这阵眼开启,便能够从黑暗深渊中,召唤出足够强力的身体,将我们所有人都给消灭!」听得这话,我不由得一阵惶急,敢情人家魔罗根本就没有瞧中咱们这人类的躯体,而是直接叫外援了。

当下我也管不得太多,飞身过去,怀中的震镜亮起,将那尊四米多高的石鼎给照得蓝光荧荧。杂毛小道突然叫道:「不对,它跑了。小毒物,它是勾引你打开这石鼎,你可得小心了!」

我一听,暗道糟了。果然,被我震镜一照,空间立刻开始颤抖起来,「喀、喀、喀」的声响在耳边回荡,那石鼎居然移开了一点儿来。我疾走十数步,飞身朝着那石鼎扑去,用力扳回,而就在这个时候,杂毛小道和虎皮猫大人一齐大叫:「小毒物,小心!」

我听闻,扭头一看,却见一道透明的薄膜朝着我的脸上扑来。我「啊」的一声喊,举剑去挡,心想着这回我可完了。而就在此时,从西面射来一道金光,直接插入这气息的正中心去——这道金光便是被朵朵弄丢的肥虫子,这肥厮不知道从哪儿爬了出来,克服了对魔罗那种篆刻在灵魂之中的恐惧,直接扑了过来。

我感觉一阵大浪滔天扑来,整个人给吹得一阵迷糊,跌倒在地,翻滚不休。当天地宁静,空间黯淡下来的时候,我发现在石鼎前面的地上,躺着一只拳头大的肥虫子,头尾相连,蜷缩着身子,而偌大的魔罗阴灵却早已消失无踪影,只有一个古怪的骷髅头颅在上空闪着蓝光,一明一暗,就如同警报灯一般。

事情竟然是这样的结局,谁也没有想到,就在魔罗即将挣脱肉体的束缚,化作魔灵,而所有人都束手无策的那一刻,竟然被肥虫子给终止了进程。

瞧见肥虫子被撑得大了十几倍,我心中也担忧得要命,这肥厮的肚子里仿佛直接藏着一个黑洞,根本就不会饱腹,然而此刻这般模样,可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的情况,可想而知,魔罗能量化、灵魂化之后,会有多厉害。

当一切都归于平静,旁边的许先生却抓狂了,他所有的计划都是建立在魔罗身上,而此刻,那费尽无数心机掌握的魔罗就这般泯灭,他怎么可能淡定 当下他身形似电,朝着灰烬中心的肥虫子射去。

肥虫子吃撑了,没有一点儿行动能力,直接躺倒在地,无法动弹,倘若被许先生拾起,后果不堪设想。我顾不得身上的伤势,二话不说,也奋力前冲,护在肥虫子前面,鬼剑积聚了全身精力,一剑劈出,有轰隆之声。然而下一秒,我胸口又中一脚,直接擦过石鼎,砸在墙上,眼前一黑,几乎都要昏了过去。

一招将我解决,许先生正待对肥虫子下手,一个高大而魁梧的身体出现在他面前,平伸双手,接住了许先生的疯狂攻击。

南征大将军熊蛮子,前来护驾。

第八十二章 大人前世,先锋布阵

许先生熊蛮子两人一记硬碰硬的交手之后,脚下的砖石碎裂成无数块,双双退了三步,方才止住。

南征大将军身上还有好多爬行的小虫子,这些都是许先生鼓弄出来的,然而它根本就不在乎这等蛊虫,千年的岁月,它已经见多了恐怖,任那虫子在自己的皮肤孔隙钻来钻去,它也不作理会,只是死死瞧着许先生被真气鼓荡得猎猎作响的衣裳,眼睛眯起,仿佛猛虎,在打量自己的猎物一般。

熊蛮子不动,许先生却动了,他见魔罗终被镇压消逝,情形变得十分危急,当机立断,身似流星,朝着石门平台前射过去,然而石门早已被虎皮猫大人给封闭了,一丝缝隙都没有。当他去之前那个操控的石头后面摸索一阵,却发现被人动了手脚,根本就没有任何效果。瞧见这情形,许先生顿时一阵大怒,抬手便是一掌,拍在那石门上面。

轰,他含愤出手的力量竟然如此之大,整个山体似乎都在抖动,然而即便如此,那石门在微微的共振中,却一点儿也没有开启的意思。许先生眉头紧皱,头顶落下一泡热乎乎的液体来,微微一闪避过,却是腥臊得很,直钻鼻孔里去。

他抬起头,瞧见一头体型肥硕的鸟儿朝着他得意洋洋地喊道:「你这个恶毒的老东西,总算是逃不了了吧 你以为你能够掌控天地,到头来,却发现被人关门打狗,困在了这里。哈哈,我最喜欢瞧见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那愤怒而无助的眼神了,这种颠倒的感觉,真难以形容的美啊!」虎皮猫大人大肆地羞辱许先生,言语之污秽,光去想一想,轻口味的人都会忍不住呕吐出来。许先生何等骄傲的人物,岂能容一头肥鸟儿辱骂,手往虚空一抓,想将这鸟儿先杀了泄愤,然而虎皮猫大人翅膀一振,反而飞得更高。

高空之上,这肥母鸡大声骂道:「直娘贼,你这个老乌龟,死到临头了还想害大人我,你倒想得美。告诉你,今天你会死得很惨,我会亲自看着你死去,以祭奠那些曾经在二九惨案中被你毒死的亡灵……」

「二九惨案 1932 年你在香岛 」许先生一愣,这才收敛仇恨,正视着面前这只身材肥硕的鸟儿。他沉默了,也不理会从台阶下缓慢走上来的我、杂毛小道和南征大将军熊蛮子,思绪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

过了一会儿,他的脸色露出了极度的惊讶,失声喊道:「我认出了你的生命印记,你是邪灵教的护法右使屈阳,当年与茅山李道子、苗疆洛十八并誉为近百年来『最天才』的史上第一阵法师 」

「屈个头啊,请叫我虎皮猫大人!」这肥母鸡似乎十分不愿意听到这两个字,气急败坏破口大骂道,「都快要归西了,你娘咧,还有闲心翻别人的黑历史,有意思没意思啊 」

「哎哟喂,大人,想不到您去幽府之前的身份这么显赫啊,好大的名头,翔上第一阵法师,邪灵教右使,我勒个去,这节奏,敢情您是潜伏在我们身边的卧底啊 」杂毛小道刚才发出一道斩空刃,心情大好,收了杀人青竹,提着雷罚上前调侃。而此时的我已将硕大的肥虫子融入体内,鲜血糊住眼睛,被打成了猪头,形象极为猥琐,不过也上前凑趣道:「你没听秦伯骂屈阳这狗东西是大叛徒吗 『最天才大人』倒不至于拿俺们开心玩耍,只不过这老鬼天天围着我家朵朵叫媳妇,啧啧啧,这样的大人物竟然是个萝莉控,唉,这人品还真的让人害怕啊。」

我们这番轮流调侃,虎皮猫大人的脸上就挂不住了,指着我破口大骂:「小毒物你大爷的,还好意思说我,要是这么算起来,你都几千岁了,还天天跟几个小姑娘亲亲昵昵,大人我都不稀得说你,所以你就闭嘴吧!」

它说完,我便闭嘴了,不是骂不过它,而是许先生将双手凝在胸前,结了一个奇怪的印法。他这一招使弄完成之后,周遭的空间便开始扭曲起来。我们刚刚准备上前阻止,旁边的南征大将军便在我脑海开了口:「雕虫小技!这祭殿之中的所有材料,都经过先祖祭师呕心沥血的祭炼,莫说是他,便是那深渊裂缝,也可封印。」果然,当许先生顺利结完印法之后,身形一动,下一秒出现的所在,竟是那七八米外的石壁上,直接就撞得头发晕,却根本逃遁不出去。虎皮猫大人不再理会我们,朝着许先生说道:「不要再尝试了,要么拼死反抗,要么举起双手投降。你玩了一辈子的阴谋诡计,是时候做些痛快的事情了。」

听得虎皮猫大人这番最后宣言,许先生哈哈笑了起来,他环顾四周,瞧着我、杂毛小道、熊蛮子以及那两个从地上勉强爬起来的女人,脸上露出了森然寒意,缓声傲然说道:「想我许映智,纵横天下 70 年,树敌无数,杀过的人数都数不过来,没承想竟然还会被你们这几个毛头小子以及残年老鬼威胁。屈阳,凡事莫说得太绝对,这头千年老僵尸或许是有些麻烦,我轰杀不了它,但是其余所有人,包括你,我要杀掉,也不过是举手之间的事情。凡事逼迫得太过分,反弹所带来的损失,你们未必能够承受得住,既然如此,我们还不如彼此退一步,握手言和吧,未必要弄得悲伤收场。」许先生到底是活了多年的老狐狸,一瞧见形势不对,立刻出言辩解,蛊惑人心。

