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醒
我曾经在本文的开头说过,常年在一个地方待着,是无故事的。因为你的圈子有限,活动范围又小,接触的人和事千篇一律,生活的锐意和棱角都会被这些烦琐的、鸡毛蒜皮的小事情磨平,每天关注的,莫过于身边见惯了的面孔——老师、同学、同事、上司、客人……
平淡无味的生活,便如同一杯白开水,你不喜欢,但是每天都必须喝。
打开新闻联播,总是一片祥和,国泰民安、世界和平,虽然总是有几个地方小打小闹,但是跟我们小老百姓,都没有关系。我们快乐安详地生活在这尘世之中,慢慢老去,直至死亡。
然而世界总是这么平淡如水吗 在平静的海面下,到底会有什么样的波澜呢 死亡,死亡之后是什么
恐怕没有几个人能够一一说清楚。
所以,没有进入一个圈子,仅凭着道听途说,是永远都不会知道那些不为人知的事情的,也许这辈子都不会遇到那些神鬼杂谈的怪事,所有的一切都是镜花水月、奇谈异事而已。这个世界其实是有一道门的,而我,则半只脚踏入了这么一个圈子,所以知晓一些皮毛,藏于心中。大家好,我是小佛,肚子里有一些私货,给大家看一看,信与不信不重要,权当作一番笑谈吧。
时间回转至 2008 年的七月末,当全国人民都欢欣鼓舞地等待着奥运会开幕式时,悲催的我已经在病床上躺了三天三夜。在第四天,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我脸上的时候,我睁开了眼睛,醒了过来。
病房里面的空气,是好闻的薰衣草和康乃馨的味道,金子般的阳光,从窗帘里透射进来,照进了我的心里,暖洋洋的,让人忍不住深呼吸,感谢这个美好的早晨。
这是一个高档的独立病房,没有我们那个小县城医院消毒水的刺鼻气味,也没有惨白的一片墙灰。入目处,到处都是高级装饰,倘若我把它与高级酒店比,想来也是差不多——好吧,其实差很多,原谅我这个没什么见识的家伙吧。
我安静地躺在床上,感觉这一辈子,都没有睡得这么踏实,懒洋洋的,什么都不想动。
自从十六岁出门打工,我这六七年都是在奔波忙碌中度过,开始的时候是为了生计,后来是为了赚取更多的钱,直到我去年被外婆下了金蚕蛊,前女友小美离我而去,我才发现,似乎有一种力量在我后面默默地推动着,让我走向了另外一种人生道路。特别是这一年,在精神上,我实在是太累了,累得一睁开眼睛,脑子就要不停地思索。
屋子里面空荡荡,没有一个人,我在迷糊之间,回忆着昏睡之前发生的事情。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是一个噩梦。一个懵懂无知的小队贸然闯入一个危机四伏的广场大楼,结果,差一点儿全军覆没,差一点儿……我的脑海里面突然浮现出一个老人慈祥的面容来。这个老人用自己的生命,将一个有可能危害千百人的厉鬼,给了结在了一个阴冷潮湿的地下室里。
他的死,让我震撼。
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一个人,会为了所谓别人的利益,去牺牲自己的生命,而且是以那种壮烈的方式——虽然这种故事我经常在电视剧上看到过。没有亲眼见到的人,是不懂得那种震撼的。
思维开始逐渐地醒转回来,我尝试着坐起来,正想把朵朵和金蚕蛊叫出来,看一下伤势时,从房间的角落里扑腾出一道肥硕的影子,落在我的病床上,嘎嘎地笑。我一看,正是虎皮猫大人这贼鸟厮,它将翅膀收回来,脑袋向下一弯,作礼,朗声说道:「岳父大人,小婿这厢有礼了。」
看着这肥鸟儿鬼鬼祟祟的猥琐样子,我就好笑,呸了它一口,说别乱叫啊,谁是你的岳父大人
虎皮猫大人扬扬得意地说:就是你啊,岳父大人,你养了一个好女儿,又美丽又可爱,玲珑剔透,而且还是个小萝莉。虎皮猫我见到心中痒痒,发誓一定要追到她,不惜任何代价,当上门女婿都成,彩礼啊、嫁妆啊我一律包办,不劳你费半点儿心思,而且还给你预知祸福,测算未来,你看怎么样
我伸出手,一把掐住这只肥鸟说,朵朵是我家的,给座金山银山都不换,你这辈子都别想。话说回来,你这厮不是被毒死了吗 怎么现在又死乞白赖地站在我面前,垂涎我家朵朵
「自由恋爱,你管不着!」
虎皮猫大人先是跟我宣布了它的口号,然后悻悻地说许永生这个傻瓜,确实是有一手。倘若是普通的毒药,我虎皮猫大人吃了也就吃了,一泡屎拉完了事;可是他鬼机灵,弄来了紫叶艾蒿精,涂在了那两个死鬼的身上,结果大人我就中招了,醉得一塌糊涂。
我疑惑,说什么紫叶什么精,我听不懂
虎皮猫大人在我的被子上走来走去,起口就是一句傻瓜,真是个没文化的家伙。骂完,又回转过来,说看在你是朵朵老爹的份上,我就再跟你聊五块钱的天吧。艾蒿你知道吧,这是一种菊科多年生的草本药用植物,味苦性温,能发出奇特的芳香;而所谓紫叶艾蒿精,则是用一种变异为紫色叶茎的艾蒿,凝练而成的油精,这油精是一种很高档的香水原料,对异性有着致命的诱惑。当然,这不是重点。
它看着我,头低了下来,说重点是,鹦形目的鸟类一吃到这东西,不管多少,立刻醉倒在地。我本来并不会受到算计的,然而啄那家伙头颅的时候,忍不住吸了一小口……
我露出恶心的表情,说你这家伙真恶心,以后等小妖朵朵分离出来,让她跟你走吧,一个德性。虎皮猫大人振翅高呼,说好也好也,丰乳肥臀的火爆妞儿,我最喜欢不过了。两个媳妇儿,到时候我就可以双飞……比翼双飞了哦!我一枕头砸过去,气死我了,这扁毛畜生还真的是蹬鼻子上脸了!
白色的枕头成一个抛物线,朝门口飞去,正好杂毛小道走进来,被砸了个正着。他一脸的惊喜,说小毒物,你醒了 嘿嘿,虎皮猫大人说你今天早上一定会醒来,果不其然。我奇怪、讶异地看着他,说你不是浑身脱力、昏沉沉地给人拽走的吗,几个小时不见就活蹦乱跳了,什么个情况
杂毛小道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笑容,说不会吧,你醒来多久了,大人没告诉你现在的时间吗
我摇摇头,看向了空中的虎皮猫大人,它嘎嘎地笑,说你这傻瓜,你睡了三天了你晓不晓得 我大惊,我说怎么今天睡得这么舒爽,原来睡了这么久 不行,阿根的命魂还在槐木牌中呢,我可是误了大事了。我着急地要站起来,杂毛小道把门打开,只见后面跟着一个笑容满面的男人,这个家伙,不就是我那倒霉的兄弟阿根吗 看他一副微笑的样子,哪里还有之前的傻样
久未见面,也算是生死之隔,我们两个不胜嘘唏。
杂毛小道看着阿根紧紧拉着我的手,说还好那槐木牌是他做的,知道怎么把阿根的命魂渡到他的玉中,要不然等到我醒,黄花菜都凉了。阿根对杂毛小道又是一阵感谢。说了几句,杂毛小道提起欧阳指间,说昨天,他和阿根已经去江门参加了老爷子的葬礼,送走了,我没有醒过来,不过他代我给老爷子的坟头上放了一束花。
我默然,说好,有时间,还是要去看一看他的。共过命的交情了,不去,说不过这个理。
阿根眼圈发红,说都是他害死了欧阳老先生,若不是他执意在湾浩广场这边开店子,也不会出这事。我便劝他,说命中该有注定有,欧阳老先生古道热肠,这事情,即使不是他,换作别人也是一个样子的。万物都是一个圈,会绕回来的。不过欧阳老爷子这个人,算了一辈子的命,到最后,却把自己的性命给搭进去了。所以说,趋吉避凶的事情,算他人准,算自己难,皆因沾染因果,有所牵挂。
大家齐声叹气,说老爷子这一辈子行善无数,倒是走得早了。
杂毛小道想起一件事情,问我,说你醒了,宗教局的人有没有过来找你 我摇摇头,说没有啊,刚刚醒来呢。说来奇怪,这种事情不是应该什么国安局、总参之类的部门来搞吗 为什么是你大师兄,还有那个张伟国,怎么跟冷衙门管理局扯上关系了呢
杂毛小道笑了笑,正待解释,病房的门被敲了敲,接着门开了,走进来三个人:张伟国、杂毛小道的师侄黄鹏飞和一个穿着藏青色职业装的年轻女性。
第二章 招揽
留着地中海头的张伟国带着两个手下,来到我的面前,看着坐在床上的我微笑,说你可终于醒了,三天了哦,医生说你是疲劳过度,再加上身体受了很多伤,所以才会导致如此。我找了几个人帮你瞧,都说依你的体质,不应该睡这么久的——还好,你总算是醒了过来,不然整个事件里,最关键的部分都缺少了记录。
他也不客气,直接搬了一个板凳就坐了下来,而换了便装的黄鹏飞则伸手去赶杂毛小道和阿根,说两位,例行公事,请出去等待吧。他说完,阿根便老老实实地往外走,而杂毛小道则一动也不动,看着面前这脸上有青春痘的家伙,冷笑。见杂毛小道不动,黄鹏飞面露愠色,说你什么个意思
杂毛小道面无表情地说:「小朋友,别说是你,便是你师父杨坤鹏来,也不敢这样对我。」
黄鹏飞呵呵怪笑,说你以为你还是掌教的真传弟子 十几年前的老故事了,一个被赶出门墙的弃徒,就不要跟我们摆老资格了,好像你很牛一样……他话还没有说完,脖子就被杂毛小道给掐住,拥有一牛之力的老萧显然要比这个正牌道士要厉害些,被制住的黄鹏飞眼睛立刻凸了出来,伸手去抓老萧。
杂毛小道冷冷地说,小子,有些事情你不清楚,就不要乱说,免得有一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一直端坐着的张伟国厉声喝止:「够了!」他看着杂毛小道,说小萧,给我一个面子……杂毛小道松开了黄鹏飞,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去。黄鹏飞脸上刚一得意,便被张伟国淡淡地说了一句:「你也出去」,脸色尴尬,也悻悻地走了出去。窝在一旁的虎皮猫大人瞥了一眼这师侄,大叫一声傻瓜,振翅飞出,路过黄鹏飞的时候,谷道一松,一大泡新鲜出炉的热鸟屎就落在了他的头顶上。
当门被关上的时候,房间里就只剩下我、张伟国和负责记录的那个年轻女性。
「谢奇。」
张伟国帮我介绍旁边这个负责记录的女性,然后直接进入了正题,让我把那一晚在湾浩广场所有的经历,全部都讲一遍。既然赵中华是他们的人,想必事情的大概都已经清楚,而我的底细,只怕也没有多少值得隐瞒的了。我沉吟了一番,然后开始将那天在现场所说的话语,重新说了一遍。前面的自然有赵中华和在场的人作见证,直到后来的大鬼从地下渗出,张伟国才反复求证,问个仔细。
我有些不耐烦了,说我说的话,自然是确定了的,如若不信,你可以找老王、找许永生、找地翻天求证。张伟国盯着我的眼睛,说陆左,你可知道,许永生被那个叫作翟丹枫的女孩子当场射杀,老王没熬到早上就五脏移位而亡,地翻天,嘿,被你下的蛊毒折磨得快精神崩溃了……
我讶然,没想到我昏睡的这几天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提到地翻天,我问张伟国,说这家伙最后说没说那个老王口中所谓的组织的事情 张伟国摇头,说地翻天死都不肯开口,曾经试图自杀过两次。他最后一遍跟我确认,说广场束缚的那个大鬼,真的是被欧阳指间以生命为代价,消灭了
我麻木地点了点头,说是的。
张伟国将信将疑,说按道理,那个家伙不应该这么弱啊 即使是它提前苏醒过来,也不会这个样子啊
听着他说的话,我突然回想起来,那个鬼东西附上我的身体时,似乎是遇到了什么,结果仓皇逃出,实力暴跌……遇到了什么呢 我仔细思索着,然而头却立刻开始痛了起来,就像有虫子在里面咬,吮吸着我的脑汁。我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疼得直想去撞墙。见我这般痛苦,张伟国站了起来,手伸到我的天灵盖,一股祥和温热的气息,便从他肉乎乎的手掌上传递过来。
两三秒之后,我的头疼缓解了一些,睁开眼睛看着他,说这是什么
这个胖子温和地笑,说他父亲是以前大内的气功师,家学渊源深远,所以学到一些皮毛,看我头疼,便给我缓解一下。他这么说,我心中便听出些意思来,这很明显是在向我示威:莫要以为认识黑手双城就牛了,老子的长辈还是给中央级别大佬看病的存在呢。
我点点头,说谢谢了。
张伟国收回手,旁边的谢奇立刻拿出一块湿毛巾,给他擦手。他慢条斯理地擦完手,然后微笑地跟我说:「陆左,你知不知道你惹上了一个很大的麻烦 」我心道果然,这家伙刚刚摆完后台,就立刻开始进行威吓了,我装作惊讶,说怎么了
张伟国问我,知不知道这个湾浩广场在这个城市落成九年,而后频繁出事,荒凉至今,后台是谁
我想起了赵中华质问工程师许永生的话语,开玩笑一般说,难道是共济会
张伟国沉默了一会儿,摇头说是不是共济会这不得而知,但是老王和许永生有很大可能是邪灵教的人,至于邪灵教是不是共济会的组成部分,这个我不会告诉你,你也最好不要打听。不管怎么说,邪灵教这个东西,你肯定是惹不起的,对吧
我奇怪,说老王和许永生已死,地翻天被擒,整件事情,除了你们,还有谁知道呢 再说了,事情毕竟都是你们在主导,我们只是误打误撞而已,若没有我们,你们还不是一样灭了那里。说到底,跟我实在没什么关系吧
张伟国笑了笑,说希望那些疯子也是这么想的。
他看着我,说陆左,我已经听过赵中华的报告了,他觉得你是一个很成熟的男人,也有着超乎常人的能力,他向我举荐了你,我考虑了一下,确实可以破格接纳你进来。我们那里有不少行内的人,上面的资源相对而言,也都会朝这边倾斜。我希望你能够考虑一下我的提议。
张伟国突然抛出这么一个事情,倒是让我意外——神秘的有关部门,居然说要招揽我
我自年少之时便一直想当一个光荣的军人,而后慢慢长大,军人的梦想已经渐渐淡去,但是却十分羡慕公务员的稳定和轻松,时下正在热播的电视剧《落地请开手机》,那神秘的有关部门,不知被多少人所崇敬……然而,我不再是热血轻狂的少年了,考虑问题,更多的是从利益入手。所谓的资源倾斜,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况,如果仅仅只是金钱上的话,我何必放弃现在的生活和时间,去卖命呢
要知道,朵朵和小妖朵朵分离所需要的麒麟胎到目前还没有音讯,我哪里有时间分心
我抬头看张伟国,问他知不知道麒麟胎这东西。
在听完我的一番描述之后,张伟国一头雾水,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如果需要的话,他可以帮我通过内部的系统找寻一番。我说好,多谢,如果有消息请及时通知我。
说完这些,我又问他,这一番话有没有对萧克明说起
张伟国摇摇头说没有,陶晋鸿老先生曾经是他们部门的高级顾问……
我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心中却彻底断绝了加入的想法。这决定并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因为张伟国的几句话。其一是他说陶晋鸿是高级顾问,便不能接纳杂毛小道;其二他说自己是领导身边的气功师之子,就这两点,只是简短的接触,我便觉得被一张遮天盖地的厚网笼罩着,透不过气来。
像我这般的野路子出身,能去干什么 我想起他对待手下那呼来喝去的风范,有人或许认为他是亲热,但是我,却只能在脑海里形成两个字。
炮灰!
