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开战(3)
陈景元进了望舒县城,没有回陈记药铺,而是找了一间不起眼的小酒馆,要了一个火锅,二斤手切羊肉,四两竹叶青,独自一人,喝着闷酒。
他对耿百刃从来就不寄托幻想,因此,方才听到他的那番厚黑哲学并不感到惊讶,给他造成困扰的是曲阳师叔。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曾经济世救人的曲阳师叔,为何会变成今日这副嘴脸。
这场闷酒从晌午直喝到傍晚,店外天色渐黑,陈景元这才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从腰间摸出一串铜钱,丢在酒桌之上。出了店门,直奔自己家的方向走去。来到家门前,“咣咣”地敲门,片刻之后,丫鬟水仙打开了院门,望着醉醺醺的陈景元,忍不住用手捂住鼻子,略带责备地说道:“姑老爷,您这是喝了多少酒?嘴巴好臭。”
陈景元不理她,踉踉跄跄地进了院子。
“叶氏,你家夫君喝大了,自己出来搀扶。”水仙对着屋内高喊道。
“这是怎么了,大白天的,醉成这样。”叶攸安从屋中出来,将陈景元搀扶进屋。
水仙打了一盆洗脸水,毛巾浸湿之后,给陈景元擦脸抹手。
“娘子,你看我,好似练成了绝世神功。”陈景元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脸红了三次,白了三次,大汗淋漓,头顶热气腾腾的。
“水仙,快点拿盆,他要吐了。”叶攸安招呼道。
水仙赶忙送上一个痰盂。陈景元双手捧着痰盂,吐得稀里哗啦。
叶攸安不住地皱眉。水仙捂着鼻子,躲得远远的。
陈景元吐过之后,四脚朝天,倒在床榻之上,看表情,十分地痛苦。
叶攸安冲了一碗蜂蜜水,撬开陈景元的牙关,给他灌了进去。之后,陈景元昏昏沉沉地睡着了,睡到夜半三更。陈景元酒醒,坐在床榻之上,长吁短叹。
叶攸安掌上蜡烛,披件衣服,坐在夫君的身边,开口问道:“为何醉酒?”
“心里烦闷。”陈景元答道。
“因为叶不念?”叶攸安问道。
“是的。”陈景元答道:“宫道长被害死了,县太爷失踪多日,曲阳师叔袖手旁观。这样下去,望舒县会有一场大的灾祸。”
“直说吧,你想怎么做?”叶攸安直截了当地问道。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谁也不能靠,我要靠自己。”陈景元的眼神忽然间变得很坚定。
“住在你店铺中的那个刘瞎子,不是很有本事吗?”叶攸安默默地说道。
“宫道长临终前,把身上的担子,交给了我。”陈景元低下头,望了望手掌之上,那根布满白鳞的小拇指。
“你若有个闪失,我该怎么办?”叶攸安眼中含泪,问道。
“不会有事的。”陈景元安慰道。
“公爹公婆还健在,你要去做危险的事情,这样不符合孝道的。”叶攸安又说。
“不会有事的。”陈景元用手轻轻抚摸叶攸安的脸颊。
“成亲这么久,我也没有给你们陈家生个一男半女。”叶攸安说道:“不孝也三,无后为大。等有了娃娃,你再去做危险的事情吧。”
“这个事情,心急不得,将来有一日,我们会生一大堆的娃娃,会儿孙满堂的。”陈景元将叶攸安搂在怀中。
“你跟我们叶家,是不是有仇?我的爹爹死在你的手里,现在,你又想对付我那同父异母的哥哥,我把自己嫁给了你,心里想得是如何给你们陈家传宗接代,你却要我们叶家断子绝孙吗?”叶攸安忽然间泪流满面。
“这…”陈景元一时无语。
第四十四章:开战(4)
“你说,你倒是说话啊!”叶攸安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推搡陈景元说道。
“哎…”陈景元一声叹息,无奈地说道:“娘子,你以为,我不出手,你那同父异母的哥哥便可以平安无事吗?”
“这话怎么说?”叶攸安问道。
陈景元说道:“我去寿安堂,耿百刃说得明白,他不是不出手,而是等你的哥哥变成望舒县人人喊打的罪人,他再出场,那个时候,他就是除暴安良的英雄,叶不念,就是他获得声望的垫脚石。”
“…”这一次,轮到叶攸安沉默不语。
“你哥哥走得是一条不归路。”陈景元说道:“安儿,我问你,有一日,你哥哥得了势,杀到我们家的门前,要把我杀了,你会选择袖手旁观吗?”