众人脸上露出了深思之色,想着事情也的确如此,虽然他此刻出手,并没有展露出恐怖大招,但是仅仅刚才那几手,便已经让人心寒,倘若是全力施为,其他人休提,倘若是我和杂毛小道挂一个,还真的是太不划算了。然而许先生此人,谋虑深远,说出来的话,从来都是在肚子里倒腾三周才摆明,这里面的弯弯绕绕,足以将一个正常人绕晕,这妥协未必不会是又一次拖延。

我们这边疑虑不休,其余人等却并不害怕。四娘子被白色幽灵附了体,央仓给蚩丽妹控了身,至于熊大将军,它甚至连跟许先生交流的意愿都没有,瞧见我们不说话,以为是默认了攻击,再次前冲,如一列轰隆隆的列车,朝着许先生举拳轰去。

许先生见我们沉默不语,直以为说中了我们的心思,然而瞧这熊蛮子彪悍无比,杀将上前,不由得厉声喊道:「好、好、好!既然如此,那么我便是死,也要拉你们下来陪葬,黄泉路上,我一个人太过寂寞了。」他这话说完,并不与熊大将军硬拼,而是结了一个奇怪的印法,人便出现在了我们的左边,举手朝天,口中默念,手掌上面的银丝手套使得空间里亮如白昼。然而,一道绳索飞鞭卷来,捆住他的手臂,将他这祈愿给中断。

出手的是伤痕累累的御兽女央仓,蚩丽妹附身的她有着极为敏锐的意识,虽然囿于身体潜力上限不高,并不能起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是往往能够将许先生的神识分开,集中不了注意力。

许先生的手被拉扯下来,双眉立刻往上一竖,身形又换位置,避开了杂毛小道的一记飞剑,出现在央仓身前,与这黑妹子快速交手几回合,突然抓住了她的左手臂,狞笑一声道:「蚩丽妹,第一个死的就是你啦。黄泉分离,人生不老!」

说话间,一股杏黄色气息便从他的手掌中浮现,接着我们瞧见央仓被抓的那只手臂,居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立刻便只剩下一截皮包骨头,手掌如鸟爪蜷缩,而这股能够令人衰老的气息,还在朝着她的身上蔓延开去。

许先生能够吸食别人的生命力,也便是此功,使得他年过百岁,而身体健康如壮年。不过,这小小的一停顿,却让熊蛮子得了手,这位大熊哥出手从来没有留手的概念,伸手就是一抓,那生长千年的指甲宛若最锋利的宝剑,唰的一下,逼得许先生不得不放开央仓,连着退了十几步。

接下来的时间里,许先生且战且逃。而除了熊大将军能够在与许先生的交锋中占上风,其余人对上发狂的许先生,都走不出三招,于是便形成了熊蛮子追许先生、许先生追我们的僵持之势。

熊蛮子到底是沙场上运筹帷幄的战将,瞧见此景,知道不可久为,便朝着旁边的四娘子望去,而我的耳边也响起了苍凉的声音:「江先锋,开启镇压十万山峦大阵,你来主阵!」

那四娘子头顶一道白光浮现,一个犀甲武士拱手而立,大声喊道:「谨遵大将军之命!」

第八十三章 镇压十万山峦大阵

万万没想到,附在四娘子体内的白光,竟然是这么一个粗豪的纯爷们!

但见一道宛若圣光的白光朝着头顶射去,我仰起头,那白光附在了头顶壁画的一片祭台上,那里也有一个如熊蛮子额头的那巨大眼睛。我之前进入大殿之内,似乎就是从这儿射出一道神光,笼罩着我,才使得我被许先生给擒住。

白光入得画彩里面,那坚硬的岩顶一阵起伏,如同波浪一般,感觉好像瞬间活了过来,再接着,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各喷出一股气息,红黑黄白四色,然后各化作一樽巨鼎,分镇四周,鼎脚都有齐人高。

当这巨鼎出现,隐隐勾连,空间中的重力似乎立刻沉重了好几倍。虎皮猫大人猝不及防,砰的一声摔落在地,大呼小叫;而我则连举手投足,都显得有些困难,一切都有点儿慢动作的感觉。

镇压十万山峦大阵!

我终于明白十二法门为何会以「镇压山峦」为名,这所谓镇压,便是为了守护。

还没等我们回过神来,头顶射落几道流光,朝着我们几人额头飞来。这流光一入体,全身所承受的压力一轻,恢复常态,然而正处于场中的许先生却面容一肃,全身散发出一股杏黄色的光芒,正努力与这种重压作抵抗。四娘子昏迷,央仓受创,我和杂毛小道跟在熊蛮子的身后,冲到了许先生的面前,呈三角形围住,冷冷瞧着此人。

虎皮猫大人摔在地上,破口大骂,好不容易飞了起来,晃晃悠悠地飞到我们身边,大声嘲笑道:「怎么样,许映智,感觉如何 在别人的主场上,你倒是逞什么威风呢 」

许映智阴沉着脸,不说话,只是一甩手,衣袖翻卷间,一道红光舒展出来,朝着虎皮猫大人飞射而来。

这东西的初始速度快得让人诧异,几乎连炁场灵觉都捕捉不了,不过还没有飞出几米,立刻就被那大阵中的压力所影响,往下斜斜插入,到了我这儿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前进的力量,往着地上掉坠而去。我下意识地退开了两步,瞧见这是一条十几厘米长的变异赤练蛇,又细又长,蛇头仅有尾指大,寒芒从它那黑玻璃珠子的眼睛中闪露出来,瞧着毒性应该巨大。

许先生待这蛇镖落地,大概算计清楚了场中增加了多少重力,继而出手,连续三镖,分袭向了我、杂毛小道和虎皮猫大人。那蛇镖高高抛去,借助这巨大的重力从空中准确地朝着我们射来,即使以此刻的阵法牵绊,许先生依然能够保持最佳的速度和准确性。不过我并不会让他得逞,回复常态的鬼剑再次黑雾翻滚,长了一倍,朝着蛇镖斩去。

然而鬼剑一旦触及那飞射而来的蛇镖,那玩意儿立刻爆裂开来,化作一大团密密麻麻的灰末,朝着我扑散开来。

瞧见此景,我心中又惊又疑,快步后退,鬼剑上面生出一道旋风,却是附在剑身里的朵朵出手,将这东西给吹散开去。瞧见这东西有蹊跷,我抖落鬼剑,上面吹出几道相通的旋风,朝着旁边的蛇镖喷去,然后退出一大片安全范围,低头一瞧,这地上竟然分布着蚂蚁窝一般密密麻麻蠕动的虫子,比蚂蚁还要小,将这古老的石砖给咬了个通透。

杂毛小道和虎皮猫大人也纷纷避开,瞧见这散落一地的蛊虫,不由得咂舌不已,没想到许先生被这阵法给困得死死,竟然还有这般手段,差一点就着了他的道。倘若如此,只怕他来跟我们谈条件,我们就不得不答应了。好险恶的用心,好不屈的意志!瞧着这个不断移动脚步,让自己保持完美爆发状态的许先生,我心中充满了恐惧和敬意,与旁人面面相觑。正犹豫间,见熊蛮子从角落中折返而来,手上竟然提着一把表面裹覆着岩石的大刀。这刀的造型有点类似于麻贵的鬼头刀,然而更加简陋古朴。

手上提着这么一把大刀,大将军气势十足,朝着场中许先生悍然冲去。

在这最为危险的一刻,许先生发挥出了他作为蛊师应有的实力,从衣服内掏出一个布囊,然后开始朝前面抛洒。让人惊悸的画面出现了,在许先生周身八米处,竟然有密密麻麻的虫子从虚无中诞生,这些虫子各种形态,蝎子、蜈蚣、蜘蛛、蚂蚁、蟑螂、蝇蛆……诸如此类,林林总总,不过都极为细微,不比那粟米大上多少。一只蚂蚁能够拉动自己体重一千七百倍重量的东西,所以场中压力对于它们来说几乎不存在太大的问题,活动自如,四处扩散。

然而熊蛮子根本不管这些,奋力朝着许先生冲锋。待走到虫海之中时,那些黑色、红色、白色、蓝色的虫子几乎都听闻命令一般,纷纷爬上了这大将军的腿上,几秒钟内,布满了熊蛮子的全身,彼此的爪子勾连,展现出了惊人的力量,居然将熊蛮子给直接定在了离许先生还有四米的前方。

我们听到那宏大力量在与微小力量博弈时,生发出来的那种古怪声响,仿佛整块地皮都要掀起来一般,当熊蛮子被那些蛊虫完全覆盖住的时候,许先生的脸上不但没有笑容,反而往后缓慢地移动了几步。

那被无数蛊虫覆盖的高大黑影突然有幽蓝的冷光出现,一开始只有一点儿,接着迅速蔓延开来,周边那些蛊虫也被这冷焰给燃烧起来,从黑影一直蔓延到了地上,并且朝着四周散开而去。

幽冥之火,可燃生命之魂。熊蛮子并非只有蛮力,它有着太多的岁月沉淀,探索世间那些未知的事物,并且这里可是它绝对的主场,没有人能够撼动它的位置。

瞧见自己弄出来的虫海给熊蛮子全数燃烧,所有虫子如同泼了汽油一般噼里啪啦地直作响,空气中一股焦香混合腥臭的怪味不断盘旋萦绕,让人脑袋晕晕的,许先生怒火中烧,奋力大吼道:「你们,真的要做得这么绝吗 」