娘咧,人人生而平等,老子凭什么去做炮灰 现在这般的舒适日子,我会过得屁股疼吗
直到张伟国起身告辞之后,我还在想一个问题。门被推开,杂毛小道阴着脸走了进来,问我,说他们是不是准备招揽你
第三章 夜店
我把我的想法告诉了杂毛小道,他阴着的脸这才好了一些,说你这个家伙,倒是个明眼人。你要么有本事,要么有关系,要不然终究是混不出头,说不定就死在哪个烂沟子里面了。
我吓一跳,说不会这么危险吧 哪里可能会这样 杂毛小道耸了耸,撇着嘴,说你爱信不信,我知道你的小心思,觉得加入了他们,黄菲的父母便会承认你们的爱情,让你们结婚对不对 错!你这简直是妄想,没有一个做父母的,会同意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随时都有可能隐姓埋名死去的人,他可以觉得你很伟大,但是绝对不会同意这件事情的!要知道,他们几十年的经验到如今,个个都是老油条了。
我有些担心,说我若不答应,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
杂毛小道摇头说不会,张伟国这些人自视过高,他认为这是在提拔你,你若不答应,他就不会再看你第二眼,任你自生自灭。反正你不管怎样,已经上到档案里面去了,到时候如果出了什么事情,肯定会有人监控你的。这是常规的做法,至于对你做些什么……全中国如你这样的人多得是,他忙得过来吗
我点点头,这才放心下来,说你刚刚怎么回事,阴着个脸的,那个黄鹏飞惹毛你了 噫,那个家伙我似乎是在哪里见到过
杂毛小道说你忘记了 去年在江城野驴岛上面的植物园,我们重返现场的时候,处理那件事情的,就是他和夏宇新两个家伙出的面。他们是负责南方省这一片的,我倒是有几次常常碰到,小时候被我欺负过,现在出道了,见到我就恨不得咬下我一口肉来。
我哈哈笑,说你在人家童年留下了心里阴影,人家报复报复你,也是理所当然的。
阿根苏醒不久,店子里的事儿千头万绪,而且莞太路的那个新店现如今也要准备重新开张,所以待不了多久。他请求杂毛小道给他画几张镇宅的符咒,以免再次出现倒霉的事情,杂毛小道并不因为交情好而手软,好是宰了他一笔。虽然有着救命之恩在,但是这个数额也让向来节省的阿根一阵肉疼。
两人离开之后,我叫来护士把窗帘拉上,然后唤出朵朵和金蚕蛊。
虽然刚才跟杂毛小道、阿根谈笑欢颜,但是我的心情其实一直很郁积,总感觉心里面压着什么,然而看到慵懒的肥虫子和乖巧可爱的朵朵出现,心中好像照进了明媚的阳光,一下子就宽敞了好多。
肥虫子不会说话,吱吱吱,扭着肥肥的身躯就飞到我的脸上来,我有点儿嫌弃它,揪着甩开去,吧唧一下掉在地上,它满不在乎,没心没肺地,又摇头晃脑地飞回来;朵朵站在我的床头,然后跟我说起那天发生的事情,满脑子都是小女孩的猜测。看着肥虫子和朵朵,我感觉两个小东西似乎虚弱了一些。
广场上的行动,真的是损失惨重啊!
窝在一旁的虎皮猫大人醒过来,与肥虫子、朵朵一阵玩闹。我看着它们三个在病房里玩来玩去,心中的阴霾就都消失不见了。
我在醒来的第四天出了院,在此期间,那个叫做谢奇的女人过来找过我,我婉言拒绝了张伟国的招揽。
她没有说任何事情,只是表示知道了,转身离开。接着地翻天被送过来解了蛊。
杂毛小道告诉我赵中华跟我在同一个医院,问我要不要去看他 我考虑了一下,虽然赵中华是官方的人,而且在湾浩广场一事上对我们有所隐瞒,但如果不是他联络了张伟国一干人等,只怕我们根本就逃不出那个恐怖的广场,成为一堆枯骨了。共过生死的朋友,自然还是要去看一下的。
那是在我醒来的第三天,我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于是与杂毛小道一同前往。
同样是高级病房,在房间里面我们看见了躺在床上的赵中华,旁边还有一个长得像宝岛主持人小 S 的年轻女人以及一个三岁多的小女孩。这是赵中华的老婆和女儿,一番寒暄之后,小女孩甜甜地叫了我们叔叔,然后被母亲带出去玩耍。赵中华脸色好了一些,说他的病情还好,子弹伤及腹部,但是他毕竟有一些底子,学过硬气功,肌肉紧绷收缩,当时虽然疼晕了过去,但是,好歹没有去见马克思。
我们聊了一会儿,欧阳指间,这个老人是避免不了的伤痛,而后谈到效力有关部门的事情,赵中华却有着不同的见解。所谓「六扇门中好修行」,虽然师门传承确实不好获得,但是会有更多的资料可以了解、对照,也会认识更多的同行可以交流,同时只要表现优秀,获得的资源也会更多,虽然很多时候需要付出,但是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终究是比一个人摸黑探索要好得多。
他很惋惜,说机会难得,怎么就放弃呢
我们笑,说反正已经回绝了,就不想了。谈及自己的身份,赵中华说自己真的就是一个收破烂的,经营了一家废品回收公司,一般不出任务,所以也还悠闲。聊到自己的女儿,这个男人就满脸的笑容,说现在还小,不懂事,希望以后能够和你那个小鬼一般懂事就好了。我们聊了一阵,见他的伤势需要休息,于是告辞。出门的时候,赵中华叫住了我,说陆左,你说的麒麟胎我会留意的,但是你被诅咒的双手,有没有想过,要化解一下
我伸出双手,看着自己已成断十字纹路的手掌,说掌柜的你有办法吗
赵中华说他的授业恩师对消磨诅咒略有心得,老人家在湖北恩施,等他伤好痊愈之后,可以带我去见一下。我点头,与他相互留了联络方式,这才离开。
出院之后,我又去饰品店,与阿根、古伟一起商量生意上的事情,阿根一再请我回来,共同做事业。他对我跑去洪山开餐厅的事情十分不满,说既然能够跟阿东一起合伙,为什么不能跟他一起呢 我无奈,言明我并不会在洪山待多久,苗疆餐房的事情,主要是阿东没有本钱,帮忙而已。到了晚上,华灯初上,杂毛小道来电,问我上次车里面的事情,还做不做得准
我发愣,说什么事情
这几天脑袋有些发晕,也不记事儿,所以我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结果杂毛小道在电话那头嘻嘻笑,说不是约好了一起逛夜店喝花酒吗 你小子,是真不记得还是准备当和尚了 我这才想起来,似乎是有这么一件事情,当下也嘴硬,说去便去,谁怕谁 杂毛小道说晚上八点他来店子里面找我,同去。
我并不在意,与阿根、古伟和店子里几个骨干在傍晚的时候,一起去外面吃饭,折回来的时候,才发现杂毛小道已经在店子里等候,指着时钟质问我,已经快九点半了,奶奶的,真不是个守时的人,不想去算球。阿根上来打圆场,结果被杂毛小道一起拉上,说同去。
结果,晚上十点钟的时候,我、阿根和杂毛小道准时出现在了附近的一家夜店里面。
夜店其实也分很多种,从广义上分有 KTV、酒吧、迪吧、量贩式 KTV、演艺厅、歌舞厅、DISCO、夜总会、洗脚城、桑拿房,但是在东官,只有两种,即付钱的和不付钱的。都市的喧嚣和浮华沉淀不了太多的东西,所以在这纸醉金迷的夜里,欲望便成了主流,这里所指的欲望,是动物性的、赤裸裸的欲望。
不过还好,为了照顾我和阿根的感受,杂毛小道总算没有找直接付钱交易的那种,而是来到稍微正规的盛天会所。盛天会所,在东官南城区应该算是比较大的场子,虽然酒水比较坑爹,但是音响设备、服务和名气都是一流的,而且过来这边消遣的都市女性,通常质量都很不错。
我们坐在吧台上,看着舞池里无数挥舞双手的年轻男女,抿着酒感叹,果真不错。
杂毛小道被我再三要求,没有穿那吸引人目光的道袍,打扮得跟个潮男一般,而我和阿根,则是黑西裤白衬衫,稍显严肃。杂毛小道放肆地评论着在酒吧穿梭的女孩子的身材和容貌,口水四溅,在这一刻,我很难把他和做法时的那个道士联系到一起,因为此时的他,我光看这脸,都感觉到有一股猥琐之气迎面而来——落差太大,让我感觉十分不真实。
我以前卖保险和做生意的时候,也会来这里陪人消遣,这样的场所,我倒是并不陌生,只是不喜欢而已。所以倒也不是太拘谨,随意地和凑过来的女孩子聊天,说说冷笑话,逗人一乐。杂毛小道盯了我一会儿,便忘乎所以,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唯有阿根,一个人在那里喝闷酒,倒是让人担心。
跟我聊天的这个女孩,容貌着实有些抱歉,而且举止还粗鲁,我聊了几分钟,便借口尿遁。当我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阿根从我旁边匆匆走过,我拉着他,问去哪里 他指着二楼的 KTV 包厢,说他看见王姗情了,要去看一下。
我看着阿根的脸上,满是怒气。
第四章 蜘蛛
王姗情
乍一听这个名字,我心中就泛起一阵不舒服,这让我想到了一条潜伏于暗处阴冷湿滑的毒蛇,和那恶心得如同鼻涕虫一般的情蛊。我一把拉住阿根的手,说看见就看见了呗,你走你的阳关道,她过她的独木桥,既然没关系,何必还要相见,你被骗得还不够吗
阿根想挣脱我的手,说陆左,我刚刚看到王姗情醉得发晕,给一个男人扶上了二楼,恐怕她出事。毕竟都是朋友,遇见了,怎么都是要管一管的。你放开我……
我顿时笑尿了。我这傻兄弟,到现在还把那娘们儿当成朋友看 哼,要不是有我在,只怕阿根现在都已经命丧黄泉,一把骨灰了。
然而见阿根如此执著,我也没有办法。做兄弟的,点醒不了他,只有任由他去犯傻了。我陪着阿根一起走上楼去,二楼有一个小型的演艺厅,气氛比楼下稍微平和一些,声音也没有那么浮躁,其他的地方都是包厢。扫了几眼,那暗色的暧昧灯光,让我心中有一些不舒服,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似的。演艺厅没看到人,阿根挨个儿地去包厢找寻,依然没有找到,倒是惹来了别人的怒骂。
我看那些人准备找保安了,连忙拉着阿根退回楼下。坐回吧台,阿根仍然心不在焉,跟我说想再去看看。
我把一大杯酒放在他面前,面无表情地说喝下去先,阿根也没有犹豫,一口喝下,喉结咕嘟咕嘟地动着,然后眼睛通红地看着我,说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很贱
我盯着他通红的眼睛,说阿根,你担心的那个女人,她不是一个玉洁冰清的圣女,而只是一个下海的小妹!她有过的男人,比你每天见过的女人还多十倍百倍。她来这里,不是消遣,而是在工作。工作,你懂吗 是你情我愿的交易而已,说不定这对狗男女已经在包厢里交易了,你在担心什么 你不是看开了吗 现在怎么又是这副尿性,你再这样,别跟别人说你是我朋友。
我严肃地指着他,说我真心丢不起这人!
