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那边的丝毫变化,基本都靠妈妈的电话告诉我。妈妈仿佛是我的另一双眼睛,让远在北京的我看着家乡的人和物,仿佛我从来没有离开过常山村。
但是妈妈的眼睛漏掉了九坨的媳妇,知道一年半以后,九坨的媳妇才在妈妈的眼睛里重新出现,并且带给我一个更大的意外。
胡心水走了几步,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胖子是怎么认出我的?在烟花巷的时候,我脸上还粘着师父贴的纸呢!
胡心水小声对身边的姚公子说道:“你假装操控我往那个叫我名字的人那边看看。”
姚公子小声问道:“你们认识?”
胡心水道:“我认识他们,他们应该不认识我才是。”
“难道你的身份被识破了?”姚公子担忧道。
胡心水道:“我也担心这个,所以要看看是怎么回事。”
姚公子舞动手指,领着胡心水往胖子走了过去。
胖子欣喜不已,拉着那位姑娘从人群里挤了出来。
姚公子问道:“你认识我的傀儡?”
胖子本来要跟胡心水打招呼的,听姚公子这么一说,吓得一怔。
“你的�6�8�6�8傀儡?”胖子的眼睛里有难过的神情流露出来。
姚公子道:“当然,你不知道我是谁吗?没看到我手里的操控线吗?”
旁边立即有人说道:“这位兄弟,你是外乡人吧?这是鼎鼎有名的操控巨型傀儡的姚大人的公子。据说,这是他从外面买来练手的傀儡。”
昨晚姚公子带着傀儡进城的消息,早就在落阳城传开了。
胖子抹了抹眼睛,难过地说道:“我认识的那位朋友说过她要来落阳城看烟花。刚刚我从背影就认出她了,喊了一声,她居然有反应。我就认定了是她。没想到�6�8�6�8”胖子又看了胡心水一眼,继续说道:“没想到不是她�6�8�6�8可是�6�8�6�8可是为什么又感觉就是她?”
胖子的眼睛红了。
胡心水感觉到胖子已经从心底里认定她就是胡心水了,只是他以为她真的成了姚公子的傀儡,因此为她伤心。
胡心水很想告诉他,她就是他认识的胡心水,她没有成为傀儡。可是周围都是人,她不能说出来。
姚公子听到他说“来落阳城看烟花”,就知道他并没有认错。姚公子也不能在这种场合下说明真相,只好冷冷地对他说道:“她怎么会有反应?她是由我操控的。你认错了。”
胖子身边的姑娘拉了拉他,劝道:“我们走吧。”
胖子被姑娘拽着离去的时候频频回首。
胡心水只能假装没有一点触动,脸上僵住,不做任何表情。其实她内心既温暖又愧疚。老朋友仅从背影就认出了她,她却不能跟老朋友寒暄一句。
姚公子拽了拽操控线,提醒胡心水。
胡心水转身跟着那匹行走缓慢的白马继续前行。
走到中午时分,他们边走边吃了携带的干粮。阳光开始变得耀眼而炽热。姚老爷汗如雨下,嘴唇苍白。
下人要递水给姚老爷喝,姚老爷摆手不喝。
“喝多了水,免得下马寻方便的地方。”姚老爷虚弱地说道。
真是折磨。胡心水忍不住对姚老爷心生同情。
又走了两个多时辰,姚公子忽然说道:“皇宫就在前面了。”
胡心水抬头看去,看到了远处鳞次栉比的琉璃瓦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檐牙高啄,巍峨辉煌。
她记起来,五百多年,她来落阳城寻找那位傀儡师的时候,曾经过这里,看到了远处的皇宫。
虽然能看到皇宫了,但又走了半个多时辰才来到皇宫正门前。
下人将朝服递给姚老爷,姚老爷将朝服穿上。
进了皇宫,两边都是红色高墙,寂静而阴冷。前后无人。
姚公子稍微放松了一些,问胡心水道,你知道皇城为什么叫落阳城吗?
胡心水不敢乱动,目不斜视地说道:“不知道。”
姚公子道:“本朝建立之初,太祖迷恋上了一位姑娘。太祖对那姑娘说,虽然天下人都要听我的,天下之土都是我的,但我不操控你。你想在哪里生活,我就带你去哪里生活。姑娘抬头看天,指着太阳说,如果我可以选择的话,我想在太阳落下的地方生活。太祖等待黄昏太阳降落之时,指着现在皇城所在的地方,对那姑娘说,太阳在那里降落,我要为你在那里建起一座城,陪你到老。后来,太祖在这里建起新皇城,命名为落阳城。现在你脚下的巨石,都是我姚家祖先操控巨型傀儡从很远的地方搬来的。”
胡心水叹息一声。
姚公子问道:“你叹什么气?”
“那位姑娘真是可怜。”胡心水道。
“可怜?人人说起这段往事,都羡慕不已。哪里可怜了?”
“姑娘说,如果可以选择,希望在太阳落下的地方生活,可是太阳不会落在世间的某一处。她这么说,是因为惧于太祖权威,只好委婉地拒绝太祖。太祖心知肚明,之所以建起这座落阳城,并不是因为太阳在这里降落,而是逼迫姑娘就范。”
且不说一年半后的事情,在这一年半之内,我又接连遇到几件怪事。为了不至于混乱,我将按照时间顺序一一说来。
九坨的事情过去不久后,我突然接到好友童守成的电话,他告诉我一个匪夷所思的消息——他的灵魂出窍了!
童守成虽然是我很好的朋友,但是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平时我们电话联系得很少。我跟他只有在每年过年才能见上一面,说说小时候的趣事。他目前正在某海洋大学读博。
“二十多年来,我发现我错了,你才是对的。”等我一接通他的电话,他首先就说出了这样的话。
我一愣,问道:“什么意思?”
他语速极快的说:“我的灵魂出窍了!”
我吓了一跳,急忙问道:“你没事吧?”
他说:“你别担心我,我没事,至少暂时没事。”
“暂时没事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怎么了?”
“我告诉你一件事。昨天早上起来,我发现我的手上平白无故长了一个疱疹,疼得厉害。说是疱疹吧,又不太像。我去学校的医务室看了,医生也说不是疱疹。我问他不是疱疹是什么,医生居然说好像是烫伤。”
“你烫到自己了?”我问道。
“没啊!问题就在于我没有烫到自己啊!”他又有点急了,“我睡觉前好好的,第二天早上就莫名其妙多了一个疱疹。我检查了床,没有别的东西,不可能烫到我。可是医生却告诉我说,这是烫伤的!”
“也许是在别处弄伤的吧,现在庸医太多,可能诊断错了。你没看最近的新闻吗,一个女学生去校医院治牙疼,居然给治死了。还有一个产妇去生孩子,手术后居然发现丨肛丨门被缝起来了。”我不以为然。
“你听我说完。我刚刚回到宿舍,就接到我妈打来的电话。她在电话里问我说,儿子,这几天你是不是感冒了?我说,没有啊,就是手背上莫名其妙长了一个泡,有点疼。我妈一听,不但不关心我,反而连连念阿弥陀佛。然后,我妈告诉我,昨天晚上村里一个老人去世了,我妈去灵堂悼念,坐在八仙桌后面的法师见我妈进来,停下念经,从桌上的香炉里抽出一根燃着的香,在我妈后面凭空点了一下,然后将香插了回去,继续念经。”