瞧着一代天才即将陨落,虎皮猫大人嬉皮笑脸,在空中兜圈子,绕来绕去地呼喊道:「我们倒是想放你一马,可是你擅闯人家陵墓,惊扰了先灵,现在明明是这位高大威猛的老哥跟你过不去,为何还要问我们这种问题 」

熊蛮子还在继续用幽冥之火焚烧那些蛊虫,而许先生则将视线投向了我,开始好声许诺道:「陆左,我刚才都瞧明白了,那个白色幽灵,以及这头千年僵尸可都与你有关,我知道你能够跟它们联系。你看这样好不好,你我止干戈,而我这些年在东南亚闯下的偌大产业,都可由你来继承。」

他用低沉舒缓的语调说道:「出去之后,我退居幕后,由你来坐这头把交椅。我知道你是半路出家,没有人给你系统的教学,不如这样,我来教你,手把手地帮带,相信你一定可以超越洛十八,成为名震天下的苗疆蛊王,怎么样 」

我还没有说什么,一直在与那些蛊虫搏力的熊蛮子怒吼一声,整个空间都在不断地回荡他的怒意,下一秒,这南征大将军出现在了许先生的面前,用手中的大刀打断了许先生的蛊惑。

铮!一声巨大响动,许先生举手拍在了那大刀侧面上,然而终究是受不住这巨大的力道,朝着后面退了两步,跌倒在地。熊蛮子反手上撩,一阵血光冲天而起,许先生的左手立刻脱离了自己的身体,朝天飞去。

啊!许先生终于喊出了只属于弱者的呼叫声,左臂朝着天空飞起,继而坠落,被他用脚勾住,然后踢到自己胸口,断肢立刻伸出几缕肉丝,朝着喷血的伤口连接而去。我心中诧异,这家伙竟然可以断肢重生 许先生实在是太让人惊讶了,倘若不是在这样复杂的大阵中,我们怎么能够杀得了他啊 

我诧异非常,熊蛮子却毫不停顿,大刀再次下劈,复一斩,许先生的右脚也齐膝而断。如此两招,许先生被熊蛮子给直接弄残。如此,他就会老实了吗 

第八十四章 我心即禅,朵朵定音

熊蛮子这蛮横凶猛的攻势,完全传承自战阵搏杀的凶残手段,几乎没有虚招,直接以力胜之,唰唰两刀,便果断地将许先生的左手和右脚给卸了下来。

许先生翻身躺倒在地,从小腹气海处游绕出一股杏黄色的纯净之光,贯彻全身,接着喷血的断肢处立刻停歇愈合,然后生长出十数条肉触,将那断肢给收回体内。就在熊蛮子出第三刀的时候,许先生突然黄光闪耀,似乎脱离了阵法的束缚,一跃而起,凌于空中,那完好的右手与刚刚连接回来的左手相交于一处,虚心合掌,二食指相背而屈指尖部分,复以二拇指压二食指前端,作弹指状。

瞧见他做得这般印法,我不由得再次心中震撼。此印,在十二法门中有所阐述,以宝瓶为三昧耶形,称宝瓶印,又作摩利支天隐形印、尊胜宝瓶印,最早见于尊胜陀罗尼经、尊胜仪轨经中,此印结出,即代表着「我心即禅,万化冥合」,与佛境勾连,能够沟通世间佛陀的力量。此印是九字真言中境界最为高深的一法,倘若不得法门,触摸不到其中境界而贸然使用,不但感知不了佛陀真意,而且还有损身体,功力消减,危险的甚至直接闭气死亡。我从出道以来,也只使用过一次,然而当日蒙对了,竟收奇效。此番倘若是许先生全力施展,并且万一奏效,说不定这大好局势,立刻崩盘。想到这儿,我不由得朝熊蛮子大声喊道:「小心他的印法!」

然而为时已晚,许先生在空中翻滚两圈之后猛然扑下,朝着熊蛮子当头印去:「禅!」此言一出,他那一对银丝手套突然光芒大放,中间是最纯粹的光亮,宛若太阳,以此为中心,周遭皆是金黄灿烂的光,并幻化出红、橙、黄、绿、青、蓝、紫的七色光环,辉煌如佛陀降临。这光芒似镜,抵在了那高速斩来的石化大刀,两相交触,那佛光之上有湖面波纹一般的光线传递,上抵穹顶,下接岩地。熊蛮子这堪比几十辆东风重卡冲击力的一刀,竟然停止了劈势,这恐怖的南征大将军在随后的一秒钟之内,朝着身后跌飞而去,而两人交击的那处地方,整块坚石铺就的地板居然裂开了七八米长、半掌宽的裂缝来。那裂缝里面,有刺骨的风吹出,继而出现了很强的吸力,那些被冥火焚烧成灰的蛊虫皆被徐徐纳入。

熊蛮子受到重创,身子跌飞,重重摔落地上,许先生也并不好受,他直接就一口老血喷出,上半身的衣服竟然被熊蛮子的刀意给隔空震裂,化作数十道布条,露出了一身健壮的肌肉疙瘩,上面纹绘得有密密麻麻的文字,蝇头小楷,瞧着跟佛经差不多。

到了此刻,许先生那被熊蛮子砍断的手脚末端出现了数十条肉色触角,而这些触角飞快接触,彼此勾连,竟然开始重新长回了他的身上去。

瞧见许先生竟然快速愈合了,我和杂毛小道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握紧了手中的剑,朝着许先生飞奔而去。我们彼此的距离并不算远,以我们的修为,几乎抬脚便至,我在左,杂毛小道在右,两人都只出了一招最为简单的提剑横切。

许先生右脚尚未接驳成功,避无可避,血花飙射,左右臂各中一剑,左手雷意盎然,酥麻一片,而右手则是鬼气森森,化作冰凉。我和杂毛小道双剑得手,与许先生错肩而过,扭身过来的时候,却瞧见这老家伙腾身飞至半空,朝着我们的胸口踢来。

凌空二段踢,许先生竟然在身受重创的那一刻,还能够使出国术中这么精华的一招来,我和杂毛小道躲闪不及,直接给他踹中心窝,浑身如同雷轰,狂跌出去。

我再次砸落在先前那口巨大石鼎之上,轰然撞上,然后软软滑落下来,瞧见此时的许先生竟然再次将手脚装好,朝着被那佛境轰到魂魄的熊蛮子冲了过去。

大将军本来胜券在握,却不料许先生手段迭出,竟然在这等劣势下扳回了局面;而更加让人诧异的事情是,这个家伙明明没有得到那流光入体,却如同根本没有受到阵法的重力限制一般,大步流星地走动着。不过那法印击出,虚空之中传递而来的佛陀能量并不能够长久维持,便如请神,也会消散,我本指望着熊蛮子会迂回作战,然而这个性子刚烈的大将军根本就不作理会,勉强爬起身,再次提着石化大刀猛劈。

许先生此时气势正盛,瞧见面前这个恐怖僵尸再次袭来,根本就不作躲闪,直接冲上去,双掌齐出,银丝手套上面的丝线不住飞扬,居然缠住了这柄巨大的石化大刀,再飞速踢出两脚,结结实实地揣在了熊蛮子的大腿之上。

轰隆!熊蛮子直接跪倒在地,右手的石化大刀给扯住,左手则在防备着许先生的下一脚。

许先生在此刻,居然完全占据了战场主动权。

然而果真如此吗 杂毛小道显然并不赞同这说法。他从一堆碎石之中勉强爬将起来,脸上露出了痛苦纠结到了极致的狰狞表情,咬着牙,手结剑指,朝着许先生的后背使劲儿一招,那雷罚便带着电光,朝着那心窝子掠去。

此时,疼痛刺激得我全身充满力量,小腹处的阴阳鱼气旋开始疯狂地转动起来,人从地上弹起,不由自主地手持着鬼剑,朝着许先生冲过去。

熊蛮子双膝被踢,骨骼喀嚓响,跌跪在地上,瞬间感觉到了巨大的羞辱,仰头狂吼一声,无尽的苍凉从四周传来,随之而来的是那四方石鼎集束而来的四色气息,疯狂灌注到了他的身上去。吼——大将军发出了恐怖的吼声来,顶着许先生恐怖的力量站了起来,石化大刀一震,覆盖在表面之上的岩石朝着四周碎裂开去,露出了锈迹斑斑的刀面来。

然后它再次出了一刀,古朴、简单、直接,气势惨烈。一如它当年血战疆场的时候,挥洒出来的那份宁死不屈的豪气,以及对胜利最强烈的渴望。寒光闪现,空气中传来巨大的音爆声,许先生朝着后面跌飞出去。

又是一道寒光,雷罚从许先生的身体里透体而过,带着喷溅的血浆。

所有人都使出了全力,都疯了,疯得只剩下一腔的热血。我瞧着斜斜跌下来的许先生,积聚全身的气力,将鬼剑的黑色剑刃给撑得超过了三米。我高举过头,然后使劲深吸了一口气,正想往前劈下,哪里料到那胸腔被雷罚穿透、皮肉电得焦糊的许先生,竟然还能够凌空倒转过身来,朝着我劈出了一掌。

这一掌积聚了他毕生的功力,乃至刚才使用宝瓶印时所勾连到的佛陀之力。除了无形的疾风之外,还有丝丝缕缕的红芒,那红芒乃蛊毒,间夹着银色丝线,却是他那一双水火不侵的银丝手套上面的物件,能够生扛住熊蛮子石化大刀的恐怖法器。

这样一掌凌空拍来,即使没有正面拍中,我也感觉仿佛整个天地都朝着我碾压而来,握在手上的鬼剑在那一刻竟然都没有抓紧,直接从我的手上脱飞,而我整个人也直接朝着后方再次跌落。许先生太强了,简直就不似人类,我在朝着后方滚倒过去的时候,瞧见这人嘴角的那抹微笑,心中一阵绝望,想着就连大将军都被这个陡然爆发的家伙压制住了,我们难道真的战胜不了他了吗 

就在我绝望得几乎透不过气来的时候,我瞧见鬼剑居然依着我之前的方向,朝着许先生坚定地斩去。三米鬼剑,气焰滔天。只一剑,许先生就从中间分离开来,变成了两截!