阿根眼睛红了,身子伏在吧台上,肩膀耸动着,不停地抽搐,让人心里面难过。我撂完狠话,却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女人喜欢浪子,然而却有几个人能够做到洒脱不羁 每个人都年轻过,心中总会有一道伤痕,你想要忘却它,然而时间流逝,偶尔,这伤痕又翻滚了上来,让你觉得心疼,感到伤痛。
我不理他,也不去想自己心中那些隐藏在时间背后的往事,拿起吧台上的酒杯,让里面的液体在灯光下摇曳着,感受着迷乱之中的宁静。然而三秒钟之后,我的眼睛圆瞪起来。
天啊,我看到了什么
在我的酒杯中,琥珀色的液体里面,飘荡着三个细小的红色蜘蛛。这蜘蛛是如此的微小,我甚至都找不到可以对比的东西来形容它,如果不算散开的肢节的话,甚至没有半毫米。它整体分为头胸部和腹部两个部分,四对跗节,通体都是红色的,有极细微的黏毛组成的毛簇,我眯着眼睛,甚至能够看见它吞吐的口器,上面密密麻麻的利齿……在这个灯光昏暗的大厅里面,我居然能够看清楚这么仔细
我擦了擦眼睛,感觉真的是不可思议。
就在为我的视力增长高兴之余,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来,在我的杯子里面,怎么会多出这么三只红蜘蛛来呢 而且还是活蹦乱跳的。看着在酒中飘来荡去的红蜘蛛,这比针眼还小的东西,让我莫名地生寒——这种东西,莫不是有人故意放在这里的吧
我立刻把阿根拉起来,这个痴情的男子抬起头,泪眼蒙眬地看着我,说怎么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伸手去揩眼睛,我拦住他,指着我的酒杯说等一等,我们可能被人盯上了,酒中有毒。阿根吓一跳,说怎么回事儿 我把手放在他的脖子上,唤醒金蚕蛊,感受阿根的身体状况。
我心急如焚,金蚕蛊据我外婆声称是万蛊之王,然而只是说它的毒性强、用处多,并不一定能够解百毒。要是阿根喝到了什么连肥虫子都解决不了的毒素,那就真的惨了。
我凝神静气,感受了半天,金蚕蛊给我传递回来的信息是没有。
这便好,是我杯弓蛇影了吗 我犹豫着,结果肥虫子不听招呼,直接拱出了我的身体,飞进了酒杯之中。我吓了一大跳,双手连忙捂住杯子,不敢让外人看到。还好音乐声喧闹,旁人自顾自玩乐,并不曾注意这边,酒杯中的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肥虫子打了一个饱嗝,然后把那三只小小的红蜘蛛给一口吃掉。
随后,一种强烈的满足感从肥虫子那里,蔓延到我的意识中来。
如此满足,显然这小红蜘蛛是剧毒之物。
有人要害我,到底是谁呢
我抬起头来四处张望,正好对上了一个留着一脸络腮胡子的男人。这个男人站在舞池的另一边,一直关切地看着我,见我望来,立刻低下头去。我伸出手,让肥虫子爬到我的手臂上,然后吩咐阿根,别管那个劳什子王姗情了,找到杂毛小道,不要离开他身边。我一步一步地走向那个男人,在还有十几步的时候,他突然跳起来,朝门口的方向猛跑而去。
还真的是他,我也不管缘由,拔腿便追。
夜店里面实在是太挤了,络腮胡如同游鱼,滑溜得很,不一会儿就跑到了门口,我哪里敢把这么一个阴暗中的潜伏者放虎归山,于是也管不了别的什么,抬脚追去。出了夜店门口,只见穿着短袖 T 恤的络腮胡朝北边跑去。我一边掏出电话打给杂毛小道,一边使劲地追。
也许是夜店里面的音乐太过吵闹,杂毛小道的电话一直没有通,都是嘟嘟地响,在这关键时刻掉链子,气得我直想把那手机给砸掉。前面奔跑的那个络腮胡子似乎还练过跑酷之类的玩意儿,身手灵活得紧,我把手机往裤兜里面一揣,也不管了,咬牙猛追。
络腮胡子在前面猛跑,我在后面追,这一追便足足追了二十多分钟,我们从繁华的商业街一直跑,穿过了居民小区,又跑过了小区尽头的工地,无数的建筑在我身边如风而过,一直来到了一个露天垃圾场。这一路上,不断有人用诧异的目光瞧着,然而这男人似乎还刻意选了路线,居然没有碰到一个警察,而且每当我快赶不上的时候,又出现在我的视线中。终于,在一个中型的垃圾场边缘,我失去了络腮胡子的身影。
我跟丢了,那个家伙实在是太滑溜了。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垃圾掩埋场,每个城市总会有这样的地方,空气中散发着阵阵恶臭,满目都是垃圾堆成的小山。这个地方,倘若在白天,定然还会见到很多拾荒者(大部分是老人)在此处,迈着蹒跚的步子,试图从垃圾堆中,翻出一些值钱的玩意儿来维持生计。我站在边缘,四处张望,却始终没再看到那个家伙的身影。
盛夏的夜里,空气里都有一丝炎热,四下静寂,只有虫子的鸣叫和几只野鸟的声音。
这空气质量并不算好,然而我体内的肥虫子却蠢蠢欲动,想要出来混一顿饱饭。我拦住了它,正想要再次打电话找杂毛小道讲明现在的情况的时候,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奇怪的声音,是打斗声,但不是人的打斗,而像是动物的撕咬和争夺,不时还传来低沉的犬吠声。
2008 年的东官,特别是南城区那一片,并没有建立起足够的动物收留中心,所以经常会见到流浪狗、流浪猫,而这些可怜的小动物大部分都聚集在垃圾场中,在生活垃圾中翻食着残羹冷炙,这并不奇怪。我本来也并不在意,然而我的鼻间却是一阵痒,感觉总是有一些不对劲,至于是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我拿着手机发了一会儿呆,终于想起来了。
这是血腥味儿,浓重的血腥味儿。
我瞧着前面的垃圾堆,在不远处昏黄的灯光照耀下,垃圾堆的背面,有着难以言明的诡异。撕咬的声音越发的激烈了,不断有嗷嗷的哀叫声传来。我有些奇怪,之前似乎还平静着,怎么我没站多久,便是这般的喧闹 缓步走上前去,我踩着一地的垃圾,绕过那个挡住我视线的垃圾堆,定睛地瞧去。
在我眼前的空地上,有五条流浪狗在打架,品种不一,有狼狗、狮子狗和中华田园犬(也就是常说的土狗),一律的浑身脏兮兮、湿淋淋的,凶猛异常,与平时所见的狗相比,丑陋、毛发脱落、癞子……
然而这并不是重点,我紧紧地盯着这些流浪狗在抢夺的东西,心中骤然发冷——这是一具人的零碎尸体,四肢被扯烂了,肚子也给掏了个空,只有头颅稍微完整,看得出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女性,脸上的皱纹沉淀了岁月的无情,脸被啃了半边,眼珠子全部不见……
我的出现,给这空地带来了片刻的宁静,这些刚刚吃完人肉的流浪狗停止了争夺,扭过身子来看我。它们的眼睛,在远处昏暗的灯光下,呈现出暗红的颜色。而在这些狗的后面几米处,站着一个黑色的人影。
第五章 漏网之鱼,食尸狗
这个一脸络腮胡的男子,正一脸笑容地看着我,而这笑容的背后,是浓重的怨恨和愤懑。
我试图从记忆中去寻找这么一个人,然而我很遗憾地发现并没有找到,也就是说,我并不认识这个家伙,姓甚名谁 来自哪里 我一概不知。所有的一切都是虚幻的,只有恨意,如此真实。
那五头流浪狗趴在地上,红色的狗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张着嘴,浑浊的口涎顺着红色的血肉留下来,喉咙里面,有着低沉的嘶吼,不像是狗,反而像狼。前爪刨着地,蠢蠢欲动,似乎随时就要跳起来。
我看着这些古怪的流浪狗,皱着眉头问这个男人:「是癫蛊 」
他点点头,说不愧是养金蚕蛊的蛊师,这变种癫蛊你也能够看得出来。
我眯着眼睛,盯着这个男人。确实,这种癫蛊是壮族的不传之秘,据说是用一种独特的青叶蛇埋在地下制作而成。中者心昏、头晕、笑骂无常,饮酒时,药毒辄发,忿怒凶狠,俨如癫子,此为其次,并不比寻常蛊毒奇特多少。而真正厉害的家伙,能够用中癫蛊死去之人的血肉,饲养出比寻常更加凶猛的畜生来。这种畜生食过人肉,会变得凶残恶毒,迸发出身上最原始的野性来,淡忘死亡的恐惧,眼中只有活人的血肉,变成丧尸一般的存在。
这东西叫做食尸狗。
它唯一恐惧的,就是制作癫蛊的那个养蛊人。
古时候的岭南蛊壮,就是靠癫蛊训练这种畜生来与外地争斗的,并且在苗蛊的阴影之下,打出一片天。时隔多日,制作食尸狗这种技艺,早已消失在时间的磨砺之中了,但现如今,又重现在我的面前。我心中戒备着,这已经不是单纯的蛊术范畴了,我的肥虫子,未必能够派得上用场。
我看着他,说混这行饭的,想要吃得饱,定要晓得多。癫蛊这东西,我不会,但肯定是知晓的。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养的是金蚕蛊,为何又要来找我麻烦
我说着这话,络腮胡脸色立刻变冷,说五天之前,捣破湾浩广场的人里面,便有你一个。你知不知道,你的多管闲事,让多少人的心血白费 整个东官分庐,就只剩下我一个人逃脱出来,连上线都联系不到,我不找你麻烦,找谁麻烦 而且,都说金蚕蛊是蛊毒中的王者,我却是从来都不屑的,今日,总是要比上一招的,不然,我以后岂能过得了自己心中的坎
原来是漏网之鱼!我想起当日被人背出广场大楼之时,老王和许永生确实有一些同伙被擒拿着,一排排地抱头蹲在车旁边。想来也是,这么大的一栋大楼里,除了领头的几个,下面确实是需要有些跑腿的同伙。至于这个人,莫非就是老王口中的那个蛊师
老王第一次露面,身上已然有着防备,让金蚕蛊靠近不得,他曾说过是请教了一个蛊师。我之前以为那个蛊师远在天边,没想到却是近在眼前,而且居然能够在有关部门的重重包围之中,逃了出来。
我苦笑,说你倒是好诚恳,不过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要跑路吗
络腮胡呵呵地冷笑,眼睛在这昏暗的路灯的反衬下,像是碎玻璃渣子一般的尖锐、怨毒,他笑完,说我本就没打算让你活着离开,不妨让你做一个明白鬼,不然留着执念在尘世,反倒是多了几分因果。说完这话,他从怀里拿出一片青色的竹叶子,然后放在唇上,吹出一曲苍脆的曲子来。
这曲子婉转悠扬,在这寂静的夜里,并没有让我感到丝毫的宁静,而是凭空多出了一丝恐怖的气息。
因为随着这曲子地响起,原本蓄势待发的五条食尸狗,便如同离弦之箭,朝我迎面扑来。
这五条食尸狗大小不一,最大的狼狗及膝高,最小的狮子狗只有狼狗的三分之一,舌头全部耷拉在外边,跑动的时候,甩动着带着血浆的口涎。我这人小的时候被狗咬过,所以一直都怕狗,心里有阴影,时至今日,看着猛犬一纵一纵朝我扑来,我心中立刻想要转身而走。
然而这念头一起,心中便暗骂:怕个毛啊 老子僵尸厉鬼都交过手,而且还战而胜之,现在怕什么狗
我身上不是还带着两个小东西吗 对付狗,朵朵和金蚕蛊比我有经验啊
念及至此,我立刻高喊一声「请金蚕蛊现身」,肥虫子立刻牛闪闪地出现,而我胸前的槐木牌中也射出来一道金光,是朵朵——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了朵朵,心中反而有了一点失望。按照一天一轮的规律,今天本来是该小妖朵朵出现的。可是这小妮子现在不太爱理我了,除了上一次十万火急时现身之外,后面的几天,她根本就没有出现,或者是在我睡了的时候才现身。
我知道她是对我有怨气了,她觉得我根本就没有重视她,喜欢朵朵和肥虫子更甚于她。
朵朵一出现,顿时尖叫,说哪来这么多狗狗啊
话还没有说完,那条最大的狼狗就狠狠地朝我扑来。我早有戒备,一见到这狗奔来,抬腿便是一脚,不踢它头,不踢它前爪,专往那脖子处、侧颈处踢。这一踢及中,感觉就像踢到了一头小牛犊子。这条狼狗与我擦肩而过,立刻又有一条土狗流着哈喇子冲了上来。
朵朵立刻俯身而下,伸手就揪住了这条土狗的耳朵,小萝莉一发狠,高喊一声可恶的狗狗,便将这只浑身开始变成瘌痢血浆的土狗,给甩飞了出去。我疲于应付这剩下的四条食尸狗,却指挥着金蚕蛊朝络腮胡冲去,不料裤脚被唯一的一条狮子狗给咬中。这是一条本来应该为白色的小狗,然而此刻,蓬松的毛发全部结痂,露出灰红色的皮肉,张开嘴,牙齿比普通狼狗,还尖利。
夏天,我穿的是单薄的西装裤,被这小家伙一口咬住,一阵剧痛传来,疼得鼻尖都冒汗了。
这狗牙有毒,伤口处,麻麻痒痒的,十分不自在,一股阴寒往上蹿。
见到我受了伤,朵朵一阵大怒,飞下来,坐在那条癞皮狮子狗的身上,闭上眼睛,举起拳头一阵猛捶,说敢咬陆左,打死你,打死你……那狮子狗咬住我不松口,我也不敢在原地僵持,箭步跑到一垃圾堆旁边,捡起一根一端钉了铁钉子的木棒(其实是个桌子腿),深吸一口气,将跟来的两条狗一棒子给打开,而被朵朵蹂躏的那只小狮子狗也终于松开了牙齿,肚皮朝上,翻倒在地上,四肢抽搐起来。
我手中拿着那根将近一米的木棒,一连打翻了三条恶狗,环顾着四周,旁边的几条狗陆续翻身爬起来,围着我狂吠。我喘着气,指着络腮胡说你这伎俩要杀我,是不是在开玩笑 这狗也能够杀人吗 络腮胡往前走几步,一脚踩在了地上的头颅上,说怎么不能,这个老太婆不就是被活活咬死的 他一脚踢开,看着在他旁边萦绕、不敢上前的金蚕蛊,说你这号称蛊中之王的虫子,也不过如此嘛。
被食尸狗啃得只剩半边的头颅,骨碌碌地往旁边滚去。
我拿着木棒,跟两条狼狗、两条土狗作对峙,看着这四条皮包骨头的食尸狗在我旁边伺机而动,身上的毛发一撮一撮地掉落下来,露出了烫伤一般的皮肤,呈粉嫩色,然后破裂,有类似于蛆的白色虫子在上面钻来钻去,黑黄色的口涎与之前的人肉一起,不断地滴落下来,又骚又臭。
木棒上面滴落着血,我有些喘气,这被癫蛊转化过的食尸狗,没有痛觉,那大棒子上的生锈钉子,几次都砸进了食尸狗的头颅中,翻起血花来。然而却对它们没有多少的影响,倒地之后又立刻翻身而起,像狼一般在我外围游走着,尝试寻找空隙,准备偷袭。
我小心翼翼地看着这四条食尸狗,凝神盯着它们,恶狠狠地瞪,朵朵与我背靠背。
在那一刻,我对于那一套传说中的丐帮镇帮之宝打狗棒法,有着发自内心的期盼,特别是最后的一招「天下无狗」,则是我心中最大的向往。然而,我面前的这四条,已然算不上是狗了,更多的,是一种被癫蛊毒性控制的「僵尸」,没有恐惧,没有胆怯,只有对食物赤裸裸的欲望。
我看着不远处暗笑的络腮胡,心想他是有预谋的,所以把我引来至此,一举灭杀——难道,我真的会死在这几条不伦不类的恶犬之下吗 怎么可能 我捏紧了手中的木棒,发了狠,箭步上前,冲往那络腮胡子处。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我先把这王八羔子弄死再说!