“我跟他拼了性命,也要保你平安。”叶攸安涨红了脸。
“所以,趁那个可怕的事情还没发生之前,阻止他吧。”陈景元说道:“邪恶取得胜利的唯一条件是,所有的正直之人都袖手旁观。”
“…”叶攸安沉默不语。
第二日清晨,陈景元吃过早点,离开家,来到陈记药铺,关上门,与刘瞎子研究了大半日,两人达成共识,先解决浮鱼镇的问题。
当天晚上,陈景元与刘瞎子秘密潜入浮鱼镇。
陈景元问刘瞎子:“前辈,偌大的一座浮鱼镇,该如何入手?”
刘瞎子答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解决了关键人物,其他的小喽啰就好对付了。”
“前辈说得有理。”陈景元说道。
陈景元抬头望天,顺着半空中的黑气,引着刘瞎子,来到一处小巷。小巷里有一对醉汉,相互搀扶着,在小巷中踉跄前行。
其中一个红脸汉子说道:“哥哥,看着脚下。”
另一个黑脸汉子说道:“没事,兄弟,我没喝多。”
走了两步,两个人停下脚步,解下裤子,对着墙根撒尿。
就在这时,墙头之上,出现了一个硕大的黑影,借着头顶的月光,陈景元看得清楚,那个黑影正是前几日将宫长安害死的獠牙怪。
“我要杀了他。”陈景元从腰间抽出鱼肠剑,就要上去拼命。却被刘瞎子一把拦住,压低声音说道:“贵人,整个镇子都被妖怪控制了,一不小心,我们两个的性命就会丢在这里。沉住气,看他如何害人。”
“前辈说得对,晚辈太鲁莽了。”陈景元平复一下心情,收起了鱼肠剑。
那个獠牙怪蹲在两人头顶的墙头之上,从腰里摸出一大块黑色的石头,托在手中,默默念个咒语,那块黑色的石头,登时变成一大块黄灿灿的金砖。
獠牙怪将金砖往下一丢,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什么声音?”红脸汉子提上裤子,回头一看,登时傻了眼,颤抖着声音说道:“哥哥,我喝醉了酒,眼神不好,你帮我瞧瞧,这地上是不是一大块金子。”
黑脸汉子听闻此言,也提上裤子,回头一瞧,倒吸一口冷气,弯下腰,捡起金砖,揣进怀中就走。
红脸汉子愣了愣,大声说道:“我先发现的金砖,你怎么装自己怀里了。”说罢,追上去,去扯黑脸汉子的衣服。
两人扭打在一处,最后,黑脸汉子被打得鼻青脸肿,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红脸汉子用手指着他的鼻子,怒道:“把金砖交出来。”
黑脸汉子无奈,从怀里取出那块金砖。讨好道:“咱两一人一半,如何?”
“什么一人一半,我先看到的,整块都是我的。”红脸汉子怒道。
黑脸汉子说道:“你若不分我一半,明日我去告诉屠保正,你一点金子也留不下。”
红脸汉子听闻此言,用手挠挠后脑勺,嘴里说道:“好吧,就分你一半,你千万不要告诉屠保正。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那是自然,我又不傻。”黑脸汉子拍着胸脯保证道。
“这么大的一块金子,如何平分?”红脸汉子说道。
“你找一块石头,咱们把它从中砸开。”黑脸汉子说道。
“你说得对。”红脸汉子低着头,四处找石头。就在这时,黑脸汉子奔到他的身边,用手中的金砖,一下子砸中了他的后脑。红脸汉子“哼”了一声,栽倒在地。
黑脸汉子不放心,骑在他的背上,用金砖猛砸他的后脑,直砸得脑浆迸裂,这才罢手。将带血的金子揣入怀中,转身便逃。
那獠牙怪从怀中摸出一个黑色的葫芦,打开葫芦盖,收了红脸汉子的魂魄。之后,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对着那个逃走的黑脸汉子使出“鬼打墙”的幻术。
那黑脸汉子无论如何,也逃不出獠牙怪的迷魂阵,东一头,西一头地乱撞,最后,瞧见眼前有一条小路,他顺着小路往前逃,转眼来到小路的尽头,一脚踩空,坠入附近的一座池塘之中。
那座池塘原本不算深,可是,黑脸汉子一则喝了许多酒,二则杀过人内心慌乱,三则怀里揣着一块沉甸甸的金砖,落入池塘,竟然被活活淹死了。
獠牙怪走到池塘边,再一次取出黑色的葫芦,收了黑脸汉子的魂魄,便要转身离开。
一回头,却见一老一少两个人,挡住了他的去路,怒目横眉地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