我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是朵朵,这个时候仍然在战斗的,是身藏于鬼剑之中的朵朵,就是她,在我被拍飞的那一刻,稳定住了鬼剑的剑势,将许先生给直接斩杀!

我的天,决定战局的,竟然是朵朵啊!

第八十五章 逆徒伏法,逃脱生天

鬼剑斩断许先生的身体之后,所有的黑芒收敛,跌落在地上,仿佛一件破烂玩意儿。我本以为这一切都结束了,然而让所有人都惊异的情况出现了:这许先生在被一剑斩成两截的情况下,居然还有意识存在,那平整光洁的截面处居然出现了之前一般的肉丝触手,彼此相连,将他再次合拢起来。

这哪里是什么不老禅,分明就是打不死的小强神功啊!

杂毛小道停顿一下,气力恢复了些,跌跌撞撞地往前走来,手一招,雷罚晃晃悠悠地飞至他的手中,然而终究出不了第二剑。

不过,鬼剑之上带着极为阴厉的寒气,已然将许先生的生机葬送,他现在不过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而已。明白这一点的,除了我,还有此祭殿的守卫者熊蛮子。大将军刚才被许先生的佛光照体,差一点就将神魂吹飞,然而终究是凝练千年,身形合一,在短暂的恍然失神之后,终于恢复了先前那种霸气。他缓缓地走到了悬于空中、正在努力将断成两截身子合一的许先生面前,张了张嘴,然后一股苍凉遥远的声音在空间中响了起来:「你是真正的勇士,我将会给你最有尊严的死法,那就是将你的头颅砍下,然后放在祭台上,让诸神庇佑你的英灵永存!」

许先生听得这话嘿嘿直笑,他瞧见熊蛮子提着石化大刀,再次走到他的面前时,终于停止了对自己身体的补合,盯着面前这个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岁月的恐怖僵尸说道:「什么最有尊严的死法,不过就是将我炼制为护翼阵灵,这种事情你们想都别想。」他长叹一声,道:「我今天死于此处,倘若是败在你的手里,那也并无遗憾,然而最让我痛心的事情在于,时隔一甲子,我居然又栽在了洛东南的手上,难道这是命运吗 我不服啊。」许先生的眼眸中有着最阴寒的冷意,他转过头来,死死盯着我,厉声喊道:「为什么 我潜心修炼,日夜不敢怠慢,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证明我比你强,我是对的,而你是错的,然而为什么还会变成这样的结局 为什么!」

我瞧着他一双眼神严厉宛如尖刀,吞咽了一下口水,想了想,又回望了四周的伙伴,认真地给出了一个答案来:「所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你自幼性格暴戾,先祖爷曾经在文中有载,说你虽为当世之奇才,奈何从来没有对世间一切,包括对生命,心存敬意。在你的眼中,一切都只不过是你的工具而已,你惯于高高在上地操控一切,从不理会卑微者的意志。殊不知,舞台之上虽然都是风云人物,然而真正代表天下的,恰恰是你视如蝼蚁的平民百姓。」

我郑重其事地宣判道:「你杀的人太多了,这个世界已经对你充满着深深的恨意了,所以你的败亡,也只不过是顺理成章的过程而已。」

听得我的解释,许先生的整张脸都扭曲了,他拼命地摇头,像个孩子一样哭泣着,狂喊道:「不对,不对!这个世界就是胜者为王,弱肉强食,少来你这一套!你这个暴君,你也好意思谈仁慈 是啦,是啦,胜者为王,你们赢了,所以随便你们怎么说,不过我想告诉你,你以为你没有对手了吗 我最得意的弟子,他在北方已经成了最强大的王者,青出于蓝,他比我更加厉害,你迟早要被他来清理门户的,你等着吧,哈哈哈。」

许先生似乎把我当成了洛十八,整个人都扭曲了,疯狂地大叫着。与此同时,他手上居然还在不动声色地结着印法,第一个发现的,是最为敏感的虎皮猫大人,它瞧见此景,大声喊叫道:「小毒物,这个家伙在准备临死一搏,快让那僵尸老大弄死他!」

闻得此言,熊蛮子直接前跨好几步,一刀斩出,将许先生横着再切一记。

在即将化作四截的那一刻,许先生疯狂大笑道:「哈哈哈,你们全都陪着我去死吧——不老禅之终极奥义,那就是衰老风暴!」

石刀划过许先生的腰间,应声而裂,然而在下一秒,许先生砰然化作一团血雾,将全场笼罩。我感知到了一种恐怖的力量诞生,仿如黑洞,以许先生为中心开始由外而内地吸收进来。那是一种让人恐惧的力量,它能够使得生物体的生命飞快流逝。

这股血雾还在不断扩大,即使那四周巨鼎不断喷出四色光芒来,也无济于事。我在血雾袭来之时,连连后退,瞧着中心被吞没的浓重雾霾里,南征大将军已然被完全吞噬,心中担忧不已,正焦急间,耳边突然响起了另一道沧桑之声:「王,这死亡之气正在蔓延,很快就要充斥在这大殿里面,你不能久留,大门已开,请速速离去!」

我抬起头,朝着大殿顶上那只巨大的眼球喊道:「江先锋,那你们怎么办 」

主导大阵的江先锋连声催促我道:「我们本就是死物,这等死亡衰败之气,就是最纯净的补品,你不必担心。大将军现在正在调动大阵的力量,让这气息不要蔓延出殿外。不过王你现在是凡人之体,受不得这侵蚀。快走,不要留了!」

听得他这般解释,我终于释怀了,与身边的杂毛小道相互搀扶,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踉跄地朝着台阶上走去。

朵朵从鬼剑中飞了出来,一脸灿烂阳光,冲着我乐,说,「陆左哥哥,我厉害吧 」

我抱着她,不由得一阵感慨,激动地说,「是啊,我家朵朵最厉害了。」抱了一会儿,虎皮猫大人不乐意了,冲着我大骂道:「小毒物,放开我媳妇,让我来!」

这家伙的打诨插科让紧张的气氛稍微释缓了一些,我见到台阶上面的平台上躺倒着四娘子,还有抱着枯萎左手的御兽女央仓。瞧见我冲上来,央仓脸上没有一点儿痛苦,朝我招呼道:「我这样附身,对神识影响很大,许映智既死,那我便走了。你这边事了,再来寨黎苗村一趟,我有事情要与你分说。」此话说完,这小黑妞双眼一翻,身子就软了下去。

我们已经是精疲力竭了,走路都成问题,瞧着许映智那血雾蔓延开来,地上这两人不救又不是一个事儿,我皱着眉头,正头痛,却见杂毛小道一个唿哨,不知道蹲伏藏匿在哪儿的血虎从黑暗中蹿了过来。

血虎的身材比二毛小了两个等级,跟那头孟加拉虎差不多,在朵朵的帮助下,好歹将这两女人驮起,朝着门外撤离。我们一出门外,那万斤巨门便轰隆隆地关闭下来。而在石门前面这一片空地上面,则围着一堆人,瞧见我们冲出来,跪倒一片。

望着这黑压压的人头,我有点儿发愣,却听到一声云南口腔的汉话喊道:「黑央族长老松日落,带领众族人,拜见神使大人!」

神使大人 我和杂毛小道对视一眼,然后回头看了看紧紧封闭的巨大石门,没有看到哪儿有个劳什子神使啊 却发现这些人都朝着我投射来尊崇敬畏的目光。杂毛小道用胳膊肘子捅了捅我的肩,说,「小毒物,这些人跪的,不会是你吧 」

瞧见这情形,我想着也有点像,走上前问明,才知道是熊蛮子刚才进来的时候告诉了他们,说出去之后,务必要听我的使唤,待我,如待它一般,不然所有的黑央族人都要受到它的惩戒。