随着我的身形一动,那四条凶恶的食尸狗立刻先后扑来,朵朵挡住两个,我乱棍打散两个,离那络腮胡子只有四五米的时候,那个家伙哈哈大笑,说要杀你的,你以为只有我一个吗
话音刚落,从地上突然腾起一股黑气,发出诡异的笑声,一声比一声凄惨哀怨。
第六章 围殴
这从四面八方涌来的笑声,让我后背心的鸡皮疙瘩一瞬间冒了起来。
这笑声我是十分熟悉的,它让我立刻就回到了湾浩广场的惊魂之夜。是的,这个女人的声音,就是广场大楼中那十二个女鬼的老大,身着白衣的无面女鬼。我的脑子在瞬间就回忆起来,老王说他的十二头女鬼就只剩下三个,而最后附体的人却只有小东和蔓丽,还有一头,再无踪影。我本来以为这些首尾,自然有张伟国那一票专业人士搞定,没曾想,他们不但漏掉了络腮胡,还把这头女鬼给放掉了。
这办事效率,我能够吐槽吗
我能够骂娘吗
我能够竖起两个中指,表示我发自内心的赞叹吗
电闪火石之间想明缘由的我已然冲到了络腮胡的面前,抬手要一棒子擂死这该死的家伙,没曾想棒子立刻就被那女鬼给缠住,动弹不得。时间紧急,我也不作纠缠,放开棒子,伸手就揪住了这个意欲报仇的蛊师。我本以为他跑得如此迅疾,身手灵敏,定是和老王、许永生一般的练家子,然而我这一抱一推,他竟然和我一同倒在地上。我们两个滚了几圈,我这才发觉络腮胡一身的汗水,不停地喘气。
我这才想起来,我们两个前追后奔的,高强度地奔走了二十多分钟,就算是一般的练家子,此刻也是手脚酸软了。不过奇怪,不知是不是金蚕蛊在我体内的缘故,我竟然还是一身的好体力。我和络腮胡在平地上翻滚,相互较劲,而让我担心的食尸狗却并没有跟上来,我这才注意到,金蚕蛊已经加入了对食尸狗的战斗。
食尸狗即癫蛊,在肥虫子的领域里,它自然不肯服输,坚决顶上。
我仗着身体强壮有余力,把络腮胡按倒在地,半直起身来,啪啪就是两个耳光。这耳光打得畅快,心中正舒爽,却感到后背被一阵阴寒狠狠一撞,心脏都差点儿蹦了出来,意识不稳。不用问,定是那唯一幸存的女鬼。不过,这女鬼要真有本事,就上我身来,像这般缠绵,哪能动我分毫
我不理,自念金刚萨埵心咒,暗结了不动明王印,又一掌,朝我身下这络腮胡的胸口重重锤一下。
这一锤,络腮胡口中喷出鲜血来,然而他却在哈哈地笑,笑容诡异得让人迟疑,感觉不妙。
果然,在我把这个络腮胡扇成猪头之前,他突然睁开了眼睛,晶状体里面的瞳孔为白色的,没有一丝的人类感情。接着他伸出双手,握住了我的手腕,如同铁钳一般,让我动弹不得。络腮胡紧紧掐着我的手腕,诡异地笑,然而眼睛却是不喜不悲,说小子,你以为你能够逃得过我的追杀吗 不但是你,你们所有人,都要一个接着一个绝望地死去,没有人,能够逃得出我的追杀……
这笑声清冷,古怪,像女人在唱歌。
他拉着我就往后甩去,被鬼附身的络腮胡力气大得出奇,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腾云驾雾一般飞起,最后砸在了一大堆生活垃圾里面。我被震得浑身都快散了架,腰间被一个尖锐之物硌到,生疼。我从一堆烂菜叶子和腐烂的泥浆中爬起来,顾不得身上的熏臭,转身朝另外一个方向跑去,感觉身后有风声响,掏出震镜就是一照:「无量天尊!」
关键时刻,这铜镜子也给力,立刻冲出一道金光,将络腮胡给笼罩住,他顿时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这么凶猛的鬼,我可没有降服的法子,而虎皮猫大人——那只能够吸食鬼魂的肥母鸡又被杂毛小道丢在了家里面睡懒觉,我毫不作停留,拔腿就往来路逃去。那一边,一条食尸狗瘫软在地,而肥虫子则不见踪影,朵朵悬于半空,两条粉嫩如莲藕一样的手臂平伸着,那三条食尸狗则静止不动。
神念阻绝,戾气未消。
我想起来了,这是《鬼道真解》中隔绝所选对象与外物联系的一个法子——癫蛊本是依据毒性而发作,而这恶犬,除了服从本能之外,还听从于下蛊人的命令,朵朵切断了两者之间的联系,便能够让这恶犬稍微地停歇下来。不过,这笨孩子,切断这三条食尸狗的思维感应,可不是一件轻松的活计,依她这小孩子的水平,能够持续多久 我风一般的冲到朵朵面前,只见这小萝莉额头上全部都是汗水。
鬼为灵体,本来是无汗的,只是朵朵为鬼妖之体这种甚为稀少的存在,有汗水自然也不用稀奇。
小萝莉嘟着嘴,眼睛水汪汪,如月光下溢满水的石井,让人看着心疼。
我气愤得很,也更加珍惜朵朵给我制造的这个机会,抬起一脚,猛然间就将那条最凶猛的食尸狗的脖子给踢断,它呜咽着瘫软在地,已经变得十分恐怖的狗头无力地垂着,口中血沫子汩汩地流了出来。正当我想解决第二条的时候,络腮胡已然冲到了我旁边,一把就抓住了我的左臂,往旁边又是一扔,我又是腾空而起,朝着一堆棱角分明的固体垃圾处跌落下去。
以我的速度这一跌落定然要伤到几根肋骨的。
然而落下来时,我却没有感受到疼痛和猛烈的撞击,一双手将我稳稳地托住,顺带着往旁边移了几米,让我有惊无险地掉落下来。我扭头一看,正是我那好色风流的老搭档——杂毛小道。这时,瘫软在地的那头食尸狗终于被金蚕蛊成功策反叛变,扑向了络腮胡。来不及寒暄,问清缘由,我们两个一同再次冲上前去。
因为惧怕络腮胡,朵朵已然飘上了空中,口中念念有词,正是那日对付女鬼的招数。
灵体对灵体,这才是正解。
被金蚕蛊控制的食尸狗已经被络腮胡子一脚给踹飞了出去,这家伙有女鬼附身,力道大得出奇,那浑身血淋淋的畜生呜咽一声之后,便「撒手人寰」了,始作俑者却并没有受到半点儿的伤害,鬼头鬼脑地溜出来,又像一粒子弹一般,射进了另外一头食尸狗身体内。
这是唯一剩下的狼狗,体型最大的存在。肥虫子就是以反复侵入的方式,准备迎接最后的胜利。
在金蚕蛊和癫蛊秘术的较量中,金蚕蛊完胜,成功守卫了自己身为王者的尊严。虽然这个小肥虫子平日里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样子,似乎并没有什么尊严。但是毕竟,人家脑门顶上,确实长了一颗青春痘。有痘,一切皆有可能。
剩下的那条食尸狗自有反水的同类纠缠着,我和杂毛小道已无后顾之忧,一齐对上了络腮胡子。络腮胡之所以力道大如蛮牛,只因他身上附有一头凝练十年的恶鬼存在,不然以他二十多分钟的高强度奔跑,体内的肌酸已然堆积得影响呼吸了,哪里还能够做到现在那天神下凡的样子
巧不巧,偏偏朵朵对灵体相搏,已然有了一些经验。
仅仅在一瞬之间,络腮胡便陷入了被三人围殴的悲催场面。他气力依旧大得出奇,然而我们并不与他正面接触,只是游走。去夜店娱乐,自然没人像神经病一样带着桃木剑、乾坤袋的家伙什,所以杂毛小道双手空空,一手的好剑法施展不出来,唯有用拳脚功夫应对。
不过这家伙是科班出身,自小基础就扎实,发力用劲也滑溜。相反的,络腮胡到底是鬼上身,力量是大,但是反应毕竟还是慢了一拍,所以以杂毛小道为主力的围殴团伙竟然坚持了好一会儿。朵朵瞅了一个空档,直接飞临到络腮胡的头上,圆润精致的小脸憋得通红,双手按在了他的头顶上,大喝一声:「脸上长毛毛的怪叔叔,看朵朵的『博魂大法』!」
这一拍之下,络腮胡浑身一震,一团黑色的雾气化作一个凶厉的女鬼,与朵朵纠缠在一起。
我一边冲上去助阵,心中一边在冷汗:以后再也不给这小家伙看《海贼王》《火影忍者》了,瞧瞧这小萝莉,现在的身上,尽是些毛病,打架还喊起口号来,让人摸不着头脑。
博魂大法 亏这笨孩子想得出这么土的名字。
不过名字虽土,但是她这一震,却将女鬼剥离出了络腮胡的身体。刚刚脱离人类的躯体,这个时候的女鬼因为不适应此时的存在,其实是最弱的时候。小道因为没有施法的桃木剑,唯有大拇指扣着中指和尾指,作剑指状,快速念着咒法,凝神超度这怨气腾腾的存在。
这黑雾在朵朵周身缭绕,而络腮胡应声而倒,朵朵虽为鬼妖之体,但是毕竟年份太少,显然敌不过这在阴阵中积淀十年的厉鬼,一边保持自身的神志不被吞噬,一边忍不住痛,流下了眼泪来。杂毛小道见得心疼,大叫小毒物你还不赶快出手 我也心急如焚,将络腮胡子的脖颈处使劲来一下,解决后患之后,看着浮于半空的那团黑雾,说这咋办
杂毛小道剑指在黑雾上戳来戳去,大骂说,你那对爪子厉害得紧,抓住它,弄死它。
我关心则乱,听他大骂,这才恍然大悟,我这双被诅咒过的手,对灵体的伤害,其实远高于咒语经文。当下立刻结大金刚轮印,朝着那个与朵朵纠缠的女鬼,狠狠地印去。
此印一结,在我心中,突然不受控制地腾升出一种狂暴的力量来。
第七章 出事
一股让我意外的力量从下丹田之处涌现出来,而我的手掌灼热得连自己都难以承受。
此印法正中那团黑雾形状的女鬼,蓝色的光芒在夜晚里荧荧发亮,有一种音爆一般的声音凭空响起,黑雾一阵恍惚,竟然有一溃而散的迹象。只这一下,黑雾便与朵朵脱离开来,发出一声惊疑的尖叫,这尖叫像是直接在我们的心头响起,好似钝刀子刮在玻璃上,让人浑身生出一阵鸡皮疙瘩。
打铁趁热,我紧紧地握住这一团黑气,不让它挣脱开去,手臂的肌肉绷得紧紧的,有源源不断的力量涌到手掌上,像是不受控制一般。化身为黑气的女鬼哀号了一阵之后,声音慢慢低沉、淡薄,忽然之间,消失不见了。
是被打散了……
有一股阴凉之气流回了我的双手,让发烫难受的皮肤变得稍微好受一些。我有些发愣地看着这奇怪的双手,不知道说什么好。太古怪了,那个无面女鬼,是我们在广场大楼中见过的女鬼中实力最强、也是最难缠的一个,竟然被我一双龙爪手,便将其一举抓爆了,这合理吗 这科学吗
别说是别人,我自己都有些发懵,觉得怎么都说不通。
我伸手去拉浮在空中的朵朵,小丫头脸色苍白的飘开,不敢靠近我,说怕,你的手好热。杂毛小道倒是热情地过来,将我好是一番称赞,说不错不错,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小子这双手虽然经常惹麻烦,倒霉运,但是用来抓鬼,却是一等一的利器。不过呢,你要把握好,不要跟朵朵玩的时候,一时激动,就……要真的是那样了,老子第一个把你的皮扒了,放风筝玩!
我问他怎么过来了
杂毛小道说他在舞池里面蹦迪呢,周围都是热辣的小靓妹,玩得那叫一个畅快,正想勾搭一个去酒店滚床单,结果遇见了我那新房客小澜,她是和几个朋友来这边玩的,本来想找我一起过去聊聊,结果遇到了阿根,听说我有事,便追了出来。出来之后人影无踪,他便费尽心力给我卜了一卦,大凶,杀机浮现,于是他循着《金篆玉函》查询气机的法子,一路寻找而来。
还好,还好,总算在最后关头,赶上了,没有错过精彩剧情。
杂毛小道说完,指着地下躺着的这位络腮胡男,说怎么回事,这位被鬼上身的仁兄是谁
我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他解释清楚,杂毛小道不停地咂嘴,说也奇怪了,这哥们长得一副磕碜样,心智也怎么这么不成熟 不想着潜伏在窝里,避过风头,还想着找俺们这些打酱油的路人麻烦,脑子真的坏掉了。有本事,去找张伟国他们干架去,老子还赞叹他一声牛!
我说怎么打电话给你老打不通了,原来是泡美眉去了,那天下午看你表情就有古怪,是不是看上小澜了
杂毛小道并没有像以前一样露出招牌式的流氓笑容,与我调侃一番,而是摇了摇头,语气有些严肃地说没有,那个小澜,很像一位故人……我问是谁 他摇头没说。
肥虫子将剩下的那两条食尸狗给收拾了,得意洋洋地飞回来,见到杂毛小道,亲昵地往他脸上蹭。杂毛小道一直以来都对金蚕蛊存着敬畏之情,生怕这小东西给自己来一下,虽然不乐意,但还是让肥虫子蹭了一脸的血。这吃货,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同「蛊」相残,最喜欢的食物就是蛊毒,这是它诞生之日起,就铭刻进骨子里面的习性,除非消灭它,要不然永远都改变不了。
我望着在地上昏迷的络腮胡,这位我至今都不知道名字的老兄,现如今看来,还真的是个活雷锋。至少肥虫子就很喜欢这样白送食物、不求回报的家伙。
我们歇了口气,又去看了那个身体已然不完整的老妇人。看着这具支离破碎的尸体,我们都沉默了。看得出来,这个老妇人是在经受了一番折磨之后,被活活咬死的。这世界上总是有这么一些人,泯灭了人性,却又掌握着常人所没有的力量和权利,故而会做出一些耸人听闻的事情来。这种事情太多,就不举例了。
事情发生到这一步,已经不是我和杂毛小道所能够控制的了。望着这血淋淋的场面,我把通讯录里赵中华的号码翻出来,打电话给他。接电话的是他老婆,之后病房里已经睡去的赵中华被叫醒了,我把今天碰到的事情给他讲起,他说他知道了,问了我们所处的位置,让我们等一下,他叫上面派人过来。
我们就在垃圾场中等待了大概半个钟头,来了两辆车:一辆黑色奥迪,一辆加厚的旅行车。总共七个人,为首的很眼熟,自我介绍的时候才知道叫作曹彦君,曾在地下室里面和杂毛小道的两个师侄子一起围殴被鬼上身的小东和蔓丽。他对我们的态度,明显就比那个黄鹏飞要好得多,人也礼貌随和,自言是正一派龙虎山贵溪古镇的俗家子弟,在这里是个闲职,勉强混混而已。
遇到这般妙人,自然是比黄鹏飞那般的二百五好得多。有人忙着收拾勘查现场,羁押凶手,我和杂毛小道则在车中将事情的经过,一一叙述给他听。有人负责记录,曹彦君也并不为难我们,偶尔会实事求是地问几句话。谈到如何处理那人和狗的尸体时,我建议最好是就地焚烧,并且用生石灰和艾草熏,他也一一照办,叫了两个人,立刻去采购一应用具。
我们站在车边聊天,曹彦君很遗憾地跟我说,组织里像我这般的蛊师并不多,中原重道礼佛,派流纷繁,传承也多;而巫蛊之术,则多传于少数民族——特别是蛊,这个东西从古至今,一直都被严厉打击,只有偏远的少数民族山区的寨子里,才会有所传承。而往往掌握这种手段的人,大部分都是很固执的,有着难离故土的感情和对外人的不信任、不理解,顽固,能够进入组织的并不多,虽有,但是本事并不算高。
可惜了,可惜了,要是你来,至少南方区这边,能够占有一席之地。
我抱拳说多谢美意,不过我这个人,向来浪荡惯了,受不得拘束,被人一管啊,浑身都发痒,像中了蛊一样,难受得紧。算了,反正是朋友,到时候有什么事情,招呼一声。曹彦君拍着我肩膀大笑,说等的就是你这一句话——人嘛,就怕有个病啊灾啊的,所以呢,总是有求人的时候。我求你,你求我,关系就这么铁下来了。说完这些,我们相互留了联络方式。
杂毛小道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拿起来,看到号码一愣,接通之后,草草说了几句,脸色大变。
他走到一边去,嘀嘀咕咕说了几分钟,然后匆匆走回来,问曹彦君他可以走了吗 曹彦君要交好于我们,自然说好,基本上也没有什么事情了。然后,杂毛小道拉着我来到一边,告诉我他要回家一趟。看他神色有些慌张,我急忙问是怎么回事 杂毛小道长叹一声,说他三叔萧应武出事了,现在生死不知,需要他和虎皮猫大人回去。
我奇怪,说到底怎么回事
杂毛小道的眉头一阵抽动,咬着牙说你还记得今年二月末,我们在神农架的那个山洞子里面,三叔不是说不要拿里面的任何物件吗 我说是,记得呢。那里面的东西,太邪性了,给人阴森森、沉甸甸的感觉,拿出去,那不是徒留祸端吗 杂毛小道说你我都是这么想的,可是有人却不是——那可是古董,几千年的东西,说不定能够卖个好价钱呢
我心中一动,说是周林
杂毛小道点头,说就是周林这狗东西,他从里面偷偷拿了一个黑蝠雕老玉佩,并且一直藏在身边。这件事情没有人知道,周林回到句容之后,说要回家一趟,办点儿私事,一去便是五个多月。而后返回的时候,三叔见他身上有黑气,冉冉萦绕,问他怎么回事 他还回答说是在家中,撞到了煞。三叔并不以为意,给他制了一张符,让他好生收起来,日夜诵念即可。
本来也相安无事,谁知道,这畜生在今天中午的时候,趁着三叔午睡,竟然想要弑师,欲夺其魂魄。
三叔并不提防这畜生,一时间便着了道。幸好有姜宝看见,呼唤了众人,周林那畜生这才惊慌而逃,不见踪影。而三叔的头顶上,居然已经被密密麻麻插上了十三根银针,直入脑髓,分神锁魂。
我心中一跳,说这可如何是好
杂毛小道说现在不说这么多了,这件事情连他爷爷都束手无策,完全不敢动弹。想到虎皮猫大人,不知道它有没有主意。所以,他必须要带着虎皮猫大人返回句容,去见一见他三叔的模样,再做定夺。我问我要不要去,杂毛小道说不用了,你去也派不上什么用场,干着急而已。
当下我们便不再深谈,找曹彦君借了车,去家中把睡懒觉的虎皮猫大人接过来,然后换乘我的车,把杂毛小道和虎皮猫大人送到南方市白云机场。
第八章 平淡
我站在机场外面的广场上,看着一辆大型波音 747 朝着天空尽头飞去,尾灯闪亮,心中恍然若失。
夜空中繁星点点,也许是城市灯火的光学折射,看得不是很清晰。我突然发现自己有好久没有仰望那令人生畏的苍穹,正如很久没有审视自己的本心。身边有行人走动,路过我,都会下意识地捂住鼻子,然后匆匆离去。我这才想起来,自己仅仅是匆匆换洗了一下,身上依然还有之前掉进垃圾堆的臭味。
杂毛小道走了,虎皮猫大人也走了,这只扁毛畜生在来的路上,与朵朵依依惜别,说了一大堆钦慕的鸟语,然而朵朵却懵懂无知,扮鬼脸,并不理会它,让伟大的虎皮猫大人十分神伤,差一点儿都不想回去。这肥厮!最后,杂毛小道再三请求,还是看在三叔生死未卜的面子上,大人才勉强答应,舍身离去。
它泪眼蒙眬地冲我喊,陆左哥哥,收了我做你的宠物吧 嘎嘎……
朵朵小萝莉闭着眼睛正修炼鬼道真解,肥虫子在旁边监督着,黑豆眼瞪圆,而我和杂毛小道差点儿吐了一地——陆左哥哥……这一句话从这只肥鸟儿的嘴里面说出来,节操都碎了一地,让我们不知从何说起。
杂毛小道走得很急,还好我有个机场的朋友,于是帮忙留了一张最近的机票,一路狂奔,终于赶上了航班。
这一路的辛劳,自不必说。
送走了人,我当晚也就没有着急再赶着回去,在机场附近找了一家酒店住下。
次日,我返回东官,与阿根、古伟两人碰头,了解了店子的事宜。中午的时候我跑了趟郊区,与尚玉琳、宋丽娜交接房子的搬离事宜。有过一场近乎生死离别的经历,两人也看开了很多,对于物质上面的东西,反而并没有太过在意,特别是宋会计,以前那种浓重的市井感觉消失不见了,人也成熟了很多。
这让我感觉很好,人有的时候,确实需要改变一下观念。
返回市区的房子,我与新房客张君澜和潘丽正式地见了面。很巧,这个潘丽自称是一家大型珠宝公司的推广策划,我也是随意,便将麒麟胎的外观和形状说与她听,她迟疑,说她入行也有四年多,策划过几十场大型的珠宝玉石展览会,但是天生自带麒麟胎盘形状的玉石,却是没有见过,也从未听人说起。不过不妨紧,现在这个社会资讯发达,不是有网络吗 去相关的论坛上发帖求助,说不定会有效果呢
听她这么说,我的思路豁然开朗,一人之力不如万人之力,如此一来,自然最好。
潘丽答应我,帮我在相关专业的网络论坛上发帖找寻。为了感谢这个事情,我还特意请她们吃了一顿饭,吃饭的时候,小澜问我为什么要找这个叫做麒麟胎的东西,而且貌似很急。我只推说是个人喜爱,往昔听别人提过,便特别想要拥有一个。这个理由其实十分牵强,以至于小澜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若有所思。
我真的没有心思去编故事,所以并不理会她的好奇,当做不知。
这个长得像杂毛小道故人(莫不是初恋情人 )的女孩子,似乎有一些不简单呢。
东官这边事了,我便不再停留,驱车返回了洪山。苗疆餐房的生意已经步入了正轨,并不需要我再操心什么,每天的那十道菜,我也给取消了,不再出手——人鬼殊途,被鬼上身,终究是害大于利。朵朵虽然并没有伤害我的想法,然后经常出入我的躯体,对我和她,都会有所损害,长此以往,总不算一个事儿。我已然明白了一个道理,钱是赚不完的,用道行上的进步来赚钱,似乎有些缘木求鱼了。
为此事阿东没少跟我埋怨,不过我坚持,他也没有办法,毕竟我不是餐房聘请的厨师,而是股东之一。
虽然如此,餐房已经拥有了良好的顾客群体,阿东从家中请来的大厨与原来的李师傅相互磨合,口味也稳定下来了,来自少数民族边区的美食和风情,在这附近也算是小有名气了。阿东告诉我,我们这里的苗家腌鱼和晋平酸汤鱼已经成了招牌菜,并且上了地方电视台的一档美食节目,虽然这里面花了一些钱,但是效果却出奇的好;还有一件事情,就是餐房在「大众点评」洪山站里人气颇高,广受好评。
我嘴角噙着笑,听着阿东如数家珍地跟我说着这些东西,心中多少有了一丝温暖。
长期在黑暗和死亡边缘挣扎的我,对于这种平静而阳光的生活,心中还是十分向往的,正如我十六岁背着简陋的行囊南下打工,那些艰难但是充满着简单快乐的时光,有欢乐,有痛苦,但是永远不会消磨对未来的希望。阿东便是这样,所以他是幸福的。而我呢 我想我也是幸福的,因为我有了朵朵、金蚕蛊、小妖,在我的家乡,还有身体健康的父母、有亲人以及总是出现在我梦中的黄菲。
人有希望、有目标、有值得期冀和追求的一切,那便是幸福的。
在回到洪山的日子里,我过起了深居简出的生活,房间的冰箱里总是堆得满满的,分门别类地放着各种食物和饮料,除了每天早上坚持的长跑,我几乎都不怎么出门,说好听点儿叫做「大隐隐于市」,不好听的就是一死宅男。在家做什么呢 研究《镇压山峦十二法门》!毋庸置疑,这是一本奇书,而拥有它的我,却连十分之一的内容,都还没有吃通透——熟读和精通,这是两个概念,天差地别。
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捧着金饭碗要饭的乞丐,明明应该很厉害,但是每次都是处于弱势地位,若不是强到爆的狗屎运,说不定已然成了一堆枯骨。
这世界上坏人太多,所以地球总是比火星危险,特别是入了行的我。
我要努力,要奋进,要把自己逼到悬崖上去。
然而奇怪的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于《镇压山峦十二法门》这本传承自我外婆的破书,原本我一直难以理解、艰难晦涩的部分,现如今重读起来,竟然有一种别样的体会,就好像是尘封的记忆,一个曲折的数学题,思维被莫名地打开之后,读起来有了更多的体会。
我不明白,但是却并没有为突如其来的茅塞顿开而奇怪。
这终究是一件好事。
除了我之外,朵朵也很用功。这个乖巧的孩子,每次都会帮我准备一天的伙食,然后洗衣拖地……她最早恳求我带上她的时候,还不会说话,只会可怜兮兮地跟我比划,说帮我做家务。那个时候她还是一个弱小的小鬼,现如今不但找回了地魂,而且还已经是一个修有功法的鬼妖了,实力跃上了一个新台阶,与往日相比有了很大的进步,然而却仍然执着地包揽了一切家务。
这是她的快乐。
肥虫子乐得美不可滋,因为朵朵给它做的营养特供,它十分喜欢吃,几乎连盘子都舔舐干净。
然而朵朵并不会一直都在,轮到小妖朵朵出来的时候,我只有自己做饭吃;而肥虫子,只有噙着一包眼泪饿肚子,然后一小口一小口地饮老白干二锅头,像一个老酒鬼,却始终不肯吃我的招牌菜「内脏拌酒」。小妖朵朵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丫头片子,没两天便恢复了常态,死乞白赖地对我提出各种要求,逼着我把这小小的两室一厅,摆上了各种盆栽植物,绿色成荫。完成之后,这狐媚子便显得有些无聊了。她也修行,但是并不勤快,爱上了上网,翻着新华字典,一个字一个字地学习着。
除此之外,她还是喜欢弹肥虫子的屁股,经常找各种理由弹。
肥虫子没两天,屁股肿了一圈,见到小妖朵朵就躲开去。
在杂毛小道走的第三天,我接到了他打来的电话。小道告诉我,说他三叔中的是消失近千年的「银针追魂术」。这门术法是用祭于神龛之上的银针,采用诡异歹毒的刺穴方法,锁住藏于头颅中的神魂,然后炼制「噬魂针」的法子。什么是噬魂针 这是一种可凭施术者意念控制的法器。炼制方法歹毒,需要活生生的鼎炉炼制,这鼎炉便是有道之人。而吸取了鼎炉的神魂,便能够随人的意念而杀人。鼎炉生前的道行越大,噬魂针的威力便越强——这东西听着像是神话故事,然而却是确实存在的,只是由于引起了公愤,早已在南宋的时候就绝迹了。
没曾想却出现在周林的手上,真不知道这畜生到底遇到了什么东西。
杂毛小道跟我说虎皮猫大人正在尝试破解,但是结果如何,还需要时日——这是一个熬人的活计。
挂了电话,我心中一阵不舒服,周林这家伙我对他印象虽然不佳,但是也不至于连自己的舅舅、师傅都不放过。这内中必定有什么缘故,然而我离得太远,鞭长莫及,其中详情也未必知晓。如此又过几日,我意外地接到了一个来自鹏市的陌生电话,电话那头有一个女人用怯怯的声音小心问我,说是陆左先生吗
这口音,是晋平的方言。
第九章 恶毒
听到这女人小心翼翼的乡音,我的思维一下子有些短路,想了半天愣是没有想起来。
难道是我的亲戚,或者老乡在鹏市吗
这声音听着让我没有一点儿熟识的印象,许是听出了我的诧异和意外,那个女人费力跟我解释,说陆左还晓得我没 我是钟琳,我们今年春节后一起坐飞机的,你说你懂一些玄门奇术,还给我留了一个号码,说我家闹闹要是出什么事情,可以随时打电话给你……
我才想起这么一件事情来,今年,年后我与杂毛小道约好一起去他家求唤醒朵朵的法子,于是从家里出发飞到南方市,在栗平机场的候机大厅碰见一对母子,母亲叫钟大姐,而那个小孩子似乎能够感应到朵朵的存在,还冲我吐口水,当时我就感觉这孩子体质特殊,有阴阳眼,阴阳眼是一种通灵的生理现象,能看见鬼魂等其他人看不见的超自然现象,对于修道之人来说,天生的阴阳眼是一笔财富,因为若后天以阳气强行开启,会折损阳寿。然而阴阳眼出现的时间比较短暂,通常只会在心灵纯净、始终如一的人身上出现。而这类人,大部分都是孩子。