对于大熊哥的话语,黑央族人莫敢不从,才有了这么一幕。这马脸长老说话倒是有些紧张,生怕我会追究他们之前追杀我的事情,然而我却是一个头两个大,不知道许先生蔓延过来的那股血雾会不会渗透而来,也没有多说,指着血虎身上颠簸不已的两个女人,让他们给接过去照顾。说话间我扭过头,瞧见崔晓萱还趴在死去的寒潭鲭鱼头上,旁边是被分尸数块的王伦汗,于是叫黑央族的人过去,将崔晓萱给接过来,一并带着。

大战过后,一身病伤,我们连正常走路都无法坚持,好在有血虎在,我和杂毛小道跨上脊背,正要与这马脸长老说几句话,结果天地一震,我们身边的那处石门在轰隆隆摇动,仿佛里面在运转什么让人恐怖的大阵。下一秒,那石顶便开始簌簌跌落下来,最大块的石头足有桌面那么大,虎皮猫大人在空中大声催促道:「快走,快走,不然我们都要被这石头给埋了!」

我们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有朝着右边的通道快速撤离,一路上瞧见好多尸体,有人的,也有各种许多千奇百怪的兽类,不一而足。

山体一直在摇晃,我们马不停蹄地跑了大半个小时,瞧见前方有微微亮光传来,纷纷朝着那儿拥了过去。我收起朵朵,骑着血虎冲到那尽头,却见到了一副既陌生又熟悉的场景。

天啊,我们兜兜转转,居然来到了萨库朗往昔的那个军事基地来。

第八十六章 战后余韵,再朝黑央

从通道里摸出来,我发现一行人竟然来到了两年前我们曾经被囚禁过的萨库朗基地。此处没有任何人类生活的痕迹,里面的东西,能用的都被穷凶极恶的军政府搜刮一空,连那巨大的铁门都给拆走,只剩下空荡荡的大厅和长廊。

我和杂毛小道骑在血虎背上,从这黑暗的长廊中行走,古丽丽、加藤原二、巴通、天残地缺泰拳高手以及还活着的威尔,这些人的音容笑貌,从我的眼前走马灯一般地掠过,让人觉着是那么的遥远,那么的生疏。

出了地下基地,外面阳光灿烂,已经是清晨,前方成片的望天树林高耸百米,林间绿草如茵,清风吹拂,这样美丽迷人的清晨,让在黑暗中摸索已久的我们,心中的阴霾全都消散不见了,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微笑。

在这样美好的阳光照耀下,昏迷的四娘子和央仓陆续醒了过来,两人早已经忘记了被附身后并肩作战的场景,央仓倒还好,只是捂着自己失去知觉的手难过不已,四娘子却指着我,想招呼族人过来将我擒获,好好教训一番。然而当她得知我便是先祖口中的神使,在人世间就代表着先祖的意志,这个消息直接将她给击溃了,好半天都没有缓过劲来。

出了萨库朗基地,马脸长老松日落过来与我商量,让我们先去黑央族走一遭,将先祖的意志传达给族人,不然他这里可不好交待。通过与松日落长老的交谈,我们得知,黑央族便是当年大熊哥自北而来,带着的一票耶朗武夫和南征子民,当年把这里的土著打得那叫一个鸡飞狗跳、泪流满面。然而经过千年沧桑转变,世代传承,早就已经和当地人融合到了一起,血统不纯,到了如今,则成了一个隐居在缅北丛林的小部族。说是小部族,却还有近四千人口,有着完整的巫术传承,修行者便有两百人,比例惊人,其余众者,也皆是优秀的丛林猎手,大部分居住在我昨夜误入的峡谷里,耕种渔猎,与世隔绝。

我又不是傻子,既然有着大熊哥临别照拂,给我罩了「神使」这么碉堡的名头,而这样实力强大的部族,即使对其没有野心,如果能够与其交好,那么以后我再来,有着黑央族和蚩丽妹的名头在,横着走倒不敢说,至少不会有太多的麻烦,像果任这种乡野土豪,想动我或者我的人,那也要好好掂量一下才是。除此之外,我和杂毛小道皆身受重伤,行动不便。想到这里,我点头同意,说好,一定要去瞧一瞧的。

得到我的同意,马脸长老十分高兴,因为我们身上都有伤,便用随身所带的药品给我们包扎完毕,召集人给我们做了五副担架。

乘着这空当,我想起先前带着萨库朗诸人逃离不见的哈罗上师,向他问起,他摇头表示不知,王伦汗给魔罗硬生生撕成碎片,回来的路上也伏卧着几具尸体,但是没有瞧见哈罗那个老光头。这一路曲折,倘若不是你的肥鸟指路,只怕我们也出不了这地下,重见阳光。

说到肥鸟儿,大战过后的虎皮猫大人正懒洋洋地伸展身子,躺倒在我们旁边,像个死鸟一般。杂毛小道逗它,说:「大人,你瞒得我们好苦啊,现在可以说一说了吗 你当年是怎么回事,怎么死的 死后又是怎么从那幽府中逃脱出来,附身在这头肥母鸡身上的 」

大人在这样暖洋洋的阳光下睡得正酣,也不作理会,懒洋洋地伸展了一下翅膀,骂了一声:「二货,你全家都是肥母鸡。」话儿还没有说完,就再次睡了过去。

我和杂毛小道相视一眼,知道这个家伙不想说起往事,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必再问,免得彼此尴尬。至于它前邪灵教右使的身份,我们倒没有太介意,我们毕竟不是那种疾恶如仇的假道学;再说了,这么多次生死极限,虎皮猫大人已经用最实际的行动,证明了它对我们的关切之意,似长辈,似朋友。

话说回来,即使是邪灵教现任的护法右使洛飞雨,我们对她也很有好感啊。

所以说,邪灵教中,并非没有可爱之人。

简易担架很快就做好了,大家稍微停歇了一阵,将身上带的干粮和饮用水凑在一起吃了些,然后开始抬着我们往黑央峡谷方向行去。黑央族此番能够前来岩洞探查的,都是有把子好气力的汉子,抬起我们来并不吃力,特别是抬着四娘子、央仓还有崔晓萱的那几个光膀子大汉,更是兴奋得鼻头发亮,上山下山,一路不停歇,激动起来还会喊几声号子。

黑央峡谷与望天树林后面的萨库朗基地相隔甚远,在地底并不觉得,这地面走着却是难行,即使一路马不停蹄,也差不多到了中午时分,才穿过一层又一层的热带植物林,到了峡谷前。

黑央族本身就是战斗与狩猎的民族,而且又身处于百战之地的缅北,入口极为隐秘,防范也森严。马脸长老派了之前与央仓交好的那个年轻人去喊山门,很快就开了,从里面走出一队身穿蓝色粗布短装的人群,为首者是一个须发皆白、佝偻身子、头上缠着一圈粗布的老苗子,旁边几位长者,其中还有那黄斑老头他信长老。

这老头儿倒是命格挺硬的,并没有死掉。瞧见他,我方才回想起来,倘若当时让肥虫子将他给干掉了,只怕此刻黑央族的诸人虽然表面上要遵从先祖之意,但心中难免会有芥蒂,更有蛮横者,到时候若是使些手段,只怕我一不小心就着了道。

那他信长老脸色蜡黄,好像是受了惊吓,不过他的眼珠子倒是蛮尖,一眼就瞧见躺在简易担架上面的我,不由得一阵激动,未待居中的那老苗子开口,便大声叫道:「松日落,你还真厉害,竟然将这个臭小子给擒获了。他受了什么伤,干吗不将他捆起来 我跟你说,这小家伙十分厉害,再严重的伤势也不能放松警惕。交给我,交给我,我要给我家宝宝报仇,亲自将他做了实验。」

他信长老满腔热情,却给马脸长老一瓢冷水浇灭,松日落并不理会这个巫术狂人,而是朝着正中的那个老苗子行礼,将进入岩洞里面发生的事情大致作了汇报。这个年纪颇大的老苗子正是黑央族的这一代族长,眯着眼睛听着马脸长老的汇报,不时点点头。

我躺在担架上,瞧着他信长老充满恨意的眼睛以及那个老苗子不动声色的样子,心中不由得有些忐忑。稍微明白一些政治的朋友应该都能够理解,作为一族之长,或者是处于权力巅峰的那几个长老会成员,他们有力量、有权力,是黑央族高高在上的统治者,没有几个会乐意头上突然再多出这么一个人来主宰生死,即使这个人,是他们竖立起来的旗帜、先祖,或者是被称为神使的我。不过不乐意归不乐意,既然族民已经知道有了这么一个我,他们不得不硬着头皮接受,不然就会损伤到他们的统治基础。

我躺在担架上等了几分钟,听到一声「参见神使大人」,然后面前所有人都朝着我这边跪来,这里面也包括了那个精神内敛的黑央族族长,以及不情不愿的他信长老。

瞧见这一场景,我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勉力坐直身子,招呼大家,说:「诸位无需多礼,我只不过是一个很普通的人,也拿大家当作最亲密的朋友,快快起来。我在刚才与魔罗的战斗中受了些伤,就不扶大家了。」