如我之前所言,能够天生看到鬼魂者,大部分都是三岁到八岁之间的小孩子。
莫要以为拥有阴阳眼是一件好事,如果不是入道,或者没有阴阳玄学大师帮忙改命布风水,将这阴阳眼给封印掉,那么拥有这种能力的人一生都会注定平庸,碌碌无为,始终都是一个不得志的卑贱命。而且,从小就与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魑魅魍魉之物打交道,精神和思维都不正常,也很容易招惹麻烦。
所以我当初才会跟钟大姐说一旦有事发生,随时打我电话。
听到电话那头的话语,我说晓得,哪个不晓得呢 钟大姐,你家小孩现在怎么样 还有没有碰到脏东西 电话那头立刻就传出来一阵哭泣声,断断续续,我喂了好几声都没有回应,过了一会儿,电话那头的钟大姐抽抽噎噎地告诉我,她家闹闹出事了,一个月以前死了。
我大惊,说怎么回事 怎么就死了呢
钟大姐告诉我,她和她老公在鹏市的一家企业上班,小孩一直都是放幼儿园里面的。结果上个月有一天幼儿园碰到上级检查,就放假了,她就把小孩寄托在房东阿姨那里。然而下班回家的时候,没见到自家小孩,房东阿姨说小孩太闹腾了,便让他回家了。结果,她在自己家浴室里发现了闹闹的尸体……
我心中一跳,想起上个月从香岛回来,路过鹏市,跟阿培、孔阳两个往昔的工友一起吃饭的时候,孔阳说起的那件事情,连忙问钟大姐,说你是不是在龙华那家台资公司上班
她说是,问我怎么知道的
我说听过这件事情,在上个月。早晓得是你,当初就应该去看一看的。闹闹的这件案子,现在结了没有 钟大姐哭着说没有,事情闹了一阵子,也没有给他们一个合理的解释,闹闹后来给火化了。她伤心得不行,于是请了假在家里面休息,没曾想最近总是梦到闹闹赤身裸体地出现在她的面前,浑身流着血,一脸铁青,哭着说妈妈,我痛!这件事情刚开始她还以为是自己对闹闹思念过度了,没想到到后来,发展到白天都出现了幻觉。她天天哭,老公带着她去仙湖弘法寺求了一道符戴着,然而依旧没用。
这个时候,她才想起有我这么一个人来,于是病急乱投医,找到了我的电话拨通。
钟大姐在电话那头哭泣,求我帮帮她,她现在都要疯了,恨不得去地下陪她家闹闹。我沉默了一下,觉得在洪山苦等麒麟胎的消息,也烦腻,静极思动,还不如去鹏市走一走,上次阿培和孔阳说要弄一个水晶火锅自助餐厅,我正好也过去瞧一瞧。想到这里,我答应了她,说可以,我到鹏市来,帮忙看一看。
我接到电话的时候是晚上,于是第二天早上启程,不到两个小时就到了鹏市。
因为是星期六,正好阿培和孔阳休息,我便通知了他们。
到了地方,我们先一起吃了早点,在茶楼里谈起了开自助火锅店的事情。阿培说这个投资并不大,设备可以接一个老乡的,店子不用大,几十平方即可,限时不限量,而且开在这附近的话,工人们的消费能力也足够。吃完饭他俩还带我去看了一下准备盘下的店面,确实还不错,不大,但是离工业园挺近的,人流量也大。两人这些年也有一些积蓄,其实可以自己来搞,只是心中没底。我让他们做好调研,准备充分了,到时候我介绍阿东给他们认识,帮他们把把关。
大概中午的时候,我辞了他们的邀请,独自一人去找寻我的那个老乡钟琳,钟大姐。
事发之后,她搬离了原来所租住的出租屋,另外找了一套房子,一室一厅。我辗转找到了地方,走进房间里,她和她先生老米正在等待着我。老米是南方本地的,但是老家在本省西部,所以并没有在鹏市买房子——话说鹏市的房价真心贵得离谱。这个男人三十多岁,戴着黑框眼镜,眉头皱成了川字。对于我的到来,他并没有钟大姐那般热情,端上了一杯茶水之后,在旁边静静地听着,脸色发冷。
显然,他把我当成了一般的神棍骗子了。
坐在他们家里,我能够很明显地感觉到一股压抑的沉闷。钟大姐说她总是能够看见自家的小孩在房子里跑来跑去,一回头,又不见了。她的神经明显地衰弱了,语言没什么逻辑,颠来倒去的,说不清楚。我望气,看见她虽然体质虚弱,并没有沾惹邪气什么的,只是有点儿阴。
我听了一会儿,咳了一下,说我能不能问一下闹闹死的时候,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
钟大姐立刻就崩溃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反而是老米,虽然半信半疑,还是将当日之事讲给我听。
原来,当时一出事他便立刻赶回了家里,当时钟大姐吓瘫在地上,除了打电话给他之外,竟然都不知道要干吗,警都是他报的。家里面乱七八糟,他来到浴室里面的时候,他死去的儿子闹闹已经被他老婆给抱了下来,双手双脚的绳子还没有给解开。那绳子是平时上网的那种网线,内包铁心的那种,他想解开,结果弄不断,捆得死紧,最后还是用刀子给割开来的。孩子当时已经断气了,血流了一地,是从头颅上面流下来的,有人用钉子在头顶凿了七个洞眼……
老米说着,情绪也很愤怒,我从他的话语中,得到了大概的情况——除了头顶处北斗七星勺子状般的凿了七个孔外,在孩子的肚脐之下还被割开了大小一样的三道口子,有被火烘烤的痕迹,有油流出。但是这都不是他儿子真正的死因,闹闹真正死于窒息,是被用一根布带之类的东西勒住了脖子,然后吊在浴室上,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活活吊死的。后来法医在闹闹的脖子上面发现了红色的丝线。
还有一个情况,闹闹生于 2004 年 8 月 29 日,甲申猴年壬申月庚辰日,折合成农历,就是七月十四。
而闹闹死的时候,距离他四岁的生日,还有整整四个星期。
老米说儿子死后的几天,他就听家里面的老人讲,这里面可能有巫术弄鬼的痕迹,他就仔细回忆,想起当时的场景,确实古怪,阴森森的,然而当时悲伤,哪里注意查看那么多 后来警察跟他讲,说屋子里面根本就没发现有人来过的痕迹,附近的居民也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的人。这个案子一点儿线索都没有,然后就挂了起来,至今仍然没有音讯。
他们前一阵子在忙着跟那个房东打官司,也就没注意这事,结果他老婆最近这一个多星期都是半夜惊醒,一身一身的大汗,说见到闹闹了,后来白天都会出现幻觉。去了医院也没有个说法,最后没得法子,所以才尝试着找懂这方面的人,来帮忙看看。
我皱着眉头,心中越发地沉重起来。
在十二法门中有讲,头为精明之府,五脏六腑的精气皆上升于头部,十二经脉中,手、足三阳经也均起于头中七窍,乃神魂汇聚的地方,人之七魄藏身的海底轮、脐轮、太阳神经丛、心轮、喉轮、眉心轮、顶轮最后也汇聚于此。将这头颅凿开七个孔,很明显就是用离魄钉锁住七魄,而脐下的三刀,则是勾取此小孩的魂体……
我已经有了七成的肯定,这又是一起炼制小鬼的案件,而且这法子,比罗二妹的更加恶毒——这可是用活人的神魂来炼制,手段之凶残,筹谋之缜密,行事之恶毒,不是一般人所为。而综合了这小孩的生辰与死辰,以及生前便能够沟通阴阳的特殊体质,所练就而成的小鬼,那可不是寻常的厉害。
这种处心积虑弄出来的小鬼,比朵朵这种懵懂无知的小家伙,要凶暴无数倍!
因为,越是干净、无垢的灵魂,被这种邪门恶毒、令人发指的法术沾染之后,就越是饱含着怨念,这怨念达到一定的程度,便能够以力量的形式表达出来。
这一回的事情,可能凶险了!
第十章 意识
这世界上有一种人,天性淳良,品格端庄,然而在换了一个环境之后,突然就会爆发出让人难以想象的恶毒。这就是所谓的「老实人发威」,比如榔头哥马同学。再说小鬼,亦是如此,越是天性美好的东西,越是有人存着险恶之心,想要去玷污一下,满足自己的破坏欲。
所幸朵朵并没有遭遇到这种邪术,而后又遇见了我,才不至于沦为纯粹的杀人工具。
头顶凿孔、脐下三刀分魂离魄,这种法子在十二法门中有过记载,恰好是巴颂的师傅曾经提出来,而后被洛十八给记载下来的。说实话,若论举一反三、发散思维,以及对巫蛊之术的天才程度,这个被洛十八赶出门墙去的第七弟子,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远比我外婆的师父许邦贵,要厉害许多倍。
然而天才往往都是疯子,并且洛十八似乎也并不喜欢这样不择手段、没有一点儿底线的徒弟。
见到我的沉默和凝重,老米和钟大姐有些不安,说怎么了
我咳了一下,看着面前这两位普通的年轻夫妇,说你们可能已经听说或者猜测到了,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你家小孩子确实是中了邪术。而且我可以告诉你们,这东西在行话里面叫做养鬼术,就是将你家闹闹的三魂七魄全部夺出来,炼制成一个供施术之人驱使的恶鬼,闹闹所中的邪术,在养鬼术中是最恶毒的。闹闹死的时候,必定是受到非人的折磨和虐待,纯净的心灵里面积攒了滔天的怒火和怨恨;而且,闹闹死后,必定会受到更残酷的阴风洗涤,让他每一日,都处于痛苦之中。
所以,这也许,就是他遗留在作为母亲的你这里的眷念,所表达出来的痛苦吧……
钟大姐听到我坦诚的话语,眼泪顿时滚滚而出,滑落在脸上,而老米则咬着牙,说小陆你说的可算得真 我盯着老米,说你或许认为我跟街头行骗的神棍一般,总是对你们有所企图的。但是这世间的人,若都如此,就形成不了这美好的世界了。我跑到鹏市来,不收你一分钱,仅仅只是看在钟大姐是我老乡的面子,当初认识并且十分投缘而已,若你计较这些,我便离去,不再管便是……
没待我说完,钟大姐突然半跪在我前面,声泪俱下地哭说,陆左,你可一定要帮帮我那可怜的孩子啊……老米也是一脸的懊悔之色说,陆……陆大师,多有得罪,多有冒犯,请你一定帮帮我们。我把钟大姐扶起来,让他们坐下,舒缓一下情绪之后,问他们最近这段时间里,有没有找人给孩子算过命
我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从作案方式来看,凶手要么是老米夫妇的熟人,要么是观察他们很久的家伙,而最最重要的事情在于,凶手选择在孩子离四岁欠四个星期的时候下手,自然是算准了时辰的。
而知道孩子生辰八字,并且注意到他是七月十四,鬼气最盛的时节出生的人,最大的嫌疑就是如杂毛小道这种在街头流窜的算命先生。
就这一点而言,警察的判断和我一样。
两人都摇头,说没有,他们今年一年都没有遇到这样的人。我让他们仔细回忆,不一定是算命,只要是知道孩子的出生日期、并且知道这孩子有异常的,都有是凶手的嫌疑。两人使劲想,说了几个人,总是感觉不靠谱。突然,钟大姐的脸刷的一下白了,眼睛睁得滚圆,说不会是她吧
我见她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你记起什么来了吗
钟大姐有些犹豫,说她儿子以前读的那个幼儿园,有个女老师对她家小孩特别照顾,钟大姐这个人就是个话痨,有一次便跟那个老师提起自家小孩常常见到鬼的事情,当时那个女老师的反应有些奇怪,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似的。现在想起来,她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很怪异,让人看着心寒。当时警察问的时候,她只想到之前请的几个算命先生,没有想到这件事情。这些天看到她死去的孩子出现在窗外、出现在床头,她总是不自觉地想到那个女老师嘴角的抽搐,以前根本没在意,现在跟我讲话,就又想起来了。
我仔细地盯着钟大姐的眼睛,看到她的眼睛里面,是确定。
道家修炼中有一个说法,叫做「有所感、有所思、有所想」,万物都是有联系的,密密麻麻织成一张大网,只不过平常的人并不能够把这纷繁复杂的内在联系,看清楚,并且掌握于心,所以才会感觉不到。
然而真的是感觉不到吗
人类的脑神经细胞数量约有一千五百亿个,脑神经细胞受到外部的刺激,会长出芽,再长成枝(神经元),与其他脑细胞结合并相互联络,促使联络网的发达,于是开启了信息电路,然而人类有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神经元处于未使用状态。在我们一般意识下,一直潜藏着一股神秘力量,是相对于「意识」的另一种思想,又称「右脑意识」「宇宙意识」或者「脑先祖」,它是人原本具备却忘了使用的能力,这便是潜力,也是潜意识。
潜意识聚集了人类数百万年来的遗传基因层次的信息,囊括了人类生存最重要的本能与自主神经系统的功能与宇宙法则,即人类过去所得到的所有最好的生存情报,都蕴藏在潜意识里。
因此只要懂得开发这股与生俱来的能力,几乎没有实现不了的愿望。
这便是古往今来,佛、道、巫、萨满、基督以及一切宗教和超自然力量的理论依据,通过无数先贤、哲人和大拿所验证过的东西,最真实的存在。无论流派,无论地域,所有入道之人,修的便是这么一个「真」字,明了的最终就是「本我」。「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如是而已。万事解释清楚了,便是这么简单,无所谓神秘不神秘,它一直存在,就在那里,就在你的身边。
当然,即使没有通过训练的普通人,其实也是能够拥有短暂的潜意识,也就是第六感的。
只不过在于,你抓没抓住!
我感觉,钟大姐若不是心中所念出现了幻觉,那么一定是抓住了这潜意识的尾巴。之所以会出现这潜意识,大概也是因为她情绪投入太多,对自家小孩思念过度的原因。
我问清了钟大姐所说的一切,站起身来,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说现在是白天,晚上我再来吧。
至于那个幼儿园的女老师,我去查查看吧。
说完这些我起身告辞。
从钟大姐家里出来后,我直接驱车来到了钟大姐儿子闹闹生前所待的幼儿园。
我并不是什么办案人员,然而心中却不断回忆起那个虎头虎脑的小家伙,虽然他冲着我吐口水,然而他唤着要找朵朵这个小姐姐玩的那可爱模样,想着他那黑亮干净的大眼睛,以及钟大姐两口子悲伤的情绪,心中实在难受,也越发地对将他害死的那人,感到发自内心的愤恨。
这世间总是有那么一些人,他们或许在某一领域,有着高出常人的造诣,但是,这并不是他们高人一等的理由,也不是他们把常人当作牲口、畜生的理由。做出这么令人发指的事情,又被我看到了,我能不管吗 ——不能!虽然这世间有着太多的不平事,我管不过来,但是为了那一双纯净的眼神,这事我得管!