那老苗子表现得极为有礼,推托再三之后勉力站起,迎了上来,与我亲近,说了好些个好话,不打不相识之类的,我也装作糊涂,点头说是。黑央族一票人马纷纷表达了马首是瞻的意思,我瞧见杂毛小道在人群缝隙中朝我举起了大拇哥儿,暗暗一笑,还是礼数尽到,与这些族老周旋。

不过我一夜奔波,又有伤病在身,终究还是太过疲累,精力不济。族长看出来了,安排人带我去歇下治伤,临走前,当着我面吩咐,将那些留在族中的萨库朗成员抓起来,留待我来裁决。听得此言,我放宽了心,在颠簸的担架上,闭上了疲惫的眼睛,颓然睡去。

第八十七章 峡谷养伤,畅谈离别

睁眼闭眼,天色已暗,山谷里有微微的风从敞开的窗口吹来,带走了一天的凉意。我躺在床上,朵朵正坐在我的旁边,用一双清澈似水的大眼睛直愣愣地望着我,瞧见我醒了过来,笑着与我打招呼,阳光灿烂。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胸口火辣辣的,掀开薄薄的被子,瞧见胸口正中贴着一块偌大的狗皮膏药,上覆纱布,边缘处有绿色的草药膏子溢出,臭烘烘的,有点像抠脚大汉那几个月都没有洗过的脚丫子,难闻得很;不过被伤到的肋骨,倒没有那么刺痛了。

除了胸口,我的手臂、脖颈以及整个头颅都给缠得严严实实,内敷良药,或清凉,或热辣。睡梦中我迷迷糊糊地感觉到有人在给我治伤,不过不知道竟然是弄成这般,根本就是裹粽子。我稍微扭头,瞧见隔壁还有一铺床,上面的薄毯掀开,人影无踪,不过旁边还放着杂毛小道的行囊,在床头的竹柜上,则有一头体型痴肥的虎皮鹦鹉正在打着瞌睡。这肥母鸡脑袋一栽一栽的,我还真怕它会摔下来。

我抬起被绷带缠得结实的手臂,指着隔壁木床,问朵朵,「你杂毛叔叔呢 」

朵朵指着屋子外,说,「杂毛叔叔跟那个黄脸老爷爷聊天去了,他说巫医之道也多有可取之处,要跟那老爷爷取取经。」我又问我睡了多久,朵朵扳着手指数了数,说,两天一夜,陆左哥哥,你可真能睡。那些人都来看了你好几次,都没有敢叫醒你。他们说你现在是这个地方地位最高的人呢,好多事情,都要等你醒过来再做决定。

我一脸汗颜,大熊哥当时随口一吩咐,没想到还真的有人把鸡毛当作了令箭。我早先还以为他们也就只是走一个过场,没想到倒是认起了真来。黑央族的事情太复杂,想起来都头疼,我没有理清楚这乱七八糟的关系,便懒得再去想,心念一动,轻轻一拍胸口的那狗皮膏药,低喝一声道:「有请金蚕蛊大人现身!」

然而我这一阵呼喊,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将心神沉入气海,在全身巡游一番,我发现在心脏和肺部之间的位置,那拳头大的肥虫子正蜷缩在里面,酣然而睡,呼噜呼噜正香甜,却是再次沉眠了。我早已经熟悉了它的这种节奏,不过还是有些焦虑。

肥虫子最近越来越让我看不透了,或者说它已经有些脱离我的掌控。上一次军营发威、大肆屠戮不说,单说这一次,它先是莫名地被麻贵迷晕,然后从朵朵的手中神秘消失,之后,在魔罗化灵那最危险的时刻,它居然突然出现,将魔罗所有的能量吸入其中,给自己蓄积了恐怖的能量,陷入沉眠,而这一切,我都不能知晓它的行踪。

当时虎皮猫大人的急躁我们是都看得到的,便是以许先生的实力,也是第一时间地使出了手段,让自己避免被附身的命运,如此恐怖的威胁,反而让肥虫子一下子得手了,难怪许先生会这般诧异,便是我,也觉得相当不可思议。

我呼唤了好一会儿,见没有回应,只有作罢,催动丹田之气在全身行走,在阴阳鱼气旋的驱使下,竟然行了五个大周天,感觉通体舒泰。

此番缅甸之行的损失重大,收获也不小,且不说肥虫子、小妖朵朵的大药服食,便是我在绝境崩溃,继而那巫力上经练至小成,将我体内的诸般力量汇集成为这阴阳鱼气旋,阴生阳、阳汇阴,朝夕不绝,使得自己能够最大限度地控制住自己潜在的能力,终于一跃成就了上乘修为,便是黑央族这些气息悠长的高手,抛开劳什子神使的身份,瞧见我,也是一脸敬畏。

这便是力量,是令人敬畏的源泉。

我闭上眼睛,仔细体会着此行的得失,静心行气。过了好一会儿,有一个垂髫童子进了屋来,招呼朵朵,说,「这位小姐姐,我家长老说神使应该会在傍晚醒过来,遣我过来问一下,他有没有醒了 」

我睁开眼睛,刚刚行完周天的双眼暗室如电,那幼龄童子「啊」的一声叫,被吓了一大跳,回过神来的时候连忙趴在地上问好。瞧着这只有八九岁年纪的小男孩趴在地上瑟瑟发抖,我也不多言,点头说好,让他去叫他信长老过来。

我盘坐床上,过了几分钟,杂毛小道和他信长老挑开帘子走了进来。瞧见我这情形,杂毛小道嘿嘿直笑,说:「我说吧,这家伙的命硬得很,躺在那儿睡上一个大觉就好,你们无需担心的。」杂毛小道在这边缓和气氛,他信上前过来与我问好,言语间颇为恭敬,脸上却满是古怪,显然并没有释怀自己猴儿身受重伤的那件事情。所幸他并没有待太久,在问完我的病情之后,起身告辞离开。

这老头离去,我长舒了一口气,瞧着身上还绑着绷带的杂毛小道,说,「你倒是闲不住,伤还没有好利索呢,就到处乱蹦,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收获 」

杂毛小道脸上不由得露出颇为猥琐的笑容,说:「还别说,隔壁那两个女孩儿,就是前天夜里在洞子里面跟我们并肩作战的那两个,那叫一个水灵,白的那个媚骨天生,外表端庄圣洁,骨子里那个小风骚,啧啧啧。还有那个小黑妹子,哇,那一身骨头柔软得跟棉花一样,倘若一同修炼那欢喜禅,你说说,那得有多么爽利 」

瞧着他一副悠然向往的模样,我便气不打一处来,板着脸回应两句。杂毛小道便嘲笑我假正经,做人也忒不踏实了。偏偏正在打盹的虎皮猫大人还接过茬来,回了我一句:「有贼心没贼胆,怕小妖怕得就像个气管炎,都不稀得说你。」这两人一番嘲弄,说得我哑口无言,知道再这样说下去,这两个土贼指不定还会说出什么更加荒唐离谱的话儿来,于是搁下此事,问起央仓的伤势来。

这黑妹子虽然当日骑虎挑衅,其实人还不错,对寨黎苗村、对我都很友善,而遭此一劫,不但自己日夜相伴的那头孟加拉虎死去了,自己的左臂也被许先生吸成肉干,实在让人不忍。不过杂毛小道说:「她的情况倒还算好,他信这老头儿人品不咋地,但是杂七杂八的医术倒还不错,是黑央长老里面最有钻研精神的一个。据说许映智生前很看重他,还屡次送了收藏的宝剑给他。刚才我们在外面药圃里面讨论过了,他会熬制一种回天还阳汤,给那黑妹儿泡澡,九九八十一天之后,她将重新拥有一只臂力过人的左手。臂力过人啊,可惜她是个女孩子。」杂毛小道的猥琐无所不在,防不胜防,我也习以为常,问了他一些国内之事,杂毛小道说赵承风召集人马,在西川达州一带设伏,历经三天,终于将那些从宝窟法王手中逃脱出来的血族一网打尽。因为此事,赵承风获得了极高的荣誉和威望,据大师兄私底下透露,上面对袖手双城的表现极为满意,他将有望在明年年中的时候,等老局长完全退下来转入教学工作之后,登上西南局扛把子的位置。

除此之外,在湘湖那边依旧没有真龙身影,但是因为大量行内人员集聚,倒是产生了两起小规模的摩擦,中南局的相关领导大为恼火,已经着手驱散了大部分去凑热闹的人员。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对真龙有兴趣的各路人马也由明转暗,蛰伏起来,他也是瞧见并没有太大的进展,才跑到缅甸来的。

杂毛小道还告诉我,他跟顾老板通过电话,也跟留守在大其力市的阿洪照过面了;另外,他之所以能够这么及时地赶到那岩洞中,虽然有虎皮猫大人指引,也是得了蚩丽妹的帮助。

我们两人有好长时间没有见面了,自然有好多事情要说。虽然杂毛小道听旁人侧面提起,但还是问起了我来到缅甸时所经历过的种种事情。我也不隐瞒,将给李家湖解蛊、营救雪瑞、路上巧遇他侬以及在这山林子中发生的种种事情,都与他说个清楚。