毫不犹豫,不管就是违背了本心。
我来到了闹闹生前所在的幼儿园,然后以孩子要入学为理由,见到了幼儿园的园长。这是一个民办的幼儿园,规模并不是很大,一番了解之后,我从侧面打听到了那个叫做史雪倩的女老师的情况,得知这个女人已经于两个星期之前离开了幼儿园。至于去哪里了 她也不知道。园长很警惕,问我找那个老师干吗
我只是推说小孩在这里的同事说这个女老师很凶,要是还在这里的话,我就有顾虑了。
幼儿园园长一脸奇怪,说小史这个人虽然话语是少了一点儿,但是对小孩子却是蛮好的啊,怎么可能凶 要不是她家中急着有事,园里面怎么可能放她离开 她来了小半年了,一直都是小孩子们最喜欢的老师之一,因为她的离开,好多小朋友还一直哭了好久呢。
我问这个小史是哪里人
然而我面前这个中年妇女终于发现了我的企图,说你到底是什么人,不问幼儿园的情况,反而老是打听我们一个离开的女老师 我被她的一番话语给堵得话都说不出来,园长笑,说小伙子,你就别想小史了,人家可是有男朋友的,你既然已经有了小孩,还是收一收心吧。
我从幼儿园里出来的时候,大概知道了史雪倩的男朋友,是与钟大姐一个大集团的工程师。有了这线索便好,我驱车去采购一些东西,准备晚上再上钟大姐家里,给她辟邪作法。
第十一章 小鬼
晚上半夜十二点,钟大姐家的客厅之中立一张桌子,上面摆一个橙子、一碗米饭、肥肉鲤鱼猪耳朵各一份,点檀香三支,蜡烛一对。门窗关闭得紧紧的,蜡烛点燃之后,黄色的火焰在跳舞,随着我的经文,跳动出不同的形状,勾勒出许多引人思索的图案来。
桌子上除了上述的物品之外,还摆放着三件东西。
第一,是闹闹死的前一日,身上穿着的衣服;第二,是闹闹平日里最喜爱的一把玩具枪;第三,是钟大姐穿得最久的一件贴身衣服,那上面有闹闹妈妈的味道。
头顶凿孔、脐下三刀,三魂七魄尽数被收,按理说闹闹是不会与自己的母亲有任何的牵连,也不会常常出现在钟大姐的梦中和幻觉里的。然而这人世间,实在有很多东西,连道门玄学也难以解释清楚,比如人类最原始也是最浓郁的母子之情。闹闹在受着煎熬,心中唯一的寄托便是母亲,而钟大姐日思夜想,心魂都牵扯在自家亡故的儿子身上。这便是念力,这便是联系,最后以噩梦的形式表现出来。
而我要做的这件事情,是尝试着能不能够引出这股执念,寻根问底,最后将这可怜的孩子超度。
或者实在不行,便将钟大姐和闹闹之间的联系,给斩断,让她脱去痛苦,迎接新的人生。
开坛做法,与往昔不同的是,我拥有了一把桃木剑。
这剑其实是把二手货,是杂毛小道离开之前,不好带上飞机,于是便留了下来,赠予了我,并且答应我如果有好的材料,定然会帮我量身打造一把专属的法剑,便如同我胸口槐木牌一样。虽然是把二手货,但是杂毛小道在上面精心篆刻了不少古怪的花纹和符号,隐隐间已然有了一些增幅器的味道,我用得颇为顺手,比之以前用手结印,要便利许多。
《镇压山峦十二法门》第一章便为坛蘸之道,这是沟通「神灵」,获取神力道行的第一法门,里面的记载繁多,自然也有相应的法子。借其招魂走阴,这里面有着很高的成功概率。
我在开坛作法,而老米和钟大姐则蹲坐在墙角处,静静地看着我。房间的灯关着,透过红蜡烛跳跃火焰的昏黄光线,有袅袅的檀香青烟在房间里环绕着,他们的脸色不断地变化,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我念完最后一句话,盘腿坐在一个草蒲团上面,双手合十,闻着檀香,让自己的心沉静下来。
我一动也不动,墙上挂着钟表,秒针一点一点地走动着,嗒、嗒、嗒……这声音开始不大,后来便掩盖了所有的声音,充斥着整个世界。桃木剑被我平放在双膝之上,如一根枯木,并无光华。
黑暗中的我面无表情,眼观鼻,鼻观心,让心去体验世间万物所想。
流动的依然在流动,静止的从来都不静止。
时间流逝了半个小时,当檀香灭完,蜡烛燃烧到一半的时候,跳动的火焰突然变得静止了,明黄色的内芯里能量不断地涌动,是阴寒的力量。钟大姐突然站了起来,她问老米,说你听到了吗 闹闹在叫妈妈,他在叫我呢……老米一脸的古怪,想拉住自家的妻子,钟大姐一下子就冲到了我的面前,说陆左,你听到了没得 我家崽在叫我呢,他讲他痛死了,好痛!
她抓住了我的胳膊,一股浅浅的阴寒从钟大姐的手指间流了过来。我一激灵,这个鬼崽子来了——不,应该是闹闹的一缕意识,已经缠绕了上来,而我需要做的,则是将这一缕意识无限放大,让他把自己的情况,讲明清楚。我口中念起了咒文:「尘秽消除,九孔受灵,使我变易,返魂童形……」
我一边念一边抓住了钟大姐的手,将她与我易位,盘坐在草蒲团之上。
咒文完结,钟大姐便像是失去了知觉一般,茫然不知地坐着。
老米着急地冲了上来,问怎么回事
我伸手拦住了他,示意他退后。过了一会儿,钟大姐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不断地前后摇动,脸上似笑非笑,似哭非哭,那是一种很奇怪的表情,让人难以述说。突然,她睁开了眼睛,瞪着我。
是一双白眼仁,直愣愣地看着我,里面有着无比的怨毒。
它来了。
钟大姐看了我半天,然后露出了害怕的表情,轻轻地喊:「妈妈,妈妈……」这声音跟她原本的声音完全不同,根本就是孩子的哭声。我身后的老米一阵激动,走到前面来蹲下,颤抖着嘴唇,带着哭腔说孩子,是你吗 闹闹……
钟大姐头缓慢地移动,偏向了老米,露出了雀跃的表情,伸出双手,说爸爸,爸爸抱抱闹闹……
老米上前,没成想钟大姐一下子就把老米扑倒在地,掐住了他的脖子,表情立刻狰狞起来,口中喷着泡沫,说爸爸,我好痛,你来陪我吧,有爸爸陪着,闹闹就不怕痛了。钟大姐一米五几,而老米却有一米七,属于体型偏胖的那种,然而被这么一压,左右扭了几下,居然反抗不得。
我出手了,一张祝香神咒符贴在了钟大姐的脑门之上,这才消停下来。
于是,我尝试着跟这东西聊了起来。这并不是闹闹的主体意识,连三魂七魄的任意之一都不是,仅仅只是一丝眷念而已,所以根本就透露不出太多的信息。不过这也无妨,再三确定之后,我举起怀中的震镜,命令里面的人妻镜灵,将这一丝意识给收归已有,好做后续的联系。
结束之后,我打开房间里的灯,将手指掐在钟大姐的人中之处。
过了一会儿,她幽幽醒转过来,看着我,说怎么了 老米带着又是激动又是伤悲的感情,跟自家老婆讲起了刚才的事情,然后问我,到底怎么回事 我说闹闹已然死了,钟大姐之所以总是看见闹闹,是因为闹闹在她心中的投影,两者相互牵扯,才会这样。按理说,死者已矣,魂归地府,然而闹闹的事情比较复杂,可能是被人炼制成了小鬼,成为灵体。
我已将它留在钟大姐身上的念头收了,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至于变成灵体小鬼的闹闹,老米你也看到了,已经不是原来的他了,而是一头怨念满身的恶鬼了!老米犹豫地问我,说能不能找到那孩子 把他超度了,不要再留在人间痛苦。
我说可以,我正想去一试。然后我把下午打听到的情况说明,问那个女老师的男友老米认识不认识
老米大叫,说杨晓硕这狗东西 咋个不认识!
我一听,知道有情况,问怎么回事 老米说杨晓硕是他们同一个事业部的 PE,也就是工艺技术科的人,平日里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但是又有些骄傲,别人都叫他老吊。老吊上班整日都是一副没有精神的样子,平日里人际关系也不好,是个边缘人物。去年病休了大半年,回来之后,就更加沉默了。不过呢,他跟老吊的关系并不算差,是少数几个聊得来的朋友。
我问他知不知道老吊住在哪里
老米知道,我便让他带我去老吊所住的出租屋。钟大姐经过刚才的事情,心中忐忑、害怕,并不敢留在家中,而且又关心她家孩子,便与我们一同出门。现在是凌晨近一点,但是在工业园里,仍然有很多上夜班的工人在,所以并不算冷清,在老米的带领下,我驱着车来到了不远处的一栋楼下。
老米指着四楼的一个窗户,说那就是老吊杨晓硕所租的出租房。
我望着那黑黢黢的窗户,外面还挂着女人的内衣,是黑色蕾丝的,想来定然不是一个被叫作老吊的男人所有。我让两人下车去,然后把窗户留了一丝空隙,将金蚕蛊请出来。肥虫子出现,看到只有它一个,让它喜爱的朵朵和让它恐惧的小妖朵朵都没在,有点儿纳闷。我将事情告知它,让它上去查探一番。小家伙居然罢工了,附在方向盘上面一动一动的,就是不肯走。
嘿,这狗东西,昨天还跟我嬉皮笑脸地玩儿,今天就翻脸了
我一转念,便知道这家伙的心思,原来是想要跟我谈条件……我掏出一瓶二锅头,摆在驾驶台上,打开,酒香四溢。肥虫子不为所动,依然爬啊爬,爬啊爬。我那个气啊,把酒盖子一放,威胁它再不飞出去,我就把小妖朵朵叫出来,弹它屁股了 话音还未落,肥虫子便已消失不见。
得,这小东西也就是欺善怕恶的家伙。
我闭上眼睛,将意识附着上本命蛊……世界的角度开始转变,一坠一坠的,万物皆变得如此的大,以至于我心灵差一点儿受到冲击。肥虫子飞到了窗户旁边,在它的视野里,只见卧室的大床左边躺着一个浑身雪白的玲珑女子,浑身上下未着寸缕,身材火爆,头发散乱如云,将脸遮盖着;在这女人旁边,还有一具毛巾被裹着的女人躯体。而在床前的柜子前,有一个枯瘦的男人,正在对着一个神像虔诚跪拜。
突然,从窗帘背后出现了一个黑影,一下子飘到了金蚕蛊的面前。在我的视线里,这是一个脑袋比身子还大的光头娃娃,头颅上的青筋密布,表情狰狞诡异,一张开口,里面全部是密密麻麻的利齿,黑乎乎的。
啊!
第十二章 背影
我猛地一睁开眼,起身把车门推开,走下来,对着在旁边忐忑等待的老米和钟大姐急迫地问道:「上次督办这件案子的警官,他的电话号码还记不记得 」老米说记得,我便让他赶紧打电话报警,让警察立即过来一趟。老米眼睛一睁,说,真是那个家伙 你怎么知道的
我说,让你打你就打,废那话干吗
老米不敢再问,匆匆拿起手机打电话,而我则快步走到这栋楼的门口。
这类出租屋,一般房东或者管理员都在一楼,我拍门,拍了几下都没有人开,我回头看老米他们没注意,便唤出朵朵来。小丫头不用我的招呼,直接飘进里面去把铁门给弄开来。我顺着楼梯往上跑,这时一楼的第一个房间门口才出现一个老头,睡眼矇眬地朝着我大骂,说哪个扑街仔,大晚上不睡觉,闹什么门
我心中急躁,既然那个小鬼已经发现了金蚕蛊,那么房间里面的人定然是知晓了的。要万一这些家伙察觉逃跑了,我岂不是前功尽弃 所以,我一定要把门给堵住。我三步并作两步走,飞快地来到了四楼,然后来到了那房间的门口。刚刚跑上来,我有些气喘,楼道的感应灯熄灭了,我一敲墙,又亮了起来。
凝视着眼前这道绿色的铁门,我在犹豫是要让朵朵进去开门,还是等待着警察的到来。
朵朵嘟着嘴,乌黑明亮的眼睛看着我,在等我的决定。
这时候,门口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响声,是锁在响。我手一招,让朵朵让开,小心地往后面退了好几步,身体绷得僵直,蓄势待发。门突然一下子被推开,狭长的走廊上,一道刀光闪现。我连退两步,只见一个光着膀子的男人提着菜刀,出现在我面前。一击不成,他反而没有再进攻,而是小声地问我是谁
这个人就是老吊,见他在神像前面跪拜祈祷,想来就是那个养鬼之人。
我装着诧异的样子,说我路过,你这是干吗呢
他冷笑着,手中的菜刀轻轻摆动。一股阴凉的气旋从他的脚下面朝我袭来,老吊表情似笑非笑,以为我根本没有察觉。那气旋滑过我的脚跟,然后从我的身后飘浮而起。我躬身往后面退了两步,只见一个头颅超大的恐怖鬼娃娃正双手胡乱挣扎,超过二十厘米的大嘴翻起。里面一片交错的牙齿。它被抓住了,朵朵从虚无的空间里,一点一点地浮出身形来,紧紧地掐着这个小鬼娃娃的脖子。
这个鬼娃娃的脸目,依稀还有着我记忆中那个朝我吐口水的小孩的影子。
这小孩奋力挣扎,然而朵朵毕竟比它厉害许多,唯有嘤嘤地哭着,和别的小鬼一样,这哭声是从人的心灵之中,凭空生起,让人心烦意乱。老吊阴着脸看我,说想不到你也是一个养鬼人,还以为是警察呢,半夜三更的,你到底要干什么 放开我的小鬼!
见到自己精心炮制的作品如此不给力,他有些意外,看向我的时候,多少也有了一丝尊敬。
我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这个男人。
空中的鬼娃娃突然尖厉地一叫,竟然挣脱开朵朵的手,奔向了房间里去,而老吊则毫不犹豫地提着菜刀朝我冲了过来。我虽然意外这小鬼的厉害,但是对于挥来的刀子却并不敢掉以轻心,先避开这一刀,然后一把抓住他的手,紧紧控制着,将他按倒在地,死死压着。旁边有一个门开了半条缝,看见我和老吊在地上搏斗,立刻把门关上,一阵锁链声。
我听到楼道里有脚步声响起,叫朵朵隐匿了身形,然后把老吊手中的菜刀甩到一边去,哐啷一声响,结果从房间里又冲出一个女人,抬手就是一棍,朝我招呼过来。我没注意,用背部肌肉生生抗住了这一棍。居然是工地的那种螺纹钢筋。我疼得咂舌,滚落一边,老吊爬起来,抬腿朝我踹来。我往旁边一滚,只见一道黑影狠狠地撞在了老吊的身上,两人齐齐跌倒,接着传来了一个男人压抑不住的怒吼:「老吊你这个家伙,老子平日里对你这么好,你居然敢害我儿子!」
来人是老米,这个男人承受着丧子之痛,接着老婆又差一点儿成了神经病,压抑了一个多月,现在终于爆发出来。我爬起来,避开那个长得雪白的女人手中的螺纹钢筋,伸手紧紧握住这钢筋,将那女人给拉过来,手上一使劲,啪啪两个耳光便扇了上去,把这女人打得吐了血。
望着她雪白的脸上浮现的两个手掌印,我将她重重推倒在地。
以前我总说我不打女人,然而这女人的心肠毒得不行,这螺纹钢筋要是插进了身体内,不死也只有半条命。那女人被我推倒,没有再爬起来,而跟老吊厮打在一起的老米,却已经被老吊翻身过来,饱以老拳。我冲上去,把老吊又是一阵好抽。
楼上有人下来,看到这打斗场面,逃也似地朝楼下跑去。
老吊和旁边这个女人并不是什么练家子,而我这一年多来见惯生死,发狠起来也凶猛,三下两下便将这两人打趴下。老米在厮打的过程中眼镜掉了,眼窝子给捶肿了,见这姓杨的倒在地上,抬腿便是一阵乱踩。他下手没轻没重的,尽往要害招呼,老吊被打得哭爹喊娘。我拦住老米,让他不要打得兴起,将这家伙弄死了,吃人命官司。老米呸了一口血沫子,说打死才好呢。
说是这么说,他终究还是停住了手。
我从门口摆放的鞋架子上拿出一双球鞋(出租屋的鞋架子是摆放在外面的),然后抽出鞋带将地上这两人给捆起来,老米帮忙捆,我则盯着半掩的房门看。那个鬼娃娃逃回去了,这可是有些奇怪。以这般鬼物的性子,它就是再惧怕朵朵,也要拼死一搏的,怎么就逃走了呢 而且里面还有一个女人,一直没有露面,难不成是准备伏击我 笑话,我家肥虫子可是一直在旁边盯着呢。
把地上两人捆好,我叫老米盯着这两人,推门而入。
朵朵趴在我肩膀上,小心帮我揉着刚才被那女人打伤的地方。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一室一厅,走到客厅里,我仔细地打量四周,发现并没有太多的异常。我快步走到卧室里,只见肥虫子正在窗口处与那个大头鬼娃娃纠缠,而房间里面并没有最后那个女人的身影。在窗口处,肥虫子周身漾起一道淡金色的光芒,摇头摆尾,将这鬼娃娃给挡在了这一边;而鬼娃娃的周身都是黑色的雾气,大大的头颅出奇地恐怖,猛烈地朝金蚕蛊撞了又撞。
它撞了一次又一次,肥虫子岿然不动。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终于,它绝望了,朝着我这边奔来。我扬着手,朝这鬼娃娃抓去。它机灵,并不与我硬碰,而是沉落到地上,化作一股气流与我错身而过。我急追而去,然而却晚了一步,被它从客厅的窗户处逃出。它浮在窗户的玻璃外边,一双黑红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这眸子里面有着瘆人的冰凉,还有一种难以言及的情绪。它是厉害的,只不过是成形较晚,倘若给予时日,说不定就成了大害。
「闹闹……」
我后边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转头看去,这才发现老米站在门口。原来这个鬼娃娃看的不是我,而是我身后的老米。只见它稍微一停顿,嘴如同怪兽一般大大地张起来,满目的狰狞。而后,它箭矢一般,朝下面射去,我疾步跑到窗口,只见楼下面的道路上,有一个骑着摩托车的女人,手中高高举着一个陶罐子,正往身后的储物箱里面收回。接着,油门一轰,朝另外一个方向窜去。
金蚕蛊如同一道金光,紧紧跟着过去。
我看着那个戴头盔女人的背影,总感觉到有一丝难以言语的熟悉感,好像是一个熟人。而更远的地方,遥遥驶来了两辆警车,停靠在我的车子旁边,走下来几个警察,正在跟钟大姐交谈,并且频频地朝这边看来。老米跑到我的旁边,朝下看,然后问我闹闹呢 他儿子闹闹在哪里
我没有回答他,而是闭上了眼睛,去联系金蚕蛊。过了一会儿,我睁开了眼睛,说老米,你刚才没有看仔细吗 那个东西已经不是你儿子闹闹了,它只是一个被人炼制的工具,一个害人的玩意儿,是鬼,你懂吗 老米泪眼蒙眬,说那又怎么样 他是我儿子啊!
我摇摇头,不说话。我可以理解一个失去儿子的父亲的痛苦,但是那个闹闹的情况,跟朵朵不一样。
闹闹入邪了,这心里面只有害人,神魂不消,害人不止。
门口处传来了好几个人的脚步声,我将隐身的朵朵收回了槐木牌中。钟大姐和警察一同来的,这也省去了一番解释。我走到卧室的门口,借着窗外微弱的灯光看了一眼,心中一愣。
我想起来那个熟悉的背影是谁了。
第十三章 神像
我看到在床对面的柜子上,有一尊黑色金边的木质小雕像,三头六臂,面目青黑色,口中吐火,愤怒裸体相,座下有黑莲十二瓣。花开,趺坐其间。一面「喜」,一面「怒」,一面「痴」,栩栩如生。这雕像我原本不熟悉,但是至此,我已经见过三次了——第一次是在阿根的新居里,第二次是在镇宁蝎子蛊的老歪家中,而这里,是第三次。
我不知道这黑佛神雕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我却想起来那个骑摩托车的女人是谁了。
王姗情,那个养着情蛊的女人。
我对于这个女人的记忆并不算十分地深刻,只记得她在我手下当店员的时候,长相甜美,是一个十分爽利圆滑的女孩子,与小美并列为饰品店的美丽双姝,业绩经常是第一名。而后被男友拖下海,再无消息。我当时仅仅在心中叹息一声,也没有再追究什么,然而我的兄弟阿根却对这个女孩念念不忘。至今年春节后,我才发现这女人已经回到阿根的身边,还对他下了吸食生命的情蛊。
当时我便按捺不住,将这女人的真面目一举揭穿,要不是顾及阿根的面子,早就将她给扭送派出所了。
最后一次听到这个女人的名字,是月初在酒吧听阿根说她被一个男人给抱上了酒吧二楼。阿根这个家伙似乎还有些余情未了,想去仗义一番,被我骂了个狗血淋头,再也没有提起来。
没想到,我们会再一次见面,而且是以这种形式。
看着这神秘的黑佛神像,想起这些人炼制小鬼那残忍的手段,我越发地觉得王姗情这个女人,果真不简单。一想到这里,我就心生懊悔,当初要是把这女人扭送进局子里去,也省了许多事。我暗下决心,下次再碰到这个女人,定然没有好果子给她吃!
我站在门口看了一下,有警察在屋子里面找到了闹闹生前的衣服、毛巾和小牙刷,都是用一个黄色的符文纸袋给包裹着,钟大姐一眼就看到了,抹着眼泪给予了指正。然后又在床底下、柜子里搜出了作案用的生锈铁钉、装着几节骨头和一些血肉的小玻璃瓶、颗粒状的盐结晶、画有符文的红布、纸娃娃、老米原来住地的照片以及一些零碎的东西。这些东西,将变成铁的证据,出现在法庭上。
这些警察领头的姓刘,叫刘能,是一个身体发福的中年男人。
他来到我的面前,紧紧地握着我的手,激动地说谢谢你,陆左同志,我已经听说了,要不是你的帮助,他们根本找不到这里来。谢谢你!我说不客气,举手之劳。刘警官指着已经戴上手铐的老吊,问我是怎么知道这个家伙就是凶手的 我说我也不知道,听钟琳说那个史雪倩有问题,我便去幼儿园查问了一番,然后得到了她男朋友的信息,便一路查过来了……
刘警官一副吞了苍蝇的表情,笑了笑,转头问手下的人搞完没有 有个年轻警察说搜集完证据了。他问我能不能去局里面协助一下调查
我说可以,并告诉他,有一个女人骑摩托车逃走了,那个女人有可能是主谋,叫做王姗情。
我和刘警官一同走出了房门,见到有警察在,这栋楼的住客约好一般,纷纷醒转过来,推开房门过来凑热闹,交头接耳,纷纷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房东是跟着警察一起上来的,一直还在纳闷,我们到底是怎么进来的。得知自家可爱的儿子就是面前这对狗男女害死的,钟大姐一下子就发了疯,冲着老吊和史雪倩又是抓又是挠,警察都拦不住,最后老米把她给劝住了。
走出出租楼,金蚕蛊偷偷摸摸溜进我的衣袖——那个狡猾的女人太快了,它没追上。
乘车直接到了区刑警队,刘警官亲自给我做了笔录。
我自然不会将全部的实情告知他们,只是说我略懂一些玄门之术,所以之前就留了一个电话给老乡钟琳,接到电话之后便过来探访,没想到还真的就把凶手抓出来了。至于逃逸的王姗情,我把我知道的一切资料都给刘警官讲了,甚至连身份证号码,我都打电话去东官把古伟半夜吵醒,让他把之前的记录给我传真一份过来。对于我的合作,刘警官拍着我的肩膀,乐开了花。
这么一个案件的告破,自然有他的一份功劳在。
警察连夜突审,到了下半夜的时候,老吊没招,反倒是他女朋友招了,说这一切都是老吊去年加入的一个神秘组织所引起的。这个组织是一个传播巫术和末日理念的教派,叫做厄勒德。老吊通过一个偶然的机会,加入了这个协会。之后,他十分兴奋,还专门办了半年多的病休假,去某个地方集中培训。过了大半年,又被派回鹏市来蛰伏。而他炼制小鬼的方法,也是那段时间学到的。一个偶然的机会,老吊知道了老米的儿子米闹闹是一个出生于阴节的天生阴阳眼,便筹谋着将这个小孩子炼制成小鬼。
老吊告诉史雪倩,如果将闹闹炼制成小鬼,以后他两个就会一帆风顺、财源滚滚,做什么事情都无往而不利,魅力大增……因为史雪倩就是闹闹幼儿园的老师,他缠着史雪倩去核实闹闹的生辰,以及老米所说的异常是否是真的。当得知了确有其事的时候,老吊就准备下手了。
为了万一起见,老吊还通过组织,请了他的上线来指导工作。
他的上线,就是逃脱的那个代号叫做「黄鳝」的女人。史雪倩提供了情报和信息,而整个计划的实施,全部都是老吊和黄鳝完成的。黄鳝在指导老吊完成了炼制小鬼的过程之后,离开了大半个月,就在前天,又返回了鹏市,说过三天之后,要把这小鬼拿给上头的人鉴定,如果有价值的话,说不定会给老吊提供更多的资源、更好的待遇以及更高的职位。
为什么说还要三天呢 这里面有一个说法,此小鬼炼制不易,需要三十六周天之后,方能够完工。
黄鳝这个女人在这里已经待了两天,荤素不忌,天天与老吊逼着她一起做羞人的事情,日夜不间隔,说是什么密宗双修大法。而今晚夜里,小鬼突然示警,说有人窥探。那个叫做黄鳝的女人便穿了衣服,拿着装有鬼娃娃生前尸油和秘制物的瓷罐子,就往楼上跑去……
史雪倩所知不多,而刘警官也并不避讳我,将所有的审讯记录都告知与我。虽然这样子并不符合程序,但是我已经答应了把这次的功劳全部都算在他的头上,这让他对我放下了心防,还征求了我的意见。我知道他们上面,肯定会有一个级别的人知道赵中华他们那种有关部门,所以让他上报就好。
他翻翻白眼,然后喜滋滋地离去。
我抽空打了一个电话给赵中华的同事曹彦君,把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讲给了他听。厄勒德,这东西不就是邪灵教吗 曹彦君说他知道了,多谢我打电话给他报信,他会找人过来接手这个案件的。
我在局子里面熬到了天亮,困得要死,早上的时候老米和钟大姐约我去茶楼吃早茶,在桌子上递了一个红包给我。我没收,一番推辞之后,只是让他们把早点的钱付了。两口子不断地感谢,然后流着眼泪,伤感地怀念着死去的那个孩子。我默默不语,说反正也有我的电话,以后有什么事情,案件有什么进展,都可以随时联络我,是老乡,所以不用客气。山不绿水绿,亲不亲家乡人。
吃完早点,我便离开了这里,去找阿培和孔阳商谈他们创业的事情。
这件事情便这样结束了,两个月后钟大姐打电话给我,说有朋友从泰国的寺庙中带古曼童回来,问我可不可以请一个,慰藉一下心灵。我说可以,不过那种从佛家寺庙中请回来的东西,心诚则灵;有,也是做做善事而已。最好的办法莫过于重新养育新的小孩,忘记过去的伤痛。后来我都差一点儿忘记了这回事,去年的秋天,钟大姐打电话给我,说她又生了一个女孩子,七斤六两,为了纪念闹闹,决定取名字叫做陌陌(默默 )。
谈起这件事情的时候,钟大姐的心情一直不错,也没有了以前的感伤。
忘记一件悲痛的事情,莫过于一段新的开始。
然而我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叫做闹闹的小鬼娃娃,后来会成为怎么样的麻烦。
当然,这是后话。
阿培和孔阳的自助火锅店是小事情,我把阿东介绍给他们,具体的事情,我便不再参与,只是到时候凑钱开业便是。我返回了洪山,大概在八月中旬的时候,接到了顾老板的电话,他跟我说起一件事情,说 8 月 23 日在缅甸仰光有一场玉石交易会,听传闻交易会里有一块神奇的玉石原矿,半夜能发出娃娃的哭声,还有人看到那石头在夜里面有野兽的形状浮现。他问我要不要去看看,说不定就是我一直想要寻找的麒麟胎。
如果来,先过香岛,他叫秦立帮我办理相关手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