杂毛小道仔细听着,听到后来,不由得击节赞叹,说:「小毒物,果然,还是跟你在一块儿,人生方能如此精彩,不像我平白蹲守在那湖边,每日除了望穿秋水地等待,没有什么好事情做,闲得牙疼。」

我苦着脸,说我倒是想过几天安分日子,可是人家根本就不容我好好生活啊。

瞧着我愁眉苦脸的模样,杂毛小道哈哈大笑,说,「也是,你就是个麻烦制造器。」

我们两人畅聊好久,先前那童子进来,带着我们去一处药房里面泡澡,半人高的木桶里面尽是气味古怪、黑乎乎的药水,浸泡三个钟头,筋骨松散,感觉舒畅不已,胸口也不疼了,回去一觉到天明。

次日,他信长老又过来找我,说族长和长老会要找我谈话。我和杂毛小道对视一眼,知道这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第八十八章 得此强援,黑央尊者

考虑到我的伤势,谈话的地点并没有选在黑央族的会议厅,而是在病房不远处的一个小亭子里,而且还有人专门过来,用滑竿软轿抬着。我谢绝了这种封建大爷的待遇,在一个花香遍体的小美女引领下,与杂毛小道一起,缓步前往。

亭子位于小山包上,周边皆是药圃和花海,芬芳扑鼻,内里宽敞,中间桌椅皆有,上置茶盏,倒也是个谈事情的好去处。我们过来的时候,亭内已经坐了五个人,正中的一个,正是那日在山门前身形佝偻的老苗子,神光内敛,其余四位也皆是不凡之人,瞧着表现出来的精神意志,并不会比萨库朗的麻贵以及王伦汉、哈罗上师等人差,诸如马脸长老松日落者,实力似乎还强上许多,与达图上师不分高下。如此看来,黑央族当真是高手林立,不可小觑。

来的路上,我和杂毛小道还在心中暗自揣测,谈话地点选在此处,这里面大有深意。我自省得,也不言语。走到亭前,黑央族的族长以及四个长老都颇讲礼数,出门来迎,又装模作样地准备跪拜,被我拦住了。

瞧着这几人,我用最真诚的声音苦苦请求道:「各位,各位,你们都是我叔爷爷辈分的长辈,岂能总是行此大礼,折杀了小子的福寿了。山前之时,我身上有伤,拦之不及,此番诸位倘若再这般讲究,我便拼得旧疾在身,也不敢久留,直接出了此处才好。」

听得我这铿锵有力的劝告,族长方才止住这等礼数,但还说道:「神使大人过谦了,您是老祖宗亲口指定的黑央族贵人,自身的实力也惊艳绝伦,的确当得起我们一拜。」

这话说得真诚,不过我也不是小孩儿,知道我倘若顺坡下驴,说不得要被人忌恨,于是连忙摇手说道:「族长,各位前辈,陆左当日并不知道我们还有这等渊源,故而多有冒犯,如今经过大熊哥这一番联系,才感觉我们还真是失散千年的亲人。既是亲人,便不要讲太多礼数,疏离了情感。小子陆左呢,也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当不起大家如此对待,你们就把我当作一个客人、一个亲戚,或者一个朋友,如此,我们相处起来,才能轻松自在、彼此无碍,诸位前辈觉得可行 」

黑央族族长和高层在此之前,应该也是有过商议的,他们最担心的不过就是我这个家伙借由祖宗之名,妖言惑众,然后充当神棍,抢班夺权,将他们给高高挂起来,倘若如此,他们必然是一番雷霆手段,可管不得先祖南征大将军,是否会从陵墓中再次爬出来。

我的这番态度,让这一圈老头子长长舒了一口气,知道我根本就看不上他们在这山窝窝里面的产业,既然如此,和平友好的基调便已经定了下来,彼此客套一番之后,进入亭中安坐,由族长给我介绍在座诸人。

这四位长老,除了相当于二号人物的大祭师松日落和负责后勤装备研究的他信之外,一个负责族中财务的矮个儿老头,一个负责孩童教育的斯文老者,都是深藏不露的高手,相比之下,倒是他信的修为最为弱小。即便如此,他信也能够与那哈罗上师比拟,专长之处,便是连许先生也极为赞赏。

我也给在座诸人引荐了杂毛小道。北国中原之地的茅山,即使是远在南疆僻壤的黑央族也曾得闻;掌门弟子的威名,以及杂毛小道正经时展露出来的气度,更让黑央族的高层震惊不已,都流露出了恭敬的神态来。

双方没有什么利益冲突,那么谈话就显得颇为愉快。族长跟我解释了黑央族和萨库朗合作的经过,说黑央族本来与世无争地在这缅北山林中自给自足地生活,可惜那许先生自东而来,对四散零落的萨库朗进行整合,将大毒枭王伦汗招于麾下,然后又兵逼黑央峡谷,亲自前来谈判。当日族长瞧见复出之后的许先生实在是太厉害,倘若当时起了冲突,只怕整个黑央族都有覆灭之危,于是也只有委曲求全,暂居人下,同意了依附听遣的条件。而许先生恩威并施,黑央族的确也帮着王伦汗做了不少错事,心中惶恐。所幸神使驾到,先祖复出,终于将许映智这个滔天魔头给降服,他们自然不会放过痛打落水狗的机会。昨日已经大队杀出,将王伦汗的老巢给疏理一空,并且将这一片区域所有的萨库朗残余分子都清除,关的关,杀的杀,倒是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听闻此言,我不由得一阵诧异,说,萨库朗曾经是与契努卡并肩而立的大组织,怎么这么容易就给剿灭了 

听得我的话语,族长朝我恭谨地行了一礼,说:「这多亏了神使……呃,陆左小兄弟你啊!萨库朗强,强在这些顶尖的高手之上,其余分散在各处的分部,皆是收敛钱财的居所,并没有什么战斗力。现在的情形是,萨库朗基地的高手在这两年来分崩离析,死的死,散的散,早已不成气候,那些分部也是乐得自在悠闲。我们得知,许先生将大头目仓差拿杀害吸食,鸠占鹊巢,此番出山重整萨库朗,在与契努卡的交锋中屡次得手,凶悍非常。本来以他的绝世武力,可成大业,然而今朝死于你手,大厦将倾,树倒猢狲散,麾下近年来新培养出来的弟子,成不了气候了。」

说到这里,他脸上出现了颇为傲气的神色:「许先生既死,其余人等,又怎么能够入得我黑央族眼中,自然是有一个,灭一个了!」

萨库朗以及格朗教派,绑架少女,炮制人彘,提炼人油,种种恶行罄竹难书,是一个十分邪恶的邪教组织,如今覆灭,确实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我们脸上不由得都露出了欢欣鼓舞的表情,虽然余孽仍在,但是并不影响我们的心情,当下也是以茶代酒,痛饮一杯。

茶乃粗茶,入得喉中,却有一股淡淡芳香。族长问起我接下来的打算。我的根在中国,自然是准备回国的。然而他和旁边几位长老却极力挽留,说他们都已经逐渐衰老,族内近年来虽然涌现出来的年轻人不少,但是真正能够服众的却没有一个,以我的实力,再加上先祖的认可,留下来,带领黑央族走上辉煌,如此最好不过。

黑央族世外桃源,风景优美,人物灵秀,留下来养老或者休闲度假,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不过让我留下来奋斗终生,带领族人走向辉煌,我却是力有不逮。再说了,现在是和平时期,这四千多口子人也做不成什么事,脱贫致富倒是正理。

责任太大,我也不敢答应,只是说在中国有自己的事业,分不得神,但是黑央族但凡有所需要,一句话,我立刻便会赶过来的。

如此一番推托,面前诸位老者终于明白我真的没有心思留在此处,只得遗憾地叹息,也表了态,说我永远是黑央族的尊者,日后但有所求,无论万里,他们都会前来,听奉调遣。

如此一番言语交流之后,谈话便已经接近尾声。这个时候松日落长老突然提出,护陵圣女本来该在祖陵前守护先祖,可是先祖走入了地下,而我则是代表着先祖的神使,我走可以,圣女需要陪同我一起,也算是有个联络。

听到这话,我不由得一阵头大。四娘子身手其实非常不错,然而这样一个娇滴滴的美娇娘让我带回去,回头再给我使点媚眼和小风骚啥的,我可怎么扛得住 正待推托,杂毛小道却是两眼放光,直接就替我应承下来,还与几位长老相谈甚欢,将我给略过,憋得我肝儿都差点儿坏损。

我们在黑央族又待了四天时间,总算是将伤势养好,精力充沛,于是与族长辞行。临行前的头天夜晚,黑央族举行了盛大的宴会,富有民族特色的美食佳肴和舞蹈,让人目不暇接,倒也畅快。次日早晨,黑央族全体高层十里相送,隆重之极,直到我们再三告辞,方才离去。

待人离开之后,我、杂毛小道以及被族中长老指派跟来的四娘子,便朝着寨黎苗村快步行去。四娘子这妹子莫看当日交战妩媚风骚,正经起来,却是那天上的仙女作派,让人难以亲近。她此番前来不情不愿,我心里也窝着一肚子的火,好在杂毛小道居中周旋,又使些小手段与四娘子逗乐,好歹没有打起来。

一路疾行,我们在午后两点就赶到了苗村外不远的福龙潭,正想进村,从林子侧面突然杀出了一队荷枪实弹的人马,朝着我们这边围了过来。

第八十九章 丽妹失望,恍然如梦

这一票人马从林子和草丛中出现,都是黑瘦模样,端着自动步枪,小心翼翼地围了上来,如临大敌。瞧见这差不多有一个连的武装军人,四面八方围上来,我弓起了腰,作猎豹捕食状,用凶狠的目光巡视着每一个人的喉结处,鬼剑在手。而杂毛小道则并指作剑,雷罚铮然一声响,冲天而起,在半空中遥遥罩着所有的人。以他的功力和敏锐灵觉,任何人倘若有所异动,在扣动扳机的那一刻,也就是雷罚临身之时。

不过对峙仅仅维持几秒钟,很快我就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孔,穿着黑衣的吴武伦带着他的一干小弟从人群后面走了过来,招呼这些军人放下枪,然后离开潭边,去外围警戒。

吴武伦的话实在管用,吩咐了几句之后,这百十来号军队精锐便调转枪口,朝着林中再次潜伏而去。瞧见那些人转身离开,我才出言问吴武伦道:「武伦法师,这到底怎么一回事,你能够跟我解释一下吗 」

吴武伦旁边的小弟并没有露出愤愤不平的怒容,个个都低眉顺眼,便是吴武伦本人,听得我的话语,也热情上前来招呼:「陆左,真没有想到我们竟然会在这里碰面,不好意思,这几天局势颇为紧张,结果出了乌龙,别见怪,别见怪哈。」

吴武伦态度好得出奇,我也没有再纠结刚才突然而来的惊吓,问吴武伦怎么会带着大队人马突然出现在这儿。吴武伦走到我们面前来,说道:「这几天缅北风起云涌,契努卡大肆寻找失踪在这儿的达图上师,影响太大了,所以我们决定官方介入。然而来到这里时才发现魔气冲天,整个山林都蔓延着魔罗恐怖的气息,鸟兽惊悸。可是不到一天时间里,风云突变,盘踞在这片地区的王伦汗给人端了老窝,一片狼藉,到处都有黑央族的猎手穿林而过,追杀萨库朗的余孽。」

吴武伦述说着,然后尊敬地望着我说道:「这整个一片区域,都在流传着你一人团灭王伦汗精锐部队,成了黑央一族最高领导人的传说。每一个不懂汉语的山民,都能够将双手合拢,喊出一声『陆左王』来。这几日我们跟黑央族的猎手有几次照面,也逮捕了一些萨库朗的残余分子,小心翼翼,所以才闹得如此紧张。」

「陆左王 」听到这名号,我不由得有些啼笑皆非,然而吴武伦却是严肃地点起了头。他跟我说道:「这话是从黑央族猎手口中传出来的,他们说格朗教派行事有违天和,与佛祖之法南辕北辙,故而天降王者,名为陆左,成为黑央族的首领,在陆左王的旗帜下,黑央族降服了地狱来的恐惧恶魔,又将格朗教派的领袖许映智击杀,从此人间太平,再无争斗。陆左,魔罗果真被降服了 许映智真的是被你杀的 」

吴武伦一连串问题弄得我哑口无言,脑袋轰的一下炸开来,嗡嗡嗡,连他后面的几句话都听不清楚,扭头过来瞧四娘子,只见这女子脸上露出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洋洋得意地说道:「神使大人,我族人所说的,都是事实啊,你为何要用这种目光瞧着我 」虽然蒙着一层人皮面纱,但是四娘子脸上那贱贱的笑容却能够展露出来,我心中一阵恶心,顿时就感受到了黑央族的险恶用心。

显然,这个曾经辉煌荣耀的部族并不满意此时的境况,便借由魔罗覆灭以及许先生故去的机会,宣扬起了自己的威名。这本来无可厚非,然而那些老狐狸却未经我同意,直接将我的名头给抬了出来,这可就真的是给我招仇恨了。如此一来,那些散落各地的萨库朗余孽便都有了明确的目标,有仇报仇,有冤报冤,接下来,我估计就真的是闲都闲不住了。

瞧见我脸色不对,吴武伦跟我解释道:「在这一片山林里,生活着超过三十万的山民,黑央族对他们有着巨大的影响力,而经过他们之口宣传出去,只怕这事情便已经确定下来了。陆左,这些事情,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

我心情糟透了,百口莫辩,只有阴冷着脸说道:「是我做的如何,不是我做的又如何 」

吴武伦见我情绪不高,似乎并不乐意讨论这个问题,便收了口,跟我说道:「陆左,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很感激你能够出手降服魔罗,并且将王伦汗和萨库朗余孽这些寄生在原始森林中的毒瘤给铲除。我这次前来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想确认一下魔罗的去向,这也是为了那些无辜的平民百姓安全着想,还请告知。」

吴武伦盯着我的眼睛,我则直接告诉他:「死了,灰飞烟灭!」

得到这个答案,他并不意外,或许他已经从别的渠道得到了消息。吴武伦朝我抱拳致意,说他代表自己就职的政府部门,向我表达感谢,以后在缅甸这地界,任何事情,只要不违反国家刑法,都可以找他帮忙。说完这些话,他与我还有杂毛小道告辞,转身朝着回路走去。而他旁边的那个青年也恭恭敬敬地朝我行了一礼,然后一个唿哨,隐没在丛林中的那些军人从我们的身侧走过,渐行渐远。

瞧着这些人远去,杂毛小道收起雷罚,嘿嘿笑道:「小毒物,这回你可出大名了。」

我白了他一眼,埋着头朝苗村走去。到了寨黎苗村,我发现原本紧闭的寨门此刻敞开着,村民们都已经出来劳作了,瞧见我们,远远地行礼打招呼。很快,熊明听闻我们到来,便热情地迎了出来,旁边还跟着在这儿养伤的小和尚他侬,和他师兄乃篷。

熊明引我们到他家歇脚,一路上对我大为称赞,把我夸到了天上去,旁边的他侬师兄弟也不住地点头附和,弄得我还真的有些飘飘然,心情也好了一些。

我们在熊明家坐了一会儿,油茶还没有喝几口,头人黎贡、熊付姆和神婆蚩丽花接踵而至,询问起我离开之后发生的事情来。我将大部分事情经过都作了讲述,几人连声惊叹,当真是路转峰回,生死一线,让人的心肝儿都直颤动。

事情说到一半,蚩丽花突然站了起来,拉着我,说她醒过来了,让我去她那儿。我点头,留杂毛小道在这儿跟熊明他们演绎,我则跟着蚩丽花来到虫池。

在阴森的地底虫池旁,我再一次见到蚩丽妹,她比上次更加精神了,瞧着我,颔首微笑,说,「你做得比我想象中更加好,不错,不愧是他的传人。」

我心情郁闷,将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讲与她听。这位宛若天仙的美女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说:「黑央族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龌龊。如果我料想得不错,他们应该是想逼你上位,不让你在远走北方之后,对他们不加理会。无妨,只要有本事,声名鹊起是必然的,强者生来就是要被人尊敬的。当年洛十八名震苗疆,可从来没有你这等担忧。」

她盯着我的眼睛,缓缓说道:「在我看来,你远比他厉害,最重要的,就是你有一颗仁慈而知进退的心,不像他那么暴躁冲动。性格决定命运,终有一天,你会超越他,成为新一代苗疆蛊王的。」

我苦着脸,说,「我的愿望,就是娶妻生子,找一个稳定点儿的工作,幸福快乐。」

我这话还没有说完,蚩丽妹的脸就冷了下来,说:「你唯一的缺点,就是胸无大志!你以为你的命运是自己可以决定的吗 自出生开始,你的道路就是不进则退,倘若不能强大,那么你就不是你了,永远也没有自我。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

训斥了我一番之后,蚩丽妹就没有了谈兴,她冷着脸告诉我,说她瞧见魔罗回到深渊了,身受重伤,神魂失位,不知道多长时间才会恢复过来;至于雪瑞,她会在虫池里面待着,一直到她能够顶着白河苗蛊的名头,行走天下的时候,才会出山。让我将这件事情,告知她的亲人。

瞧着沉睡在虫池白茧中的雪瑞,我长叹了一口气,点头表示知晓。

蚩丽妹不喜我平淡的性格,也不多言,沉入池中,不再理会我。我怀着忐忑的心情离开,总感觉蚩丽妹似乎对我有着特别的期待,而我却让她失望了。

雪瑞不走,我们并没有在寨黎苗村待多久,当天便离开,前往大其力,而他侬和乃篷师兄弟则要返回泰国清迈,准备上演一场基督山恩仇记。

我们在大其力市与阿洪汇合之后,才得知他收到一个神秘信笺,里面有一个瑞士银行的账户和密码,他查过了,大致和李家湖缅甸分公司损失的金额相近。我猜测这件事应该是许鸣干的,如此兜兜转转一个月,总算是所有的事情,都有了一个完整的结局。

仔细回想起来,恍然如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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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疆蛊事:我被外婆下了金蚕蛊南洋风云再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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